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天下第一少女攻[重生] 作者:君埋泉下 文案 夏之衍招惹了一个神经病,这个人想替他洗澡,替他刷牙擦脸。做这一切的时候,眼睛还亮得吓人,嘴角甚至微微翘起,还蜜汁脸红(?) 夏之衍抵死不从,一朝被挚友害死,却发现只有这个深井冰愿意和他一起命赴黄泉。 重回最好的年纪,来得及再次掌控自己的命运,他决定站上娱乐圈最巅峰。 数千闪光灯包围着他,记者:站上如今地位,你脑子里想到的是什么? 夏之衍:是不再辜负一个人。 有一个人,用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喜欢着他,见他就脸红心跳,不见他就思之若狂,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分青红皂白地站在他这一边,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悸动如初恋。 1.互宠,双重生,攻重生后变成了少年时期的自己的第二人格 2.清冷苏苏苏励志受vs外表强硬酷炫内心少女小娇花精分狼狗攻(没错他就是有这么多属性) 3.整篇文走苏爽励志打脸风 内容标签:重生 甜文 爽文 复仇虐渣 主角:夏之衍,薛疏 ┃ 配角:陈沉 ┃ 其它: 第1章 全都是血。 躺在血泊中间的那个年轻男人俊脸上全都是血污,大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毫无生气。他的左胸口被子弹射中了一个大洞,鲜血从中流出,发出生命迅疾逝去的声音。 他的身边跪了一群人,哭声恸天,呼天抢地。 薛疏中枪这件事情很快便会不胫而走,引来各界人士躁动。他在望都的祖业、家产只怕会瞬间落入虎狼之手,这些薛疏在做这件事情之前,未必没有想过,可是他此时躺在血泊中,神情竟然带着完成一切的安稳平和。 夏之衍茫然地站在人群外围,遥遥的看着。 救护车呼啸而来,他挤在手忙脚乱的救治医生之中,跟着上了车。 他蜷缩在救护车角落,盯着在心脏起搏器下被电击的薛疏,一下,两下,十几下,薛疏却仍然没能睁开眼睛。他失血太多,原本莹白的脸庞此刻惨无人色,此时的救治不过是徒劳。最后一次电击后,他的手腕从手术台上垂落。 那两个为他进行急救的医生叹息了声,结局不言而喻。 夏之衍有些呆滞,站到薛疏身边,伸出手,想要捂住他的伤口,手指却一下子穿透了他的身体。 成为鬼魂三个月以来,夏之衍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力与绝望。 他费劲地弯下僵硬的腰,用一种怪异的姿势将自己的脸贴在薛疏冰冷的手指上,小声道:“我现在让你摸一下脸,你快醒过来。” 没有醒。 也没有跳起来用那种欣喜若狂的眼神看着他。 夏之衍坐到地上,茫然地抱着脑袋,不知道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六个月前,夏之衍还没有死。 他是个十八线小明星,虽不至于大红大紫,却也衣食无忧,经纪人好不容易给他拿到了一纸重要合约,他还在心底里期盼着自己即将咸鱼翻身,但没想到,要往上爬那么难,被一个浪头掀翻下去,却那么简单。 被恶意合成照片、沾染桃色绯闻,紧接着圈内人爆料、恶意诽谤,紧紧是一夜之间,他就被推上了非议与舆论的风口浪尖,承受所有扑面而来的恶毒谩骂。公司迅速放弃了他,夏之衍向来知道在娱乐圈里混犹如在风雨中飘摇浮沉,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而打击他事业的罪魁祸首,说出来荒谬至极,根本无法启齿。 他在圈子里混久了,也听过不少金主包养小明星的事情,男男女女都有,但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长相十分俊朗,却并非散发骚气的小零一类。他不知道薛疏是何时何地看上了他,用这种手段毁掉他的名声,折磨他的傲气,逼他就范。 毁了他的事业后,薛疏囚禁了他整整三个月。 他本来以为,薛疏绑了他,无非想一场欢爱。 但是他想错了,整整三个月,薛疏没有碰过他一次。而只是每天坐在一边,用炙热而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还时不时脸红。 夏之衍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招惹了这么个神经病。 而这个神经病的目的,居然不是上床。 他自暴自弃地主动爬薛疏的床时,薛疏除了俊脸烫红之外,还大发雷霆,十分生气,生气的后果就是更加限制他的自由。 夏之衍被绑在床上,由薛疏亲自喂饭喂水。有一次薛疏有事出去,夏之衍让他的一个下属替自己倒一杯水,两个人仅仅是有一点肢体接触,薛疏撞见后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可怕。 这之后,夏之衍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年轻的下属。 甚至于,夏之衍上厕所双手双脚也是被绑住的,薛疏抱他进厕所,替他拉开裤子拉链,替他洗澡,替他刷牙擦脸。 而做这一切的时候,薛疏眼睛亮得吓人,嘴角甚至微微翘起。 他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被囚禁的三个月里,夏之衍刚开始愤怒、谩骂、挣扎、怒吼,到了后来逐渐沉默、崩溃、绝望。也终于弄清楚这个神经病的目的,居然是希望他喜欢上他。可怎么可能,他对薛疏,除了厌恶,就是深刻的恐惧。 ——至少是那个时候。 …… 夏之衍怔怔地盯着医生给薛疏盖上白布,薛疏脸上血污已经被擦干净了,露出干净的脖颈来,右侧还有一处浅浅伤疤,十分熟悉。 是那个晚上,他划开了薛疏的脖颈,才好不容易逃了出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终于获得了自由,发了疯似的在路上狂奔一阵子后,才想起来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的亲人几年前都不在了,身边无人可求助,他那时混乱的情绪像暴风骤雨一样搅弄在脑子里,令神经都快要崩溃了。第一反应自然是找十几年的好朋友,陈沉。 他和陈沉虽然从小认识,也同在娱乐圈,但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每个行业都是二八原则,只有金字塔尖上的人才过得风光。比如陈沉,他生来就是聚光体,有身为钢琴家的父亲和影后母亲的身份加持,在演艺道路上走得很顺,年仅二十七就获得百金影帝,未来不可限量。 而夏之衍则是个倒霉蛋,当时家里情况并不好,为了给弟弟治病,一脚蹚进了这个听说是来钱快的娱乐圈。 在娱乐圈里赚到的第一桶金,去给弟弟治病的时候,却又因为陈沉在酒吧滋事给耽搁了,最后错过了最佳治疗期。他这么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他而去。 他没有立场怪陈沉,只能反复怨恨自己。 弟弟去世后,他一头扎进事业里,本来三个月前以为自己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还兴冲冲地打电话跟陈沉讲,谁知一夜之间就被现实拍回自己的泥巴坑里。 …… 他找到公用电话亭,打了电话给陈沉,倒是没有多加赘述,陈沉立刻给他提供了一个地址和一辆车子。他找到陈沉所说的停车场,在大雨里往山上的别墅赶。 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他会死掉,当时大雨倾盆,乌云阴沉沉,没有一丝光。 路过盘山口的时候,山上滑坡,副驾驶座上陈沉特意为他留的那只电话响了起来。电话那头说:“你这么心急赶过来,难不成,以为我是真的想帮你?”陈沉骨子里傲慢,可很会做人,即便生气也很少动怒,声音大多数时候都很是温柔。 这时,夏之衍却从这话里听出了陌生的嘲讽。 “什么意思?”他懵了。他一开始并不想把陈沉牵扯进薛疏的这趟浑水中来。 从小到大,他帮过陈沉不计其数。无论是三番五次替他揽过绯闻、背锅收拾烂兜子,还是替陈沉出面去监狱看望他父亲。他擅长打掉牙往腹里咽,却不擅长求助于别人。 但这次穷途末路,实在是迫不得已才求助于陈沉,却没想到他这番话中有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听见电话那头还有另外一个声音,有几分清浅悦耳。夏之衍在娱乐圈里混迹了这么些年,也算是敬业,但凡拍过的电视剧都自己经手配音,对声音练就了几分敏感度。要说别人的声音,他还有可能听不出来,但这人在圈子里就是以声音清脆如玉石出名,声音都可以拿来单飞了。夏之衍怎么会听不出来。 “林清也在你那边?”夏之衍握紧了方向盘。 说起来这个林清还和他颇有纠葛,一年前一同拍戏,他只觉得对方不好相与,便没有与其深交。但是在一个剧组,难免会发生一点摩擦,尤其他和林清的戏路差不多。后来警方抓到陈沉父亲聚众赌博吸麻,判了几年刑,陈沉消沉了好一阵子,夏之衍去看望他时,也遇见了林清。 陈沉没有回答,只是问:“我爸的消息是你卖出去的?” 夏之衍这下彻底手脚冰凉了,他突然明白刚才陈沉是什么意思了,道:“怎么会是我,你怀疑我?” “只能是你,背叛朋友就为了换来一纸合约,之衍,这么多年来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是为了看我倒下的一天。”陈沉声音平和,然而说出来的话叫人不寒而栗。 夏之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压着怒火问:“是不是林清跟你说了什么?” 陈沉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拉别人下水。” 那边又传来林清的声音,他在问陈沉要不要吃水果。 夏之衍深吸了口气,踩下油门,直直盯着前方:“陈沉,我和你认识十几年,你现在听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人吹几句耳边风,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我怎么可能泄露你的——”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陈沉的声音道:“三个月前,你的绯闻,是我做的。” 夏之衍:“……” 大雨砰砰砸在车盖上,夏之衍听见空气中一声断裂声,不知道是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还是别的什么。要说刚才还十分愤怒,想要解释什么,所有的话却瞬间被陈沉这句话给打没了。 一夜之间,他的事业全毁了。他在这个泥潭中努力过、挣扎过、往上爬过,尽管他卑微的事业对于那些随便一个镜头就是几千万的当红巨星不足为道,可那也是他用一双手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毁掉了。在毁灭性的绯闻出来的前一天,他还和经纪人碰杯打趣,说是摸爬滚打多年总算要翻身了,没想到,这身都没有翻,就直接一无所有了。 十年努力付诸东流,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他还以为是薛疏做的。 却原来是他的好朋友陈沉。 隔着电话,夏之衍不知道那一头陈沉的表情。他只知道车子越来越快,刹车却仿佛断了一般,忽然失灵,他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像是生死时速一般,从大雨里一头冲进了白光当中,撞上前方山壁,碎石和泥土一道从山上滚落了下来。 玻璃窗炸开,大雨不停混着血水从夏之衍鼻尖上淌下来。 夏之衍眼前一黑,还听见陈沉在说什么,但是他已经没有意识了。 刹车失灵。 夏之衍浑身被碾压般的疼痛,仿佛被冲刷在大雨里面,还能勉强看到救护车灯的刺目光芒,只是睁不开眼睛,这白光透过眼皮便变成了刺目橙光。他的脑子犹如一台年久失修的旧机器,缓慢运转。他痛得没有办法去思考,到底为什么陈沉要做到这一步。或许中间有什么误会,但去他妈的误会,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只是想,他和陈沉从青葱时代到现在的友情,互相扶持,都是个笑话。 他的魂魄没有和他想象中的那样,立即消散,而是飘荡在原地。然后他看见了更多先前看不到的事情。 比如此时即将被推进火化箱的薛疏。 夏之衍没想到,薛疏在他死后,还给他办了葬礼。他本来以为薛疏就算真的喜欢自己,也不过玩玩而已。 但是接下来,很多事情夏之衍都没想到,更没办法阻止。 他亲眼目睹薛疏闹得满城风雨,给他洗白了名声,倒是有些讽刺,他活着的时候没能大红大紫,死了后倒是炒作了一把,除了被薛疏逼迫着给他跪地磕首的人之外,居然还颇有些人真心实意地纪念起他来了。 事情结束后,薛疏消失了一阵子,再回来的时候,陈沉家里垮了一大半。不知为何,夏之衍的灵魂无法离开薛疏身边,便只能亲眼看见他每夜睁着眼睛失眠,胡渣不刮,脸色憔悴,他年纪轻轻,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下去,眼神里再也没有那种熠熠生辉了。夏之衍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薛疏会待自己到这个地步,他就好像自我折磨一般。 先前被关三个月的时候夏之衍从没正眼看过薛疏一眼,这时候天天不能去别的地方,被迫与他朝夕相处,却忍不住每天看着他的脸发呆了——尽管对方并不能看见自己。 然后就是现在,一场混乱枪战,薛疏亲手把陈沉那畜生弄死,但是他也死了。 夏之衍目睹这一切,在他尸身旁边试图找到他抽离出来的灵魂,但是没有找到,也没有找到别人的。不知道为何,别的人死后都没有灵魂,就夏之衍一个人,死掉后灵魂还存活这么久。 薛疏正在被火化。 夏之衍看到薛疏的下属走进来,说是根据薛疏的遗嘱,将夏之衍的骨灰盒放在一边,准备待会儿和薛疏的骨灰放在一起。他手上还拿着几件东西,包括夏之衍和薛疏待在一起的三个月内,用过的牙刷浴巾等物,一并扔进去和薛疏一起烧了。 夏之衍看到还有一张陈旧的照片,似乎是薛疏的毕业照,勉强看得出穿的校服和他中学时期的一样。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便看到一只小型录音笔被丢进去,一直挂在薛疏衣襟前的那支。 夏之衍飘过去,在录音笔未掉进火光之前,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之衍,因为我喜欢你……” “滚。” 夏之衍靠着火化箱坐着,将脑袋埋进掌心里,心里终于坍塌,像被什么铁锹硬生生挖走了一块。 …… 这之后,夏之衍陷入了漫长的黑暗当中,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光,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手背遮住眼睛。可是随即愣住了。那手指很干净,还戴着露出五根手指头的毛线手套,是他的手,却又十分陌生,不是他被威亚割过留下浅浅疤痕的手—— 他体质虚寒,小时候畏冷,才会戴着手套睡觉。后来到什么地方都有空调暖气,就改了这个习惯。 他迷惘之际,门忽然被敲了三下,外面疲惫苍老的声音在说:“夏之衍,起床。” 是他妈的声音,但是他妈已经去世多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忙里偷闲,暗搓搓地开新文。 互宠。 攻:薛疏【外表强硬酷炫】内心【少女病娇痴汉】攻。 就是喜欢少女病娇攻这个路数啦…… 应该是一篇爽文。 第2章 夏之衍大脑唰地一下空白了,他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他妈的声音了,由于常年过度操劳,还没等他赚到足够的钱,让他妈过上好日子,他妈就已经在病痛中去世了。为人子,却不能尽孝道,夏之衍不敢细想,每每想起便心里难受的紧。 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么,他艰难地开口,不确定地唤了声:“妈……?” 这声音也带着发育期的青涩感。 “快起来,都五点半了!”外面又不耐烦地说了句,徐丽萍因为多年单身一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十分艰辛疲倦,总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厌倦感。但这样已经很好了。 夏之衍伸手捂住了眼睛,感觉泪腺隐隐作疼。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周围。巴掌大一块儿地方,墙角堆了几只箱子,充当书架和衣柜。窗帘是那种最老旧的泛黄的报纸,勉强挡住从外面照进来的刺目的光芒。 这是他以前的房间。 夏之衍恍惚地从床上坐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书桌上的日历,时间指向十二年前。 他这是,被一场陈沉设计的车祸,粉身碎骨撞回十五岁了么。 忽然想到了什么,夏之衍猛地从床上跳下来,一不小心撞到了床腿,但他拍打戏出身,平衡性很好,立刻站稳了。他从镜子中瞥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头发有些长,挡住了眼睛。身体很健康,不像后来他在娱乐圈里浮沉几年,因为骑马打戏淋雨落下了一身病根。 此时他身上每个细胞都是最鲜活最健康的状态。 夏之衍蹲下去拉开抽屉,乱七八糟翻了一通,时隔多年,记忆有些模糊,他不太记得自己的东西都放在哪里。但是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张初三开学时全校同学站在一起的照片。 一眼望去,全都是相同的校服,脸庞也十分模糊。 夏之衍先是第一眼在里头找到了陈沉,站在他身边,搭着他肩膀,笑容明朗,吸引了周围一大半女孩子不看镜头朝他看。 这就是陈沉,人群中的聚光点,从小夏之衍为他写作业,上课打掩护,一直到进了娱乐圈后,还顶着舆论压力替他解释他父亲吸-毒的传闻。夏之衍以为两个人算得上生死之交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一旦信任出现危机,陈沉翻脸的速度谁都望尘莫及。可是现在自己重生了,一切都将重新洗牌,那些悲剧还能再次发生吗? 夏之衍手指微微缩紧。 但是现在他要找到的不是陈沉。 他想找到的是那个为自己豁出生命的人。 夏之衍从左到右,视线在每一张模糊的脸上逡巡,但是并没能找到薛疏。也是,以薛疏超过陈沉百倍的身家,怎么会和他们读同一所学校。要真的在同一所学校,这种人物绝对不会籍籍无名,他怎么会对薛疏毫无印象。 说起来他和薛疏不过是在一次酒会上有一面之缘,在那之前,他虽然知道望都有权有势的世家中有薛疏这么一号人物,却对他知之甚少,所以根本想不通为什么薛疏偏偏对自己那么执着。 但是在火化时看到了那张照片,他猜,是不是薛疏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夏之衍不知道,现在自己回来了,那么另一个世界的薛疏怎么办,已经火化了吗,还有什么遗言自己不知道吗。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为自己报了仇,就觉得再无留恋吗。 夏之衍死后待在薛疏身边三个月,亲眼看着他给自己报仇。一开始夏之衍看着陈沉被摆了道子忙得焦头烂额,也觉得大快人心,但很快他便开心不起来了,因为他同时也瞧见了薛疏不再鲜活的双眸和疲惫的神情。 他浪费了薛疏的时间和生命,却没有对他的感情做出过任何回应,甚至薛疏临死前,也只以为这是段无望的感情。 像薛疏那种人,生来就是人上人,穿着白衬衫本应该气宇轩昂,却在一夕之间落魄无比。 值得吗? 当薛疏倒在血泊中时,夏之衍很想问问他。 但现在一切都重头开始,是不是这一次可以当面问他,到底为什么那么做? 夏之衍想了很多很多,车祸时身体被压扁撕扯的痛苦还埋藏在意识里,时不时窜出来,令他一身冷汗,他仿佛从什么梦靥中逃了出来,挣扎的过程十分之痛苦,但他窥见了一丝天光。 夏之衍闭了闭眼睛,将照片收起来,然后穿上衣服。他少时家里情况不好,父亲不管事,母亲一个人撑起一个家。虽然说不上家徒四壁,但经济情况也十分捉襟见肘。一如这没有粉刷的裂缝灰墙,他的衣箱子里也没有几件能穿的衣服,除了校服就是汗背心,就连这校服也是徐丽萍出了好几个月的夜市攒来的。 为了他和弟弟的学费,徐丽萍出去在工厂上班之外,还偷偷打了好几个工,就是这样才一天天把身体拖垮的。以前他年少不更事,虽然知道家里情况不好,却只会心烦徐丽萍永远都是一副疲惫冷淡的神情,更没想过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为这个家担当一些,直到徐丽萍去世后,他才猝不及防地被迫长大,一夜之间好像天都变了。 现在既然他重新回来了,自然要改变些什么。至少,不能再让母亲和弟弟落得上一世的下场。 就这么一会儿,外面突然吵了起来,铁门哐当一声,好像是几个人进来了。紧接着是一个腔调土气的女人声音:“我说孩子他妈,孩子他爹还在世上的时候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现在人都没了,你还攥紧那几个钱紧巴巴地不肯放,连葬事都不肯为他办一场不成……” 屋子外头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好像在劝说着什么。但徐丽萍始终沉默着,没有开口。 夏之衍站在房间里头,也反应过来了,又多看了一眼日历,他这是回到了什么时候,居然是回到了他爸死后的第三天。之所以没想起这茬,是因为他这个便宜爹对于这个家而言,基本上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甚至来说,夏之衍宁愿自己没有这个父亲。 这人丢下两个孩子和徐丽萍单身一人,卷了铺盖离开家乡多年,等到徐丽萍含辛茹苦地将两个孩子养到十来岁的时候,他才不知从哪个疙瘩处冒了出来,这之后更是烂泥扶不上墙,除了找徐丽萍要钱赌博就是恶声恶气地骂夏星竹。 在夏之衍十五岁的时候,他终于喝多了酒走夜路被车撞死了,他倒是一了百了,但是却又留下了个烂摊子给徐丽萍。在家乡这边有个惯例,便是人死后为了表现“哀荣”,十分讲排场,出殡时要有乐队,还要有灵车。即便是再穷的家庭,都会勉强租来一支简陋的乐队,聊以慰藉死人。如果没能做到这一点,是要被方圆几里的邻里给戳脊梁的,他们会说,徐丽萍不尊重死人,说不定心里早巴望着丈夫死了。 但夏之衍心里清楚,自己家里现在的处境,别说请一支专门的乐队送葬了,就连棺材本拿得都很费力。更何况马上又要交下学期的学费,还一次性要交两个孩子的,徐丽萍现在犹豫,就是犹豫这一点。 夏之衍推开门走出去。 徐丽萍坐在掉了皮的沙发上,手指紧紧蜷着。旁边几个人便是夏之衍的姑姑,以及他爸这边的亲戚。平时家里米缸空空如也时,都不见这几个人的人影,这会儿一出了事,就都闻风而来了。 在这几个人连番劝说怂恿下,徐丽萍的神情已经有所松动,她犹豫着道:“我自然也想办场风光的葬礼,不让别人背后说道,只是现在实在是困难,两个孩子下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呢……” 见徐丽萍已经明显动摇了,夏秋妮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她坐到徐丽萍身边,十分罕见地亲昵地环住她的胳膊,劝说道:“你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你想呀,这家里少了一口人,不是空出一间房么,你们一家三口哪里需要住一百平米的房子,这不是白白浪费么……” 她朝旁边站着的几个男人使了个眼色,这几个亲戚立马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说起来。说得煞有介事,无非是让徐丽萍把这房子卖掉。徐丽萍乍一听见卖房子,心里还有点发怵,但是一细想,也觉得夏秋妮说得对,换个小一点的地方住也没什么,最关键的是,拿这些钱不仅可以办葬礼,还可以交两个孩子两三年的学费了。 这房子是徐丽萍在工厂里干满二十年工龄,分配到的一处一百平米整的商品房。这么大点儿地方住了四个人,在十年以后不愁吃穿的夏之衍看来,或许还没有酒店一个套间大,但是对于这个时候的经济条件而言,已经非常令周围人艳羡了。虽然房子破旧,但以这个时候的房价,卖出去也能卖个十来万。 现在夏秋妮劝说徐丽萍卖房子,绝非无缘无故地好心支招。 卖房子?徐丽萍一无人脉二不会找中介,上哪儿找卖家,最后还不是卖给夏秋妮。 夏之衍冷眼看着自家几个亲戚,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许只有他知道,自家姑姑是什么心思。上一世便是这个情况,徐丽萍最后将房子以十一万块卖给了夏秋妮,当时一家三口还非常开心,徐丽萍十分难得地买了卤猪肉回来庆祝,下学期的学费也有了,夏之衍和夏星竹也轻松许多。 但是他们并没有想到,半个月后,这处老旧的竹筒商品房即将迎来拆迁。由于是危房,所以给原住户的赔偿是一套等值的房子和等值的钱。也就是说夏秋妮用十一万块买了这房子,等到拆迁时,却转手赚了三十万。她丈夫在政-府工作,似乎有点门路,提前得知了这消息,于是就打上了徐丽萍一家的主意。 当时徐丽萍这种平民百姓是直到半个月后才直到拆迁消息,还花了好大一阵子才弄清楚这中间的逻辑,她虽然也知道自家亏大了,却也无可奈何,根本找不到夏秋妮的人,讨不到个说法。每次找上去,对方要么闭门不见,要么破口大骂。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还有二十几个仙女等着这篇文,简直受宠若惊【捂脸 这篇风格和上一篇可能有点不一样,因为想尝试写爽一点的剧情,和没那么纠结的甜路感情线。 最近在存稿,三万字之前更新可能有些不太稳定,等存稿多了起来,我就专注日更!抱住你们! ps:作者菌非经济专业,对十年前的物价没那么清晰的了解,走的也是架空路线,所以不必在意这个>////< 第3章 本属于一家三口的房子,就这么被骗走了。 如果能得到拆迁的补偿,他们本可以生活得更好,至少不用搬到那处脏兮兮的落后胡同里。那里房租便宜,所以常年聚集无所事事的街头混混,导致夏之衍和夏星竹二人少年时期总是提心吊胆—— 既担心晚上睡觉到一半被小偷破门而入,又担心同学们知道自己家里的处境。少年时期总是有些不必要的自尊心,成为一根牢固的刺,令人头颅无法抬起来。 这件事情更是让本来就活得非常不顺遂的徐丽萍再次感受到生活的艰难,如同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令愈发她喘不过气来。 相反的,赔偿下来的一套房子所在的地皮正是以后的市中心,短期内虽然看不到前景,但日后价值却会翻上几倍。这样一来,住的地方有了,赔偿的现金也能够用来补上以前的债务,以及接下来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徐丽萍也不需要为了生计那么辛苦了。 夏秋妮已经成功地将话头转移到了卖房子上,也成功地令徐丽萍动心了,就等着徐丽萍犹豫再三后,问出了她想要听到的话:“可是……这房子咱们家住很久了,谁会想要买呢……” 夏秋妮顿时咽了下口水,竭力不让自己的喜色那么明显,她把徐丽萍的手背一拍,拍着胸脯打包票道:“这不是有我吗,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想卖,我一定帮你卖个好价钱……” 这时她老公在旁边一唱一和了:“对了,咱们家秋秋不是马上要读高中了吗,这里离他学校近,要不咱们买下来做陪读房……” 夏秋秋比夏之衍大一岁,小学留过级,现在都上初三,一所学校不同班级。 徐丽萍双手交握在一起,还没来得及表态。 夏之衍知道自己该开口了,他走过去,终于开口道:“姑姑家里也不宽裕吧,要想买这房子少说也要一次性拿出十来万吧。” 他从小性格沉闷冷淡,亲戚只以为他是个闷葫芦,很少在意他。刚才他从房间里出来,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此时却全都朝他看了。夏秋妮隐隐觉得几天不见这个侄子,哪里有点不对劲,却觉察不出来更多了。 只见夏之衍也轻抬着头,平静地回视。 她愣了一下,有些心虚,道:“这些事情你小孩子不懂,也不需要你操心,姑姑这么多年还是有些积蓄的,实在不行可以去借,还不都是你表哥闹着学校太远,不肯去上学么。再者,不管怎样,你家现在这样子的情况,我还是要帮衬一二的……” 夏之衍淡淡道:“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家有这么多存款,还要借钱,打算借多少呢。背债也要买这房子,真奇怪。” 他这话口吻看似平静,仔细一听,却有几分咄咄逼人,夏秋妮顿时斥责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气氛一下子冷凝了下来。 姑爷强笑着打圆场,说:“小衍是不是在这里住久了,住出感情来啦,但你家里现在有困难,不能这么任性。” 夏之衍说道:“我和星竹两个人也马上上高中了,这会儿搬家要搬去哪里,再说这里住惯了,方便,我觉得很好,不想卖。” 徐丽萍看着夏之衍,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爷还想要说些什么,徐丽萍截过话:“你弟弟已经出门了,你怎么还不去上学。” “这就去。”夏之衍看了他妈一眼,见徐丽萍蹙起眉,身体微微歪向沙发另一侧,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与夏秋妮的距离,就知道他这一出旁敲侧击起到作用了。 徐丽萍不是什么傻子,否则也不能一个单身女人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虽然常年勤苦劳作使她思维变得稍微迟钝,但她本来就对夏家的亲戚没什么好感,也素来知道夏秋妮为人,爱占小便宜,这种人怎么会好心上门给自己解决难题呢。 也许会一时昏了头,但夏之衍这么一说,她也琢磨出点儿不对劲来了。 “还不走?”徐丽萍推了夏之衍的胳膊一下。 一旁的夏秋妮脸色很不好,尴尬地拧着自己衣角。 夏之衍点点头,走到门口去穿鞋。其中利弊现在当着这么多人面,他还不好和徐丽萍说,但是看他妈的反应,应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卖这房子了,这下夏之衍就放心了。 他穿好鞋子,往回看了一眼,见徐丽萍正在揉眉心,不由得心里微微酸涩。 突然,他走回徐丽萍身边,紧紧抱了她一下。 徐丽萍愣住了,她和两个孩子并不亲密,夏之衍性格沉默,夏星竹天生有点自闭,家里一向是暗淡压抑的,自从夏之衍长成少年后,从不曾和她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又怎么了,泥巴都踩进来了。”她抱怨了句,在夏秋妮这些亲戚的面前被孩子抱住,怪不好意思的,但语气却稍稍和缓下来。 见徐丽萍不过五十岁刚出头,头顶贴着头皮的那一块儿全白了,夏之衍心里有许多情绪,哽在喉咙里翻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沉默片刻后,转身走了:“我去上学了。” 果然,等到夏之衍一走,徐丽萍就说该去上班了,卖房子的事情以后再说,弄的夏秋妮大失所望。她还打算再劝说几句,徐丽萍却直接走到门口打算锁门,显然是下逐客令了。 几个亲戚碰了一鼻子灰,心情很糟糕,却不得不顾着面子寒暄几句,走了。 夏之衍骑着黑色生了铁锈的大自行车,穿过几条街道、长巷,朝着学校奔去。这学校算是省重点,在市中心最繁荣的路段,沿路街道也不再像家那边那么嘈杂凌乱。 这个世界发展得很快,此时商铺摊贩罗布,大声吆喝也无人来管,路上柏油路面尚未修建好,坑洼不平,谁能想到十二年后,高楼大厦林立,智能网络遍布各地,娱乐至死,有的明星拍一部戏能赚几千万。 夏之衍恍惚地感受着这一切变化,骑着车子进到车棚里,仰起头看了教学楼一眼,果然是记忆中熟悉的灰白色。他正努力记起来自己班级在哪一层楼,身后就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背。 “还愣着干什么,第一节体育课,你又想翘课?”说话的是个小个子女生,正仰头看他,戴着方框眼镜,言语间颇有些凶悍的男孩子气。 夏之衍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才记起来,应该是他初中班上的学习委员。他学习成绩一直不好,陈沉家里有钱,他又跟着陈沉混,还以为和对方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殊不知对方进大学进娱乐圈进剧组可以用买的,而他,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 只是年少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么残酷。 他和陈沉在一起玩,自然就属于他那个圈子的人。而学习委员这类属于另一个圈子的人,试图靠勤奋学习拼取一个未来。他上一世有些可笑,还在心里看不起这类同学,学习能有什么用,知识从来改变不了命运。 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当时的自己未免太过幼稚,见识太短浅。 “操场在哪儿?”夏之衍还是长个子的年纪,但在同龄人中间已经很高了,至少万玲这么认为。 她看着夏之衍黑发有些凌乱,一条腿从自行车上下来,慵懒淡定,不知怎么,想到刚才夏之衍拿漆黑的双眼盯了她好一会儿,就微微有些脸红了。 “在那边,你怎么搞的,放个五一节的假回来就连操场都不记得了。”万玲说。 “谢谢。”夏之衍挎着包,慢吞吞地朝着操场那边过去了。 万玲站在后面看着他,觉得今天夏之衍好像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好像衣服整洁了些,平时女生们也说他长得好看,但是气质干瘪,不来劲儿。但是今天他也是穿着校服,莫名就把校服穿好看了,说话走路的方式好像也变了,平时有些驼背,这会儿也挺拔起来了,显得少年身形更加修长。 她并不能认识到夏之衍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嗓音是不是像公鸭嗓,应该再柔和点儿的。 夏之衍走过去,将书包丢在一边。 男生操场和女生操场是分开的,一边在打篮球,一边在闲坐着吃零食聊天。 他远远就看见陈沉投了一个三分篮进去,天气闷热,陈沉穿着件白色体恤,应该是什么名牌,被从他喉结淌下来的汗水湿透了,但也不像别的男生那样,显得凌乱而脏兮兮的,反而显得十分干净清爽。他这个球一进去,旁边立刻一片尖叫声,坐在这里的女孩子百分百都是来看他的。 陈沉没有注意到他。 夏之衍将校服外套脱了,沉默地绕着操场跑起步来。上一世他拍过很多古装戏,练过身手,但也同样因此受了不少伤,落下病根,逢上风雪天气就膝盖酸痛,为此十分煎熬。 既然现在回到了身体状态最好的时候,必须锻炼起来,提前开始塑造体型,拥有健康的身体,以后才有一切可能。跑了几圈之后,夏之衍一头黑发开始湿漉漉的。 他擦了把汗,正打算回教室,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喂。” 夏之衍微一侧头,就看到陈沉走了过来。 “你怎么没给我买水?”陈沉说,旁边有人递过去一瓶矿泉水,他也没看那人是谁,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夏之衍站在原地没有动,表情略微有些复杂。上一世他从始至终都是在陈沉打完篮球后买矿泉水的那个。 这段关系中,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他太渴望朋友,加上陈沉又是个聚光体,那么令人羡慕,他就错误地把陈沉当作最好的朋友了。以至于最后死在陈沉手里时,还觉得不敢置信。 这时的陈沉也许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可他是无辜的吗?不。 现在,夏之衍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这样想着,夏之衍没有说话,捡起自己的书包,就朝着教学楼走。 陈沉捏着矿泉水瓶怔了怔,不由得又喊了几句喂,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应,转而把矿泉水瓶一扔,大声叫了一句夏之衍的名字,跟着追了上去,笑着骂道:“赶着去投胎啊,离下节课还早呢。” 他以为夏之衍是没听见,或者担心上课迟到,才没有理会自己。 却见夏之衍脚步一唰,却在操场边上停了下来。 夏之衍倏地顿住了,也把陈沉抛诸脑后,他有些不敢置信—— 居然在这里看到了薛疏。 两百米之外的蓝色看台上站了好些人,肥头大耳的校长也在里头,平时挺着大肚子在学生面前显官威,此时微弯着腰陪着笑容,旁边的教导主任还匆匆捧着茶盘过来,递给坐在中间一名穿着军服的人手旁。那人不怒自威,分明什么也没做,浑身上下却是上位者的震慑感。 他们这学校也算市重点,平时很多上面的人来视察,夏之衍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就懒得抬头看一眼。今天要不是为了摆脱陈沉,抬头看了这么一眼,怕是也根本瞧不见薛疏。对方正懒散地在那名肩膀几道杠的上位者的身边,穿着一身裁剪妥帖的衬衣,看起来很俊,但是神情有几分漫不经心。 他正撩起眼皮子,和那名军官说着些什么,旁边的校长等人都陪着笑。 夏之衍仰头看他,心里头一片都空了。 “看什么呢?”陈沉也发现他不对劲了,走了过来:“那不是教育厅和隔壁军事长官过来视察的吗,啧,这些人尽会走这些排场。” 他下意识地将手搭在夏之衍的肩膀上。 但现在夏之衍被他碰一下都感觉浑身不舒服,身形往旁边一闪,就躲开了陈沉这个熟稔而亲昵的动作。 陈沉顿时愣住了,表情复杂地看着夏之衍。 夏之衍没理他,往教学楼的方向走了几步,再次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薛疏,不看不知道,这次一看,对方居然也正在明目张胆地盯着他,隔着操场几百人,眼神非常之专注。 两人眼神猛地一对上,薛疏吓了一跳,本来他虚靠在长桌边,背都懒得挺直,但这一下整个人瞬间就像上了发条一样,站直了,仿佛浑身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一样,俊脸嗖地一下炸成天边红云。 夏之衍:“……”这是什么反应。 难不成这个时候薛疏这小神经病已经认识了他不成,还没等夏之衍作出反应,薛疏站在看台上,已经慌里慌张地倒退两步,忽地迅速转身跑了。 —— 薛疏日记:2005/5/6 天呐,他第一次看到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wuli薛疏粗来~\(≧▽≦)/~啦啦啦 第4章 这个举动实在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别说夏之衍愣住了,就连看台上的一众人都一脸错愕。站在军官身边的校长一脸错愕,随即冷汗从头上滴下来,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做错了,突如其来地出岔子,这位姓薛的少年能站在张厅长面前,还用那种平级的态度和张厅长说话,一看就来头不小,八成是望都里的身份背景,现在突然转身就走,难不成是得罪他了? 校长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此时有种扑通一声跪下的冲动。 倒是张厅长很快反应过来,稳住了,淡淡道:“薛少可能有什么急事,你先介绍着,明年学校打算新建什么楼。” 他边说,边朝着薛疏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这孩子越来越奇怪了,三番两次从军事基地里偷偷跑出去,要不是薛疏是他上司的儿子,他早就想把薛疏按着训一顿了。这次他过来视察,薛疏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居然也要求跟过来,不知道到底是过来干嘛的。 校长擦了把冷汗,忙不迭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薛疏跟个飞奔的兔子似的,一反方才优雅的姿态,火急火燎蹿得飞快,夏之衍铁定追不上,不过他也没打算追上。 他回到教室里,脑子还有点发懵。 他没有想回来的第一天就能遇见薛疏,不过这倒是应证了他的猜测,他上一世的时候就经常有被跟踪的感觉,但那段时间刚好被夏秋妮坑了把,全家换了破处旧房子,他还以为被拦路抢钱的混混盯上了,一放学就拉着夏星竹快速回家,不在路上多停留。 现在想起来,很有可能就是薛疏这小神经病。 但薛疏家里在望都呼风唤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二线城市里。夏之衍在脑子里搜罗一番,也想不出周围能有什么私立学校接收这尊大神,况且以陈沉的身家,在这个城市里已经足够闻名,像薛疏的身世,又怎么会籍籍无名?除非他是待在对外封闭的军事学校里,这样就可以解释了。 夏之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有些人原先你并没有放在眼里,甚至还有些厌恶,但有一天你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其实那个人是块宝,只是自己不能慧眼识珠而已。 他现在就是重生回来以后,发现自己这块宝还在。 心里莫名奇妙地有点儿开心,就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下节课的铃声响起,夏之衍记忆还有些模糊,一开始没记起来自己在哪间教室,好不容易跟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子,走到了三楼西侧,教室门口挂着初三五班的白色牌子。 前面那个小子踩着点儿冲进教室,轮到夏之衍时,却刚好迟到好几秒了,讲台前秃顶的中年男人不依不饶,说:“站住。” 夏之衍抬起头来,朝他看了眼,记起来这是自己中学时期的数学老师。 之所以能一眼记起,实在是因为这个秃顶对于上一世的夏之衍而言,是片噩梦般的阴影。 他成绩本就一般,在初三下学期中考最紧要关头,家里又接二连三发生了父亲去世、被姑姑骗走了房子这样的惨事。徐丽萍受到重大打击,已经顾不上在孩子面前掩饰了,每日愁云惨淡的氛围令夏之衍的成绩更是直落千丈。因此更加成为秃顶的眼中钉肉中刺。 像秃顶这种人本来就是势利眼,社会上数不胜数。学生时代就是社会的缩影,受欢迎的永远只有两种,一种陈沉那种牛逼哄哄的家世好的,另一种是成绩名列前茅能为老师争取荣光的。很可惜,夏之衍哪种都不沾边儿,虽然称不上边缘人,可确实和大多数同学关系淡漠。要是他也就这么稀松平常下去的话,还不太有人注意他,偏偏他又和陈沉关系好,难免让人想到抱大腿三个字,这就令别人不齿了。 尤其是秃顶,对他恨得牙痒痒,三番两次找他麻烦。 此时秃顶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眼,最后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夏之衍脚上的凉鞋上头,拧起眉头眼中鄙夷尽露:“干什么去了,还上不上课了?” 夏之衍家里只有徐丽萍一人维持收入来源,和这所学校的绝大多数家境小康以上的孩子比,自然是比不上的。凉鞋不是名牌,很便宜,夜市上十五块钱一双,穿着舒服。但秃顶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极尽一切可能,来刺激夏之衍的自尊心,借此达到某种令自己爽快的目的,并且毫不掩饰。 以夏之衍如今的眼界来看,完全不会把这种冷嘲热讽当回事,他可以付诸一笑,但是上一世他尚且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心境不成熟,受不了这种打击。人的性格和成长环境有很大关系,夏之衍出身不好,这就导致了他身处娱乐圈后,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学会泰然自若的优雅姿态,然而,他拼命学习的这些,却是有些人骨子里就生而俱来的。 也许正因此,夏之衍具有一副好皮囊,却始终没办法在娱乐圈真正地火起来。摄影师说他在镜头前面没有气质,太温吞,没有攻击性,没有灵魂。这话说得还算含蓄了,潜在的意思夏之衍再清楚不过了,说白了就是说他太缩手缩脚,不大气洒脱。 在镜头面前,人的神情动作可以虚张声势,内心的自卑不安却一览无遗。 这也是他之后才悟出来的道理,可这一世,他难道还会继续缩手缩脚地活着吗。 “我迟到了,不好意思。”夏之衍淡淡地看了秃头一眼,说这话的语气却十分之坦然。秃头本来以为他会窘迫不安地缩起脚趾,面上燥热羞耻,却见他一动不动地将视线反过来投在自己身上,盯着自己头顶仅剩的几根头发。 嘴角还不冷不热地勾着,淡定得不像话。 说起来人还没到中年就地中海了,一直是秃头最大的痛点,摸着光秃秃的头顶,整个人感觉好像老了十岁,他砸了许多钱在这上面,但从娘胎里带来的基因根本无解。他恨不得戴假发来掩饰这个缺陷。平时他十分严厉,学生们同事们哪里敢正大光明的议论他的秃顶,但尽管如此,这些人在背后嘲讽议论的又有多少呢。 夏之衍黑眸沉静,面无表情,但秃头怎么看都觉得他眼里写满了嘲讽,顿时怒从心起。 先撩者没能达到令自己爽快的预期,反而被不动声色地将了一军。秃头印象中夏之衍只是个沉默寡言的软包子,找不到人打扫卫生就交给他来做,揪不出陈沉一行人就找他来顶罪,今天却感觉他真是不对劲,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秃头憋了一肚子气,但顾及到底下一群同学一无所知,他怎么着也不能在这里爆发,于是沉着脸说了句:“赶紧回你位子,上课了。” 夏之衍嘴角弧度平了下去,漠然地回到自己位子上。 说实话和这种秃头没什么好计较的,他很快从书包里翻出数学书,看了下里面的内容,顿时两眼一抹黑。现在已经初三下学期了,还有一两个月就中考。 上一世夏之衍没考上市重点,几乎称得上他命运的第一次转折点了。徐丽萍对他和夏星竹一直抱有期待,希望他们考上好的大学,从此脱离庸碌的人生。那时候夏之衍还没动进娱乐圈的心思,因此进了普通高中,面临的又是高昂的学费和住宿费。从这个时候开始,徐丽萍身体开始不好,失眠,半夜醒来一身冷汗,吃药。 只是那个时候夏之衍在学校住读,两周回去一次,没能敏锐地察觉到,等到他发现后,他妈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徐丽萍死后,夏之衍一夜之间成熟起来。不过又有什么用,人都死了。 这一世不管如何,夏之衍一定得考上市重点。好的学校读书氛围终究不一样,而这些类似于氛围的东西,在成长环境中,会成为教养渗入骨髓,成为日后铺垫人生道路的路基。 秃头讲完课,在台上坐着昏昏欲睡,这时候,一个小纸团从后面丢到了夏之衍的眼前。 他连眼皮都不用撩,就知道是谁传过来的。 陈沉在靠窗倒数第二排,主角的标准位置,而他在倒数第四排,陈沉的斜右方。 刚才他回到自己座位上时,陈沉靠着墙壁,手上拿着块垫板扇风,一直盯着自己看,表情有点不开心。 难不成是因为刚才在操场上没有理他? 这时候的陈沉还没有在娱乐圈里浮沉那么些年,待人接物也不像以后那么圆滑。不过他从小就会做人,情商高,能吸引一大帮人为他鞍前马后,在学校的时候也不例外,但终究没有十几年后那么老辣。 现在还是嫩了点儿,所以情绪很轻易地就写在了脸上。 尤其是在对着夏之衍的时候。 他这个时候不把夏之衍当外人,但对于夏之衍来说,这个“不当外人”就有点讽刺了。 纸条上写着:“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本人还不自知。 陈沉还不能理解,昨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夏之衍还和他一起去小卖部买冷饮,还帮他抄作业,今天一来,怎么突然像不认识了他一样。两个人之间的感觉顿时好像生疏了不止十倍。 他盯着夏之衍的背影,盯了整整一节课,都没心思干别的了。本来以为夏之衍会找机会回自己的小纸条,但是却见夏之衍始终一动不动。 他皱起眉,示意夏之衍的后桌踢了几下夏之衍的凳子。 然后就见夏之衍把凳子一拖,坐到前面去了。 陈沉前半节课,还以为夏之衍是胆子小,怕被秃头瞧见,于是焦躁地等着。但是没想到,直到放学了,夏之衍都没有回他的纸条,也没有回头来看过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对面楼上拿着望远镜观望的薛疏:秃头,找死啊:) 上一章和薛疏初遇的地方改动了点,详细写了。 嗷然后就是,从今天开始日更,我稿子存起来啦!!!!还是每天五点。~\(≧▽≦)/~ 第5章 下午最后两节课是自习,其中秃头从讲台上下来,四处转悠,还不断在夏之衍后边儿盯着他,给他施加压力。 说实话老师无德对一个孩子的影响非常大,若是上一世的夏之衍还得小心翼翼、惴惴不安,可现在的夏之衍今非昔比,知道不要与傻逼计较,于是也就把他当空气,自顾自看自己的教科书。 他这副视若无睹的模样,反而愈发激怒了秃头。就像一拳头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对方不反弹不激动,只是拿看傻逼的眼神瞧你,你自个儿都觉得自个儿像傻逼了。 秃头心里憋闷,一下课就匆匆夹着教科书回办公室去了,他脸色阴沉,将椅子刺啦一声拉开。办公室里有好事者立刻端上一杯茶,问他怎么了,又是哪个不听话的学生惹到了他。 秃头年已四十好几,只是个副主任,仕途生涯早就憋得冒火了,被这个同事端茶送水的举动微妙地取悦到了,脸色不禁稍加舒缓。喝了口茶转眼又瞥见办公室里还有一人,五班的语文老师林云雨,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冲上心头。 说起来夏之衍和他的矛盾还在于初二时期的一次教学评估,当时几乎整个五班把优秀教师的一票投给了秃头,就夏之衍和少数几个人投给了语文老师。林云雨上课的时候旁征博引,十分受学生欢迎。但毕竟秃头是班主任,掌控着学生的综合评估成绩,不怕死的谁敢不投这一票给他。 偏偏陈沉一行人就这么不怕死。 但夏之衍也实在是涉世未深了,他能和陈沉那一行星二代富二代比么。秃头也不敢挤兑陈沉等人,还不得寻他发泄发泄。一来二去,就结下梁子了。 秃头越看林云雨越冒火,顿时冷哼一声:“还能是谁,还不是班上那些刺头,就是那个,夏之衍,林老师你知道吧,你天天夸奖的那个,上学期还推荐去参加作文竞赛的那个。成绩差就算了,天天迟到,成什么样子,我告诉你啊林老师,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做老师的最忌讳断定学生的未来,这话委实严重,林云雨正在批改作业,他脾气温吞,但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是他没什么资历,也不敢和秃头硬怼,只是尴尬笑笑:“赵老师,你这样说不太好吧,那小孩最近家里有人离开了,难免成绩下降,过阵子补起来就好了。” 赵秃头本来就和林云雨对头,仇敌喜欢的一切他都忍不住严厉抨击,更何况夏之衍本来就是他的眼中钉。想到今天夏之衍拿嘲讽的眼神睨着他光秃秃的头顶,这林云雨与其同仇敌忾,说不定也在私底下嘲笑自己多少回了。这下子更加按耐不住情绪了,声音大起来恨不得全办公室的人都听见,叫他们知道夏之衍这个学生有多么不尊师重道。 他讽刺的声音一直传到了办公室外:“扶不起的阿斗罢了,初一初二成绩一塌糊涂,难不成也是家里有人死了?这种拖后腿还挑衅老师的人,我真是带不起。爹是酒鬼赌徒,儿子将来能混成什么样,也可想而知了。”他话匣子打开了,就如洪水一般收不住,积攒许久的怒气也陡然倾泻,越发口不择言:“终日土里土气,在我跟前晃,居然还有个自闭症的弟弟,俗话说上辈子不积德下辈子才会落魄还债,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夏之衍就在外边儿听着,他本来是过来找林云雨拿卷子,回去复习一番,却没想到听到这番高谈阔论。旁边还站了几个其他班的学生在听墙角,见夏之衍脸色有异,都纷纷古怪地打量着他,心里八成也明白过来他就是赵秃头口中的“土里土气”。 这种刺耳的言论真是想象不出会出自一名教师的口,要是此时这副躯壳里的还是当年的夏之衍,只怕要气得浑身发抖了,但对于如今经历过娱乐圈百倍千倍恐怖谩骂的夏之衍而言,这些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可是,即便是微小的针,扎在身上难道不会痛吗。 听到赵秃头提及夏星竹的时候,夏之衍再也忍不住,豁然推开了门。站在他身后听墙根的同学没料到他这样不怕死,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夏之衍表情很淡,步子很稳,走进来后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顿时叫办公室里的泄愤戛然而止。赵秃头斜着眼睛睨过去,先下手为强的骂句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倏然吞了回去,夏之衍一反往日安静怯懦常态,眸子里的嚣张危险而具有震慑力,哪里是在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身上见得到的。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夏之衍身上发生的改变,空气中仿佛有什么逼厥而来,令他喘不过气来,膈应得慌,与此同时坐立不安的感觉从尾椎骨升起来。 被当场抓包的尴尬只持续了一秒,赵秃毕竟身经百战,脸皮也厚到可想而知的程度,他迅速板起脸,厉声道:“你来干什么?” 这种外强中干谁都看得出来,声音也比平时高了八个度,几乎破声。赵秃被区区一个学生震慑成这样,浑身也十分不自在,眼神下意识地朝着旁边林云雨和另一个老师瞥了一眼,结果瞧见这两个没眼色的还直盯着这边看,顿时眼里闪过一丝窘迫。 夏之衍见状,反而笑了,笑完双眼盯住赵秃头,平静地说:“教学多年没有任何成绩,人到中年膝下无子,勉强混上了个副主任当当,芝麻大的官就开始作威作福。”他顿了顿,听见办公室外面一阵喧哗,紧接着是学生纷纷让开的声音,继续不咸不淡地凑到对方耳边,低声道:“终日顶着秃头,在学生面前晃,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的,怕是赵老师您这种人吧……” 赵秃头惊呆了,悚然失色的同时,怒火陡然窜上心头,他完全不敢置信,一向温吞沉默的夏之衍竟然敢对他说这种话,简直是反了。 别说是他惊呆了,就连自诩对夏之衍比较了解的林云雨也吓住了,他的印象里夏之衍一向脾气温吞沉默,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句句戳中要害,专挑赵秃最扎心的地方捅。 这是怎么了,完全像变了个人。 办公室另一个老师则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看着。 赵秃子气得发抖,你你你了个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抬起手就打算一巴掌扇过去。 门突然被推开,夏之衍脸上的嚣张收放自如,偏着头站在那里,脸色煞白。 “你干什么?”有个声音吼了句。 空气陡然如同坟墓一般寂静,赵秃头被猛地冲进来的一人钳制住手腕,对方刮起一阵风,力气大得可怕,手腕上几乎断裂的痛觉传递进大脑,几乎叫赵秃子睚眦欲裂。 他下意识地就道:“放开我,你干什么?” 一抬头撞上一张清冷狠绝的少年脸庞,对方抬眼盯着自己,居然有种杀声动地的危险感。瞬间赵秃子像是凭空失了声一样,什么话都吐不出嘴里了,只感觉手腕上的痛感一阵阵,脸色瞬间苍白。 “赵老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干什么,公然打学生?!”肥头大耳的校长赶过来,脸色十分难看,他旁边还站了个拧着眉的男人,军装笔挺,背着双手如同铁桩子立在那里。 说话的是校长,捏住赵秃子手腕的却是个半大的少年。他今天上午没在学校,不知道张厅长一行人莅临。但他在教育界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不识货的人,眼瞅着门口那名军官身姿挺拔,肩膀上几条杠杠,且让校长这么恭迎,就知道是什么大人物了,他哪里惹得起。顿时头上冷汗就下来了。 关键是怎么这么赶巧,他刚举起巴掌打算教训一下这兔崽子,从上头来巡视的军官就转到这里来了,八成还是夏之衍这臭小子使了什么计。赵秃子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怕,现在学校判的严,平时教训学生也就罢了,当着厅长的面打学生一巴掌,那还不是自寻死路。他脸上堆积的横肉顿时涨红,胆战心惊地抽搐了下。 赵秃子急急忙忙地辩解道:“这……我,不是,校长,实在是这位同学把我气到了,哪怕是泥菩萨也有三分脾性,我为人师长好心好意教导他,谁知他出言不逊,脏言脏语来骂我……” 他口齿不清地辩解的同时,夏之衍垂着眉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从窗子外头照进来的落日余晖扫在他脸上,只剩下一片看不清的阴影,煞白而无力。 少年修长纤细的身形在发福粗壮的赵秃子面前,显得十分贏弱。 谁会相信他能说出什么脏言脏语? 赵秃子知道夏之衍不需要说什么,光是这副样子,就赢了。他本指望另外两个老师替他说两句实话,谁知目光朝那边求过去时,那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忙自己的事情,他不由得更加气急,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兔崽子有影帝的潜力呢,忍不住就气急败坏地道:“打都没打到你,装什么装……” 话还没说完,手腕上又是一阵刺痛传来。 校长见赵秃子这副蠢样子,更是气急,生怕因为一颗屎坏了自己一锅粥,本来好不容易今天给张厅长留下了个好印象,现在八成是被赵秃子毁得差不多了。他顿时眼睛一竖,吼道:“怎么,你还想真打?为人师长,成什么样子,快给人家学生道歉。” 他这边教训完,抹了把汗,赶紧转头对张厅长道:“这位老师是脾气暴躁了些,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我们学校也绝对从没发生过老师打学生的事件,这件事情我一定会严肃处理!” 张厅长看了眼薛疏,淡淡道:“那就必须严肃处理了。” 校长这番话本来是冠冕堂皇的门面话,说得好听罢了,人家张厅长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管你小小学校的一个小小老师和学生之间的纠纷,却没想到张厅长居然真的为这个学生发话了,这到底是怎么了?他目光一瞥,更是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赵秃子。真他妈是个祸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看在是他亲戚的份上,早就把这小肚鸡肠的赵秃子给弄下去了。 赵秃也面如死灰,心里知道八成今年的评优是没有机会了,搞不好这个主任也当不成了。他花了那么多年爬上这个位置,难不成真的要被一个小鬼头动摇。他实在是不甘心,当着众人的面只能隐忍不发,但心里恨夏之衍恨得牙痒痒。 这丫干脆别读书了,直接去演戏得了! 校长抹了把汗,既尴尬又胆战心惊,急忙转移话题:“咱们学校老师一向以节俭为主,这儿没有冷气,张厅长怕是热得慌,算起来也到了饭点儿了,要不今天我做东,咱们去吃个饭?” 张厅长没再说什么,转身就打算走,校长见此只觉得劫后余生,松了口气赶紧追出去,临走之前还不忘恶狠狠瞪赵秃子一眼。不过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猫腻,比如说赵秃子多年在教学上一事无成,还能当上个副主任和班主任,都是攀关系。校长还没真打算因为这件事就撤了他的职,毕竟赵秃子是他老婆娘家舅舅,这边动了他,那边就该哭天抢地了。 见张厅长和校长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外,赵秃子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向抓住自己手腕的少年。对方死扣着他不放,流畅的手臂线条蓄势待发,钳制在赵秃子粗壮的手腕上的修长手指十分有力,仿佛要将那块骨头捏碎。 赵秃还不知道薛疏是何人,他刚才的确被这少年眼神里的阴鸷给吓到了,但现在校长和厅长都走了,谁还怕谁不成?眼神再凶狠,也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 他当即脸色冷下来,另一只手指到了薛疏的鼻尖上,咬牙切齿道:“还不放开我。” 薛疏没说话,拽住他往桌子边拖,还小心翼翼地绕过夏之衍,生怕他踢到夏之衍。 赵秃子被粗暴地拽得发懵,脸皮丢了一地,瞬间暴怒:“你干什么?你哪个班的,校服都不穿!” 话还没说完,就被摁倒桌子前,头朝下对着桌面。桌面一张纸,一张笔。 薛疏一拍桌子:“写辞职证明,立刻。” 作者有话要说:  薛疏:嘤嘤嘤今天英雄救美了~\(≧▽≦)/~ 夏之衍翻白眼:就知道某人会飞奔过来。 —— 掐指一算,发现到这周四之前上榜字数居然还不够,所以今天双更了,明天也尽量长更,不过时间稍微推迟下,可能会晚点哈。反正日更不是盖的! 第6章 辞职? 赵秃头差点一口气哽在脖子里背过气去。白纸黑字拍在自己眼前,这学生当真无法无天,居然用武力胁迫自己辞职,疯了吗! 他被头朝下摁在那里,只觉得眼冒金星,浑身血液涌到头顶,气得发抖。 薛疏感觉到旁边夏之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浑身像是过电一般抖了三抖,细密的鸡皮疙瘩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腹下。这距离实在太近了,他受不了了,简直想逃跑。 强作镇定,薛疏不耐烦道:“你辞不辞。” 赵秃头他活了四十几年,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学生,不止如此,脖颈上的那双手指掐得愈发紧了,令他犹如砧板上的死鱼一样喘不过气来。他死命挣扎转动脑袋,就对上夏之衍冷漠的一双眼睛。 不止如此,还有办公室另外两个老师,平时一口一个主任、对自己恭维至极的那个此时用教案挡着脸看好戏,满是落井下石的嘴脸,这样倒也罢了,赵秃头一转眼就看到林云雨脸上的怜悯。 赵秃头终于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几乎崩溃,抬腿朝后面踹去:“小兔崽子今天我非弄死你不可!放开我!辞职你妈逼,我辞个屁!” 在场没有人身手能快得过在军事基地专门训练了好些年的薛疏,赵秃子这一腿他本来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躲过,并轻轻松松地将对方揍趴在地上。只是这一瞬间夏之衍的眉头猛然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住薛疏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拽—— “喂,小心点儿。” 这话一出,夏之衍自己也怔住了,顿时有几分不自在,放开了薛疏的手。 只是被夏之衍这么转瞬即逝地一牵手,手指尖温润的触感沿着神经传来,密密麻麻如同针尖扎在腰间,上下渲染过去,酸麻一片,薛疏三魂丢了七魄,什么闪躲格斗动作都想不起来了,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哐当砸在脑袋上,夭寿啦,夏之衍牵他手啦。 于是这一脚反而结结实实地踹在他膝盖上。 发出骨头几乎要断裂的清脆响声。 薛疏傻站在原地,还没有任何动作,赵秃子就捂着脚摔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 办公室的门只是虚掩着,里头的动静令张厅长再次转身回来,校长本想拽着对方赶紧离开这地儿,但见对方眉头威武一皱,顿时客套寒暄虚以逶迤的话都不敢说了,只能灰溜溜地跟着返身。 却没想到,入目的就是赵秃抬脚踹薛疏的场面。 校长两条腿一软,真的差点要当场跪下了,这赵秃是不是疯了!居然敢踹薛疏!还是当着张厅长的面!到底有没有人来把他关进疯人院,他怕是不仅不想要仕途了,还不想活了! “这就是你说的‘从没发生过老师打学生的事件’?”张厅长只是简单扫了薛疏一眼,就知道对方没有事,这是自然,要是干架还干不过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那他爸把他送到军事基地封闭训练多年也是白费了。 校长哑然。 赵秃抱着脚坐在地上,不知道刚才到底是踢到了钢板还是什么,八成是骨折了。他疼得豆大的虚汗一颗颗从脑门儿上掉下来。此时见到张厅长去而复返,再也顾不上面子了,心里恨极了,满门心思都是把这两个学生给弄死。 他脸色痛苦地嚎叫:“疼……疼死了……” 这喊冤般的叫声一出,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了,包括张厅长身后的两个年轻副官。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笑,像看小丑跑马戏团似的看着赵秃子跌坐在地上自导自演。 这秃头老师八成还不知道薛少是什么人,就连张厅长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在军事基地里也没人敢招惹他,除了畏惧他背后的身份,还实在是因为连拳脚都打不过他。整个军事基地都知道,要想稳赢钱,就压薛疏! 就他一个小小学校的小小主任,还不是正的,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可惜赵秃抱着腿垂着头,满脸痛苦,并没有看见别人眼里的嘲讽。他大喘着气道:“我承认,刚才教训班上的学生是严厉了点儿,但是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啊,我真是没想到一大把年纪还要这样侮辱……这人哪里是学生,分明是地痞流氓,穿的也不是咱们学校的校服,八成是社会人士混进来的,校长,你……” 后半句话自然是冲着薛疏来的。 整间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尴尬无比,两名军官几乎要笑出声来。 校长满头大汗,大声呵斥道:“闭嘴!” 赵秃被这一喝给弄得的一激灵,校长平时就是个和稀泥的脾气,哪里这么强硬地斥骂过别人,可到底是怎么了,他今天被这样欺负,难不成真让这两个崽子骑到头上去。顿时心头怒火腾然而起,一吧嗒嘴皮子就要接着说。 张厅长却突然开口了,叫他的话头戛然而止。 “校长,短短时间内,这位老师这样嚣张,连打两个学生,扇耳光,拿脚踹,我倒是想知道这都不算打,难不成非得把学生送进医院,贵学校才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张厅长皱着眉,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也懒得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薛疏是薛家的宝贝儿子,在外面受了欺负,万一回家去说上几句,保不准要牵扯到他的乌纱帽。他虽然和薛家走得十分近,也是薛疏父亲的生死之交,但毕竟还是上下级的关系。 平时把薛疏当做自己侄子教训几句也就罢了,那只是玩笑话,还真把别人当自己侄子不成。按照地位势力来讲,他给薛疏父亲当侄子差不多。 他可拎得清。 校长抹了把汗,张了张嘴巴,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话,只有保车弃卒,决绝道:“咱们学校绝不姑息养奸,厅长说的是,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打人的老师已经失去师德了。赵长岭,你起来,这三个月你先回去思过,记一次大过,全校通报批评,这副主任你也不用当了,三个月后看你悔过情况再说。” 三个月。 三个月时间足以整个学校再无他立足之地了,平时他得罪了多少人,这三个月里就有多少人看他笑话,指不定用什么嘴脸对他。这次副主任的官职没了,他都四十好几了,好不容易爬到这一步,瞬间变泡影了。 赵长岭顿时瘫软在地上,看着校长,又看着张厅长,最后视线回过来看着夏之衍,看着薛疏,他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明明他是老师,他有权利,该对他吹嘘逢迎的是那些想让成绩提高的学生和家长,该站在他这边的应该是沆瀣一气的校长。那位厅长年纪不过四十,坐到这个位置,想必一路上肮脏勾当也干了不少,也应该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么到底为什么,他落到了这个地步。 如果他到这件事情结束,还不知道薛疏的身份的话,或许他还能抱着怨天尤人的想法,心里好受点。可是紧接着,他就见张厅长走过去,拍了拍那名穿着黑色衬衣的少年的肩膀,方才还沉着的一张脸居然和缓了几分,问:“你没事吧。” 反而是少年,半点受宠若惊的样子都没有,只是面无表情地微一点头。 赵长岭心里一个咯噔,顿时反应过来这前后的关系,也明白自己到底真正得罪了谁。 怪不得这少年这样嚣张,一上来对自己就是擒拿式。 他是不是傻!有眼不识。 赵长岭面如死灰,虽然仍然想要挣扎一下,却也知道此时再多说,也不过自甘堕落、丢掉最后一层脸面罢了。他瘫软在地上,一双眼珠愈发浑浊。 张厅长一触碰到薛疏的肩膀就觉得不对劲儿,这孩子怎么回事,浑身都绷紧得不行,难不成刚才受伤了?张厅长毕竟教导了薛疏有两个年头了,对他也有几分关怀,顿时眉头一皱,见对方右手紧捏着左手,还以为对方伤到了手,顿时就去掰开薛疏的手,问:“手受伤了?” 不对啊,赵长岭踢到的分明是薛疏的膝盖,他死死捏着手干什么。 却见薛疏动作迅即地倒退一步,耳畔微微红着,将左手握成拳头放进了裤兜,当作什么珍宝一样藏了起来。 张厅长:“……”这孩子越来越古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  薛疏日记:牵手了牵手了,我好方我好方我好方。 第7章 校长刚才那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已经收不回来了,赵长岭被撤掉副主任的职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办公室那个一直对赵长岭逢迎的年轻老师嘴角撇了撇,转身就从桌底下掏出两张纸,唰唰开始拟起赵长岭三个月的离职通知,可赵长岭连恨得牙痒痒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件事情就算这么了了,张厅长和校长无意多待,转身出去。 赵长岭哪里还敢多待,生怕多待一会儿,哪里惹薛疏这小祖宗不痛快,又给自己找麻烦,匆匆收拾起虚软的腿,扶着墙走掉了。 他一出门,外头走廊上还凑着几个偷听热闹的学生,见他一出来全都做鸟兽状,小孩子可比大人不留情面,再加上赵长岭平日仗着副主任的身份,将整个年级搅得乌烟瘴气,这些少年早就看不惯他了,当着他的面儿就忍不住嘻嘻哈哈推搡过去,勾肩搭背说悄悄话去了。 “刚才办公室里那个,夏之衍,是不是初三五班的,平时怪不起眼的,怎么突然这么牛逼?” “另一个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 “今天在看台上瞧见他了,估计又是什么达官贵子呗,反正不是和我们一个路数的。” “哈哈,瞧秃头那样儿。” 赵长岭一瘸一拐,脸涨成了猪肝色,张口就想骂人,却硬生生堵回了嘴里。 唯独薛疏和夏之衍还剩在办公室里。 这人一少,整间办公室的空气立刻逼厥起来,薛疏面上燥热,也不敢拿眼睛瞅夏之衍,只好盯着自己的脚尖,暗搓搓地拿脚尖磨蹭瓷砖地面,无意识地发出些微刺耳的声音。 他自己还没感觉,整间办公室都感觉得到他的慌里慌张了,和方才狠戾的气势判若两人。 夏之衍偏头打量着对方,此时已经放学很久,正值燥热天气,外头正亮,几圈炙红色的光从纱窗上照进来落在薛疏耳畔,衬得那透明一处滴血般泛红。他低垂着头。 又重新看到薛疏意气风发的模样,夏之衍只觉得,真好。那时薛疏不再笑,白衬衣皱巴巴。夏之衍见过了对方殚精竭虑、狠戾冷漠的模样,会觉得这种少年意气是种很奢侈的东西,居然令他想再多看几眼。 赵长岭的那一巴掌他未必躲不掉,但是一瞬间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个念头,如果是薛疏的话,必定会不问青红皂白站在他身边。也只有他了。 抱着这样莫名奇妙的冲动,夏之衍居然一躲不躲。 “喂,同学。”他看向薛疏的眼眸中带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这倒是他重生回来后第一次露出笑容,眉眼英俊柔和,就像冷惯了的冰块陡然绽开里头的花骨朵一样。 薛疏仿佛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糖心鸡蛋,顿时晕头转向不知身处何方。 他傻乎乎地应了一句:“……啊?” “刚才谢谢你。”夏之衍故意道:“要不是你,赵老师那一巴掌就要打下来了,我的脸恐怕要肿上好几天,你的力气真大,是练过的吧。” 薛疏脸红了,蚊子声哼哼道:“没有,没关系……不,是不用,不用谢。” 夏之衍对薛疏其实称不上了解,虽然那三个月朝夕相处,但他并没有试图去了解过这个人。所以这倒算得上是他二人第一次正式遇见。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夏之衍居然觉得重新认识眼前这个傻得冒泡的人,倒也不错。比起上一世不苟言笑,叫人看不出心思的薛疏,眼前这个少年时期的薛疏实在是可爱得多。 夏之衍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薛疏看着他,自动为他的笑容加了粉红泡泡,他明知道盯着对方看太久是不礼貌的行为,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这种冲动。薛疏觉得自己大概是中了毒,只有好看的夏之衍才能解。 这学校的所有人怕都是瞎子吧……不过瞎了也好。 夏之衍见过了许久薛疏仍然一动不动,他本意来办公室是找林云雨要教辅资料,当着薛疏的面儿也不好谈话。本来以为事情了了薛疏就该转身出去了,谁知道这呆子愣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能多磨蹭一会儿便是一会儿。 他不由得咳了咳,对薛疏道:“同学,要不你到外边去等我,我待会儿有话跟你说。” 薛疏耳边的红色蔓延到了脸上,右手掐着左手放在身前,小声而雀跃地说:“好。” 转身就飞快地出去了,贴着墙壁根站着。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罚站呢,罚他站的人就是夏之衍老师。 夏之衍将门关上,回过头来林云雨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位老师年纪虽轻,但是深谙中庸之道,为人平和且善良,在夏之衍暗淡的中学时期,勉强称得上半道豁开乌云的光亮。对于上一世的夏之衍而言,那另外照亮中学时期的人,自然便是陈沉,他后来为陈沉出生入死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这原因现在想起来有些可笑罢了。 有些人总是受人滴水之恩,便涌泉相报,夏之衍上一世便是如此,只不过他的“涌泉”被陈沉弃如敝履。既然如此,这一世夏之衍选择从一开始便失去这个朋友。 很快收回了思绪,夏之衍走到林云雨的办公桌前,道:“林老师,我想借几本教辅资料。” “教辅?你借回去做什么?”林云雨扶了扶黑框眼镜,实在忍不住,脸上流露出几分惊讶。这也怪不得他,今天的夏之衍实在太反常了,抛开令赵秃吃瘪的事情不说,居然还主动找他要教辅资料来了。 夏之衍从升上初中以来,一直成绩中下游,最大的原因就是对方对学习根本不在乎的态度。在这之前,林云雨数次旁敲侧击地提点过他,告诉他要好好学习之类的道理。但这些事情只能靠自己领会,没有经历过后世的坎坷,人总是安于现状。 他之所以对夏之衍另眼相看,是因为他觉得可惜。他他从对方漫不经心瞎写的作文中都时常能窥出灵性与洞见,如果拼一把,成绩绝不止步于此。 只可惜,夏之衍从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久而久之,他也念叨烦了,他又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也懒得去多费那一道苦口婆心劝说的功夫。 因此当夏之衍说出这句话时,林云雨顿时觉得彻底不认识他了,忍不住问道:“夏之衍……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了,我知道最近对你来说是道过不去的坎儿,但是要坚强,没有什么不会好起来,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他这话还没说完,夏之衍就微微笑起来,道:“我现在就是想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林老师,我打算一个半月后考上省重点,在这之前,可能需要您的一些帮助,今天就是特地找您借教材来了。” 夏之衍有一阵子为了走红毯苦练过英语,语文英语这种文科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他将数学物理几本书仔细看过,欣喜地发现自己的基础居然还在。不过幸好是重生回到初三时期,这时候的数学无非是些简单函数,就连令人头疼的空间几何都不在考试范围内,夏之衍觉得自己恶补一阵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之所以要来借教材,还另有原因。 上一世夏之衍中考后学校里出了一件大事情,因为和林云雨有关所以令他印象深刻。林云雨的老婆同样在这所学校任教,是一名数学老师,两个人编写了好几年的教材,却因为没什么名气,不仅找不到出版社卖出去,还背地里受到学校其他老师的嘲笑。 但谁能想到,就是夏之衍中考的那一年,中考结束后,有学生发现林云雨和他老婆那几本卖不出去的教辅资料,居然误打误撞碰对了三十几分的题目,三十几分!是什么概念。一百二十分的卷面,几乎是白拿四十分之一的分数了。 这在当时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年的中考状元不是平时的全市第一名,反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那学生偶然做过一套林云雨和他老婆的教辅资料,简直就像被从天而降的彩票砸中了,成为了当年的全市第一,还因此受到采访,提及了林云雨的教辅资料。于是这件事情如同重石激起千层浪,在整个A市掀起滔天争议。 林云雨也瞬间从一个普通的中学老师,变成学生家长追捧的对象,变得炙手可热起来,甚至接下来连续几年都被人专门请去编写押题的资料,因此生活也逐渐有了气色。夏之衍高三回到A市的时候见过他一面,当时他已经不再像现在这样灰扑扑的了,反而当上了市重点的副校长,整个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很大改变。 这件事情实在是闹得太大,甚至在那个中考完后的暑假里,在本地台的新闻上天天播出,因此闹得就连一向对这种事情不甚感兴趣的夏之衍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泪奔,编辑说这文必须改名字,不能出现“小黑屋”的字样。 我想了几个,叫《重生之白手起家》似乎比较应题,又或者叫《天下第一少女攻》比较萌但是不应题?? 脑细胞已死QAQ 以及,明天双更! 第8章 现在距离中考还有一个半月,他要是想彻底把三年的知识啃透,考上省重点,肯定是来不及了。何况家里还有个弟弟,夏星竹成绩倒是好,但上一世因为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中考时成绩不尽如人意。 许多事情都是连环相扣,称之为命运,如果不是夏父欠了一屁股债之后去世,夏秋妮骗走了他们的房子,或许之后的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没能去心仪的高中,夏星竹表面上没有任何反常的表现,内心里其实是非常失落的。 而这件事情在很大程度上,也成为夏之衍一辈子的遗憾。 他收回思绪,抬眸看着林云雨,对方显然已经被他方才那一段轻描淡写却不亚于炸弹威力话给惊呆了,张着嘴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这孩子说的不是“想考”,而是“打算考上”,就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样,那种运筹帷幄的姿态,和印象里的夏之衍简直判若两人。 林云雨只知道夏之衍不爱说话,性格上可以称之为孤僻,可却不知对方也能说出这样一番分明没什么豪言壮语,却令人莫名心血沸腾的话来。 旁边另一个老师李廷没有带过夏之衍的班,反应远没有林云雨那样强烈,只当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从教案中抬起头来瞥了夏之衍一眼,哂笑一下,道:“你这孩子,你知道省重点意味着什么吗?每年千军万马过独木舟,有多少人能冲过去,又有多少人挤得头破血流!咱们学校在整个A市算是不错啦,就算如此,也两三年才能出一个考上省重点的。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手高眼低了,要真想学好,先把目标放在市重点就很不错了。” 夏之衍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勾了一下嘴唇,没说话。 林云雨方才被激发出来的热血也被泼了一盆冷水,是啊,他当老师十来年了,就没有教出一个上省重点的,还是别做梦了,小孩子不懂事,自己怎么也跟着瞎折腾凑热闹。 但他不会像李廷那样打击学生的自尊心,只是有些尴尬,咳了声道:“不管怎么样,有目标就是好事情,但是之衍啊,老师劝你一句,脚踏实地远比展望未来更重要,你明白吗?” 他道:“我教过很多学生,其中大多数也并非不聪明,反而很聪明,聪明得很,也给自己设置了很多纸上谈兵的目标,可太容易放弃了!遇上一道不会做的题目,放弃,遇上一节听不懂的课,放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久而久之便那样了,等到真正悔悟时已经来不及,干脆腿一跷,为彻底放弃找到借口。总是眼高手低,是没有用的。” “你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还是收收心,至于省重点,就不要强求了,老师相信你能考上市重点,你母亲已经很开心了。” 话说了那么多,归根结底,包括林云雨在内,没人会相信夏之衍能考上省重点。开什么玩笑,两三年才出一个市状元,才能上省重点,成绩比夏之衍好的整个A市海了去了,他能考上个普通高中就不错了,现在居然说这种话,不是白日做梦是什么。 作为一个老师能淳淳教诲地和学生说这么多,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只不过夏之衍在娱乐圈那种水深火热的地方锻炼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对前途迷茫的少年。更不会因为这三言两语而受到打击。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没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淡淡道:“我知道了,但还是请老师把教辅资料借给我吧。” 看到自己学生开始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林云雨毕竟也是开心的,笑着应了声好,便转身去书架上找书。他的手划过一排黄皮封面的硬壳书时,微微顿了顿,转而挑出近几年最火的一套王后雄教材,从数学到物理全都齐全,因为这书架是他和他老婆共用的。 “拿回去看吧,不用急着还给我,关键是要把每一道基础题吃透……”林云雨絮叨地叮嘱着。 谁知夏之衍接过那套书后就随意放在了一边,视线落在了书架上那套黄皮封面上,手指指着:“老师,我想借那一套。” 林云雨顿时愣住了。 他顿时变得不自在起来,感觉十分窘迫。他和他老婆编写这套书花了大量心血,研究了近十年所有的真题,最后好不容易编写成功,只可惜他便是眼高手低代表例子之一,这套书如同一枚哑炮,甚至连最初的市场都没能投放出去,便悄无声息了。 渐渐地他都开始心灰意冷了,开始质疑自己是否根本不适合编者这条路,还不如死心当个薪水稀薄的小教师。谁知夏之衍这会儿指名道姓的要这套书,这套书编篡成功以来,他居然是第一个主动提出想看的学生—— 坐在一边的李廷停下手中批改作业的笔,朝书架上瞅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但鼻子里分明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哼笑。 林云雨越发面红耳赤,但除此之外,还有隐隐的激动。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心血如同泥土一样在地上被践踏,哪怕有一个人看得见,也是好的。 他看着夏之衍,说:“这套书是老师闲着无聊编写玩玩,没什么价值,你还是……” 夏之衍却道:“老师,你从事编者工作,你知道许秋吧,他刚开始的时候编篡的工作量,加起来几千万字,一直冷冷清清,根本没人看。他还在大街上摆过书摊卖自己的书,被城管追着跑,慢慢地才有现在的成就,所谓厚积薄发,各行各业都是一样的,有名人士都是从无人问津走过来的。” 许秋是十分有名的金牌编纂人,也是林云雨的憧憬与梦想,他一直压在心里从未和任何人说过,此时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一惊,看向眼前的夏之衍的眼神也变了变。 少年语气波澜不惊,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但平缓的声音里莫名有种雷霆万钧的力量,立于危楼百尺的从容,犹如箭在弦上,催着林云雨全身血液朝大脑处奔涌,他一瞬间想起自己编撰丛书过程中许多艰辛来—— 他都努力那么久了,再拼一把又有什么关系? 林云雨站在那里,浑身细胞都好像被调动起来,忽然有了大干一场的勇气。 而夏之衍接过林云雨手中的书,没再说什么,微微点了下头,便转身出去了。留下林云雨怔怔站在原地,半天心绪无法平静。他居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说得激动不已,到底是怎么了。 半天后,他一屁股坐回凳子上。他后知后觉地认识到,仅仅是一夜之间,夏之衍仿佛判若两人,人还是那个人,可眼神、气势早已非同往日,隐隐约约间有种超越年龄的光芒——无论是在赵长岭面前的不示弱,还是方才那一番谈话。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少年瞬间成长起来,难不成是因为家里的丧事?若能如此,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 夏之衍在办公室里颇费了些功夫,抱着这摞书出来时,天色都快黑了。他本以为一出来就能看到薛疏兴高采烈的眼神,却没想到走廊左右空荡荡,对方的身影并不在。 难道是等不及了,先走了? 夏之衍抱着沉重的书,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抬起头看了眼天,不知道是不是夏日太过炎热的缘故,让他忍不住扯了扯领口。 他抬起步子朝楼梯口走去,还没走近,忽而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抱怨道:“我真是搞不懂你,现在大家都在抓紧时间集训,你居然三天两头从军事基地跑出来,到底是谁给你灌迷魂汤了。反正我不管,今天晚上我爸和教育局的那群人吃饭,你一定得去,否则他又要在酒桌上给我介绍各种世家公子哥儿了。我烦都快烦死了!” 楼梯转角倒映出一个娇小的身影,面容姣好的女孩子穿着蔷薇长裙,从发梢到指尖无一不精致动人。夏之衍只是瞥了一眼,便知道这人是谁,以后会成为霸占荧屏的著名绯闻女星张芸芸。对方演技一般,歌喉也只是勉强可以,却火到无人不知的程度,夏之衍想不知道都难。 站在她对面的修长身影正是薛疏,对方漆黑的眉眼心不在焉地垂着,有些不耐烦地道:“不去。” 简短敷衍的两个字令张芸芸顿时不满,不满地瞪了一眼薛疏,而对方根本对她的情绪视若无睹,习惯性地偏开头往办公室看去,这种冷淡的态度终于令张芸芸发毛了,破了声:“你和我说话的这几分钟功夫,都已经看了不下数百次了,薛疏,你到底在看什么?” 依然没有回答,张芸芸气恼的情绪无处可发泄,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自己面前的这个认识了十几年的少年在一瞬间忽然全身一僵硬,紧接着耳根一红,插在裤兜里的手拿出来乖乖贴在裤缝旁边,站姿瞬间从方才的漫不经心变成挺拔如松。 他红着脸看着来人,干巴巴道:“夏,夏同学,你出来了啊。” 他说话间,已经飞快地上前一步,替夏之衍把手中的厚厚一摞书接了过去,而夏之衍也似乎不意外,非常自然地给他了。这令张芸芸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薛疏虽然没什么少爷做派,可也从小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就算在军事基地训练苦了些,却也从来没人敢指挥他这些粗活儿。 夏之衍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这是你朋友?” 薛疏立刻撇清关系:“也不算是。” 张芸芸:“……” 更扯淡的是,她发现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薛疏身上的衬衣布料都被紧张的汗水浸透,几乎勾勒出肩胛骨,垂在身侧那只手往裤缝上一蹭,末了裤子上全是汗渍。她还从没见过薛疏这副模样,对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时候这么怂过,既兴奋又恐惧,像是都快被吓傻了。 张芸芸:“……”她一脸莫名奇妙,不过本性高傲,也懒得认识夏之衍,又对薛疏重复了一遍:“我爸电话都打来了,让你去聚豪吃晚饭,见几个人,你到底去不去。” 看来张芸芸的父亲应该就是张厅长了,这样看来,她应该早就和薛疏认识了,不算是朋友,那算是什么? 夏之衍淡淡地看了张芸芸一眼。 他自从重生回来以后,脑子里一直有个念头徘徊不去,只不过一直被他按耐在心底而已,那就是万一这一世的薛疏不再对他有执念了呢。说不上为什么,夏之衍对这个念头很不舒服,就像是吃到了一块如鲠在喉的鱼刺。 但其实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他不知道薛疏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他的,也不知道是何时喜欢上他的,万一这个时候薛疏并不认识他,而他的未来在他的蝴蝶翅膀煽动下,根本就没有遇见薛疏。 又或者即便遇见了,但他已经不是上一世的那个夏之衍了,薛疏还能对他好? 怎么办? 夏之衍收回落在张芸芸身上的视线,又看了一眼薛疏,对方正怂哒哒地看着自己,挺拔好看的鼻尖渗出细密的汗水来。 夏之衍看他良久,忽而道:“你刚才帮了我,我请你吃点东西吧,学校外头有家烤串店很好吃,要不要去?” 薛疏立刻张开嘴巴想要答应去去去,话到了嘴边,脸红了红,变成羞涩的一小句:“好啊。” 夏之衍不再废话,走在前面带路,薛疏抱着厚厚一摞书,弱不拉叽地跟在他后头,两人腿都很长,步子迈得飞快,有意无意的,张芸芸恼羞成怒的“大餐不吃要去吃烤串你到底什么毛病”瞬间被两人远远落下。 无人看见,夏之衍嘴唇微微翘起,他觉得那块鱼刺终于吐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9章 薛疏有个秘密,关于夏之衍。 他第一次看见夏之衍的时候,他说不清是在读小学几年级,因为父亲官职的调动,被强迫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小小二线城市,他正气得跳车而走,右腿摔得一瘸一拐,他一向严厉的父亲也勒令禁止所有人来找他,他只能蹲在马路墩子边儿上抹眼泪。 边哭边想,谁规定他不能哭啦,他偏要哭。 于是越想越委屈,揉着膝盖,眼泪鼻涕混着掉下来,冻在脸上都快结成冰坨子了。 破烂的马路上人车川流不息,正值冬天,下大雪,他脸颊冻得通红。夏之衍骑着一辆不合衬的黑色自行车放学回家,穿了一身雪白的羽绒袄,黑色围巾遮住大半张脸,露出一双干净沉默的眼睛,淡淡的视线从上而下扫过蹲在地上的他。 薛疏抬头,觉得这人就像站在天上一样。 “书重不重?你吃不吃辣?”夏之衍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薛疏,大热天的,对方抱着两摞厚重的书,晶莹的汗珠清晰可见地从喉结上滚下来。他本来挽起了衬衣袖子,被汗水汗湿了,掉到了手腕处。 薛疏赶紧道:“不重,吃。” 夏之衍看着他,心想,这会儿倒是吃辣了? 夏之衍本人是十分吃辣的,上一世被迫和薛疏待在一起的三个月里,饭菜味道都特别鲜美重口,简直就像是请来大厨师为他精心烹饪的,只可惜夏之衍当时并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但他记得薛疏是不吃辣的,有一次吃过后难受了很久。 八成这会儿的薛疏已经调查过他的喜好了。 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夏之衍忽而有些想笑,倒退一步,走到薛疏身边,随手将他的袖子重新挽了上去。 薛疏刹那间觉得人生圆满了,汗水流到了耳根旁边,灼热一片,说:“我叫薛疏。” 夏之衍点点头,似笑非笑道:“薛同学,我没什么钱,所以咱们两个省着点儿吃,刚认识,客气点儿。” 薛疏笑了:“我有钱,我请你吧……”他看了夏之衍一眼,又收回了这句话,紧张不安地改成:“这样,下次我请你。” 夏之衍:“好。” 薛疏满脸喜色,这头还在打着算盘,下次请夏之衍吃饭,又是一次接触的机会了,正在雀跃不已呢,就见夏之衍已经走到了烤串儿摊子前,打算从层层叠叠的人群中挤过去。 此时七八点的样子,天色已经全黑,烤摊儿前头亮着红色的星点,学校周围尽是喧闹嘈杂的各种摊子,卖零食糕点烤串冷饮的,吆喝的吵架的,人非常多,稍不注意就能被冲散。 薛疏见那些人全都汗流浃背的,顿时拉住夏之衍的手,说:“你等着,我去。” 夏之衍进了娱乐圈后很少在人多的地方出没,更别说这么鱼龙混杂的地方了,也有点儿不习惯,但他是知道薛疏的,对方有轻微洁癖。因此薛疏这么说,他不禁有点儿意外,也就没有注意到薛疏悄悄拉了自己的手,又悄悄地脸红了。 “你看着书。”薛疏把书往学校门口的花坛上一放,撸起衬衣袖子,十分强悍地就从烤串摊子前密密麻麻的排队人群中挤进去了,幸好他个子高,否则转瞬消失在人群中。他如同被挤在罐头中的沙丁鱼,觉得呼吸困难,冲着人群外的夏之衍喊道:“你想吃什么?” “牛肉丸子,烤鱼,各来几串好了。”夏之衍想了想,又说:“我不吃辣的。” 薛疏有点奇怪,他爸的下属秦力给他呈递上来的资料可不是这样的,资料上夏之衍是喜欢吃辣的。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掏出票子递给老板,也没等找零,就十万火急地举着十几串烤串儿从人群中挤出来,像生怕谁不见了似的。 他身上的黑衬衣已经皱巴巴得不成样子了。 两个人在学校花坛旁边坐着,长腿懒洋洋的摊开伸长了,吃得十指流油,引来不少人的围观,毕竟是两个长得十分令人注目的少年。 聊了会儿天,薛疏呼吸终于顺畅了不少,红了一路的脸色也终于渐渐恢复正常,一口咬掉一串烤羊肉,觉得味道非常好、很香。他没吃过这些东西,不知道这么好吃,不过也有可能是身边的人的缘故。 夏之衍一见他恢复正常,就忍不住想逗他:“你在看台上,为什么突然转身跑掉?”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薛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血液再次冲到了脑门儿顶上,嘴角都是油,吭吭哧哧憋了半天也没能憋出句话来。这实在怪不得他,他先前也来学校偷瞥过夏之衍数次,但是对方似乎对一切事物都漠然不关心,所以眼里从来没有看见过他。 这是他偷窥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当场抓包,能不吓尿吗,当时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两条腿也不听使唤了,只想逃跑。 他脸色再次炸成天边的红云,火急火燎地转移话题:“你刚才不是问我在军事基地都学些什么吗?其实也没什么,文化课和普通学校一样,除此之外就是按照特种兵的训练任务来,算是特种后备役。” 夏之衍有些诧异:“这些不算机密?你和我说了没关系?” 薛疏有些骄傲,又有些羞涩,小声说:“你是我最亲密的好朋友,没关系。” 夏之衍:“……” 刚认识这么一会儿,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直接跃过“朋友”变成“好朋友”了?还最亲密?问过另一个当事人了么。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此时的薛疏自信、敞亮,有种天生骄傲的酷劲儿,和后来殚精竭虑、阴郁狠戾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夏之衍从中午到现在就没吃什么,因此三下两下地将手上的烤串儿吃掉了,剩下还有几串烤鱼,分了两串给薛疏,剩下三串找老板要了个干净塑料袋打包。他打算带回家给夏星竹,上一世他妈还没去世的时候,他和夏星竹关系一直不怎么样,就连上下学都是分开走的。重新回来,夏之衍想要弥补许多从前的遗憾。 塑料袋扎紧,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薛疏看过来,有些奇怪:“带给谁?” 夏之衍道:“我弟弟。” 薛疏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留给夏星竹的三串烤串,上面总共有十二个丸子,又看看刚才他递给自己的两串烤串,上面总共只有八个丸子。 十二个你比八个多四个。 薛疏顿时有点郁闷,片刻后委屈巴拉道:“你和你弟弟的感情真好。” 夏之衍倒没听出什么古怪来,收拾干净手里的盒子后,走开几步扔进了垃圾桶,回头看了薛疏一眼,对方正傻乎乎地坐在原地,一副跟谁较劲的样子。他想了想,转身走进了学校门口一家药店。 赵长岭那一踹力道绝对不小,就算薛疏平时有练过防身技巧,他也仍然听到了骨头相撞清脆的响声,少不了要磕出点儿青紫来,说不定还肿着。夏之衍进药房买了些消肿的药,还有碘酒棉签之类的,用小袋子提着,转身出来。 出来时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正恭敬地站在薛疏面前,夏之衍走过去,只听他道:“薛少,你吩咐的事情都做好了,已经送过去了。” 这人虽然穿着便服,但夏之衍瞧他脊背挺直,站姿很稳,八成也是军官出身。 薛疏脸色好了许多,正要说话,抬头见夏之衍走了过来,赶紧挥挥手让西装男人下去不要做电灯泡。 西装男秦力十分识相地退到了马路对面,那里拐角处,不起眼的巷子里,停着一辆排气量可观的黑色商务用车。 “这是什么?”薛疏好奇地看着夏之衍手中的白色袋子,还没反应过来,夏之衍就在他面前蹲下,一只手撸起了他的裤腿,露出膝盖那处的青紫,另一只手在白色便利袋中翻了翻,随手找到消肿的药,涂了上去,冰冰凉凉的触感。 薛疏一瞬间,心里空白了。 还是那个秘密,关于夏之衍。 他第一次看见夏之衍的时候,他鼻涕混着眼泪,从车子上跳下来,膝盖在流血,从裤腿中一直淌下来,滴在了白色的雪地上。血黏糊糊地浆在膝盖上,变成一团乌黑的坨子,既僵硬又刺骨。 用黑色围巾挡住大半张脸的夏之衍随手从书包里掏出碘酒,沉默地蹲在他面前,将他的长裤从黑靴里扯出来,然后将药酒涂上去。 那个时候,药酒与棉签的触感是暖呼呼的。 路灯下,夏之衍察觉到薛疏的身体十分僵硬,于是速战速决,涂好药之后将他的裤管放下,擦了下手,道:“还疼吗?” 薛疏仰起头看他,流光溢彩的暖光融入眼底,低低道:“早就不疼了。” 夏之衍看见他眼底的悸动,心里某个角落也悄悄跳了两跳,敛住脸上的表情,弯腰抱起还放在花坛旁边的那一摞书,道:“那我先回去了。” 薛疏流连忘返,傻笑一下:“下次见。” 夏之衍也道:“下次见。” 薛疏目送他离开,直到路的尽头看不到夏之衍的身影,还呆坐了好一会儿,才举着两根还没吃完的烤串,一瘸一拐地穿过马路,回到车上。秃子那一脚对他算不上什么,膝盖就是看着肿了可怖了点儿,其实是没多少痛觉的,但是夏之衍给他涂了药,他怎么着也必须一瘸一拐以示庄重不是。 薛疏想着想着就傻乐起来,蹦蹦跳跳上车子后座,长手长脚摊开随便一躺。 如果空间足够大,他还能后空翻、前空翻,翻到夏之衍怀里去。 车子开向郊外。 秦力道:“薛少,张厅长让你过去一躺,咱们该回基地了。” 薛疏没有反应,秦力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手里居然还紧紧捏着那两串烤串儿,弄得整个车子里都是那味道。 车子颠簸,秦力生怕烤串掉到真皮座椅上,到时候这薛少爷啥事不管,他特么却又要去辛辛苦苦地洗车了。于是他把车子停在路边,从驾驶座上转过身来,伸长了手,打算将薛疏手里的烤串拿出来。 他却不知道,薛疏并非睡着了,而是一瞬间脑子里如同巨浪搅动,痛得几乎炸裂。千万道记忆碎片犹如玻璃朝他脑仁刮来。 再度睁开眼时,薛疏脸色有些苍白,还有些复杂。 他又重生了——这样描述并不准确。 三天前薛疏也重生过来一次,等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夏之衍,他必须提前阻止那个人的死亡,可是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在院子里头就头疼欲裂晕倒了。 再次醒过来时,便是这一次。他发现自己依然有意识,只是隐藏在了少年时期的自己的思维之下。也就是说,他的的确确是重生了,可重生回来后,却变成了自己的第二个人格,并且就目前来看,少年时期的他是主人格。 主人格还不知道第二人格的存在。 他今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上校请了假,跟着张厅长过来找夏之衍,这种事情他做过无数次了,也十分确认,从没有一次夏之衍抬头看过他哪怕一眼,更别说突然和他对视了——可这件事就是这么发生了,隔着操场偌多的人潮,夏之衍那样看向自己。 别说少年时期的他当时就傻了,就连他自己,也讶异至极。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长出了两颗心脏,同时为那个人撞上南墙。 接下来的一切都完全偏离了记忆中的轨道,上一世他站在夏之衍身后许久许久,那人从未回头看过一眼,直到遭到陷害身败名裂之时,他为了不让对方遭受舆论与谩骂,将对方困在自己身边,然后着手处理那些攻击夏之衍的流言蜚语。上一世直到夏之衍死,或许都没有多看过他一眼。 可这一世究竟怎么回事,两个人不仅对视了,还认识了,还说话了,还牵手了。 薛疏缓缓抬起手,按住太阳穴,那里连着心脏,正疯狂跳动,血液中蹿动着一种名为欣喜若狂的东西。 于是秦力伸手过来拿走薛疏手中烤串时,出乎意料地是,那两根竹签子牢牢捏在薛疏的手里,他连拔都拔不动。他不禁讶异地看了一眼薛疏,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秦力倏地愣住了。 薛疏那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少了天真少年气,少了真诚骄傲,却多了晦暗不明的冷傲阴鸷,这样一动不动地看过来时,莫名让人浑身发寒。秦力也算见过世面,顿时却只想叫“大佬”。 秦力的手还停留在竹签上。 他整个人被薛疏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摄人气势给冻住了,不敢继续伸出手,也不敢缩回手,薛疏不言不语,可双眼气势凌人地睨过来,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找死吗。” 秦力打了个哆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薛少一瞬间变得不像是薛少。 薛疏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烤串,吊了吊唇角,道:“继续开车。” 车窗倒映出他英俊的侧脸,片刻后,他淡淡道:“给我找三个人的资料,陈沉、林清、武平。” —— 薛疏日记:2005/5/6 今天的空气是甜的!他居然不吃辣,看来资料有误。 大佬日记:2005/5/6 少年时期的我是不是傻白甜?夏之衍居然肯为了我不吃辣?嫉妒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很久之前的脑洞,薛疏可以称作半重生吧,不完全重生,变态重生orz。很长时期都会保持少年的人格,人毕竟是会慢慢成长的,娇花少年成长后就变成了大佬~ 双方都不知道对方重生了,所以会走向“你不知道我在宠你”的修罗场。 第10章 夏之衍将自行车在竹筒楼下锁好,然后抱着书和烤串袋子上楼,刚走到自家那一层楼时,就听到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 他皱起眉,掏出钥匙打开门。 客厅里那台12寸小电视机开着,这是他家最贵重的电器了,平时不轻易开。短小的沙发上大喇喇地蹲着一人,手里捏着游戏遥控器,又打输了一盘,烦躁地把手柄往地上一扔,骂了声:“卧槽,又死了。” 这位跑别人家里来打游戏的便是夏秋秋,夏之衍和夏星竹的表哥。 夏秋妮一家大人对夏之衍一家避之唯恐不及,但这夏秋秋却不,他和夏星竹一个班,平时逢人就吹嘘夏星竹在班上是靠他罩着的,否则平时少言寡语阴沉沉的模样少不了要受人欺负。他说的比唱的好听,但徐丽萍一直担心夏星竹自闭的毛病会受到校园暴力什么的,本来想让夏之衍和夏星竹在一个班,但学校有个规定,亲兄弟姐妹不能放到一个班上。所以见有个表哥能在一个班稍微照应下,徐丽萍也放心许多,因为这个,还经常把夏秋秋叫来吃饭。 但夏秋秋显然像极了他的母亲,平生什么都不会,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 别说吃几顿饭了,简直一放学后就赖在他们家里,电视随便看,零食随便吃,沙发随便踩,那沙发本来就做工不好,年数陈旧,被他赤着脏兮兮的脚踩来踩去,现在已经空下去了一大黑块儿。 上一世夏之衍就看不惯他,但是懒得多费口舌,此时又见讨厌的人,恶心劲儿简直从胃里泛酸,方才和薛疏在花坛旁边聊天儿的愉悦都被冲淡了。 “夏秋秋,你怎么在这儿。”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把怀中的那一摞书往地上重重一放,这声音立马吸引了夏秋秋回头看他一眼,视线在扫过他提着的拿袋子烤串儿时,立马如狼似虎般亮了起来。 “在在在,夏之衍,你买了什么?”他几乎是一瞬间,从沙发上跳下来,赤着脚冲到了夏之衍旁边,低下头嗅过去。 这夏秋秋还有个毛病,就是极其嘴馋。 徐丽萍偶尔发了薪水买来给两个孩子改善伙食的牛奶水果之类,能被他从各种角落找出来,好吃的不好吃的,全都抄进兜里。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瞧起来好像是没什么心眼,却在夏秋妮骗走这房子之后,趾高气扬地来夏之衍家倒打一耙,对徐丽萍说姨母你自己傻还赖别人,要我是你早不想活了。徐丽萍这么些年看他长大,不是亲生的也有半点儿感情来了,谁能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当即就一口气没扯上来,气得浑身发抖。 夏之衍回忆起这些,内心已经没有太多的波动,只是瞥了夏秋秋一眼,在他十分自然地扑过来抢袋子时,冷漠地移开了。 夏秋秋顿时愣住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夏之衍走到夏星竹面前,道:“给你带了点儿烤串,好像有些冷掉了,吃不吃?” 夏星竹戴着厚厚的眼镜,遮住眼睛的笨重齐刘海,因为常年不说话的缘故,显得有几分笨拙和呆滞,他抬头看了一眼夏之衍,眼神里有些困惑,还有些讶异。 少年时期兄弟俩关系并不好,同在一个屋檐下几乎不说话,这里头的原因除了有夏星竹自闭症的缘故,还有夏之衍不懂事的缘故,这么一个生病的弟弟对当时敏感又自尊心极强的他而言,无疑是一种被人捏在手里用来嘲笑的把柄。 可以说在徐丽萍去世前,两兄弟的关系都是极其淡漠的。 后来夏之衍一夜长大,终于担负起整个家庭的重任,但那个时候夏星竹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没过几年就继承了徐丽萍的心血管疾病,住进了医院。 夏之衍想要好好照顾他,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望着夏星竹尚且有些懵懂纯粹的眼神,尚未被病痛折磨的秀气脸庞,夏之衍眼眶微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放柔了声音道:“不吃就不吃吧,太晚了,吃这些也不好,你继续写作业。” 夏星竹呆呆地看着他,圆珠笔在薄薄作业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随后低下头,挡住了自己的情绪。 夏秋秋愣在一边,都快不认识夏之衍了,不过他顾不上去想那么多。他跳过来,伸手就去抢夏之衍手中的打包袋子,嘴里嚷嚷:“他不吃我吃,我吃,别浪费呀!” 彼时几根烤串儿对两家都有些捉襟见肘的家庭而言,算得上人间美味了,叫夏秋秋馋的直流口水。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打包袋子之前,夏之衍已经走到了垃圾桶旁边,面无表情地将烤串儿丢了进去。 夏秋秋:“……” “我艹,你干嘛呢?”夏秋秋顿时炸了,他抬头愤怒地瞪向夏之衍,骂人还没来得及出口,却一瞬间看见夏之衍微抬的下巴,那样冷冰冰地睨着自己,顿时,他好像碰到了什么冰砖一样,被对方的气势逼得咽回了嘴巴里。 夏之衍个子高,身形修长,不像他,继承了夏秋妮的基因,整个人就一又矮又胖的冬瓜,像是出生时被什么从头脚两边压挤了似的。不仅如此,他面相又继承了他丑陋的父亲,塌鼻梁国字脸。 平时夏之衍看见他就像看见空气一样,他和对方说不上两句话,所以也没有留意。此时面对面地站着,两个人之间地距离不超过一米,他才发现,他想要直视夏之衍,居然要把头仰到一个十分累的角度—— 他比夏之衍足足矮了十公分! 不止如此,他还能清晰地看见夏之衍高挺的鼻梁,黑沉的双眼,还有那比女孩子还要白皙的皮肤,俊脸上干干净净——不,这样的相貌,太过出类拔萃,怕是站在女孩子中间也没人比得上。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先前从没发现夏之衍长成这种俊样子,难不成是因为他很少抬头吗。 少年人总有种攀比之心,平时活得比较糙,没有注意,这会儿子注意了,夏秋秋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他发现,除了家里比夏之衍稍微有钱一点,他居然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比得上夏之衍。 不,还有一点,夏之衍成绩比不上他。老师们都说过了,成绩好才有未来,现在这个世界又不看脸,要长得那么好看做什么!可以当饭吃么? 对,自己成绩更好。 夏秋秋脸色变来变去,青白红紫,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比夏之衍更甚一筹的地方,他怎么能不争一口气。 他顿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道:“今天放学的时候,听说你又被你们班上那个赵秃训了,怪不得回来这么晚,怎么样,没事吧,他就是爱针对成绩不好的人,你上次月考成绩单垫底,肯定被他训得狗血淋头吧。” 夏之衍嗤笑一声,撇开头,自顾自地去拿了扫把,开始扫一地被夏秋秋制造出来的垃圾。他现在多干些活儿,徐丽萍下班回来后就不用那么累。 夏秋秋不服气,死死盯着他:“你要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最看重的就是成绩,现在成绩好,就能考上好的高中,以后就能上好大学,出来后就能赚高工资娶漂亮媳妇儿。你说你成绩不好,能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辍学去打工吗?那种一个小时几毛钱的小时工,嗨,我告诉你,没什么前途的……” 他话都说到这里了,兄弟两都没人理睬他一眼。 夏之衍面无表情地扫地,夏星竹勤勤奋奋地写作业,好像把他当成空气一样,还是那种非常聒噪讨人厌的空气。 夏秋秋像是吃了一块烙铁似的,膈在心口堵的慌。他不由得想到,夏之衍成绩是不好,可自己成绩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自己虽然贪玩,但夏秋妮总是鞭策着,自己也经常点灯熬夜写卷子到半夜几点,其实也有偷偷地努力了。 可是就算这样子,上个月的月考,名次也只是排在夏之衍上头五十多名而已,这点差距,实在太小了。 他不自在地站在那里,四处张望了会儿,本来打算走,谁知一眼看见了放在门口的教辅资料。为了他的学习,他妈给他几乎把书店里所有教辅资料都买遍了,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套封面。 “夏之衍,你这是什么?从哪里弄来的?”夏秋秋走到那堆资料旁边,心里按耐不住的好奇,还有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恐慌——夏之衍难不成在偷偷努力? 夏之衍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重生回来,在某种程度上预知未来,所以他能够知道这套资料中有两个月后中考的题目,能够借此改变自己和夏星竹的命运,可以说是一种机缘了。 可是他并没有告诉夏秋秋的打算。说他自私也好,睚眦必报也罢,反正懒得多费口舌。 夏秋秋眼瞅着夏之衍不作声,越发觉得这教辅有什么厉害之处,焦急道:“你这闷葫芦,你倒是说话呀,你到底从哪里买来的,哪家书店?多少钱,我上一套.弄丢了,刚好想买新的……” 他仿佛忘记了刚才还咄咄逼人地怼夏之衍,声音里带了央求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把更新时间调整到晚上十一点吧,最近换了个上司老加班,回到家都不止五点半了QAQ还要修文,所以会晚。不过不用担心,一旦开始连载除非特殊情况就不会断更,有上一篇文作证! 第11章 夏之衍头都没抬,淡淡道:“同学送的。”他要是不说在哪儿买的,以夏秋秋的性格,今晚怕是会吵个天翻地覆。 他从来如此,得不到的东西就硬抢,硬抢不来的时候就一哭二闹耍泼。 要是上一世的夏之衍遇见这种情况,经不住硬缠或许还会告诉他,可这一世的夏之衍亲眼见过夏秋秋在他家最困难的时候雪上加霜的嘴脸,还指望他扶他一把,怎么可能,夏之衍又不是慈善家。 夏秋秋眼珠子顿时瞪直了,逼问道:“哪个同学,我看你就没有要好的朋友,这资料加起来好说也得几十,怎么可能有人白白送给你,不会是陈沉吧……” 陈沉在学校里十分有名,就没有人不认识他。 见夏之衍爱理不理的,夏秋秋认定了这个答案,心里不禁有些微妙的嫉妒,毕竟同样姓夏,对方明明性格那么差,整天一副孤傲清冷的模样,居然还能结交陈沉那种朋友。 既然这样,他自个儿上街去买不就得了,夏秋秋心里这么想着,眼珠子一转,就将这几本教辅的名字和封面模样记在心里,打算就趁这个周末去买回来。但是看到教材编纂者的名字叫做“佚名”的时候,他不禁有点奇怪,可从来没听说有这么一个编篡者啊。 夏之衍见他如同老鼠般窃别人的东西,也懒得搭理,更懒得提醒——林云雨这套教辅资料根本没有出版,当时自费印刷了十来套,一套都没卖出去,都堆他家里边儿积灰尘了,知道这教辅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夏秋秋根本就不可能在市面上找到,绝不可能。 不过徒劳费工夫罢了。 就在这时,门被重重拍了几下,夏秋妮在外头操着大嗓门儿道:“夏秋秋,你怎么还不回来?” 夏之衍眉头一皱,就站在门边儿上的夏秋秋立马扑过去开门了,门一开,夏秋妮立刻冲了进来,揪住夏秋秋的耳朵,吼道:“你看看时间,都晚上十一点了,还不回去,作业不写了?” 平时夏秋秋也不是没有在他家赖到大半夜的,甚至偶尔赖在这里打游戏打通宵的都有,但就没见夏秋妮上门来找过一次,仿佛对儿子的死活毫不在意似的,这会儿突然上门,不是因为那房子的事情还能因为什么? 先前因为夏之衍在徐丽萍那里吃了一次鳖,终究还是不死心。 这事儿换了别人也无法死心,好不容易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简直恨得牙痒痒。更何况这还不是鸭子,这是价值几十万的房子,有了这房子,她家就不用蜗居在巴掌大一块儿地方了,再不济,转手卖出去也能赚个满钵,以后出去打麻将都有了底气。 夏秋妮还没得到这房子之前,就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是激动的,想着拿到房子以后卖多少钱,该买哪些好看的衣服和首饰,出去和那群朋友装阔。 谁知全被夏之衍搅和了,眼看着徐丽萍就要动心的! 夏之衍心知肚明,放下扫帚,道:“姑姑,你既然来了,就快点领夏秋秋回家吧,他要写作业,我家夏星竹也写作业,受不了有人吵。” 夏秋妮本来还在组织语言,打算震一震夏之衍,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孩子毕竟还是个孩子,哪里能懂那些门门道道,八成听见能靠这房子赚多少钱,能换多少好东西吃,就能同意了。 毕竟此时这一片地方,除了她家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这片房子即将拆迁的事情,其他原住民是一概不知的。趁这个时候,能买下几套房子就买几套。首先就要趁着徐丽萍家里缺钱的时候买下来。到时候她家可就赚大发了。 谁知听夏之衍这话,竟然是在怪罪她家夏秋秋扰人学习了。 夏秋妮肚子里的火气腾地就起来了,顿时忘记了初衷,阴阳怪气地说,“知道你们兄弟俩学习好,学习成绩那么好,怎么不考个省重点出来,马上就要中考了,可别考上个五六中,叫你妈气死。” 夏星竹有些不安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夏之衍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将头转向夏秋妮,眼神里是一片冷冰冰的漠然,这种洞悉一切的目光令夏秋妮心里打了个咯噔,仿佛心里盘算的肮脏算盘全都被那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一般,她心里十分不舒服,并且惊诧,这侄子到底怎么了,怕不是知道了什么吧。 但是绝对不可能啊,房子要拆迁的消息被政-府关的十分严实,要不是她老公在机关工作,也绝对不可能听到这一点儿风声。谁都不知道,夏之衍区区一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破关系没有,怎么可能知道呢。 她心底稍稍放心,就听夏之衍道:“别阴阳怪气的了,我们成绩好不好不用您操心,您要是真的操心还不如把这时间放在夏秋秋身上,自己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用什么资格朝别人指手画脚。以及,房子是绝对不会卖的,我家里有钱,就算没钱我也能挣出来,能付葬礼费用和学费,不会让您嚼舌根,您收收这份心思吧。” 夏秋妮震惊得如同被当面扇了一巴掌,站在原地浑身血液朝大脑涌,气的发抖,简直无法相信这是自己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侄子说出来的话,这嘴皮子还真是顺溜,最气的是她居然足足有半分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顿时脏话的本能冲上喉咙想要骂人。 夏秋秋更是被夏之衍的气势给吓到了,他如今再迟钝,也发现了夏之衍变化太大了,以前一回家就关上房门不理会外面的世界,现在却像从壳子里冲出来,露出了极具压迫性的利爪。 他看着夏之衍居高临下地扫过来的一眼,不禁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夏秋妮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失声高亢道:“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你这个有妈养没妈教的野——” 话还没说完,门再次被推开了,徐丽萍手里提着菜,蹙眉站在那里,脸上带着鲜明的情绪,那是厌恶。 如果说之前差点被夏秋妮装出来的亲昵和亲和蒙蔽了双眼的话,这下子算是彻底认清对方了,像个泼妇一样站在别人家里破口大骂,能有什么好心帮她筹钱。徐丽萍想到早上的事情,她还差点把房子卖给这人了,但现在她宁愿卖给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卖给她。 连带着对夏秋秋都烦了几分。 徐丽萍道:“要训人回家去,这里不欢迎。” 门还开着,邻居们已经被方才夏秋妮那高亢尖锐的声音给吵过来了,站在门口往里头打量,纷纷用看奇葩的目光看着夏秋妮。 母子两个再也呆不下去,气得眼前一黑,转身匆匆离开。 夏之衍接过徐丽萍手中的菜,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半整,平时这个时候徐丽萍会收摊回来,所以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徐丽萍听到夏秋妮失控地骂人,好叫徐丽萍彻底打消将房子卖给夏秋妮的心思。 除此之外,还得叫他妈收拾下把夏秋秋当亲儿子待的毛病了,现在早点把白养狼踢出门,省得以后难受。 只要守住这房子,不久之后,他们一家能迎来新生。 徐丽萍刚收摊回来,浑身疲惫,半句话都不想说,走过去看了眼夏星竹正在写的作业,便微一点头,反正她也不懂。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整理从工厂里带出来的东西。 夏之衍突然想到了什么,跟着走了过去。徐丽萍在郊外的一处手工袋工厂工作,这时候的审美还没有十二年后那么发达,普通人拿来装东西的全都是那种编织蛇皮袋,再多点儿花样,就是大小有区别。除此之外,就是塑料袋、牛皮袋、蛇皮袋。 就连颜色也没什么区别,清一色的灰白色。 徐丽萍偶尔会将工厂里扔掉的一些零角料拿回来,自己用针线缝好攒起来,然后下班后拿出去摆摊子卖。因为卖的便宜,销量还可以,但毕竟太累了,而且总共也挣不了几个钱。 夏之衍靠在门边,道:“妈,你一个袋子毛利润多少?” 徐丽萍头也没抬,道:“两毛。” 一个袋子从工厂里出去放在店里卖,就是两块钱,但要是徐丽萍卖,就只能卖三毛,原材料不需要什么成本,她把自己的人工成本和时间成本算少一点,便只赚两毛。一个晚上能卖出去三百个编织袋左右,那么就能赚六十多块钱。 这对于又要交学费,又要养活三口之家的她而言,实在太少了。 夏之衍想了想,说:“你有没有想过,稍作改变就能卖出不一样的价格来?” 徐丽萍作为一个普通的工厂劳动工人,显然是听不懂他这话的含义的,因此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小孩子别瞎掺和,读你的书去,就埋下头继续干活儿了。 夏之衍张嘴打算继续说什么,徐丽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他道:“今天我下班回了趟家,有人开着辆看起来很贵的车子,送来一件东西,指名道姓给你的,我给放在你房间里了。”说到这里,她皱起眉头,道:“你放乖点,可别在外头招惹什么人了。” “放心。”夏之衍道,心里也有些好奇,转身回房间,见地上放着一只包装精美的皮箱子,箱子很大,几乎可以装得下一个人,还是如今十分不常见的密码锁的。箱子拉链旁边放着一张卡片,上面是某个人一笔一划的字迹。 看得出来,他反复写了许多次,用心至诚。导致字迹有些可怜兮兮的娟秀,只不过还是能从字里行间瞧出原本的锋芒来。 最下面一句话是怂哒哒的请求:夏同学,这是我手机号码,今天我们已经认识了,以后是不是可以互相发短信了呀。 紧跟着后面还画了个当下十分流行的爱心,画得含羞带怯。 —— 薛疏日记:想每一天说晚安,所以给他买手机了,紧张。 大佬日记:年少时期的我是不是傻,夏之衍心高气傲肯定会把手机摔得四分五裂的! 第12章 夏之衍先是把卡片拿了起来,发现字迹背面是一张照片,是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还是冬天,在下大雪,乍一看有些熟悉,这不是他上下学必经之路吗。 夏之衍仔细在记忆里逡巡一下,没有想到什么,于是把箱子打开,果然,里面放着一支手机,还是此时的最新款,白色翻盖的,屏幕很大。此时的智能机还没有那么发达,按键一按还会发出轻轻的水泡声。 里面的软件倒是许多,明晃晃地搁在桌面的就是一个偌大的企鹅软件,好像在等着谁戳似的。这会儿这种聊天工具刚刚兴起,玩儿的人还挺多,只是比起十二年后,功能显得有些陈旧和单调了。 薛疏的意图已经欲盖弥彰了,就差没在脸上写几个大字:加个好友呗。 夏之衍坐到床上,打开企鹅软件,果然,里面已经登陆了一个号,应该是为他注册的,黄钻绿钻紫钻会员各种什么的全都充值好了。这会儿像他们这种年纪的孩子,除了足球篮球之外,能玩的东西非常少,Q刚出世的时候,还是吸引了许多人往里面投钱的,也可谓红极一时了。 夏之衍觉得有些好笑,他上一世活到二十七岁,从未有过恋爱经验。在娱乐圈里倒是有人追他,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感情很淡,不会有那种少年人的青涩和朦胧。 他万万没想到,重生回来,还能尝试一把这种小孩子小心翼翼谈恋爱的感觉。但薛疏明显就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什么也不懂,追人的方式可真够别致的。 就差没在脸上写“我有钱,跟我走”了。 年少时期的薛疏还挺可爱,夏之衍来了兴致,突然想多了解对方一点,于是点开了他的空间。 巴掌大的一块儿地方,被对方充分利用,主题装饰什么的全都用的最贵最奢华的,一股子有钱飞扬的气息,最下边儿的相册放了好些照片,角落里写着“仅对部分来访者可见”,但既然夏之衍能看见这行子,就说明他就是能看见的那部分来访者了。 夏之衍将屏幕放下翻,打开相册,发现分门别类的以年份标注了,从2001年一直到2005年,他点开第一个相册,里头仿佛一闪而逝自己的照片,可还没看清,这组照片就突然不见了,紧接着显示“你所查看的照片已被锁定,暂无访问权限”。 他退出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整个相册里的照片都被锁起来了。 夏之衍:“…………” 黑夜的国道上,一辆车子飞驰。军事基地离A市有几十公里,他们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秦力开着车子,忍不住往后视镜看了眼,不是他冒犯,但今晚的薛少实在太奇怪。 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盯着手机,瞧着也没人给他发信息过来啊,空盯着几个小时不嫌累么。就连张厅长打来的电话也没接,一心一意地盯着手机。不仅如此,方才脸色还很诡异地变了一下,飞速地按了什么按键,秦力余光瞥过去,只能看见“删除”两个字。 薛疏紧握着手机,屏幕上淡淡的光芒,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不知道少年时期的自己居然如此冒进,刚认识就送东西去夏之衍家里。等他醒过来时,夏之衍母亲已经收到了礼物,并且拿了回去,再挽回已经来不及了。 自己还在前两天熬夜写了大半晚上的卡片,因为想表现得端庄稳重一点,居然还把字写成秀气的正楷。到底能不能矜持一点,上来就想和人家做朋友,人家想和你做朋友么? 人随着年龄变化,总是在成长的。但是薛疏没想到少年时代的自己居然如此不成熟。 原本他以为以夏之衍的性格,看见了礼物,也视之不理,放在一边随他去了。 但,夏之衍把手机打开了。 事态到这里就严重了。 他在手机收到特别关心对象上线的提醒那一刻,猛然想起来空间里有许许多多张夏之衍的照片,另一个他还乐滋滋的等着夏之衍发现这份惊喜,全然不知夏之衍对于被偷拍一事十分抗拒。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儿友谊,八成要被少年时期的自己这个蠢蛋给折腾完蛋了! 他一拧眉,就把照片全都上了锁。 仔细想来,这一世的夏之衍似乎发生了些微变化,首先是不喜欢吃辣,人的口味在不同时期总会发生变化,这倒没什么特别的。再就是对待自己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温和? 薛疏上一世一直在夏之衍身后远远观望,直到他遇难时,才鼓起勇气靠近了一次,却没想到,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靠近,就弄得两人两败俱伤。 他和夏之衍之间隔着一道门,有千斤铁重,从他这头根本无法推开。而夏之衍那头,有门把锁,可以轻易推开。可夏之衍并不想推开,他只要不逃跑就很好了,薛疏就能用不管不顾的决心去推门。 但是上一世他花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将这道门推开,如今,年少时期的自己却能伸出一根手指头将这门戳破了。 薛疏真是嫉妒。早知道夏之衍更喜欢少年时期的自己,他就一直保持少年时候的性格不变就好了,可是人经历的事情那么多,性格哪能保持一成不变。这根本是个妄想。 而这嫉妒,在夏之衍发来短信时,达到了接近怒意的程度。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一行字:“晚安,我先睡了。” 秦力只能从后视镜中看见,薛少脸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忽而变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事业线一边恋爱吧~wuli夏之衍未来可是要成为睥睨影视圈的男人~感觉这文要比上一篇长好多了。 第13章 夏之衍发完短信后,盯着手机很久,只要有轻微的响动,便立马点开来看。好不容易来了条短信,但是一点开来,发现是10086给新用户发来的消息,他嘴角倏然垂了下去。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每看一遍手机,就像有成群结队的蚂蚁从心脏上爬过一样,酸痒忐忑,微妙的情绪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可是等到他洗完澡,擦干头发出来,手机都没有亮起。 薛疏是不是要造反啦? 夏之衍瞥了那只箱子一眼,发现里头还有东西,居然是一些游戏机、CD机、光碟之类的东西,薛疏似乎是把自己最喜欢的都当成珍宝捧到他面前来了,其中一些电影碟片居然还是夏之衍喜欢的类型,不过在后世他已经看过许多遍了,但由此来看,薛疏倒是把他调查得很彻底。 再往下是几个包装精致的纸袋,里面放着一些量身定做的衣服。夏之衍随手翻了翻,莫名有了种被金主包养的感觉—— 上一世薛疏看上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用钱砸过来,偷偷定制价值不菲的对戒。有一天早上夏之衍醒过来后发现手指上多了个戒指,死都摘不下来,气得要死,差点没把手剁掉。 未来的薛疏俨然是现在的薛疏的进化加强版。 不知道对此时的薛疏说一句“你没有未来的你大方”,他会有什么反应。 夏之衍啼笑皆非,除了将手机拿出来外,将其他东西都放回原位置。 许久没有收到回复的短信,夏之衍干脆将手机锁进了抽屉里,强行阻止自己不停朝手机伸过去的手。 他把脏衣服洗好,把资料中的两本交给夏星竹,道:“我们老师透露下周月考可能会考里头的内容,你这周好好看看,下周争取考个好成绩。” 他没有告诉夏星竹更多,只是说下周校内考试会考,这样也能逼着夏星竹在一周之内看完。 他这个弟弟很努力,除了身体健康之外,别的地方根本不用他操心。 夏星竹乖乖地点了点头。 夏之衍去阳台晒衣服。徐丽萍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蜷缩在沙发一角,神情麻木地看电视,她一整天只有这么一会儿可以放松下来,可以揉一揉酸痛的胳膊和脚踝。于是夏之衍没有打搅,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在经过之时,忽而听见徐丽萍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投一票还要收一条短信费,这些人可真会赚钱。” 夏之衍顺着她的目光往电视机瞥了一眼,就这么一眼,他怔住了。屏幕里正在放一个选秀节目,舞台中央霓虹灯光倾泻而下,周围闪光灯咔嚓亮起,一切都让夏之衍觉得遥远而陌生,那竟然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 那是一个光鲜亮丽却生存竞争极其残酷的世界。 站在台上的选手被灯光、呐喊、喧嚣、掌声包围着,在那一刻,他仿佛就是世界的中心,被所有人追捧,获得万千崇拜。这种感受一旦有过,便会像上了瘾般,无法脱离。会叫人全身血液上涌,仿佛站在云巅之上。只可惜上一世夏之衍努力了很久,仍然没能在那个圈子里出头露角。 正在演唱的那个选手,夏之衍还认识,后来和他签约了同一家公司。此时对方闭着眼睛,柔情似水的歌声从话筒里传出来,如同潮水般涌进所有观众耳朵里,他的脸像现在这样通过电视机映入家家户户平凡百姓的眼睛里。 徐丽萍按了下遥控器,起身打算去睡觉。电视机突然黑了,夏之衍一眼就看见提着脏衣服站在原地的自己,身上挂着一件洗旧发白的背心汗衫,与方才万千瞩目的那人比起来,显得平凡如蝼蚁,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 上一世他随波逐流,毫无目的,为了钱才匆匆挤进娱乐圈里,可想而知,事业回报他的也是波澜不惊毫无起色如同死人般的心电图。他本来就不是专业科班出身,仅仅靠着一副好皮囊才吸引一些为他花钱的粉丝,起点一开始就比所有人都低一些。这注定了他要耗更多的时间来追上别人的起跑线,更别说和别人同台竞跑了。 虽然有钱支付夏星竹的医药费,也不愁吃不愁穿,可从未享受过真正成就事业的快感。现在想来,这个圈子如同大浪淘沙,夏之衍上一世就是被淘下来的那批人。 可为什么站在高处的就不能是他呢? 只有在那个能够俯瞰一切位置,才能游刃有余!也不会因为挡了别人的路,就被当作棋子除去,更不会像上一世那样,还要靠薛疏的庇护。 与其靠别人庇护,不如把自己变成庇护别人的人。 徐丽萍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夏之衍,表情似乎有些异样,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最近怪怪的,忍不住皱眉:“还想看电视?快去睡觉!” 她话音刚落,忽然家里的座机响起来,这座机装了有些年头了,铃声有一下没一下的,时常接不到,这会儿在客厅里响得格外突兀。 夏之衍也回过神来,问:“妈,你怎么不接?” 徐丽萍一贯把心事藏得很好,此时瞧起来却像是老了十岁,满脸愁容。 她不接电话,这铃声便如同催命符一般响了起来,刚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夏星竹也有些怯怯地站在门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之衍皱了皱眉,过去接起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阵谩骂,从一连串含糊不清的话里他听懂了两个字“还钱”,这段日子家里事情接二连三,徐丽萍先前火化夏父时就花了不少钱,都是借的。这阵子工资预支了几个月,本来打算用来还钱,谁知又被亲戚逼着安排葬礼乐队,于是她只能按住这笔钱,暂时没有还。 徐丽萍脸上挂着疲惫,挥挥手道:“你们别管了,先去睡觉,我有办法。” 夏之衍如今这个年纪,本来就应该为家里支撑起半边天了,他道:“妈,你手里攒的钱不如先还。但葬礼乐队也要办,免得叫那群人嚼舌根,不过我来想办法。” 请不请乐队他自然都无所谓,他不在意亲戚们的眼光,但他不能让这件事情成为徐丽萍的一桩心病,纯粹当作花钱消灾。 他语气笃定,说完就转身进卧室了,倒是叫徐丽萍怔怔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一方面欣慰儿子终于能替自己操心一二,另一方面却只把夏之衍说的话当作笑话,不过十五来岁的少年罢了,初中都没毕业,能用什么法子赚到学费呢。 她叹了口气,将脸埋进手心里。 夏之衍回到房间里,心里也有点憋气,知道当务之急是拿到钱还债。能找薛疏吗,不能,他有手有脚,干嘛要去当乞丐。他还有别人没有的东西,那些年在娱乐圈里混,所有跳舞声乐技能,他全都会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一个人拥有的才华和技能,才是最大的财富。 他本来想在徐丽萍拿出去卖的编织袋上稍作改动,卖出更高的价格,但是仔细一寻思,这都是需要成本和本金的。现在家里别说捉襟见肘了,就算不那么艰难,徐丽萍也不会信任他一个小孩子,拿出钱来放心让他折腾的。 那么只能靠他自己挣到足够的本金了。 他站到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以十二年后的眼光来看待,自然看哪儿都不觉得满意。头发太长了,遮住了眼睛,显得有几分阴郁。衣柜里衣服也除了校服就是旧得发黄起渣的汗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别说赵秃总是拿这个来刺激他的自尊心了,就连他瞧着,也有些不顺眼。 他如今早过了少年敏感的年纪,倒不是很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这样出去,阶层一目了然,很难找到事情做。 于是,夏之衍从薛疏送过来的衣服中,随手挑了两件黑色长裤和白衬衣,换上了,打算日后赚钱后还给他。薛疏的品味很好,高档的布料和精致低调的暗纹,即便是在十来年后也并不过时。也并非很正儿八经很刻板的衬衣,而是宽松休闲型,很舒适。 这刘海太碍事了,想了想,他找了把剪刀,对着垃圾桶把额前头发给剪短了,露出光洁的额头。这样一看,整个人就精神了许多。 第二日便是周末,夏之衍一早出门,手里攥着几张名片。 夏星竹还在睡觉,徐丽萍一清早就出门摆摊去了,因此他一路下来,自己买了早饭。楼下有家面摊,下面条的姑娘比夏之衍大上几岁,本来边打着呵欠边盛面,谁知眼睛落到夏之衍身上,顿时脸红得滴血。 不止是她,来面摊这儿的都是一栋楼的老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素来知道五楼家徐丽萍有两个俊俏儿子,但是这俩孩子平时都低着头匆匆走过,不见人的。难不成坐着的这个就是?这可比邻里嘴里说的要帅气上太多了,都不用拾掇,便可以直接拉去当明星了。 下面条的姑娘将一碗面条轻轻地放在夏之衍身前,脸上红晕还未褪去,悄悄地站到摊子后面打量他。只见对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浑身沉默寡言的阴郁一扫而光,脊背很挺,身形很修长,往那里一坐,衬得小小面摊子瞬间变得简陋了。 夏之衍掰开筷子,注意到碗里牛肉都比平时多了好些,覆盖了一整碗,居然无从下嘴。 第14章 十几年前,整个城市还尚在建设当中,没有后来那样遍地都是的娱乐场所。整个A叫得上名字的咖啡吧不过三家,而且招服务生的比较多,比钢琴师的薪水报酬还要更多。毕竟此时经济远没有后来那么发达,大多数人没那个闲情逸致。但夏之衍还是打算过去看看。 他去的第一家店名叫“一九九五”,这家店在后来十分有名,开了许多连锁店,此时还是刚起步。但夏之衍觉得能够将咖啡酒水行业做成业内巨头,必定有眼光独到之处。 “一九九五”处于商业街中心,周围是意大利式建筑,里头环境不错,但很冷清。夏之衍乍一进去,里头的服务员还以为他是来消费的客人,登时迎上来。直到夏之衍朝对方说明来意后,对方态度顿时消极了,让他在休息区稍等片刻。 夏之衍坐下来,朝咖啡厅中间的三角架钢琴看过去。黑色琴身十分有质感,发出淡淡的光泽感,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瞧不清是什么牌子的钢琴,但应该也是咖啡厅老板花了大价钱的。 坐在钢琴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人忽而抬头来仓促地看他一眼。他似乎以为夏之衍刚才在看他,于是不安地挪了挪身体,手一边抓紧了旁边的包。这动作还挺奇怪的,夏之衍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他上一世因为半路出家,演技不好,被经纪人送去跟着老师学了一些班。演员是一个十分复杂的职业,要想演好一个角色,你首先得变成这个人。于是必须研究不同职业、不同性格、甚至不同出身的人,才能够自我代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演员是一种心理学范畴的职业。 夏之衍又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对方突然将包拿到怀里。 就是在这时,夏之衍听到了吧台后面厨房里的一阵争吵。 “还有谁能靠近收银台,不是你是谁?”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 从他的视线望过去,勉强可以看见,那里站了几个服务员,其中穿着深色西装的似乎是这里的经理之类的,站在她对面垂着头的是一个穿着黑白侍应生服装的清瘦少年。那少年抹了抹眼泪,抬起头来,夏之衍顿时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是他班上的一个同学。 除了陈沉之外,夏之衍与班上其他的人都没有深交,因此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这人叫周恒。 周恒是个学霸,永远坐在教室第一排埋头刷题的那种。 “我没有偷。”周恒哭着说,说话间似乎察觉到不远处的视线,红通通的眼睛转过来,与夏之衍的视线对上的一刹那,脸色立刻涨红了,是羞耻得无地自容得那种。 夏之衍坐着没动,厨房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外头的侍应生听说出了一个小偷,都纷纷围过去看,一时之间整个咖啡厅只剩下零落地坐着的几个客人了。 就在这时,靠近门边的那个人紧紧抓住公文包,打算走了。 夏之衍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见他步伐微乱,明明咖啡厅里开着冷气,他耳根旁边还渗出汗水来—— 电光火石之间,夏之衍猛然觉察出了一丝异样,他腾地起身,他个字高,这动作动静委实大。那中年男人本来就已经靠近了门边,见此异状,忽的冲出了咖啡厅。就在这时,警报突然响了起来。 那经理这才反应过来真正的小偷已经趁着混乱之际溜出去了,慌忙喊人去追,却已经来不及了,几个侍应生追到门边,只能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追了出去。 ** “真他妈不想拍了!”王跃把手里的分镜剧本往茶几上一扔,猛地拿起茶几上的冷饮狂吸几口,一脸烦躁。站他旁边的摄影师苦着脸看了看腕表,这都上午十点了,微电影的男主角还没有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烈日下等上数十个小时了,作为总监制和导演的王跃都不耐烦了。 他们是艺术学院这一届的导演系毕业生,为了毕设煞费苦心,几个人从家里掏了钱请来一个十八线小明星挑大梁,谁知道这年头十八线也有架子,半点儿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一行人围着这个十八线忙前忙后十来天,全都是一肚子气,但自己脑子进的水,现在不管怎样都要继续拍下去,不然毕业证想不想拿了? 正在赵清十分怨念地摆弄着镜头时,两条身影忽然映入镜头中,他眼神变了变,出于摄影师的敏感度,立刻扛着摄像机追了过去。 那名穿着白衬衣的少年约莫十几岁,步子迈得很快,没跑一段距离就从后面追上前面一个中年男人。那名中年男人抱着一个文件包,跑得一头汗,回头来一看,瞳孔顿时一阵猛缩,膝盖都开始发抖。 映入赵清镜头里的,是那个跑起来带风的少年,在意大利式的建筑群里跑起来,整个人宛如画报,这么远的距离瞧不见对方的正脸,但光看背影,有种特殊的气质。 等真正看见了对方的正脸,赵清立刻怔住了,眼眸倏然兴奋地亮了起来。那是一张十分上镜的脸,眉眼漆黑,皮肤却白皙到不用上妆,在阳光下莹白发亮,五官立体有阴影,难得一见的英俊,而且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抓镜头感,就仿佛曾经在闪光灯下待过许多年一样。 有了这张脸,特么还请那个十八线干什么。 少年三下两下追上前面的中年男人,伸手抓住对方的肩膀,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似乎身手也非常好,看起来有练过。 不止如此——这边站着的几个人中,有个体育学院学习武术的,在这个临时剧组里充当武术指导。他只觉得奇怪,这少年身形全然不像散打跆拳道一类,反而像是半路从剧组里的武术指导那里学来的一招半式动作。 而且动作颇有古意,行云流水,还十分照顾镜头。简直神奇了。 “喂喂,赶紧拍下来!”武指焦急道。 赵清举着摄像头,眼神发光:“我这不是拍着呢嘛!” 中年男人脸色发白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夏之衍揉了揉手腕,也觉得有些痛了。他拍打戏出身,一招半式自然是会的,但剧组里教的都是些花拳绣腿,样子好看,却实际没什么太大作用。换作薛疏真拳实腿上来,这男人八成挺不了这么久。 咖啡厅里冲出几个侍应生,七手八脚地将中年男人围起来。 “愣着干什么,报警!”经理踩着高跟鞋也冲了出来,一把抢过男人手中的手提包,急急忙忙地清点数目,见和丢失的钱财分文不差,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她的视线这才落到站在一边的夏之衍身上。 李经理眼神晃了晃,对方身上被汗水湿透了,但站在那里有种很冷的气势,看起来不像一般少年。不由得就多盯了几眼,直到对方漆黑的眼睛看过来:“你好,你们这儿是不是在招弹钢琴的,我过来试一试。” 对方话音落下,李经理才反应过来,身后几个小姑娘侍应生已经红着脸窃窃私语了,她眉头皱起,朝身后瞪了一眼,才将头转回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之衍。” “刚才多谢你帮忙了,那跟我进来试一下吧,要是弹得还不错,就你了。”李经理琢磨着以这少年即便弹得不好,以这张脸怎么着也可以吸引些女顾客,这买卖不亏,于是暂时答应了下来。这会儿警察还没到,她便先带着夏之衍往咖啡厅里头走,边让旁边的侍应生简单介绍下这里的营业时间。 方才出了这么一桩事,任谁心情都不会好。李经理一推门进去,瞧见周恒还傻不拉叽地站在门边儿上巴巴地望着,顿时心情更糟糕了,瞪他一眼:“站这儿碍手碍脚干什么,拿了薪水不去干活儿?” 周恒见真正的小偷被抓回来了,沉重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低着头转身就朝厨房走。 李经理提着装钱的袋子正打算往收银台走,忽而听见身后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既然偷窃的不是他,你不是应该为刚才侮辱性的行为道歉么?” 周遭顿时都安静了,李经理猛地扭头盯着夏之衍。 站在前头的周恒却是脚步一顿,半天没敢动。夏之衍在班上的人缘一般,但比自己还是好多了,至少没人敢欺负他。以前周恒在班上也被诬赖欺负过,但从没见夏之衍有过任何表情。 今天他不知道夏之衍是怎么了,忽然变了一个人,还为自己出头。他有点想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夏之衍:如果你帮我的话我就一步登天了,等我靠自己的双脚走上来,站到你的身边。 少年薛疏:想哭,求抱。 夏之衍:公主抱要吗? 少年薛疏捂脸:……好,好的呀。 成年薛疏:喂喂喂! QAQ我我我收回上午的话,明天继续更新,感觉所有事都撑过去就好了 第15章 当着所有人的面,李经理面子挂不住,顿时脸色冷了下来:“他是员工,我是上司,他没守住自己的本分,没照看好收银台,还反倒怪我不是了?” 咖啡厅里的员工们不敢上前说话,空气如同冰封了般逼厥。周恒心想夏之衍是为他说话,却反遭经理的冷言冷语,而他什么也不敢做,顿时有些愧疚。 “他在厨房,看顾收银台是收银员的责任。”夏之衍揉着手腕,似乎懒得看她。出了事就推锅,看这位经理这剽悍模样,怕是也走不长远的。真正爬的高的反而越是会做人,无论对上对下都用同一张笑脸,而非对上逢迎对下排挤。 这种态度顿时让李经理火气上来了,她脸都拉了下来,语气更比刚才冷上几分:“看在你们两个还是孩子,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你不是要弹琴吗,现在你就上去弹,弹出来看看,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打工捞钱的。” 语气颇有几分泼妇骂街的架势。 周恒垂着头,感觉自己连累了夏之衍,眼圈悄悄的红了。 李经理这话一说,所有员工也不干活儿了,都围了过来。 李经理本来应该呵斥几句,把她们赶回原地,此时却有种刻意放任的意思。都过来才好呢,都过来看这小子丢丑。这小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左右,她才不相信对方能弹得有多好呢,要是弹得好,还来这里干嘛,不早就登上报刊了么。 但同时心里又有些心虚,瞧这小子身上穿衣打扮皆是不错,家庭条件似乎不错,或许从小学钢琴也说不定呢,自己要是太过武断,待会儿说不定闹出笑话。但李经理硬是憋不下这口气,看这小子不顺眼,也就不觉得他会弹出什么玩意儿来。 夏之衍也没废话,径直走到钢琴边上,往那儿一坐。 他脊背挺直,身形优雅,手腕轻抬,几个简单的动作拂动光影,居然叫人有些呆了,仿佛并不像坐在他们面前的人,而是坐在屏幕里,隔着十万八千里那么遥远的距离。 明星和路人即便长着同一张脸,只因气质不同,便会有着天壤地别的距离。前者气质经过数年的锤炼打磨,出落得犹如天上星、盘中玉,即便演起乞丐来,也会叫人知道那不是一般的乞丐。而后者即便长着美颜不可方物的脸,却因少了气质,而仅仅凡间摊贩上普通烟火一支。 坐在钢琴面前的少年与黑白琴键融为一体,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脸上半明半暗,实在好看,只能用钟灵毓秀来形容。这一刻,咖啡厅里所有人纷纷怀疑起夏之衍是不是某个已经出道了的艺人,跑来这里寻他们找消遣。 可是一连串琴音从夏之衍手下流窜而出时,李经理绷住的神情立刻崩了。 这弹的什么鬼,完全是几个破碎凌乱的音阶任意组合,毫无音律感。 叮叮咚咚叮叮咚,一会儿重如锤鼓,钢琴都要被他砸烂了,一会儿手指绵软,气若游丝的。 不仅是她,周围人眼中也流露出几分失望来,原本以为这人弹得会很好,结果浪费了他那张脸啊。 周恒表情瞬间塌下来。 李经理反倒有种翻身的感觉,脸上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对周恒道:“这样,选新员工是件大事,光我评定哪里够啊,你去旁边写字楼把老板叫过来,一起观摩观摩。” 周恒脸色很难看,夏之衍弹得这么差,怕是要被老板轰出去吧,更别说给他工作的机会了。 “去啊!”李经理催促道。 周恒仍是没动,旁边一个非常懂眼色的小侍应生跑过去了。 咖啡厅的老板是个戴着黑镜框的中年男人,方才抓小偷时,李经理怕承担责任,没敢惊动他,这会儿为了一个小小的弹钢琴的职位,倒是特意惊动他一番了。老板心里一清二楚,只是此时没有计较。 夏之衍望了一眼来人,正是那张日后会出现在各大财经杂志封面的脸,此时头发凌乱,微胖啤酒肚,胡子拉碴,不过普通商人一个,谁能想到以后会成为全球知名的连锁店“一九九五”的创始人。 夏之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容。 忽地手腕一抬,乱七八糟的琴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手腕轻轻落下,手指却力沉千均地落下第一个音。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周遭空气寂静了一秒,众人屏住呼吸,没有预料到的是,一连串行如流水的音乐如同天籁流进耳朵里,和方才那乱七八糟的叮咚完全不同—— 弹奏出的画面就这么倏然一变,仿佛凌乱的房间脏兮兮的角落被神奇之手在刹那之间收拾整洁。一挥手之间,前后变化天差地别。音乐犹如神来一笔,弹奏出极具节奏感的画面感来。 无人的思维不跟着他的指尖在走,紧张、惊诧、震惊,在最后一个琴键戛然而止时,如同滑翔翼猛然在空中崩断,直直坠落,眼前万丈高楼即将置之死地—— 可是紧随其后的又是一连串浅淡尾声,犹如劫后余生。 夏之衍弹完了,可是所有人呼吸都仍不敢变重一点。 周恒感觉自己在这琴音里几乎走过了一个轮回,烦躁、安心、恐惧、死亡,又是新生。他无法用语言描述这种战栗的感觉,只是眼眶通红,直直盯着夏之衍。心里同时涌起一丝无法言喻的感觉,他从没见过夏之衍的这一面,居然是这样令人震撼的一面。 静谧的咖啡厅里倏然出现鼓掌声,却是这家店的老板梁生才,他过于激动,几乎是瞬间就上前一步拉住夏之衍的手,导致见惯了老板疲颓一面的李经理吓了一跳,她从方才的琴声中缓过神来后,就立刻脸色变了变,心道不好。 果然看走眼了,这少年居然还是个狠角色,一开始乱七八糟的弹奏难不成还是装出来的! 梁生才激动之情已经无法按耐,他是个商人,此时瞧见夏之衍已经犹如瞧见活生生的摇钱树。想到的也绝不是让夏之衍在这个区区咖啡厅做一个弹钢琴的,大材小用是蠢材才会干的事情,他想到的,是更长远的计划和更宏大的发财宏图! 只是,他将脑子里一瞬间的冲动念头硬生生咽进了喉咙里,他以为站在自己对面的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十五岁少年,哪里懂那么多,于是只是道:“就你了,就你了,明天就过来。” 夏之衍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问:“薪水?” 梁生才是个暴发户,最不缺的就是钱,缺的只是钱生钱的契机。此刻有了摇钱树在手里,前期投入再多的钱都不是问题。他立刻道:“你要多少,我这里就开多少。” 夏之衍其实也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对方有钱,他有技能,如果能互相利用,再好不过了。而且他对梁生才以后的经历十分了解,对方虽然是个暴发户,在商业上却极具头脑,擅长幕后操盘运作。这样的头脑已经非常难得了,关键是他还挺讲义气。 梁生才也是极其圆滑之人,把周恒拉过来,就道:“你同学的薪水,我也给涨三倍。” 三倍是什么概念,已然超过李经理的薪水了,周围的侍应生全都倒吸一口冷气,俨然看到了现场版的一人飞升鸡犬升天。此时,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方才咄咄逼人的李经理了,而李经理僵硬地站在一边,心里一直沉沉地落下去。 …… 街对面拍摄微电影的几个人却发生了争执,那名十八线演员姗姗来迟,按照惯例开始耍大牌,称天气太热,要求导演王跃给他往现场运一台空调过来。 这几个大学生能有钱拍的起电影,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都在这儿晒大太阳等你几小时了,居然一来就给人摆脸色,谁能忍? 武指脾气最炸,顿时撂摊子就不想干了,嘴里嚷嚷:“请他来个屁,还不如请刚才那个追小偷的小孩呢!” “还不如谁?你说清楚!”十八线还没说话,他的助理已经指头戳上脸了。这里除了姗姗来迟的十八线一行人,剧组里其他人都看到了刚才夏之衍追小偷的那一幕。于是少不了有多嘴多舌的人在十八线面前添油加醋渲染一遍。 十八线听完,脸已经黑了。 这一天本来打算拍全场的戏,末了耽误大半天,只拍了半场,效果还不尽如人意。 赵清两头劝,打圆场,头都要大了,想到方才那小孩那么上镜,心里其实也动了心思。等收工后,就单独去咖啡厅找了回人,谁知道人家早就走了。 …… 夏之衍回到家后,就把薛疏送的衣服脱了下来,洗干净晾起来。梁生才给他开的薪水很高,还预支了一个月薪水,就像好不容易揪到一棵摇钱树,生怕夏之衍跑了。 他冲了个凉水澡,穿着件凉快的白背心出来,数了数信封里的钱,刚好还徐丽萍之前欠下的那些,于是趁着徐丽萍还在外头摆摊没回来,一一打电话过去,骑着他那辆哐当响的旧自行车,把钱给还了。 都说欠钱的是大爷,借钱的是孙子,但到了夏之衍这里,却都掉了个个儿,他去还钱整得和孙子一样,好几个人见是他一小孩来还钱,都怀疑钱是不是假的,当即揪着夏之衍去市中心银行柜台验证一番,确认是真的才放夏之衍走。 一圈子转下来,钱是彻底还完了,夏之衍也快要瘫了。 一夜无梦。 等到他背着书包冲进教室的时候,再次迟到。讲台上站的赫然是赵秃头,这次却一反常态,不仅半句嘲讽都没有,还态度和蔼得可以给他颁个亲和大奖,就差没亲自把夏之衍领到座位上去了。 变化之大,夏之衍不是不明白。 赵秃头怕是后知后觉地打探到薛疏究竟是什么人了,没吓尿裤子就算他心态好了。 周围的同学倒是大多数没有亲眼见到当日情形,只是道听途说,听说夏之衍当着校长的面怼了赵秃一面,于是看向夏之衍的眼神有些异样。上次夏之衍进教室时,这些人没注意,此时将探寻的目光放在夏之衍身上时,才发现,他真的变化太大了。 那种变化,就像是蒙尘的珍珠一朝抖落了灰尘一样。 夏之衍一概不理,坐下来就开始翻书。 上课没一会儿,从前边就偷偷传过来一本笔记,用正楷字体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还用红色的笔标注了重点、易错点、易考点。 夏之衍抬头一看,周恒已经怯怯地缩回了头。 他表情淡淡,没说什么,收下了,反正他也帮了周恒。 陈沉没有心思听讲,他一直盯着夏之衍,自从夏之衍前几天故意忽视他以后,他就没再理会过夏之衍了,就像是赌气一样,心里很烦躁。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方就像是一朝之间变了个人一样。 而他分明什么也没做错! 可他赌气不理夏之衍,夏之衍便也再没来找过他了。 原先本来是最亲密的朋友,忽然之间,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隔阂横了进去。 陈沉心里怪不舒服的,几乎如鲠在喉,他游戏没有通关、考试考砸了、被他爸骂了,都没有这种难受的感觉。就好像失去了本来紧握在手里的东西,而并不知道,失去的是什么。 一下了课,他立刻站了起来。 他在犹豫,要不要道一次歉,为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的什么事情,至少让夏之衍开口跟他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朝周围看了看,手心紧张得冒汗,但幸好没人看过来,于是抓起桌上的高瓶可乐,走到夏之衍桌边,匆匆往他桌上一放。 “请你喝的。”陈沉本来不想语气冷冰冰的,但他忍不住,一说出来就有些挑衅的味道。 说完就赶紧回了位子上。 但是夏之衍没有动,也没有碰可乐,垂着头飞快地在纸上演算题目,就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所作所为似的。 陈沉手指掐进了掌心,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大声提醒一下。 就在这时,讲台前面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好像有人转学过来了!”教室里立刻一片起哄“男的女的?” 喧闹当中,赵秃毕恭毕敬地领着一个人进来了,率先进门的是笔直的长腿,紧接着是一张眉目如星的脸。这人实在贵气,和教室格格不入,众同学都安静了,埋头写题的女生都纷纷抬起了头,正在猜想着他会坐在哪儿,就见对方忽然一个箭步冲了下来—— 薛疏三步两步走到夏之衍桌子旁边,瞪了陈沉一眼,然后单手把可乐瓶给开了,咕噜咕噜全灌进了自己肚子里。 —— 薛疏日记: 2017/05/17 央求我爸好久,他说如果能一分钟单手做两百个俯卧撑,就同意我转学。 于是我做了四百个。:)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坚持日更吧,过了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第16章 薛疏三步两步走到夏之衍桌子旁边,瞪了陈沉一眼,然后单手把可乐瓶给开了,咕噜咕噜全灌进了自己肚子里。 喝完了抹了下嘴。 漆黑的眼睛朝陈沉一瞥,手腕一翻,可乐瓶空空如也。 全教室都呆呆地看着他。 这谁,太嚣张了吧,陈沉在班上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他不怕么。 可乐瓶子被扔在地上。 他长腿一踢,一道弧线后,准确无误地正中教室后方的垃圾桶中心。 本来长得就惹眼,还这么招摇,这个年纪的女生们正值暧昧懵懂年纪,还不三下两下心都被骗走了?夏之衍朝四周瞥了一眼,突然捞起椅背上的校服往薛疏脸上一罩,淡淡道:“上课了,还不坐下。” 薛疏七手八脚接住他的校服,偷偷摸摸嗅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脸却已经红了。他走到夏之衍正后方。本来夏之衍后面是另一个男生的位置,不知道薛疏跟赵秃说了什么,今天一早赵秃就过来把那男生撵到了别的位置上。 薛疏还没坐下,斜里伸过来一只手,登时拎起他的衣领。 陈沉脸色无比阴沉:“你什么意思?” 薛疏挑眉,顿时有几分戾气,背对着夏之衍,用嘴型威胁道:“出去打一架?” 夏之衍没有看见,但周围有看见的都倒吸一口冷气。 班上的同学们纷纷心想,这位新同学长得倒是好,就是没脑子,来之前不懂做做功课。要知道这学校里什么人不能惹,什么人可以惹。 陈沉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眼前这小子八成就是这两天同学们口中流传的那位,夏之衍和赵秃头起冲突时,帮了夏之衍一次的。怪不得两个人看起来像是早就认识了。说不出原因,他心里有莫名奇妙的火气,就像看到平时和自己一起上厕所的死党突然和别人一起上厕所了,还不带自己一起玩儿。 赵秃眼瞧着情况不对,生怕两个人打起来,赶忙从讲台上下来劝架。别人还以为他是怕陈沉受伤,怕是只有他和夏之衍两个人知道,他是怕陈沉伤到薛疏一根手指头,到时候他吃不了兜着走。要知道陈沉家里是有钱,但哪里比得上人家有钱有权还有势。就光比钱吧,还是比不上! 陈沉脸色十分难看,放开了薛疏。他当三好学生当惯了,怎么可能真的在教室打起来,只是憋了一肚子气,脸色阴雨欲来。回位子上坐下时忍不住将椅子一踹,发出很大的声音。 送一瓶可乐以示好意,这已经是他的极限。被薛疏横插一道,他的自尊心万万不可能允许他再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了。 薛疏倒是像没事人一样,抱着夏之衍的校服在他后面坐下了,手臂交叠端正地摆在桌面上,俨然循规蹈矩乖乖好学生。 薛疏也知道陈沉是谁,就是那个黏着夏之衍的“狗皮膏药”,应该是夏之衍先前最好的朋友,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自己和夏之衍认识以后,夏之衍就好像对他冷淡了……薛疏心里美滋滋的。 台上赵秃口吐唾沫地讲课,台下薛疏伸长了腿,勾住夏之衍的凳子,悄悄往后拖。 “干嘛?”夏之衍配合地往后桌上一靠,拿本书挡住薛疏的脑袋。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转学?”薛疏伸长胳膊趴在桌子上,脑袋刚好若有若无地抵住夏之衍的后背。头皮简直发麻,五雷轰顶莫过如此。眼皮子底下也看不见别人了。 “你自己想说,就说呗。”夏之衍道,他只能感觉一颗脑袋粉饰太平地在自己背上蹭,还非得装作不小心挨到的,他也没躲开,大大方方靠上去让对方蹭,反正蹭几下又不会怀孕。 “本来我们也不用参加中考,文化课也已经学过了,前两个月集训完毕,这个月该放假了,我就利用假期转过来,和教官说想多学点儿东西,他就同意了。”薛疏用手扣着桌子上的钉子,声音干巴巴地说:“但我成绩不好,八成跟不上这里的进度,在这儿我又不认识别人,你可不可以……” 前面跟个祥林嫂似的絮絮叨叨那么多,就是为了这一句。 后面的话越来越轻,还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夏之衍的脊柱。 夏之衍那里本来就有些敏感,被戳得感觉怪怪的,酥麻酥麻的。 他突然转回头来,把趴在桌子前边儿将头送出去的薛疏吓了一跳。 两人脑袋一下子挨得极近,夏之衍拿书挡住两人脸,勾起嘴角,轻轻吐气:“可以啊。” 薛疏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炸开了红晕,忽地后撤,把脸埋在手里装睡觉,一整节课不再说话了。 夏之衍这才回过头,专心听课看书,一边似笑非笑地想,薛疏还是太嫩了,经不起撩。 新同学转学过来的新鲜劲儿仅仅维持了两节课,就消失到九霄云外了。一开始围过来的同学如同苍蝇般把过道堵得水泄不通,抓住薛疏问七问八,但薛疏一概不理,闷头睡觉。就连女生都觉得这人太傲了,不好相处,本来兴冲冲地围过来,都败兴离开了。 但等到夏之衍起身去厕所时,薛疏忽然就像脑袋顶上长了眼睛一样,刷拉踢开凳子站起来,追了上去。 夏之衍走进厕所,薛疏能跟多近就有多近,抓了抓脑袋,有点委屈地问:“对了,刚才课上不好问你,我手机号码给你了,为什么你没有给我发短信?” 夏之衍瞥了眼那只黑色手机,和自己的同款,敢情还是情侣款,有些不忍直视地撇开眼睛,道:“我发了。” 薛疏莫名奇妙,把手机拿出来摆在他面前,收件箱记录空空如也。 夏之衍皱眉:“是不是有人动过你的手机?” “不可能啊。”薛疏迅速否认,自从他把礼物送过去后,就一直将手机紧紧抓在怀里,睡觉也开了最大的音量和震动提醒,一旦有短消息来绝对会知道。训练的时候还被教练训过好几次。本来他也想主动发的,但是又怕夏之衍觉得他太烦了。三番两次打搅,万一人家在写作业怎么办。 夏之衍也有点奇怪,但没往心上去。 再度回到教室的时候,是林云雨的课,夏之衍正在看那本教辅资料,凭着记忆力把当年似乎考过的知识点一个一个圈了起来。是为夏星竹圈的,他弟成绩不错,但毕竟到不了省重点的程度。这一世他希望夏星竹能够过得顺遂,做这些很大程度是为了他。 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要想把当年的知识全都捡起来,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夏之衍只能拿出教科书从头看起,一边总结知识点,一边做题。基本上做了三四天,就找到了手感。毕竟现在只是初三的知识,如果是高三的知识,怕就更难了。 剩下的一个多月,用一周将各科的教科书看一遍,知识回忆起来。两周题海战术和改错题,最后一周把这套教辅看一遍,应该就差不多了。他对夏星竹的要求反而更加严格,一开始就让对方把教辅资料从头到尾做一遍。 万玲坐在教室前面,趁着林云雨转身写板书的时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夏之衍。 这不能怪她,对方变化实在太大了。 以前什么时候看到他认真学习过?但这几天在学校,他都是一句话不讲,埋头做题。也不知道为什么,万玲觉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出来了,那种感觉实在是天翻地覆,无法形容。 一下了课,万玲就找了个借口走到教室后面来,她还没走近,忽然感觉到一道虎视眈眈的目光,那个新来的转学生抱着手臂坐在夏之衍后面的位置,对着自己微微挑眉,脸上的表情称不上有多友善。 万玲还没来得细想,忽然听见教室外头一阵嘈杂喧闹。他们这班上是整个年级最好的重点班,平时绝对不会这么吵,不知道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班上最爱出风头的同学跑了进来,道:“好像是有人要来我们学校拍电影了,是不是要挑群众演员啊,我看校长领着他们一行人朝咱们班走过来了!” 此言一出,整个班上顿时有些躁动。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谁没在电影里见过几个古惑仔。虽然是小小一框屏幕,可对他们而言实在是无比遥远的世界,更何况当演员的看起来光鲜又赚钱,谁不想要多看两眼?现在就算是当个不露面的群众演员,也够他们以后吹嘘上半辈子了。 班上几个长相出众的女生匆匆忙忙掏出镜子。 陈沉脸色仍不虞,平时和他玩得好的几个人此时围了过来,道:“八成是找你的吧?”整个学校里有娱乐圈背景的只有陈沉一个人,父亲是钢琴家,母亲当年也是有名的女星,当然现在不怎么露脸就是了。 他这么一说教室里的同学们也反应过来,外头已经有人在叫了:“应该是找你的吧,陈沉!过来呀!” “别挡在我面前。”陈沉有点不耐烦地拨开人群,他平时脾气称得上好,不会这样,但今天实在是心情很糟糕,站起来朝朝教室外头走时还特地转头看了夏之衍一眼,结果又发现对方靠在桌子后面和新来的交头接耳。 陈沉刚走到教室门口,那一行人就来了,时尚且潮流,看起来就像搞艺术的。为首的人肩上挎着单反,正在和校长说什么,等走近了后,目光在陈沉身上落了几秒钟,而后对着他道:“你们班上是不是有个叫夏之衍的?” —— 2017/05/19 薛疏日记:其实我觉得夏之衍没有给我发短信,不然怎么可能没有收到,唉,但我不能揭穿。 大佬日记::-)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有个问题哦,薛哥哥出场镜头比薛叔叔多好多,可为啥感觉大家都更喜欢薛叔叔呢? 第17章 陈沉登时愣住,刚准备伸出去与对方握手的那只手不自在地缩了回来,竭力自然却又十分不自然地插回了裤兜里。 不止他愣住了,围在这里的所有人的愣住了。 谁? 旁边一单细胞男生搭着陈沉的肩膀,有些不解地问:“你们难道不是来找陈沉的吗?” “什么陈沉?” “三点水的沉,就是我身边这位。”男生还不知死活地把陈沉往前面一推。 “不是啊。”赵清看了看手上梁生才给他的名片,那天他去咖啡厅找那个抓小偷的少年,但是没找到,老板就把名字写给他了,让他来这所学校找。他问身边的王跃:“我们没弄错吧,梁老板说的那小孩儿是叫夏之衍吧?” 这声音不大,但挤在门口的学生很多,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下意识地就朝陈沉看过去。原本闹哄哄的走廊,一下子变得死一般寂静。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陈沉整张脸都黑了,掉头就往教室里走。 王跃道:“夏之衍是不是不在你们班上?”要不怎么都没人进去叫一声。 他旁边那男生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拽住陈沉,道:“有倒是有夏之衍这个人,但你们确定你们没有找错人?” 不然有陈沉在这里,怎么会找夏之衍啊。陈沉从小受家世背景的熏陶,没演过戏也多少有点儿天赋,这些人难道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吗。反观夏之衍,就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拿手的才艺啊。 赵清尴尬地笑了笑,说:“没找错人。” 陈沉甩掉那男生的手,骂了句:“你是不是傻逼啊!” 那男生懵了,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狗拿耗子了一把,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讪讪地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教室门口挤满了从各个班赶过来看热闹的人,本来他们也不指望自己能被选中群众演员,只不过来瞧瞧到底谁这么牛逼,被校长和剧组亲自来找。见剧组冲着五班来,他们都以为是来找陈沉的了,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么,除了来找陈沉,还能找谁。 结果,板上钉钉子,一下子把这块板子砸穿了。众人心中惊诧不输于看到最穷的同学突然中了彩票,各种心情都有,复杂,嫉妒,羡慕,好奇,诧异,冷眼旁观。居然是夏之衍?居然找的是他?他会演戏吗?谁也没发话,因为都觉得莫名奇妙,这根本就不是正常情况之内。 这么一闹,陈沉面子都丢大了,沉着脸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赵清又扯着喉咙喊了句:“夏之衍同学,请出来一下。” 夏之衍本来戴着耳机在疯狂写作业,开什么玩笑,他要用几周的时间学完整个初中的课程,简直争分夺秒。另一只耳机跨过前后桌,戴在薛疏的耳廓上,他也没听见。 直到万玲跑过来推了一下夏之衍,他才抬起头来,摘下耳机,所有人都看着他,什么眼神都有。 万玲有点佩服地看着夏之衍淡定自若地走出去,教室里六十几双眼睛,包括站在台上的林老师,以及围在窗口门边上其他班的学生,加起来一百来号人,全都盯着他,他居然面色如常。换了这班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吧,只见他半点紧张瑟缩都没有,大方利落得简直不像同龄人。 夏之衍接过名片,这才搞清楚状况。王跃和赵清一行人是A市大学研究生,打算拍一部微电影做毕设,几个人家中有钱,也豪气得很,没拍这微电影之前就买了很多本市的广告位,包括地铁公交以及报刊杂志什么的。但眼瞅着钱都投进去了,和宣方也商量好了,结果在男主演身上出了问题。 赵清一见到夏之衍,眼睛就如狼似虎地亮了,抱着摄像机的手拼命忍住想要按下快门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这少年虽然穿着校服,但就是感觉浑身有种说不出的气质,那种在闪光灯下待过很多年的气质。 有的圈内人把这个称作镜头感,也俗称会找角度,不是随随便便谁都有的。 很多刚出道的小明星畏手畏脚,小家子气,等红了火了,又容易暴发户气质。而像他这种乍一看就让人很舒服的气质,十分难得。 要不是对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儿,赵清几乎要以为对方在娱乐圈待过七八年以上了。居然这么上镜,举手投足都老练得像专门训练过似的,简直完美。 这张脸!这种身段!这种气质!不进娱乐圈简直暴殄天物! “原本请了个小明星,就是上一届选秀火起来的那个,但他刚出道业务能力不行,脾气还大,跟没见过钱似的张口就是五十万,我去,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旁边的武术指导早就想换掉原先的小明星了,张口就抱怨。 “扯那些做什么,现在说正事。”王跃盯了他一眼,武指才住口。 但是倒没有人关注原先那个小明星是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五十万”三个字吸引了,这年头不像十二年后,物价没那么膨胀,五十万可以在A市买两套房子了。一部微电影充其量也就半小时,就算拍得再认真细致,也不过半个月一个月吧,这么短时间就能赚“五十万”? 周围的学生瞠目结舌,就连校长和林云雨也有些吓到了。 他们迅速在心里琢磨,要是真的让夏之衍演,也就是说夏之衍才十五岁就可以挣五十万这么多钱?那以后十年内怕是不愁吃穿了吧,高中学费大学学费都躺着来了。 夏之衍也怀疑这几个人怕不是人傻钱多吧,这会儿娱乐圈没那么膨胀,五十万可以请一个好一点的小明星了。 “你们想找我演什么?要是演个路人,不用这么多人来找吧。”他把名片还回去,脸上表情淡淡的。 王跃稍微稳重些,直接点明:“是男主角,不是什么路人角色,上次在梁老板那儿见过你,觉得你气质符合这个剧本。” 凡事只说三分,其实夏之衍岂止是气质符合剧本,简直从头到脚都是为这个剧本量身定做的!不,或者说,这个剧本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原本只是见对方脸好气质好,也不至于让这几个研究生这么热切地想要找到他,最重要的是,他们亲眼看见了夏之衍弹钢琴。 这简直是天意。 当时几个人虽然嘴里不说,但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惊喜和不敢置信。 这个剧本讲的就是一个弹钢琴的少年手受伤后,心灰意冷一路沉沦,变成街头小混混,却又在遭遇了更大的变故之后,逐渐成熟,与世界对抗的故事。前半部分可以说很丧,却又很文艺,很颓废,需要一张清冷的脸来撑住,单单是帅还不行,不需要那种非常阳光俊朗的帅气。后半部分逐渐爆发,需要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场,而他们在夏之衍的弹奏中看到了这一点。 几乎当天,三人就已经确定了非得眼前这少年来出演不可,那可是他们祭奠青春的电影,怎么能任由一个连钢琴都不会的小演员来搞砸? 可是,这些激动的心情,他们是绝对不会露出半分的。 夏之衍看了他一眼:“原先的那个演员,你们打算和他毁约吗?” 王跃笑了:“我们和之前的演员还没签合同,也就是说男主角的位置还是待定的。当然,不过是给你一个试镜的机会而已,但是你要演不好的话,我们事先说好,也没有时间培养一个中学生……” 他习惯了谈判,先把自己摆到高姿态的位置,但他还没说完,夏之衍道:“我马上要中考了,试镜还是找别人吧,没时间。” 王跃、赵清:“…………” 两人尚在震惊至极,还没说话,武指已经按捺不住,急忙道:“不不不,你不要这么快下决定,等你中考完后再来拍,我们《少琴音》剧组也来得及!” 他浑然不知这话一说出口,完全是暴露了内心急切的心思,多叫人不可思议。本来A大研究生最重要的毕设特地来他们一所中学找夏之衍演,就已经很令人震惊了,居然还是演男主,居然还被夏之衍拒绝了,居然被拒绝后还一副被迫分手死缠烂打的模样? 一时之间走廊里有些寂静。 其他班围过来的同学已经把这个“传说中的夏之衍”给从头到脚打量遍了,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但陡然一横空出世,就这么石破天惊。他们是不是太孤陋寡闻了。落在夏之衍身上的目光成吨增加,几乎将他扎穿。 “是不是有些太嚣张了点?应该是根本听不懂演戏是什么,怕丢脸,才这么快拒绝吧,不然那么多钱的报酬……”班上有人小声嘀咕道,这几天,夏之衍从头到脚像是变了一个人,可为什么就连命运都好像给变了似的。拍戏、当演员、赚五十万。他们这些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居然拒绝了。 校长有些尴尬,毕竟此时的立场上,他是代表夏之衍的监护人的,这几个窃窃私语的学生暗示夏之衍不行,就是暗示他不行。 他刚想要开口缓和几句,教室里腾地站起来一个人,逆着光过来,脸上有杀气。 “你懂什么,你演戏吗,你这么会演怎么没人找你啊。”薛疏漆黑的眉眼上挑,揪住那人衣领,猝不及防把他从窃窃私语的角落拽了出来。 刚才还说夏之衍嚣张,这会子才见到真正嚣张的人,那同学顿时腿软了。 —— 2005/05/19 薛疏日记:虽然不想在夏之衍面前太凶,但忍不住了。QAQ 大佬日记:少年时期的我哪儿都不顺眼,不成熟,不稳重,不知道夏之衍为什么会对他比我好。:)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爱生活!不爱工作! 第18章 这里几乎没人知道薛疏身份背景,只以为是个家境不俗的,哪里还往更深了想。只有校长额头上冷汗顿时滴下来了,连忙上前一步将两个人岔开,打圆场:“好了,薛同学说得对,你们这些同学,不要随便议论别人!大家都散开,回去上课!” ——这哪里是打圆场,分明是单方面帮架。 薛疏放开那同学,顺势抬眸,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所有人都噤声了。再加上校长又乱七八糟一吼一轰,走廊里好奇看戏的人顿时少了许多。 薛疏才走到夏之衍身后,散淡地抱着双臂。 也不说话,往那儿一站,就像什么后盾一样。 夏之衍看他一眼,低头笑了下。 “你笑什么……”薛疏顿时脸上红通通,气势都没了。 夏之衍拍了下他肩膀,转过身打算往班里走,拒绝王跃几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武指和赵清二人自是不甘心,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正是对明星演员狂热崇拜的时候,站在舞台上大放光芒,得多牛逼啊,整天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夏之衍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拒绝了?就算对演戏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光是那五十万的报酬,得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啊! 只是他们不知道,夏之衍对自己有一条规划好的路,即便这蓝图现在不甚清晰,可他想要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最好。以一部微电影出现在观众视野中,并不算什么一飞冲天的开头。 夏之衍已经走开了几步。 赵清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正对着少年找镜头感的单反,转过身去接了个电话。 “谁啊?”王跃脸色有些不大好。 赵清哼了一声,小声道:“还不是林正义的那个屁股翘天上去的助理,前几天还以为多牛逼呢,结果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知道我们想另找他人,就着了火似的找上来,这不,一上午都打了十几通电话了。说得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个角色,有本事真不在乎啊……” 他这话还没说完,夏之衍却猛然顿住了脚步。 “原先请的那位男主演,叫林正义吗?” 赵清有些愣:“是啊。” 夏之衍站在那里,半晌没吭声。刹车失灵之时,脑袋撞上车玻璃的那股尖锐疼痛还历历在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拜林清和陈沉二人所赐,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和林清没有深交,只在同一个剧组待过数月,发生过几次摩擦。他虽然记不起来和林清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也不至于天真到察觉不到对方的敌意。 如果有只苍蝇,跟你走一样的戏路,艹一样的人设,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发通稿声称从演技到长相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艳压你,即便没有被他真正打击到事业,也快被膈应到反胃了。 对于上一世的夏之衍而言,林清就是这只苍蝇。他第一次接男主的戏,林清是男二,从此以后在各大新闻通稿里对方就犹如牛皮藓一样,黏住了就撕不掉了。夏之衍的经纪人不止一次地后悔给夏之衍接了这么一部不讨好的戏,却也是买不来后悔药,无计可施了。 再有一次被牛皮藓黏上来的机会,有人会选择退避三舍,哪怕忍让,也眼不见为净,也有人会选择将牛皮藓踩在脚下,踏过去。很可惜,死过一次,并且亲眼见过薛疏为自己而死的夏之衍,是后者。 而林正义是谁,正是林清的堂哥。这两年以选秀第八名出道,只不过后来混得不温不火,导致后来在娱乐圈连一席之地都没有。夏之衍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跟在林清后头鞍前马后,人前趾高气扬的一家伙。 不知道他抢了这个机会,林正义会有什么反应。 赵清见夏之衍停住了脚步,还以为这事有戏,于是眼巴巴地等着,谁知半天对方也没个反应,悬得老高的心脏顿时又落下来了。 一行人中,王跃最是心高气傲,被当众拒绝,脸上挂不住,心里也郁闷极了。别人不肯演,也不能摁住别人脖子逼别人演不是,只是他们实在为这次微电影准备太久了,从剧本到后期磨合,全都是找的能力范围之内最牛逼的团队,要是真的败在演员这一环节,太不甘心了。 他们正无奈地打算收拾东西走,谁知听见身后的声音传来:“这样吧,留个联系方式给我。” 几人顿住脚步,对视一眼,眼里都有兴奋。 赵清猛地回过头来,惊喜万分地望过去——少年微微扬起嘴唇,天生剑眉,干净温润的笑容却并不阳光也不天真,如同半明半暗的风席卷而来,令人捉摸不透,眸子里深沉的情绪一闪而逝。那是最抓人眼球的一种气质,纤细复杂多变,饶是拍过许多模特硬照的赵清也看呆了。 他在心中微叹,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副笑,谁能说不是天生吃演员这碗饭的呢? …… 这一天直到放学,整个班上都很安静,安静中却又暗潮汹涌。 无数双眼睛悄悄从课本中抬起头,打量夏之衍,以及他身后的薛疏。可二人仿佛十分有默契,一个在光鲜亮丽的舞台上待过太久,对旁人目光视若无睹。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我行我素,只在乎想在乎的人,哪管你哭你笑。 放学时,薛疏被班主任带出去办理入学手续。 夏之衍开始收拾书包,正要将课本放进包里,谁知一只少年骨骼修长的手,忽地按住了那本书。 他抬眸,撞上陈沉一双直勾勾的眼睛,对方手指用了很大力道,将那本书摁在桌上一动不动。随即身子往前一趴,两只手按在桌上,咄咄逼人的姿态,面上却很平静:“夏之衍,我们聊聊?” 教室里还有几个人没走,平时和陈沉玩得极好的男生倚在门边,手里抱着只篮球:“陈沉,不是说放学打篮球吗,来不来啊?” 陈沉头也没回,眼角上提:“滚!” 于是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夏之衍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从陈沉手下抽出那本书,对方倒也没拦着,只是撩起眼皮,从下往上盯着他。 接二连三遭遇冷脸,陈沉要是再意识不到什么,他可能就有点傻缺了。 只是,聊一聊,还能聊什么。 二人从小结识,后来走向陌路,在娱乐圈起伏十来年,谁都不可能一尘不染,也不可能一尘不变。当知晓了结局之后,再回头来看少年时期的这点友情,就会觉得有些失真了。并且随着时间过去,这份友情在夏之衍心中的分量也早已不再重要。 没有什么比一方还惦记着,另一方却已经悄然退场更令人难受的事情了。陈沉憋了数天,终于憋不住,虽然有点伤自尊心,但决心问个清楚。 夏之衍没由来觉得一阵烦躁,沉默了半晌,才道:“那就聊一聊吧。” 陈沉追问:“什么时间?”这几天他堵过夏之衍数次,但都不见对方人影,对方好像特地避开他了。 难道要绝交吗? 夏之衍道:“中考后吧。” 中考后便说清楚,这一世他不再想和陈沉有任何纠葛,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陈沉此时还不知夏之衍心里的想法,他终于站直身子,舒了口气,定定地盯着夏之衍,道:“那就一言为定。” 他话音刚落,薛疏哐当推开门走进来,脸上一脸风雨欲来,三步两步走到夏之衍身边,却突然敛了敛神色。 他拽过夏之衍书包,利落往肩膀上一扔,道:“走吧。” 书包里装着书,沉甸甸的,撞上陈沉的肩膀,把人往后撞去。陈沉腾地火气就上来了,但还是忍了忍,退了一步。 薛疏和夏之衍离开教室,两人走向停放自行车的地方。 夏之衍注意到薛疏背着两个人的书包,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身后一段距离,便道:“你又怎么了?” 薛疏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小声嘀咕道:“天天在教室里就知道说话,装书包装那么慢,几分钟也不知道说了多少话。他那么帅那么有人气,班上的同学都喜欢……” 夏之衍没听见,有点懵,喊了句:“你磨蹭什么呢,说什么呢?” 薛疏跑过来,力气很大,一下子给他把自行车从车棚里提出来了,说:“我刚才说,之衍你自行车真好看呀,真有品味,你中考后就要去拍戏了,以后肯定会红,我可不可以提前排队,当你助理呀?” 夏之衍道:“不当助理。” 薛疏有点委屈,头怂哒哒地垂了下去:“连助理都不让我当,那我当什么?” —— 2017/05/19 薛疏日记:办理入学登记的时候偷了好几张夏之衍的成绩单。:) 大佬日记:蠢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来晚了!!!! 第19章 夏之衍看着他,乐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你干嘛这么早开始操心。” “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吗?”薛疏推着自行车走在他身边。 “别背着了,累。”夏之衍拿下他肩膀上的书包,扔进了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你干嘛跟着我朝这方向走,你家哪个方向?” 薛疏默默地跟在他身边,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等夏之衍推他一下,他才抬头道:“对了,刚才那个叫陈沉的是不是你好朋友,还挺帅的啊。” 夏之衍:“……” 两人话还没说完,校门口有人喊:“夏之衍,这边!” 居然是周恒,他背着双肩书包,举着几串烤鱼,特意等在校门口。这个年纪的少年能表达友情的方式,无非一起网吧打游戏,一起喝酒划拳,放学后一起买点零食边吃边走回家。 周恒感激夏之衍,但不好意思说,只能用这个方式朝对方小心翼翼地表示友好。 薛疏往校门口看了一眼,抓住自行车把的手紧了紧,问:“他又是谁?” 夏之衍道:“我们班上的学霸,叫周恒。” 三个人在校门口汇合,周恒把手里的烤鱼递给夏之衍,被薛疏瞟了一眼后,也有点舍不得地把另外一串递给薛疏。 薛疏还有点傲,接过烤鱼后半天不吃。 周恒本来想和夏之衍单独说几句话,为那天的事情道谢,但这个新来的跟个桩子似的杵在他和夏之衍中间,他半天不好意思开口。 憋了半天,隔着一根姓薛的桩子,周恒道:“那天的事情,谢谢你。” “没事。”夏之衍说完,瞥了一眼薛疏,主动解释道:“前几天我和周恒在市中心的咖啡厅遇见……” 他话还没说完,薛疏举着烤鱼点点头:“也挺帅,活泼可爱,学习成绩还好,没毛病。” 夏之衍:“……” 周恒还以为在夸自己,扶了扶黑框眼镜,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本来还以为薛疏人很傲,很难对付,没想到是个好人。 周恒家在另外一个方向,跟着二人走了一会儿,便要回去了,他看着夏之衍,目光很诚挚,突然不太好意思地说:“今天找上班上的那几个人,我觉得你该答应,等以后你红了,我可以当你助理吗?” 夏之衍看了眼薛疏,觉得有些乐,笑着说:“好啊。” 薛疏脸都黑了。 等周恒走后,薛疏半天没说话,他推着自行车,走在靠近马路的那一边。这个时候刚放学,人潮多的很,但由于是盛夏天气,天光还大亮着。 薛疏突然问:“平时你们放学后,都会三三两两的出来,一起吃烤串吗?” 夏之衍道:“也不是总这样,一般只和熟悉的人一起吃。” 薛疏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那你和陈沉经常一起吃吧?” 夏之衍:“……” 薛疏若无其事地拽了拽快要滑下去的书包。 夏之衍觉得有些好笑,说:“人和人相处是不一样的,我和陈沉相处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很寡淡,像白开水。” 薛疏道:“所以呢,白开水很好喝吧。” 夏之衍深吸一口气:“……你说的都对。” 夏之衍家距离学校很远,平时骑自行车也得半小时才能到。两个人居然一路上用腿走了回去,偌大的自行车只挂了两只书包,仿佛是摆设。一路走,太阳一路西下,变成夕阳黄。两个人的影子也逐渐被拖长,中间两只书包靠在一起晃晃荡荡。 等到薛疏和夏之衍站在竹筒楼下时,天都快黑了。 薛疏把书包递给他,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道:“我家在那边,周末过去写作业吧。” 夏之衍道:“好。” 薛疏不怎么透露自己家里的情况,他应该只是在A市租了房子而已。夏之衍对他家里的背景有些了解,但也没有多问,这个时候的薛疏还很单纯,不想说就只是忘了说而已,并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 薛疏站在楼下路灯下,看着夏之衍上楼,挥了挥手道:“明天见。” 夏之衍也道:“明天见。” 刚转身朝楼道口走出几步,就听见薛疏在他背后不痛不痒地补了一句:“回去多喝点白开水。” 夏之衍:“……” 他回过头来,看了薛疏一眼,薛疏也忍着委屈仰头看他,头顶披着一层温润的光。 夏之衍招手:“你过来一下。” 薛疏飞快地走过去。 夏之衍看着他,眼里有戏谑:“那你回家后也记得刷个牙,今天那可乐,我开了瓶子喝过一口的。” 薛疏:“……”他顿时脸上的表情像是冒气的可乐一样,咕噜咕噜一下炸了,冒出来的绯红,舔一口是甜的。 然后倒退两步,缩着两只红耳朵,朝着巷子左边跑了。 夏之衍笑了下,抬步朝楼道上走,等他上了几步台阶,又听见薛可乐飞快地跑了回来,埋着头冲向了另一边,原来是跑错方向了。 夏之衍推门进家时,家里气氛沉沉的,并且没有开灯。平时这个时候他弟弟早在客厅写作业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门口脱下鞋子,开灯,就见徐丽萍坐在沙发上。 “回来了。”徐丽萍回头,眼神严厉地看着他:“你给我过来,好好说清楚那些钱怎么来的。” 夏之衍也明白过来了,他给家里还了债,但他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在徐丽萍眼里,是没有能力去赚那么多钱的。这年头即便打零工,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凑出那么多钱,要不是靠偷靠抢,哪儿来的钱。 “我周末去打工了,老板预支了薪水。”夏之衍放下书包,把手机递过去,道:“老板联系方式在里头,你不信的话打电话过去。” 徐丽萍看了一眼他的手机,更加生气:“这又哪儿来的?上次你那个同学送的?别人再有钱你也不能拿别人的东西,以后都是债!” 夏之衍知道自己越是说话,他妈越是生气,便没吭声。 “早跟你说过,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你干嘛去了,打工?谁让你打工的?丢不丢人?”徐丽萍脸上怒意压不住。她没想到夏之衍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早熟懂事了,她感到讶异且怜惜,但那只是一闪而过,更多的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无力改变生活的悲哀和愤怒。 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有能力改变这些,让两个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在生活费上捉襟见肘就好了。可是以她一个单亲母亲的力量,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这十几天以来压在徐丽萍身上的压力,令她有些崩溃了。 夏之衍捏着手机,沉默地走过去,揽住他妈的脖颈,道:“妈,马上就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此时徐丽萍还不知道他说这话时什么意思,将脸埋在手心里,有泪水渗出来,可是她从十五岁的儿子的这话里得到无声安慰的力量。心里突然滋生出一种感觉,夏之衍一夜之间从一个男孩儿变成了一个男人,肩膀虽然还是少年孱弱的肩膀,但已经足以让人依靠了。 就在她沉默着流泪时,家里的座机忽然响了。 徐丽萍推开夏之衍,匆匆抹干净眼泪,然后走过去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她在工厂里关系比较好的女同事,电话刚一接通,就在那头惊叫起来:“你知道那个消息吗,听说渝水路那一带所有的旧房子都要拆迁了,我们工厂当时给我们分的房子不都在那一片吗?我这车间的人听说了都兴奋死了!你还不知道?” 徐丽萍有些懵:“……啊?” “听说是新来的市长下决定的,而且政策很不错,拆迁后补一套相等价值得房子,并且还补偿原房子的市场价值。你知道的,渝水路那一带都是住了上十年的老居民,大多数是钉子户,不肯搬,才出来了这么个优惠政策……” 徐丽萍呆呆地挂断电话,转过身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她不敢置信,简直如同被彩票砸中了,不明白辛苦了大半辈子,怎么会有这种好事情砸在自己身上。但她也反应过来了,当时夏秋妮八成就是提前听到了风声,才过来缠着要买房子,现在想起来一阵后怕,幸好没卖! 她呆坐着,有些恍惚地问:“我们拿了补贴的钱,干嘛呢?” 夏之衍道:“赚钱,钱生钱,你做老板娘去。” 徐丽萍抬头看了夏之衍一眼,发现在儿子眼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东西,一种跨越年龄的沉稳和淡定。 —— 2005/05/19 薛疏日记:天呐,早知道,就不把可乐瓶踢进垃圾桶了。 大佬日记:就是说啊!!! 第20章 接下来,渝水路拆迁的事情犹如燎原之火,顿时烧起来了。夏秋妮之前几天还一天两三通电话打过来,把徐丽萍堵在路上,死皮赖脸地劝说她卖房子。可现在徐丽萍一家都知道这里要拆迁,要得到补偿了,还能卖房子吗?夏秋妮一家仿佛是心灰意冷了,一连几天都没有露面,夏秋秋放学后也没有过来讨人嫌。 到手的鸭子飞了,心里有多郁闷可想而知。 徐丽萍这几天有些手足无措,总感觉像在做梦一样,晚上揣着户口本睡觉,生怕半夜被谁偷走了。直到几天之后,城建局的人亲自上门来,和她签署了房产转让协议,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签合同的时候,她还很担心,把夏之衍从学校叫了回来,让他仔细看看合同。毕竟徐丽萍认识字不多,对法律也不太清楚。原本家里这些事情,她都不会让两个孩子过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段日子以来,她觉得夏之衍仿佛长大了许多,成熟了许多。让她感觉到,家里的主心骨正在逐渐转移。 盯着一式三份的合同,徐丽萍眼泪几乎掉了下来,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渝水路正在陆续改迁,她家还可以继续在这里住一个月,但是赔偿金已经下来了,根据房子估值,她家被赔偿了整整三十五万。 徐丽萍几乎一辈子没有拿过这么多钱,当即找上工厂里的主任陪同,去市中心办了一张卡,存了二十万定期,打算以后留给两个孩子。剩下十五万,将葬礼费用付了之后,还绰绰有余,接下来高中的学费也不用愁了。 几乎是一朝之间,徐丽萍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 当天晚上夏之衍和夏星竹很早回到了家,徐丽萍一扫先前的疲惫,没有出去摆摊,而是买了许多菜回来,甚至十分难得地换上了最好的一条裙子,在厨房里杀鱼。 夏星竹放下书包后,就看到书桌上放着一套全新的文具,还有一只全新的书包。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攀比之风最甚的时候,夏星竹很乖,平时很少说话,更很少提要求,但是怎么会不想要新鲜东西呢。 夏之衍抱着手臂靠在门框边,看着他把书包翻来覆去地背在身上照镜子,笑了下,道:“好了,快点洗手,出来吃饭了。” 夏星竹脸红了下,小心翼翼地把书包收起来,然后哒哒地飞奔到厨房去,系上围裙,给徐丽萍帮忙了。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徐丽萍的声音:“去去去,小孩子做这些粗活儿干嘛,出去看电视去。” 夏星竹不理会,手脚很利落地切菜。 夏之衍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十二年前的综艺还没彻底兴起,不过这个时候倒是选秀最火热的时候,一连换了好几个台,都在转播第一频道的歌唱选秀节目。夏之衍看着,觉得有些没意思,能够进入海选的这些选手,无疑在人群中很出挑了。但是经历过十几年后竞争激烈的娱乐圈,再回过头来看这个时候,就会觉得要出头实在太容易了。随便唱几首歌,长得好一点,就能吸引许多粉丝。 他换了个新闻频道,忽然腰杆子直了起来,双眼紧盯着电视——里面主播提及,过几日中部可能会有日食出现。 这短短几句新闻一下子唤起了夏之衍的回忆,他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日食,可是万人空巷。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当时正值快要中考,出现了日食后,整个学校都沸腾了,导致学校不得不临时做出放一天假的决定。事后夏之衍无意中看到新闻,说是隔壁市有人利用这次日食的机会倒卖摄影器材,赚了很多钱。 这和娱乐圈里的营销手段差不多,有时候正好逢上了一个契机,戳准了受众的需求,一朝翻身,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夏之衍盯着屏幕,把这条新闻从头到尾看完了。 徐丽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夏之衍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道:“你又在瞎琢磨什么呢,光顾着看电视,怎么不跟你弟弟学着点儿,过来端菜。” 夏之衍从沙发上跳起来,进厨房去了。 这一顿饭吃得很温馨。 徐丽萍往日下班后急着去摆摊,晚饭都是中午就做好,让两个孩子回来后热一下吃。放了几个小时的饭菜毕竟没有新鲜的好吃。更何况平日顶多只有三个菜,今天居然做了八个菜,全是荤的,整整一桌。 夏星竹埋头吃饭,蹭蹭蹭连盛三碗,把整整一盘子红烧肉都吃光了。 夏之衍倒是吃得很慢,重新回来后,又能吃到他妈做的饭菜,他觉得心里有种酸胀感,怅然若失,却又失而复得的感觉。 徐丽萍见两个孩子吃得多了,心里也高兴,神情轻松许多。不过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问夏之衍:“你上次怎么说来着,你说我卖编织袋从哪里下手改变一下,就能多卖出去几个?” 原本她没有把夏之衍的话当一回事,毕竟在她眼里夏之衍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儿,但这些日子以来,她觉得夏之衍比她这个成年人还有担当,情不自禁地就想要和他商量了。 见徐丽萍也对这件事情上心了,夏之衍突然有了个主意,道:“妈,这件事情等我周末回来说,你这几天先别出去摆摊了,把手上的编织袋都留着。” 夏星竹抬起头听着他哥和他妈对话,咬着筷子有些迷茫。夏之衍拍了下他脑袋,笑道:“你呢,你就什么都不用管,给我吃饭睡觉学习,开心点。” …… 摄影器材这件事情虽然不是长久营生之计,但是逢上时机可以大赚一笔,至少可以作为第一桶金了。有了第一桶金,日后再想做什么,就有底气了,也有资本了。以后进入娱乐圈后,也可以自己为自己铺路。 他靠别人做什么呢,他完全可以自己做自己的金主。 徐丽萍手里能活动的只有十五万,她素来谨慎,肯定是不会拿钱出来让小孩子折腾。所以夏之衍想来想去,觉得这事儿得找梁生才。 梁生才早就盼着夏之衍去了,他心里的计划是等夏之衍中考后,和他商量一下让他去参加选秀。这年头选秀综艺刚刚兴起,正是一片蓝海。凭夏之衍的资质,一定能火起来。而一旦火起来,躺着靠粉丝吸金,赚钱的方式就千姿百态了。到时候他作为最先的伯乐和发掘者,还不是跟着升天。 只是这话他还没和夏之衍说,担心影响人家小孩子中考,也怕吓着人家小孩儿。 谁知夏之衍找上来,跟他大刀阔斧地提起借着商机购买摄影器材之事的时候,反而是他被吓到了。 “什么意思,你是说过几天有日食,所以要拿摄影器材出去卖,难不成要在街上吆喝,这样能赚几个钱……”梁生才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倒不是不相信会有日食这件事情,而是根本觉得靠着这法子根本赚不了钱。 夏之衍不答反问:“你手上的咖啡厅,生意怎么样,一年下来盈利多少?” 梁生才迟疑了下,才道:“盈利还行,可是经营起来也是件辛苦活儿,每年五湖四海到处跑,探查咖啡豆的销量和产地,发掘厂商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且不说咖啡厅占地的租金有多贵,就是咖啡豆从原产地租船运回来,就是好大一笔费用……” 夏之衍道:“所以总的来说,赚的是血汗钱。资金一点点流入,一年到头转不开,也赚不了什么钱。我上次来就想说,你经营方式太传统了,开一间咖啡厅,就老老实实地守在这里,只管改善咖啡质量和环境,等待顾客上门。再不顶多就是发传单,打些不痛不痒的小广告……” 梁生才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夏之衍简直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思想和说话方式都远比同龄人成熟太大一截了。上次还只是觉得这孩子长相好,弹钢琴的气质姿态着实震撼人,以后必定不凡。这会儿才发现对方原来肚子里也有货。 他的确是靠着咖啡厅赚不了什么钱,甚至隐隐还有些赔本的趋势,所以才萌生了把夏之衍送去选秀舞台的心思,毕竟以他商人的眼光看来,夏之衍是件只赚不赔的商品,投入最少,收益最大。 “那你觉得怎么办,买一批货回来,怎么卖?”梁生才也心血来潮了,毕竟他一听到和钱有关的事情,就兴奋不已。 “A市里有钱人已经逐渐多了,买个一次性的望远镜不成问题。到时候日食一出来,人群全都一窝蜂涌到大街上,只要有一个人买,就有其他人想要买了。这还不够,你得提前安排人手做个市场细分,最好是把街道给我标出来,这样给我分一下,哪里小康多,哪里知识分子多,哪里有孩子的家庭多,平时消费水平如何,最好是找政府户口办事处要个数据……不过这个不用你来了,我找人要。” 夏之衍顿了顿,说:“你手里有多少流动的钱,这是现在的问题。” 听夏之衍这么一说,梁生才也很是心动了,觉得夏之衍有两把刷子,这笔生意应该错不了。而且这完全是需远远大于求的生意,到时候赚多少,完全取决于他们的货有多少。不过也不能备多了,得提前计划好。 “但是你从哪儿搞数据,难不成你认识上头的人?”梁生才想起来这茬。 两个人话还没说完,玻璃门外就进来两个少年,周恒领着薛疏过来了。外面天气很热,薛疏莹白的脸上挂着汗,进来就掀起衣服擦了把汗,边擦边兴高采烈地道:“之衍,我把你卫生都做完了。” 今天本来是夏之衍做值日,打扫卫生。他们班上一天轮到一个人打扫,要打扫两次,清晨和放学后。 早晨夏之衍第一个去教室,就发现窗子被人打开了,显然是有人从那儿翻了进去。他心里一咯噔,还怕是进去了小偷,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薛疏拎着垃圾桶,正打算去倒垃圾。 教室里干干净净,薛疏不知道提前多久来,全都打扫好了。 夏之衍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陪着他一起去把垃圾给倒了。 等回到座位上时,又发现桌子里头多了一条阿尔卑斯糖,还是香草可乐味的,夹在两本书之间。他一抽出,就咕噜咕噜地掉出来。 放学后,听到夏之衍有事情,薛疏又主动把打扫卫生的活儿给揽过去了。 夏之衍上一世就没见过他那双手干什么粗活儿。 想到这里,夏之衍看了眼咖啡厅里纷纷朝这边看过来的一些女孩子,若无其事地走到薛疏身边,“唰”地把他撩起来的衣服给拽了下去,手指在他额头上揩了一把汗水,说:“过来,我给你擦。” 薛疏:“……” 他突然捂住了红通通的脸。 —— 2005/05/24 薛疏日记:下午六点三十一分,额头,擦汗。 大佬日记:是下午六点三十一分零三秒。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有一个作者黏在地上爬不起来了,需要大家一个亲亲才能抠起来…… 顺便求一发某泉的专栏收藏QAQ爱各位大佬仙女们。 第21章 薛疏进来的时候,梁生才朝他多看了好几眼,总觉得这少年十分面熟,但他做生意的人,天南海北跑的地方太多,吃过的酒局也太多,一时半晌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梁生才对于一切能够赚钱的事情都异常激情,他手里头到底有多少钱夏之衍不知道,只知道他为了这事儿立马拿了一百五十万流动资金出来。在这个时候一百五十万简直可以买五套房子了,也等于普通家庭十来年的开支。可见他对夏之衍的话有十足的信任了。 夏之衍知道此时炒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苦于手头没钱,即便有点钱,基数不大,放长线钓不到大鱼。所以还是得脚踏实地从雪球滚起。 等他回去上学后,梁生才跑去原产地找了好几家工厂,收了几批货仔细进行对比。原本还想收一批单反和广角镜头什么的,立刻被夏之衍在电话里拒绝了,他道:“你想啊,人家买这个,首先无非图个乐子,能看到前所未见的日食盛况,其次买得起说明有钱,谁不喜欢在邻居朋友面前显摆一回,你得满足他们这显摆心理,但价格不能定太高,超过心理预期就不行了,最好是进一批外观精致高大上,功能简单的货……” 梁生才是个生意精,一被点拨立刻懂,虽然他之前没有从事过这一行业,但所有赚钱的法子都是相通的。不仅如此,只要想往上爬,道理都一样。 等他按照夏之衍的说法,收了一批货之后,夏之衍又让他去另外一家工厂,收一批更加便宜,看起来却没有第一批货那么高大上的货。 这次不用夏之衍说,梁生才是个神队友,立刻明白其中门道。光是利用这些人的攀比之心还不够,还得把人群区分开。一旦开始有人买了第一个摄影器材,他就会觉得自己有钱,与众不同,而一旦有人买了上等货,又会觉得自个儿和那些买下等货的人不一样…… 俗话说同一杯水换个包装价值立刻不同。梁生才也在外观包装上颇费了些心思。一想到即将兑现在手里的钱,他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不过等他把这些全都忙完之后,夏之衍让他留出三分之一的钱,买了大量凳子、矿泉水饮料、风扇、蚊香、墨镜、防晒衣等东西。这些货足足装了十来车,梁生才找运输车队的时候都觉得肉疼,这可又是一大笔花销。 …… 薛疏对这件事情很是上心,含着金汤匙长大,从来没有尝过没钱的滋味,乍一开始能自己赚钱了,比谁都投入。周恒也主动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他记性最好,账房先生非他莫属。 三个人由于这件事情迅速成了一个小圈子,放学后去薛疏家里写作业。 “你家怎么离夏之衍他家这么近啊,半条街道的距离啊,你们都可以互相串门了。”周恒站在门口,嘀咕道。 薛疏掏出钥匙开门,含糊其辞道:“巧呗。” 夏之衍跟在后头,默默想起了前几天上微机课,三页吊扇头顶嗡嗡响,他坐在薛疏后面一排,看他满头大汗地搜了一整节课渝水路三维地图。 房子很大,薛疏一个人住,周恒有点奇怪,但薛疏对他不冷不热的,他也就没问出口。三个人在书房里写作业,黑色长桌,很宽。周恒把书包放下来,在一边坐下,把另一张椅子搬到自己身边,正打算招呼夏之衍过来坐。 薛疏坐在对面,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突然长腿一伸一勾,把他身边的椅子从桌子下面“刺溜”一声勾过去了。 周恒:“……” 夏之衍端着两杯水过去,一杯放在薛疏面前:“……喝水吧你。” 薛疏兴冲冲地抱起水杯:“好。” 周恒看了他们一眼,为什么没有他的啊。他认识夏之衍也不比薛疏晚几天啊。 于是夏之衍很顺其自然地坐在了薛疏身边,两个人的手肘稍不注意就会碰到一起。 几小时下来,夏之衍和周恒倒是认真写作业,唰唰几页奋笔疾书,就薛疏一个人面红耳赤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书半天没翻一页。 周恒不愧是个学霸,在学习上简直天赋异禀,花了几小时的时间给夏之衍把初中三年的所有重点划了一遍,并且将知识点串讲了一遍。有人讲就相当于把思路从前到后顺了一遍,可比自己慢慢看书来得快多了。 夏之衍本来对知识只是有些遗忘,其实基本功还在那里,怎么着函数这些东西也能够轻轻松松解出来,就是概念性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被周恒这么一顺,脑子里也清晰起来了。那种大脑里一点点充盈起来的感觉,还挺好的。 “早知道你这么会讲,我就把我弟弟带过来了。”夏之衍没忘了夏星竹。 周恒知道自己一无是处,只能学习,有点害羞,又有点骄傲地说:“下次让他过来也是一样的。” 薛疏看着两个人,憋了半天,突然小声说:“其实我也会。” 夏之衍挑挑眉,翻到卷子后面最难的一道大题,把卷子和笔递给他:“那你给我讲讲。” 薛疏拿过笔,和夏之衍指尖碰到了一起,花了五秒钟的时间平静了会儿,然后花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刷刷刷落笔解题步骤。他写得很快,几乎不用计算器,全靠心算,却又和周恒那种脚踏实地的解法不一样。他仿佛是全凭感觉,就像嗅到了腥味便一往直前的小野兽。 夏之衍撑着脑袋,歪头看他。比起自己,他倒更像是个少年,眉眼漆黑如星,低垂的时候,有种异样的认真。 房间冷气太盛,夏之衍和周恒穿着长袖没觉得有什么,但薛疏线条流畅的手臂上好像细小绒毛都竖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样。 夏之衍看着,起身从薛疏的衣柜里翻了条羊绒毯出来,抖了三下,披到薛疏肩膀上。 他这动作做得很是自然顺畅,上一世夏星竹生病的时候,全都是他照顾的,脾气早就被磨没了。 “啪!”薛疏手上的铅笔突然断裂了。 周恒:“……” 薛疏喉结上下滚动一下,然后仰起头看着夏之衍:“之衍,这题我已经解完了,给你讲。” “等下。”夏之衍走过去时顺手按了下他的脑袋,道:“冰箱里有水果吧,我去洗点过来。” 薛疏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周恒看着他继续在卷子上写写画画,漫不经心的,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也不知道铅笔的断裂口很尖锐,把一整张卷子都划破了。 —— 2005/05/27 薛疏日记:很纠结,要不洗头吗,夏之衍会嫌弃的吧…… 大佬日记:到底为什么计算一道题要花那么久,丢脸死了。 第22章 梁生才去购货的这段日子,夏之衍他们三个人就经常聚集到一起写作业,一开始是三个人,后来就把夏星竹带上了。不过夏星竹不爱说话,每次来也都只是安安静静的写作业,坐在角落里像只温吞的猫。 周恒以前在班上也很沉默,没什么朋友,现在一下子多了好几个人作伴儿,觉得整个生活的意义都好像不一样了。放学后有了期盼,上学时步履也轻松许多,因为想到上课之前可以凑到夏之衍和薛疏那里去说几句话。 他比较腼腆,没朋友的时候,孤零零的坐在角落,自己骗自己不需要朋友。但一旦有了朋友,真的恨不得朝夕相处,多说几句话都是好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真的很感激夏之衍,打从心底里的那种。如果有机会,他真的很愿意帮助夏之衍做些什么,但他一穷二白,天生一副死脑筋,只会学习。这令他有点沮丧。 自从微电影过来选角一事之后,夏之衍在班上就有点微妙,大家根本没法忽视他,但也没法和他很好的相处。他整个人有点格格不入的。不过他也不在意,他现在很清楚什么对他是最重要的。而薛疏呢,更别提了,整个一鹤立鸡群。 于是两个人一起去小卖部,一起在操场跑圈,一起迟到,班上同学有些犯嘀咕。 陈沉坐在夏之衍斜后方,无数次朝他那边看,心里总是有个疙瘩,但上次和夏之衍说好了中考之后再谈,他也就没再找过夏之衍说话了。只是晨读的时候,他无意中多看夏之衍那边一次,薛疏念古诗词的时候就故意抑扬顿挫一次,整得跟断了气似的,一惊一乍的。陈沉就坐在薛疏旁边,被他整得一早上一篇文章都没背下去,气得要死。 这也就算了,上午数学老师点陈沉起来回答问题,本来他在心里已经计算好了答案是“五”,薛疏那小子在旁边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一直“八八八八八……”地念叨着,他脑子顿时没转过来下意识地就回答了“八”,闹了个大笑话。 陈沉憋了一肚子火,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 赵秃头这段时间也是能绕着薛疏走,就尽量绕道而走,毕竟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不只是不敢惹薛疏,他更是尽量和夏之衍不要有眼神对视。他本来也是个暴脾气的人,要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这么怂包。实在是上次被整得狠了,丢了主任的官职不说,好说歹说,就差没在校长面前跪下了,才保住了教师的职位,要不他这一大把年纪,离了职还去哪儿再就业? 只是他没想到,短短半个月,又在夏之衍身上发生了一件事情,令他整个人震惊不已。 与其说是震惊不已,不如说是如丧考批。他万万没想到,也绝对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中考前模拟考的成绩出来了。 每次模拟考之后,教学楼底下的过道上会张贴一条长长的红榜,从教学楼东边延伸到西边,从第一名排到最后一名。整个年级二十二个班,一千多号人,做完课间操后回来,都能看到。是马是驴子,都在这个时候牵出来溜溜。 而这一次,红榜上几千个名字,夏之衍三个字位于第一列第三排。 也就是说,全年级第三名! 他以前的成绩平平,在全年级中不过中游,五百名左右,居然在短短时间内能窜到前三甲。简直宛如一只突然杀出来的黑马,令整个年级的老师全震惊了。平时整个年级的尖子生也就那些,有潜力考省重点的也就那几个,老师们大多都在一个办公室,都一清二楚。可如今,见到这个凭空窜出来的名字,当真是重新认识了。 而夏之衍越是往上走,赵秃的境地就越发难堪。 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觉得是不是卷子批改错了,特意在密封卷子开封之后,找出夏之衍的卷子来,和年级第一的卷子仔细对比。然而越是对比,越是觉得心里发虚。夏之衍的解题思路哪里是一个中学生有的—— 就拿数学来说,有些二次函数之类的知识根本是初中生没有学过的,夏之衍却信手拈来。他偶有出错的地方,反而都是那些死记硬背的概念性知识。真正需要动脑子的难题,解题步骤反而比标准答案更加简单凌厉。 整张卷子给赵秃的感觉就仿佛是一个高级玩家进了新手村。 除此之外,英语物理皆是满分。赵秃甚至特意找了关系比较好的英语老师来看,对方一听说这是初中学生写出来的英语作文就啧啧称奇,说词汇量完全已经达到了专业八级出国深造的标准。 赵秃:“……”他走回教室的时候感觉脚步都是虚浮的。 临近中考,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操场上蝉声聒噪不已。夏之衍和薛疏两人在学校外面吃完饭,就举着雪糕慢吞吞地走回教室。本来夏之衍一向是在食堂吃饭的,但薛疏非说吃不惯食堂的饭,死缠烂打要去学校外面吃,夏之衍也就由他去了。 关键是,在食堂吃饭,一顿饭只吃二十分钟,在外面吃,一顿饭得磨蹭一小时。也就多出了从菜单上挑菜时斗几句嘴,薛疏筷子一不小心夹到他的汤勺,饭后并肩走回来等等琐碎之事。 因为天气实在太热,教室里吊扇嗡嗡响,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许多奋笔疾书的学生脖子上会挂一条毛巾,去小卖部的冰柜里冰冻一会儿,再拿出来可以凉快一整节课。 夏之衍也有一条毛巾,写着他的名字,这一世回来后根本忘了这茬,没用过。前两天两个人去小卖部买水的时候,薛疏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了,然后在脖子上傻不拉叽地挂了两三天。 刚才吃饭前又给了老板一张钱,单独包了个小冰柜,放进去冷藏了。 两个人走到操场上,夏之衍就看到夏星竹脚步匆匆地从食堂回来,他平时学习很努力,争分夺秒地写卷子,这时走得很急,也没看见两人。 夏之衍喊了声,把他叫过来,把还没拆封的那只雪糕塞他手里。 夏星竹愣了下,伸手擦了把汗,乖乖地接过去了。 “放轻松点儿,压力别太大了。”夏之衍拍了拍夏星竹的肩膀,又看他满头大汗,下意识地就把薛疏肩膀上的毛巾扯下来,给挂他弟弟的脖子上了:“有什么想吃的和我说,我放学了买回去。” 夏星竹点点头,没有耽误时间,很快回教室去了。 夏之衍继续吃手里的另一支雪糕,走出几步,发现薛疏绞着手站在原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头,半天不动。 “快打铃了。”夏之衍提醒道。 薛疏这才跟上来。 到了教室,按照惯例,每次模拟考后班上各科卷子发下来后,班主任会开一个小会。夏之衍一走到自己位置上,卷子却不在自己桌上,几个班上平时学习成绩不错的同学,围在他座位那里交头接耳,手里拿着的,赫然是夏之衍的卷子。 “这怎么可能啊……” “关键看起来也不像是抄的,不然抄谁的去啊,咱们班上又没人比他考得好。” “不会是周恒给他补成这样的吧,那周恒可真够牺牲自我的啊。” 一见他过来,这几个同学表情都有点讪讪的,丢下他卷子转身走了。留下几张卷子飘在夏之衍桌上,被电风扇轻轻卷动着。 陈沉假装若无其事地往那边瞟了一眼,顿时愣住。 分数简直高得离谱。 林云雨抱着分数登记本走进教室,第一眼率先就落在了夏之衍身上,见考了年级第三的本人正淡定地坐在那里,左手拿着垫板扇风,右手捏着笔,刷刷做题。整个人的从容姿态简直可以说赏心悦目。 林云雨简直不敢置信,他教了这么多年的学生,就没见过像夏之衍这样后劲这么足的。他见过用一整年将前三年知识全部补起来的,也见过用三四个月的时间,将成绩提升几百名的。但像夏之衍这样在短短十几天内,一跃成为年级第三,简直不可思议。 但他听过那天夏之衍对他说的那样一番话之后,又莫名奇妙地觉得,如果是发生在夏之衍身上,就没什么不可能了。仿佛有什么润物细无声的力量积攒在了夏之衍身上,一朝厚积薄发,便有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因为夏之衍,林云雨仿佛也变得振奋起来,浑身上下的热血因子被激发起来。他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教案,也萌生了沉积许多年的想法,即便先前编篡的教材不被人看中,他也不应该就此消极下去…… 他走上讲台,照例和每一次模考结束以后一样,从头到尾开始念起了学生成绩与名次。 在念到夏之衍的时候,他顿了顿,然后平静地念了下去。只是,下面坐的所有同学,心情却没有林云雨那样平静。 薛疏没有参加模拟考,也就没有名次。夏之衍从兜里摸出两颗酸梅糖,都快被这炎热天气给化掉了,好像是早上出来的时候徐丽萍塞他书包里的。 他往后桌上靠了靠,放了一颗在薛疏桌上,推了推。 结果薛疏半天没接,夏之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但教室里很安静,他也不好意思发出太大的声音。 薛疏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手臂里。 夏之衍小声道:“你不会吃坏肚子了吧?” 薛疏说:“没有。” 夏之衍说:“我有酸梅糖,你要吗?” 薛疏:“不要。” 夏之衍真是奇了怪了,又回头瞥了一眼,问:“那你喝水吗,待会儿下课和我一起去买。” 薛疏:“不喝。” 夏之衍:“……” 林云雨看了他一眼,他便离开了后桌,正打算坐好时,后领突然被身后的人轻轻勾住。 薛疏还是趴在那里,头也没抬,闷闷地说:“等下了晚自习,能不能让你弟把我毛巾还我呀?” 夏之衍:“……”那不是我毛巾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大家的评论把我给萌坏了,薛大佬,薛可乐,护疏宝全出来了,你萌怎么辣么可爱?! 我以后把更新时间固定到早上八点吧,如果晚上更新大家修仙也不好。 第23章 夏之衍刚想继续说点什么,林云雨就轻轻咳了一声,此时正在念成绩,是全班最安静的时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更别说夏之衍和薛疏的小声说话了。全班都看了过来,目光里含义不明。 陈沉的视线则落到了夏之衍放在薛疏桌上的那一颗酸梅糖上。 他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接下来夏之衍倒是安安分分地上自习了。他把各科试卷拿在手里,装订在一起,仔细分析了一遍。模拟考试主要是学校里的老师根据平时的教学内容编的卷子,因此并不算太难,比起中考的难度还是有一定差距。 他的优势应该是在理科和英语上。上一世出国机会多,有一次为了一个小角色在国外连续拍摄了七八个月,为此还特地去当地语言学校学习了几个月,看那些由简单词汇组成的阅读题犹如看少儿拼音,因此他的英语是满分。理科也很容易捡起来,这几周以来从头到尾把知识点串了一遍,又在周恒的帮助下把重点着重补了一遍,因此也没什么问题。 拖后腿的就是人文地理历史一类了,他太多年没有碰这些东西,考得乱七八糟,差点不及格,饶是如此,总分加起来也远超过全年级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夏之衍在心里默默盘算,这所学校每年考省重点的都有十来个人,只要稳定占据年纪前十名,进省重点那是半点问题都没有。 然而,他这样想的同时,班上那几个平时成绩拔尖的学生却是坐立不安。因为经过三年无数次的考试,到了这个时候名次基本上都没什么变动了。猛然窜上来一个夏之衍倒是不要紧,要命的是让他们所有人的成绩都往后退了一名啊。 林云雨念完成绩后,还要花一整节课的时间分析错题。可这些学生简直无心听讲,即便双眼死死盯着卷子也无法静下心来。 夏之衍倒是认真听完,然后拿出自己原先的错题本,将卷子上的错题全都重新字迹工整的抄写了一遍,下面用红笔写上错误原因,以及自己的分析。这种办法很有用。 教室里实在太热,薛疏满头大汗地在后面拿着块垫板扇扇风,顺便漫不经心地给夏之衍扇一下。等夏之衍察觉到怎么突然有风从后面吹过来时,他立刻若无其事地把垫板放下。 但是瞅着夏之衍改错题,薛疏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小声道:“之衍,你的字迹和之前变化好像很大啊。” 夏之衍愣了愣,低头看了眼,错题本左边的字迹有些幼圆,还是上一世的他留下来的。右边这一页的字迹是锐利的瘦金体,是他刚才誊写上去的。两种字体虽然间架结构没多大变化,可字里行间的锋芒隐隐现出,说是出自两人之手也不为过了。 字如其人,他十五岁和二十七岁的生活经历还有心境完全不一样,字迹当然也不可能一模一样。只是还没等薛疏多看几眼,夏之衍便用后背挡住了薛疏的视线,镇定道:“没什么变化……” 薛疏:“……” 身后半天没人说话,夏之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却见薛疏表情怔怔的。 “你怎么了?”夏之衍往后桌上靠。 “没事。”薛疏摇了摇头,没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刹那间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就仿佛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悬浮在半空中看着另一个陌生的自己似的。但仅仅是一刹那,这种异样的感觉就消失了,他也说不上来到底什么毛病。 只是心跳突然很快,很狂躁。 这种状况最近不止出现过一次了,最明显的就是那次和夏之衍吃完烤串后回基地,路上发生的事情他全不记得了。整个片段就像断了层似的。事后他心思全放在等夏之衍的短信上了,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但他四肢健全,体能超过正常人水平,一分钟能做四百个俯卧撑,能有什么毛病。 薛疏回过神来,继续刚才的话题:“为什么不给我看?” 夏之衍信口胡诌:“字太丑。” 薛疏表情顿时恹恹,在书上乱画,小声嘀咕:“天天就知道防我,那白开水是不是都看过好多次了,刚才卷子发下来还往你桌上偷瞄来着,不知道瞄走多少个字了,说不定还有阿拉伯数字……给他看了那么多次,一次都不给我看。” 夏之衍啥也没听清,就模糊听到三个字:“……白开水?” 薛疏闷着头不说话了。他很生气,非常生气,生气到猛地给自己扇了几下风,想不开,又给夏之衍扇了几下。 扇完后,又发现是不是给自己扇了五下,只给夏之衍扇了四下,夏之衍有点亏了,便又多给夏之衍扇了三下。这样一来,夏之衍七下,他自己五下。 薛疏总算是满意了。 被一兜子强风扇过来,后背衬衣都鼓了起来的夏之衍:“……”神经病啊。 晚自习过得飞快,好不容易放学,夏之衍拽着薛疏下楼,去教学楼走道里看模拟考的排名,结果不出所料,夏星竹果然在年级二十五名左右。夏之衍顿时放心了,他弟弟成绩一直很好,上一世这个时候因为夏秋妮骗走房子的事情,导致家里氛围很糟糕,夏星竹的成绩就在这个时候一落千丈的。现在没有那一倒霉岔子了,夏星竹的成绩便还保持着原来的水准。 到时候把林云雨的教辅资料做完,中考考进年级前十五绝对没问题,那么进省重点也绝对没问题。看来这一世许多事情都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变化,并且是朝着好的方向,夏之衍心里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薛疏站在他身边,修长的手指在红榜上一点,眉飞色舞地指着最高处道:“我找到你了。” 夏之衍挑眉:“我在最上面,本来就很容易找到。” 薛疏不服气,指着角落最挤的那块儿:“你在这里我也能找到,之衍,你不觉得你的名字很特殊,很显眼吗,谁给取的,阿姨?” “只有你才觉得显眼。”夏之衍慢悠悠道:“你的才好听,疏影横斜水清浅。” 薛疏脸上顿时炸开了一朵绯红,结结巴巴道:“才,才不好听。” 刚才为了字迹生的那点儿闷气也杳然无踪了。 夏之衍笑了下,勾过他的脖子道:“走吧,回家了。” 薛疏羞归羞,但要誓死捍卫自己的权益,站在原地不动,哼哼唧唧道:“毛巾。” 夏之衍:“……” 本来夏之衍和夏星竹两个人都属于独行侠类型,没有放学一起回家的习惯,上一世如此,这一世更是如此。要不是天上掉下来个薛疏,夏之衍现在可能还是一个人回家。但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结伴回家过几次之后,再一个人走的时候,就觉得路灯莫名奇妙很昏暗了。 夏星竹的班级在二楼,他习惯放学后留下来,继续写会儿作业,这个时候上去找,应该刚好可以找到他。 但是夏之衍和薛疏走到夏星竹的教室门口,却发现里面没有夏星竹的身影。 夏之衍随便叫了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同学出来,问:“我弟夏星竹呢?” 那同学看了眼夏之衍,面色有点复杂,不知道是不是也知道了这次模拟考后夏之衍的成绩排名的缘故。他朝夏星竹的位置看了眼,吞吞吐吐道:“他一放学就回家了,不过你最好回去看看他怎么了,他不爱说话,我也管不了,班上好像有人针对他。今天我来的时候,几个人围在那里把教室后面的垃圾往他座位那里扫,而且这几天的卫生值日都是他做的……” 这同学话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声,显然是被夏之衍的脸色吓到了。 “什么意思?”夏之衍沉着脸道:“是不是夏秋秋?” 他这几天除了考试,还忙于和梁生才的计划,像陀螺一样飞速旋转,见夏星竹每天心情都不错的样子,也为他觉得高兴,压根没有多想。况且夏星竹又是个闷葫芦,即便受了委屈也从来不和他说。夏星竹性格温吞,又不会得罪什么人,除了夏秋秋又在作死,夏之衍想不到第二个人。 薛疏听半天没听懂,跟着把眼神一阴冷:“夏秋秋是谁,看我不弄死他。” 那同学看他个高腿长,俊眉星目,倚在门框上有种散漫的肃杀,也是吓了一跳:“……”从哪儿来的转学生,怎么着,社会你薛哥吗。 夏之衍没有心思多话,飞快地骑着自行车回家了。两人在竹筒楼下分别,薛疏提醒他:“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他顿了下,本来想提醒夏之衍一定要把他毛巾给他要回来,但是看夏之衍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就没提了。 夏之衍点了点头,几步并作一步上楼去了。 还没进门一阵饭香和红烧肉的味道就飘出来,夏之衍没想到徐丽萍居然在家,愣了一下,甩掉鞋子就进夏星竹的房间里找他,结果夏星竹居然还没回来。怎么回事? 徐丽萍听到动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脸上居然还难得地挂着笑容:“是不是很热,先去洗个澡,洗完了我饭就好了。 夏之衍打断她:“妈,星竹呢,没回来?” 徐丽萍有些奇怪:“你怎么突然问你弟,你以为他跟你似的啊,不用心学习,他放学后要在学校里把作业写完才回来的……” 她话还没说完,客厅里座机突然响起来,徐丽萍提着锅铲就去接了,电话那头是林云雨,徐丽萍立刻变得有些拘谨,同时瞪了夏之衍一眼,这孩子八成又闯什么祸了,或者成绩又下降了,他班主任才打电话过来。但徐丽萍万万没想到的是,林云雨居然说夏之衍这次考了年级第三! —— 2005/05/29 薛疏日记:疏影横斜水清浅,白开水的名字能有这么好听吗,嗯哼。:) 大佬日记:我突然有种猜测。 作者有话要说:  嘤和大家说几件事情哦。 一是这文明天入v,也就是周五,约上午十一点左右万字掉落。 二是既然开始v,咱们就开始送红包吧,每天新章节前二十个评论里超过25字的送红包,送到完结为止。 三是,感觉比起剧情线,发现大家更喜欢看感情戏诶,至今为止大家的评论都是关于薛可乐的。因为我是少女攻控,所以之后可能会写少女攻直到厌倦为止。这本写完后我打算写的是《渣攻们全都追上来求复合》偏向于攻略游戏那种的酸爽剧情,还有另外一本《你总是暗恋我》这本我打算写本甜甜的谈恋爱文,纯粹小甜饼。大家可以看着收藏一下,到时候开了觉得不合胃口再删掉也行~ 第24章 “年级第三?”徐丽萍呆住了, 压根不敢相信, 把电话本翻出来看了眼这到底是不是夏之衍的班主任打过来的电话。 那头林云雨有些哭笑不得,也是, 短短十几日内成绩起伏犹如一步登天, 就连他看到夏之衍的成绩时也怔愣了很久。他能够理解徐丽萍的心情, 也同时为这位母亲感到高兴, 便耐心地说:“我从事教育十来年, 没见过潜力这么大的孩子, 他最近的势头非常好,这样下去,再加把劲儿稳住, 绝对能考省重点了!所以我想请家长在家里也多敦促他, 最重要的是多关心关心孩子的成长和心态问题……” 说到这里,林云雨顿了顿,突然有点羞愧。 说到底他这个老师做得并不称职, 当日夏之衍被赵秃辱骂时,他压根半点儿忙都没能帮上。他的教学生涯不短了, 什么样的老师和学生都见过,因此越来越忍气吞声, 半天没了当年初出茅庐的锐气。不过夏之衍, 怕是也不需要他出手帮忙的,那孩子不知是不是家里遭遇了太多的缘故,变化实在太大,行事沉稳, 眸子里震慑力叫人不敢小觑。 徐丽萍眼眶通红地听着林云雨的话,除了“谢谢”几乎不知道说什么,声音到了后来,都哽咽了。 她挂了电话,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年级第三……” 数十年如一日的辛苦劳作,单身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她早就对生活麻木了,所指望的不过是两个孩子能成器,考个好高中,再上个好大学,变成有出息的大人。夏星竹成绩一直不错,徐丽萍对他倒是放心,就是夏之衍,心思不放在学习上,成绩一直平平,之前徐丽萍都不对他抱希望了,以为他八成考个普通高中也就不错了…… 可她做梦都没想到,她儿子这次居然考了年级第三!那是什么概念?徐丽萍扶着电话,觉得有点眩晕,整个年纪一千多号人,他居然能排前三!这就说明他根本就是有潜力的,他不是笨,而是之前都没好好考,这不,一旦花点儿心思在学习上,就名列前茅了。 这几日连连出现喜讯,先是房子被赔偿三十多万,又是夏之衍成绩飞跃这么大,徐丽萍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甚至觉得,儿子考这么好,比前几天突然拿到赔偿金,更令她欣喜不已。感觉一潭死水的生活突然有了希望一样—— 夏之衍刚从自己房间出来,没找到夏星竹,正打算出去找一圈,就忽然被徐丽萍冲过来抱住了。 他比徐丽萍高,徐丽萍头顶刚好抵到他下巴那里。 被他妈主动拥抱,这可是夏之衍记忆里的头一回。 徐丽萍的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他的脖子上,冰凉咸湿。 夏之衍轻轻地拍着徐丽萍的背,放柔了声音:“妈,怎么了?” 徐丽萍放开他,抹着眼泪:“妈这是太开心了,刚才你老师来电话了……” 夏之衍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从茶几上扯了张纸巾,给徐丽萍擦眼泪:“不只是我考得好,星竹也稳住了,年级二十五,再努力一把,我俩估计都能上省重点。” 夏之衍知道这是徐丽萍上一世最大的夙愿,直到死前,她都遗憾两个孩子没能读上最好的大学。 正在这时,门开了,夏星竹背着书包回来,站在门口换鞋子。徐丽萍怕他看到自己老泪纵横,连忙背过身去。 夏之衍回头看他一眼,但夏星竹没和他对视,垂着头就进自己房间了,放下书包,拿出作业,就拧开台灯开始写作业。 往常这样很正常,但今天不正常。夏之衍抬头看了眼挂钟,夏星竹都在外面逗留了半小时以上了。他支开徐丽萍,道:“妈,你快去做饭吧,我俩都饿了。” 徐丽萍擦掉眼泪,长长地叹了口气,却是将内心多年的郁卒一扫而光。 “好,今天给你们做个满汉全席。” 等她进了厨房,夏之衍这才走进夏星竹的房间。一进去,就从上到下,将夏星竹全身扫视了一圈,目光锐利而直接。脸上,手臂上都没有伤口。夏星竹被他看得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夏之衍已经在他身前蹲下,一把撩起他的裤腿。 动作看起来凌厉粗暴,落在裤腿上却很轻柔。 夏星竹的膝盖上赫然有道磕伤的新鲜血迹,像是被谁摁在桌角磕的,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了,看起来是夏星竹放学后自己买了点儿药随便涂了下。不止如此,脚腕处的白袜子也湿了,隐隐有污浊的痕迹。夏之衍想到那同学的话,说是夏星竹班上有人故意把垃圾往他脚边扫。 夏之衍脸色冷了下来。 夏星竹有点害怕,扯了扯自己的裤腿放下,垂着头,把眼睛藏在厚厚镜片下,不敢看夏之衍。 夏之衍咬牙问:“夏秋秋?” 夏星竹有点迷茫,不说话。 “别怕,有哥在。”夏之衍捏了捏他手心,豁然站起身就出去了。 他脸色沉得可怕。上一世夏星竹年纪轻轻患上心血管疾病,在医院里去世的时候,他都没赶上最后一面。那个时候夏星竹瘦得皮包骨的模样,像刀子戳在他心口。本来这一世回来要对夏星竹很好很好,才能补偿的,万万没想到夏秋秋那个兔崽子胆大包天,居然敢动他的人。 原本房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反正这一世夏秋妮一家没能得逞,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也没打算把夏秋秋一家怎么样。但现在夏秋秋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夏星竹,这事儿还真就不能这么了了。 但夏之衍万万没想到,就在他面色难看的时候呢,夏秋秋也在他自个儿家里闹开了。 “我早就说了肯定是那套教辅资料有问题,上一次夏之衍看都不肯给我看,捂得跟什么宝贝似的,那资料里面肯定泄了题,否则他本来成绩被我甩得老远,怎么可能突然考到我前面?”夏秋秋饭也不吃了,把筷子一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夏秋妮本来就为了房子的事情无比恼火,一下班回来又看到儿子红叉一大堆的破卷子,心里怒火更是蹭蹭蹭烧个不停,找出笤帚来就抽了夏秋秋一顿。平时夏秋秋也就这么认怂了,乖乖地回房间写作业,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非说他没考好是因为没有那套什么黄色封皮的教辅资料。 听着夏秋秋还在抽泣不止,夏秋妮更是心烦,把碗筷一摔:“什么叫考到你前面,你倒是好意思说,他哪里是考到你前面,是甩了你几百名开外吧。什么教辅资料能有那效果,做完后成绩变成年级前三,你又给老娘瞎编了,你整天就知道玩玩玩,看我不打死你……” 夏秋秋嚎啕起来,吼道:“你有本事给我弄来那套教辅资料,我下次非考个年级第一给你看!” 夏秋妮被嚎得一阵头疼,刚想说话,她老公倒是蹙着眉头开口了:“听机构里的人说了,每年中考的时候都多多少少会有些题目预测得很准,要是秋秋说的那套教辅资料的出题人真的有两把刷子呢?” “什么意思?”夏秋妮对中考出题这些复杂的程序一概不知,转头就瞪着夏秋秋:“又不是没给你钱,每周给你的零花钱还少了吗,你光知道吃吃吃,怎么没见你去买一套你说的那什么资料回来……” 夏秋秋仇恨地盯着她,打断道:“妈,你以为我不想买吗,我上周和上上周周末你以为我去哪儿了,我把整个市的书店和图书馆都跑遍了,硬是没找到那套教辅资料!” 夏秋妮一巴掌抽到他脑袋上:“你是不是傻,编篡者是谁,你上网上搜啊,好不容易给你整了台电脑就知道打游戏!” 夏秋秋眼眶泛红,怒道:“编篡者是佚名,根本没有名字,你他妈让我上哪儿搜!” 夏秋妮被他吼得愣住了。 倒是她老公抽着烟,神色有点莫名,把夏秋秋叫到身边摸了下他脑袋:“你也别惹你妈生气了,我看这事儿确实有点蹊跷,你想啊,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十来天成绩进步四百多名吧,更何况他夏之衍我看着长大的,又不是什么天才,八成还没有咱们家秋秋聪明呢。” “就是。”这话倒是叫夏秋秋吸了下鼻涕,把眼泪抹掉了。 “那什么意思?”夏秋妮这下也反应过来了,脸色顿时很难看:“你的意思是说,我侄子夏之衍那小子故意把好东西藏着掖着不给咱们家秋秋?一套学习的教辅资料而已,至于么,能少了块他的肉?” 她老公在旁边提醒道:“你可别忘了,上次咱要找徐丽萍买房子,也是他从中作梗呢,要不是他,那事儿就成了……” 一家人沉着脸不说话。 夏秋妮和夏秋秋都想到了房子那事儿了,痛心不已。要不是夏之衍和临时变卦的徐丽萍,现在他们家就坐拥两套房产了。卖了其中一套,还不是想买什么买什么,家具彩电早该换新的了。原本夏秋秋也知道这件事情,还缠着夏秋妮好久,磨着她给买台新电脑,要便携笔记本,可以带到班上去炫耀的那种。本来夏秋妮也乐呵呵地承诺得好好的,谁知现在一切都成泡影了。 “不行,我得找他去,房子那事情也就算了,就当他家心肠太硬,我们争不来。这一套学习的资料还不给我们家秋秋,还要不要脸啦!”夏秋妮起身就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准备出门。 “我跟你一起去!”夏秋秋连忙把脸擦干净,跟在夏秋妮的屁股后头冲了出去。 …… 两个人说是找上门讨个说法,可越是临近夏之衍家,两个人走路的速度不约而同地放慢下来。母子二人在竹筒楼下停下,对视一眼,彼此脸色都有点发虚,显然是想到上一次来夏之衍家,被夏之衍冷冰冰的架势给扇巴掌的下场了。 “我看这么着,秋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夏之衍拿到教辅资料,你成绩好了,考个好高中,咱们家就有底气了,之后一切再说。”夏秋妮小声在夏秋秋耳边叮嘱道:“待会儿态度还是软和一点,服个输认个错,碍着你姨母的面子,夏之衍还能不把资料给你吗?” 夏秋秋虽然心底不服,但还是点了点头。 等他成绩起来了,考个省重点回来名声大噪,还能有夏之衍什么事。 徐丽萍实在是太高兴,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当真做了十几道菜出来,虽然算不上什么满汉全席,但是摆在桌上都快放不下了。只有三个人吃饭,未免太过奢侈,但是今天徐丽萍高兴,也就不管那么多了,更何况她现在手头也不那么寒碜了。 “小竹你成绩还得再加把劲,再努力往前冲个十来名,就能和之衍一起考上省重点了。到时候你们兄弟俩还读同一所学校,放假的时候,妈就一次性去看你们俩!到时候你们想我买点什么去,之衍你不是喜欢吃辣的吗……”徐丽萍兴致勃勃地给两个孩子规划着前程,都已经想到了老远以后了。 夏星竹往嘴里塞着红烧肉。 夏之衍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妈和你说话呢。” 夏星竹这才抬起头来,虽然仍是没有说话,但眼睛亮晶晶地重重点了下头。 徐丽萍更加开心,又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个狮子头。 徐丽萍以前在餐馆厨房打过杂,很擅长烧菜,香味儿都从门缝传到外头走廊了,正在这时,门被叩响了:“徐姐,在家吗?”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屋子的灯都敞亮着呢。 还有人在外头跟着乖巧地喊了一声:“姨妈,是我,秋秋。” 夏之衍注意到夏星竹轻不可察地缩了一下头,那小模样仿佛受惊的兔子,心头顿时非常暴躁,涌起将夏秋秋暴打一顿的冲动。果然,在学校里欺负夏星竹的就是夏秋秋没跑了。 “妈,别开门。”夏之衍冷冷道。 他这声音不轻不重,刚好隔着一道门板能叫外头两人听见。夏秋妮和夏秋秋站在门外,被六月蚊子咬的满头包,顿时尴尬不已。 徐丽萍这几天心情好,再加上差点被夏秋妮骗走房子那事差不多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她火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本着大家都是亲戚,日后有个照应,她也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虽然心底还是对夏秋妮颇有微词,但夏秋秋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把人就这么关在门外,也不是个事。 “之衍,别这样,你去开门。”徐丽萍道。 夏之衍抱着手臂坐在那里,脸色发沉,还一把拽住夏星竹,不让他给去开门。 徐丽萍有点无奈,但也没说什么,自己起身去把门打开了。 没想到夏秋妮和夏秋秋窘迫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水果,和上一次闹上门来的架势迥然不同,这次简直就像是上门来赔礼道歉的。徐丽萍原先还有些气,这会儿也不好当面发出来了,勉强寒暄道:“怎么突然上门来了,也不说一声,我这里也没做你们两个的饭……” 夏秋秋嘴馋,在门外闻到饭菜香味,就等着进门后徐丽萍让他坐下来吃饭了,万万没想到桌上一大桌子菜,徐丽萍居然装瞎说没有多余的饭菜。 这不是专门气人的吗? 夏秋妮拉了夏秋秋一把,示意他不要胡来,转脸把水果递过去,对着徐丽萍赔笑:“这次上门主要是想解释一下的,徐姐,你看上次我想买你家的房子,真的是想替你家解决困难的。我又没有预知能力,哪里能想到这房子是块宝,还能升值的。要是早知道,我不就不非找着你买了吗……我思来想去,就怕你误会了,影响咱俩家关系……” 夏秋妮说的鬼话,徐丽萍自然半句都不信,但是她认为她和夏之衍那种少年意气用事不一样,即便闹得再僵,也要维持表面的和谐。便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知道了,要不进来坐几分钟,喝口茶吧。” 夏秋妮就等着徐丽萍这句话呢,忙不迭拉着夏秋秋进门了。 这回夏秋秋倒是乖乖地换了鞋子,没穿着脏鞋子在夏之衍家里踩来踩去,但一抬头就看到夏之衍站在那里,冷笑着盯着自己,顿时心里一怵。 他赶紧丧着脑袋,夹着肩膀从夏之衍身边溜过,也不敢坐上饭桌,而是在沙发一角拘谨地坐着,和平时熊天熊地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可没忘记自己此行目的。 夏之衍也走过去,在沙发上一坐,面无表情道:“不是来喝茶的吗,家里没茶叶了,白开水行不行啊?” 夏秋妮哪里敢说不行,赶紧走过来道:“行行行,白开水最解渴,我们秋秋不挑的……” 她话还没说完,夏之衍闭着眼睛:“自己倒。” 夏秋妮:“……” 徐丽萍在旁边瞧着也觉得不对劲,夏之衍大多数时候都是个漫不经心的人,虽然不至于温和,可也没那么多刺,现在他简直像挡道的刺猬一样,非得扎夏秋妮母子两人浑身不自在才能够。 她过去倒了水,和夏秋妮寒暄两句。夏之衍把夏星竹赶回房间学习去了,便抱着手臂冷冷坐在一边,听着夏秋妮百般奉承,终于透露了来意,果然是为了林云雨的教辅资料来的。徐丽萍也不知道这教辅资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最近夏之衍确实成绩进步非常大,便和夏秋妮就这这件事情多说了几句。 夏之衍扯了扯嘴角,忽然站起身,回房间去了。他把教辅资料从书桌上拿出来,然后掏出几张百元钞票,掂了掂,漫不经心地夹进书里。 过了会儿,他走出去:“妈,我出去打个电话。” 但他刚打算换鞋出门,就有人敲门了。夏之衍把门打开,结果居然是梁生才,对方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还背着行李手上拿着账本,显然是从外头采货回来了。 梁生才满脸挂着兴奋,一巴掌豪迈地拍在夏之衍肩膀上,道:“小兄弟,我跟你说,我不是采了一百多万的货,都快没钱找运输车队了……你猜怎么着,回来的路上居然遇见军方,肩膀上好几条杠的那种,主动给我弄了回来,省了好十几万呢,深绿皮卡厚轮胎吉普简直拉风死了。我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就赶紧过来和你说了,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贵人……” 贵人?夏之衍笑了下,一晚上郁闷的心情陡然好转。 他道:“你既然来了,在我家歇会儿喝口水再回去。” 梁生才自然没有异议,进了门后和徐丽萍寒暄几句,送上自己的名片。 徐丽萍还没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夏之衍怎么和社会人士结交了,反倒是夏秋妮吓了一跳,盯着名片脸色忽青忽白。她老公在政府工作,她也难免跟着听了些见闻,比如谁谁谁送了十几万就为了批一个地皮的,其中梁生才的名字简直大名鼎鼎。一般人可能不知道,梁生才也有点小背景,否则怎么可能一次性在市中心购置几块偌大的地皮…… 这种人对于夏秋妮这种小市井之徒而言,简直称得上富翁了。 她猛然站了起来,弯着腰,伸出双手就要和梁生才握手,嘴里却支支吾吾半天想不出来个恭维的词,憋了半天才道:“梁老板,你怎么会和我们家夏之衍认识?” “你们家?”梁生才有些奇怪,回头看了夏之衍一眼,道:“哪位是你令堂?” 夏之衍朝徐丽萍示意,道:“这位。” 梁生才又疑惑地问:“那这位是你家什么亲戚?” 夏之衍嗤笑道:“你说呢?” 梁生才根本就一整个人精,瞧夏之衍这态度,几乎就立马把事情摸了个七八分透,当即好像没看到夏秋妮伸过来的那双手似的,和徐丽萍笑着问了声好,便搭着夏之衍的肩膀,想要详细说。 夏秋妮尴尬不已,讪讪地缩回了一双手。 徐丽萍这会儿突然想起来:“秋秋呢?” 夏秋秋不在客厅里,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夏秋妮连忙道:“八成是进星竹房间里写作业去了,他最近也变得爱学习了,嗨,当然比不上你家两个。要是有空,还想让之衍和星竹多指点一些啊。” 徐丽萍面上虽没什么表现,但是这些恭维话听在耳朵里,还是十分受用的。 又聊了十来分钟左右,夏秋秋从夏之衍房间里出来,夏秋妮瞥了他一眼,突然起身说:“徐姐,今晚真是打扰了,那我和秋秋就先回去了,有空你也上我们那儿去吃饭……” 徐丽萍刚想起身相送,夏秋秋就已经走到门口边上了。 夏之衍突然站起身:“站住,把东西放下。” 夏秋秋整个人都僵住了,背对着他站着没动,夏秋妮倒是先炸开了,高声道:“什么东西,夏之衍,你什么意思?” 夏之衍面无表情:“他偷的。” 顿时整个客厅都安静了,梁生才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出声,坐在角落里看情况。徐丽萍还没反应过来,问:“之衍,你说秋秋偷你东西?” 夏之衍不可置否,门突然被叩响两下,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上门了,拿着证件道:“刚才有人报警说这一户进小偷了。” 夏之衍当着所有人的面,三步走到浑身僵硬的夏秋秋旁边,往他肚子上拍了一下,发出来的声音却不是闷声,而是清脆的响声。 夏秋妮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已经冲了过来:“你干什么,你敢对我家秋秋——” 她话还没说完,夏之衍已经一手钳制住了不断动弹的夏秋秋,另一只手从他腰带处夹出一本数学资料,往上一扬,书中红色钞票洋洋洒洒,掉了一地,场景实在壮观。 夏秋秋也愣住了,反应过来:“我没有,我没有偷,我不知道书里有钱!” 那两个民警问夏之衍:“这位和你是亲戚关系吗?” 夏之衍冷笑着反问:“亲戚偷就不算偷吗?还等着他来偷第二次?” 这句话一出口,徐丽萍也蹙了蹙眉,不再多管了。 梁生才突然站起来,给两个民警一人递一支烟,烟下面还夹着名片,他一语道破:“要是真不知道书里有钱,刚才就不会是那个反应了,两个同志说是吧?” 话到了这里,已经说死了,两个民警点点头,对夏秋秋道:“是未成年吧,怎么还干出这档子事来,跟我们走一趟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不会关局子的,就是做个笔录,做完就让你回家。” 夏秋秋脸色苍白,嘴唇直哆嗦,他本来是想偷本资料走,但一翻开就发现里面夹着钱,当时也没多想,心思起来了就很难灭下去,就往腰裤里一塞—— 可是哪里想得到夏之衍居然报警了! 他什么时候报的警?警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该不会是早就给自己设了圈套等着自己上吊,然后提前报了警吧? 夏秋秋知道自己现在要是跟着警察下去,明天这事儿就该长了脚,传到学校去了。到时候大家都拿异样的眼光看他,就像平时看夏星竹那样,他还怎么在班上待下去…… 他实在是害怕极了,整个人冷汗涔涔,犹如从水里挖出来的一般,连看人都恍惚。 夏秋妮被两个民警拦在后头,死死盯着夏之衍,眼神仇恨里带着恐惧感。她不傻,她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夏之衍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夏秋秋被带走,捏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不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谁,他转身走开几步,看了眼挂钟,道:“怎么了,这都十点了怎么还没睡?” 梁生才有些诧异地打量夏之衍一眼。他和夏之衍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很会看人,短暂时间内把夏之衍性格摸得比较透彻,知道对方是个有些冷淡的人,不在意别人私事,也懒得去了解别人,大多时候甚至连眼皮子都懒得抬起来看别人一眼。像这样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别人怎么还没睡,已经是非常关心了。电话那头也不知道是谁,不是夏之衍很好的朋友就是女朋友。 夏之衍道:“明天不是就可以见到了吗?” 他又道:“早饭我随便,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正在梁生才这么想的时候,变故陡生,谁也没想到夏秋秋忽然眼眶猩红地冲了过来,一巴掌扇在夏之衍脸上。 夏之衍被扇了一耳光,眯起眼睛看了夏秋秋一眼,接着视线落在地上,手机砸在地上,屏幕已经四分五裂了。 电话那头薛疏正红着脸挠着手机小声说着晚安,声音被摔在地上,也戛然而止。 夏秋秋打完这一巴掌,哭着吼道:“夏之衍,你你你——” 他话还没说完,被迅速反应过来的徐丽萍等人拖着往后走,徐丽萍看他的眼神已经全变了,简直恨不得当着民警的面还这小子一巴掌。客厅里混乱了几秒,吵闹得很,其中伴随着夏秋妮的怒骂和夏秋秋的哭叫。夏之衍摸了下脸颊,倒不是很痛,夏秋秋身高不及他,踮起脚尖来抽他一巴掌,能有多痛。 两个民警正打算拖着夏秋秋往外走时,门猛然被踹开了。 一个少年冲了进来,俊脸上什么表情都不剩,大步走过来抬脚重重踹过来,民警手里的夏秋秋顿时被踹出三四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嘴角甚至有血,哭嚎声和肋骨一同断裂在窒息的空气里。那少年身上汗水像是水一样淌下来,走过去,拳头砸在夏秋秋身上,一拳又一拳,等屋子里几人反应过来时,夏秋秋都快被打得没气了。 “住手!快住手!”两个民警快吓死了,赶紧围上去制服他,但被他一脚踹开了。 “薛疏!”夏之衍反应过来,上前抱着薛疏的后腰把他拖开了。 薛疏还在大喘气,额头抵在夏之衍肩膀上,不动了,片刻后伸出手,有些抖,摸上夏之衍的脸。 屋子里静了。 夏之衍半拖半抱地把薛疏弄到自己房间里去,把门锁起来,这才出来和民警交代情况。民警自然不依不饶,当面把人打了个半死,怎么着也要带到局子里去做个记录,谁知没过几分钟,一名穿着西装的男人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来,把民警拽到屋子外头说了几句话后,薛疏打人这事居然就这么了了。 这人夏之衍认识,应该是叫秦力,第一次见薛疏的时候,他就是薛疏的司机。徐丽萍也见过,那次下班后有人送来一个大箱子给夏之衍,就是这人吭哧吭哧地搬来的。 夏秋秋被送进医院,夏秋妮发了疯,被拽走。 徐丽萍受了莫大的惊吓,在冰箱里找了半天硬是没找到能给夏之衍敷脸的冰袋。 夏之衍捂着脸坐在沙发上,说:“妈,不用找了,又不疼。” 徐丽萍没理他,红着眼睛拿上钱包下楼去超市买了。 客厅里顿时只剩下夏之衍和梁生才两个人。梁生才咽了下口水,半晌惊得没说话,怪不得他上次见薛疏就觉得眼熟,今天见到秦力才想起来到底哪里眼熟,也一转念猜到了薛疏的身份,也猜到了搞来十几辆吉普为自己货开路的人是谁,心里顿时只剩下一串省略号。 夏之衍道:“我进去看看,你帮我看着点儿门。” 梁生才迟疑地点点头。他本来以为自己挖到了夏之衍,是挖到了一块宝,现在怎么着,把这块宝连根挖起来,才发现底下居然藏着宝藏山脉。他都快被这巨大的冲击给弄得都快眩晕了。 夏之衍推开门走进去,把房门关上。 薛疏垂着脑袋坐在他床上,神情看着有些沉默,像只炸毛之后萎靡不振的猫,他抬眸视线落在夏之衍脸上,然后又移开了视线,眼眶突然红了。 夏之衍:“……” 他走过去:“你哭什么,你看根本就不疼,他就是轻轻在我脸上拍了一下。” 薛疏却豁然站起来,捏住拳头,看起来就像是想要再冲出去补找夏秋秋几拳似的,夏之衍眼皮子一跳,刚要拦住他,他就错开自己,走了出去,却是走进卫生间,拿了条毛巾蘸冷水,回来拧干。拧毛巾的动作像是要杀人一样,末了转身却轻柔地贴在夏之衍脸上。 “你坐下。”薛疏垂着眼睛,声音发沉。 夏之衍看了他一会儿,坐下了。 薛疏给他冷敷完脸,又再三在他脸上摸来摸去,确定那里没有红肿。不仅没有红肿,也没有内伤,也没有破皮。 夏之衍又重复了一遍:“真不痛。” 薛疏这才把毛巾一扔,漏了气般躺在床上,抬起线条流畅的小臂,挡住了眼睛。 “你又干嘛?”夏之衍扯开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发现他额头上汗水顺着眼窝淌下来,顺手就给他擦掉了。 薛疏忽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盯着夏之衍问:“这是你的床?” 夏之衍莫名奇妙,点了点头。 薛疏猛然脸色变了变,从苍白到红晕,一刹那之间。 然后他蹿进了卫生间。 梁生才坐在客厅里有点懵逼地看着夏之衍走过去敲卫生间的门,怒道:“薛疏,你给我把门打开,这厕所你家的啊?” 薛疏半天没从卫生间里出来,夏之衍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有点急,刚才薛疏打人的动作太快,他也不知道薛疏伤到没有,万一手指关节蹭到地面,都是有可能刮伤的。便急匆匆地去了徐丽萍房间,翻箱倒柜把钥匙摸出来,让梁生才站到外面走廊回避一下,然后把卫生间打开了。 薛疏裤子也没脱,沉思状坐在马桶上,一只手捏成拳头抵着胃。 夏之衍顿觉不好,走过去盯着他上下左右地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薛疏愣愣地抬起头:“之衍,我胃疼。” “你他妈怎么不早说,刚才伤到哪儿了?是不是跑过来时跑太快了,现在还疼?疼了几分钟?”夏之衍两条眉毛竖起来,拽住他手臂就要把他往外带,简直不知死活,胃疼还不直说,跑到卫生间里藏起来躲猫猫吗。 薛疏摆摆手:“没有受伤,我就是紧张的时候会胃疼。” 夏之衍松了一口气,又有点无语:“……那你突然紧张什么?” 薛疏抬眸,直勾勾地盯着他,夏之衍也不明所以地回视,下意识地微俯下身,伸手在薛疏胃那里轻揉了一把。薛疏脸越来越红,最后丧气地垂着头,小声说:“怎么办呀,现在更疼了。” —— 2005/05/29 薛疏日记:夏之衍怎么这么好呀,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大佬日记:呵呵,我也胃疼。:) 作者有话要说:  万更啦,要吐血三升了。 明天依然早上八点更新~ 第25章 夏之衍遇到过赵秃那种人, 也遇到过夏秋妮一家那样死缠烂打的人, 后来进了娱乐圈之后还遇见了更多难对付的人。他身边也不是没人,他妈, 他弟, 他经纪人, 他助理, 包括陈沉, 都是有可能将他护在身后的人。然而, 并没有。可能他也习惯将所有事情囫囵藏在喉咙以下,看起来太令人放心,不需要人保护。 偶尔静下心来, 夏之衍觉得有种在空中漂着的感觉, 双脚落不到实处。好像没人把他拽下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去。他走在前面,回头看了薛疏一眼,薛疏额头上汗如雨下, 前襟后背恤衫都被汗水给浸透了。站在屋子中间也不嫌热,头发湿漉漉的, 眉眼漆黑,盯着他看。 夏之衍从茶几上抽了张纸给他, 道:“你怎么跟水做的似的, 不停流汗。” 虽然这么开着玩笑,但夏之衍心里想,薛疏住的地方离这里不算远,但也要两公里左右, 短短几分钟过来踹门,得在路上狂奔到什么程度。外面四十度的天气,光是站一会儿就能淌出一身汗,别说是疯狂地跑了。 薛疏没事儿人一样,又抹了把汗,道:“要不是你拦住我,我得弄死他。” 夏之衍看他这嚣张小模样,有点乐,配合地道:“这么厉害?” 薛疏脸一红,尾巴翘到天上去,佯装漫不经心的提起说:“也不是很厉害吧,我一分钟只能做四百个俯卧撑,拳头也有训练的。” 夏之衍配合地吓了一跳:“四百个?” 薛疏红了脸,说完也觉得有点羞,撇开头,补充了句:“所以我流汗,不是因为身体虚。” 夏之衍:“……谁说你虚了?”薛疏这人看着怪简单的,脑子怎么总是转了九曲十八弯。 他进到自己房间里,把小风扇提了出来,放在茶几上对着薛疏吹:“是有点热,忍忍吧。” 这屋子没有空调,他刚重生回来那头几天,也没睡好,不习惯的。像薛疏这种娇生贵养的,怕是更不习惯,身上汗水都黏腻地贴在肌肤上,应该很不舒服。 薛疏有点高兴,走到小风扇面前蹲着,把衣服撩起来露出小腹,对着吹。 他吹着吹着,又仿佛有些不安,絮絮叨叨道:“其实我不热,真的,我就是容易出汗体质。” 夏之衍走过去,照着他脑门儿拍了下:“吹吧你,说什么废话。” 屋子里没有空调,没有冷气,小小风扇也吹不来什么风。他知道薛疏是怕他难堪了,所以即便满头大汗,也主动说不热。 夏之衍蹲在薛疏旁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上一世也是这样,薛疏带他去高档餐厅吃饭,他那时为了膈应薛疏,故意不拿刀叉,吃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满嘴油。谁知道薛疏居然默默地也放下刀叉,用手吃。 一开始夏之衍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明白。 薛疏八成没被膈应到,反而误会了。以为他这样是因为吃不惯高档餐厅。所以怕他尴尬,才用比他更加不入流的方式吃饭,来照顾他的心情。 怎么说,夏之衍一直觉得薛疏长得好、家世好、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应该是不可一世的。他就算喜欢一个人,骨子里也应该是骄傲的、敞亮的。他应该很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姿态放得很低很低。 他上一世以为薛疏高高在上,做不来这些人情世故,也不屑于做,什么都不懂,没想到薛疏什么都懂,还不动声色地按照让夏之衍最舒服的方式处理。 不懂的从头到尾都是夏之衍自己而已。 正在夏之衍这样默默想着时,薛疏又忽然道:“不过,之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爆粗口。” 刚才夏之衍听到他胃疼,心一急就吼了人,被吼的人还跟没事人一样站在他跟前,神情隐隐激动,眼角眉梢欣喜要翘上天。 夏之衍瞥他一眼:“喜欢我爆粗口?” 薛疏撇过头去,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地面,小声说:“好听。” 夏之衍:“……” 他忍不住抽了张纸,一巴掌按在薛疏脑袋上,让他清醒清醒,怕不是被驴踢坏了脑子吧。 没过几分钟,徐丽萍就回来了,梁生才居然还没走,刚才一直待在走廊外边儿,这会儿跟着徐丽萍进来了,眼睛悄悄地滴溜转悠,落在薛疏身上。 徐丽萍手里拎着冰袋,一进门就把夏之衍拉到沙发上坐下,心疼地拿冰袋敷他的脸。但是夏之衍脸上也没肿没伤,被冰袋一敷,反而冰得嘶了一声。 “等等,等等。”薛疏冲过来,递过来一条冷毛巾,让徐丽萍隔在冰袋外头。 徐丽萍这才看了他一眼,把冰袋给夏之衍,让他自己敷,对薛疏道:“你和我进厨房一趟,饿了吧,我给你下一碗面。” 薛疏有点懵,紧张地看了夏之衍一眼。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徐丽萍看他们看来看去,忍不住催促道:“我又不是吃人的母老虎,和你同学说几句话都不行了?” 夏之衍站起来,把薛疏拉到身后,道:“妈,他胆子小,你别说他。” 他能够猜的出徐丽萍的想法,她就没见过学生打架,也没见过打得那么狠的,八成是把薛疏当成什么不良社会少年了。要是徐丽萍对薛疏印象不好,下次薛疏也不用上门了。 梁生才坐在一边,看着刚才打起架来像要杀人的薛疏,这会儿站在夏之衍身后,垂着头,脸上飞快闪过的是一抹红晕,嘴角忍不住得意扬起,又飞快压下去,在夏之衍回头看过来时,瞬间变成委屈巴拉的神情。 他:“……” 徐丽萍被夏之衍噎住,她八辈子就没见过夏之衍护着别人:“胆子小?我觉着你这同学看起来不像胆子小。” 薛疏戳了戳夏之衍的背:“之衍,我一定虚心接受阿姨的批评。” 夏之衍这才让开,拍了下他的脑袋,让他别怕。 徐丽萍眼眶还有点红,在厨房里拿出砧板来切葱,力道很重,她八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生气的事情,居然有人敢在她面前打她儿子,要不是两个民警在这儿,她还残留着一丝理智,八成早就一巴掌扇上夏秋秋的脸了。 但是没想到,她理智所剩无几,还有人是理智都没了。 徐丽萍问:“你叫什么?” 薛疏站在她旁边,乖顺地答道:“我叫薛疏。” 徐丽萍看了他一眼,身材修长高大,站在自己身边都能遮住大片的光了。徐丽萍只觉得这孩子异常乖巧,方才揍人时的戾气就好像是自己错觉一样。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感觉让夏之衍和这孩子做朋友,有点危险。 但她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其实心里很感激,是真心实意想下一碗面给这孩子。 徐丽萍心里还有些难受,道:“我家之衍没什么真心结交的朋友,你们要是玩得好,你就多帮着点儿他,别叫人欺负他。” 薛疏点点头。 徐丽萍切着葱,下面条,发现好像下到锅中的面条好像一不小心下多了,干脆再加了点儿,几个人吃个夜宵。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便道:“对了,你认识星竹吧,你出去把他叫出来,也一起吃点儿。” 薛疏乖巧地答道:“好的,阿姨。” 夏星竹的房间就在厨房旁边。 薛疏敲门进去,夏星竹正趴在桌子上,眼眶有些红,有些不安地抬起头来,怔忡看薛疏一眼。显然是也听到外边动静了,但是缩在房间里不敢出去。 夏星竹眼睁睁地瞅着薛疏旁若无人地在自己房间里转了一圈,打开衣柜又关上,还打开窗子朝外面挂着的湿衣服看了眼,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薛疏走到夏星竹旁边,敲了敲桌子,嘴唇抿成一条线,严峻地问:“小弟弟,我毛巾呢?” —— 2005/05/29 薛疏日记:值得纪念的一天,夏之衍把我拽到了他身后,好苏啊啊啊。 大佬日记:我忍不住去想,夏之衍沉默的时候,是不是想起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窝来了!明天双更吧!但是时间会晚一点,定在晚上十一点!抱住你们。 大家应该都看出来了,大佬知道夏之衍是重生的了。 第26章 徐丽萍做菜手艺很好, 下面的水平也不俗, 还没做好,香味儿就已经从厨房飘了出来。 夏之衍进厨房帮忙去了。 梁生才坐在客厅里半天没走, 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和薛少套个近乎, 他的小生意做得不错, 但是一直不温不火。要想继续往上爬, 还得攀上几分权贵才行。他人到中年, 有野心把手伸向A市以外的地方。但他并非夏秋妮那样的蠢人, 不会把奉承之事做得那么明显,这种事情必须润物细无声,做起来让人觉得舒服才行。 更何况, 很明显, 薛疏和夏之衍关系好,从薛疏这里下手还不如先从夏之衍这里下手。 想到这里,他站了起来, 笑眯眯地钻进厨房,竖起大拇指道:“真香啊。” 刚才夏之衍也简单和徐丽萍说了下在梁生才的咖啡厅打工的事情, 徐丽萍得知梁生才二话不说给夏之衍预支了薪水,也对这位老板多了几分好感, 于是寒暄着, 特意给他盛了一大碗。 梁生才没有多待,吃完这一碗面,便十分有分寸地提着包袱离开了。 夏之衍敲开夏星竹的门,手里端着两碗面, 一碗放在夏星竹桌上,另一碗被薛疏接了过去。 夏星竹揉揉眼睛,乖乖地放下课本和笔,开始吃面。 夏之衍想了想,从裤兜里摸出一只药膏,还是上次和薛疏吃烤串时,在校门外买的,天气太热,铁质药膏管都有些软了。 他蹲下去给夏星竹撩起裤腿,往伤口那里抹了一点,叮嘱道:“这个放你这里,记得每天抹一次,不过不要让妈知道了,她知道夏秋秋欺负你,得气晕过去。” 夏星竹点点头。 薛疏:“……”他本来靠在墙上,端着碗面,埋着头吸溜吸溜吃面。 忽然就没胃口吃了。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被放在夏星竹书桌上的那只药管。 “好了,我们出去,别打扰我弟学习。”夏之衍把薛疏拽出去。 薛疏手里的碗都气得端不稳了:“谁说我打扰他了,我没打扰。” “那你在他房间干什么呢?” 薛疏得意道:“我跟他说,以后他受欺负就和我说,我罩着他。” 夏之衍乐了,问:“哦,那他什么反应?” “他好像有点害怕我,钻桌子底下去了,你进来才钻出来。唉,我不就是揍了人吗……”薛疏装可怜道:“之衍,你妈好像不太喜欢我,你也觉得我粗暴吗?” 夏之衍看他额头上挂着汗,晶莹的,亮亮的,忍不住笑:“嗯。” 薛疏:“……” 他看起来有点六神无主,手里的汤碗泼了一点儿到夏之衍身上,又赶紧低头去给他擦,垂着脑袋小声说:“那,那怎么办呢?” 夏之衍盯着他湿漉漉的脑袋,觉得嗓子眼儿被轻轻挠了一下。薛疏怎么这么好玩,又很好逗。上一世的薛疏太具有压迫感了,导致夏之衍都不怎么了解他。 夏之衍笑了下,伸手拽了下他湿漉漉的额前短发,道:“你干嘛这么较真儿,我开玩笑呢。” 薛疏:“……”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掩饰性地轻松地道:“我知道你开玩笑的啊,我这不是配合你呢嘛。” 夏之衍:“……” 他默默地想,以后再也不这么逗薛疏了。 怪傻的,简直浑身咕噜咕噜冒着傻气。 等薛疏吃完面,夏之衍让他坐几分钟,消化一会儿再走,然后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去了。徐丽萍在厨房里准备第二天的早饭,母子二人聊了会儿。徐丽萍想起夏秋秋母子,仍是一阵气愤。 夏之衍借着这个机会教育她:“妈,夏秋秋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不要对他那么好,被蛇咬了还不知道。” 徐丽萍自知理亏,叹了口气,过了会儿,又道:“我已经把葬礼乐队费用给付清了,咱们家就不欠债了。今天在工厂问了,说是六月底搬迁,到时候搬到市中心去,你也提前收拾下东西,到时候说走就走,这地方离你姑姑家太近,我真是膈应。” 夏之衍点了点头,道:“你接下来下班后也不要去摆摊了,现在也不那么缺钱了,你注意休息,身体不好不要硬抗。” 徐丽萍半天没说话,过了会儿撇过头去抹了下眼泪。 薛疏在外面喊:“之衍,我洗个澡再走。” 夏之衍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应了声好。 过了会儿,夏之衍回自己房间,一推开门,薛疏两只腿夹着他的被子,两只手抱着他的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脸上红通通,兴奋得发光。 夏之衍:“……” 薛疏手忙脚乱地给他把床整理好,差点没从床上掉下来,脸涨红得像是想哭,飞快地钻了出去。 夏之衍道:“等下,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薛疏已经匆匆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上跳下去,脖子上傻不拉叽地挂着一条毛巾,在路灯下白得明晃晃的。 梁生才这边的事情全都准备好,已经是六月初的事情了。天气愈发炎热,夏之衍照常上下学,薛疏每天早上在楼下等他,手里拎着豆浆油条和吐司酸奶,两人份的。两人一边吃早饭一边去学校。 夏秋秋在局子里蹲了几个小时,出来后一时半晌再没闹什么幺蛾子。好事不出门,坏事总是传千里,他班上的同学中有人父亲在警察局值班,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暗地里给夏秋秋安上了个小偷的名声。夏秋秋在学校灰土土的,抬不起头,连带着夏秋妮也安分了很多,一连许多天没有露过面。 原先夏之衍根本没想过做到这一步,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往死了犯人。若是夏秋秋针对的是他也就罢了,他倒是无所谓,他就是见不得有人欺负夏星竹。 夏星竹也不是傻子,也知道夏之衍给他报了仇,虽然从来不说话,但是看夏之衍的眼神都变了,里头亮晶晶的,有点儿微妙的对哥哥的崇拜。他平时学习努力,起床很早,早饭也是去学校食堂随便吃点儿馒头什么的。第二天居然在家里磨蹭了会儿,没有走,等到夏之衍起床后,才把书包递给他。 夏星竹低着头在门口磨蹭,就是想等着夏之衍,和他一起走。 他能愿意和自己一起走,夏之衍自然也是乐意的,这样就可以多照应他一些了。考虑到这一点,夏之衍把早上起床时间提前了一刻,赶上和夏星竹的作息时间。 连带着薛疏都得早起,第一天见夏之衍身后跟了个夏星竹,而且车后座还被夏星竹占了,顿时愣了。 他在后面小声嘟囔了些什么,夏之衍也没听清。 夏之衍用一瓶可乐安抚了。 日蚀出现在中考前的一周。日全食扫过国内全境,几乎在一刹那之间,头顶太阳变成一个黑球,四周一圈光芒刺眼至极,紧接着光芒逐渐包围太阳。和上一世的记忆一模一样,夏之衍正在班上写卷子,周围黑了下来,忽然走廊上嘈杂一片,整个学校都沸腾起来。临近中考,学生压力本来就大,遇到这种事情就像遇到全城停电一样,纷纷扔了卷子跑了出去。 林云雨被砸到头顶的卷子闹了个措手不及,接到学校通知,宣布提前放学。整个教室顿时闹开了,年轻的学生鲜活的脸庞喧闹不已。 夏之衍知道这次日蚀全程会持续两个小时左右,因此不慌不忙地收拾起书包。梁生才全都已经准备好了,在做生意赚钱上没人比他更精通,不过作为合伙人,夏之衍也该过去搭把手。 薛疏倒是没动,从书桌里掏出块糕点,戳了戳夏之衍的背,憋了口气,递给他:“给你的。” 正在日蚀当中,周围乌漆麻黑一片,夏之衍回过头,但什么也看不清。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只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着,照亮薛疏的俊脸。 也照亮了薛疏手里的糕点。 糕点形状普通,味道也普通。六月份起,夏日的白天变得漫长,学校每天下午上完两节课后,就会给每个人发糕点。不过是几毛钱一斤批发来的劣质糕点而已,刚才分到夏之衍这里的时候,他忍不住拿了两块。因为这味道之后离开学校再也没尝过了,对他而言,是上一世记忆里印象比较深刻的味道。 “你干什么?你不吃吗?”夏之衍怔了一下。 薛疏单手托着脸,手肘撑在桌上,睫毛垂着,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吃呗。” 夏之衍反应过来,掰下一块放进嘴巴里,故意吃得很香。 他道:“超级好吃,普通糕点有普通糕点的独特味道,嗯。” 薛疏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吃吗?” 夏之衍笑了下,把另一半塞进他嘴巴里,道:“赶紧吃吧你,谁让你留给我的了,多管闲事。” 薛疏咬了口,顿时皱起眉。苦苦的,硬邦邦的,干巴巴的。 他疑惑地说:“不好吃啊。” 夏之衍道:“就是说啊。” 薛疏“呸”地把糕点吐出来,丢在塑料袋里,头也不回,一个准确三分扔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道:“这么难吃,下次不给你了。” 夏之衍笑了笑,道:“走吧。” —— 2005/06/03 薛疏日记:睡上之衍的床了,很干净,很香,有点不好意思。 大佬日记:先给我把药膏要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基本上这文两三章感情戏比较重,两三章剧情戏比较重。 第二更在十一点! 第27章 日蚀乍一出来, 万人空巷。所有人都跑出屋子来, 欣喜万分地看着太阳消失,整个大地犹如失去了色彩, 只剩下黑蒙蒙一片。这等盛况却不能留下印记, 实在是非常遗憾的事情, 许多人开始拿起手机, 试图拍照, 可这时候的手机不过是最低配款的诺基亚, 即便拍出来,也是模糊不清的一片。 随着街上只剩灯光霓虹,行人居民凑热闹地聚在一起, 驻足仰头。很快, 有人发现百货商场前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出现了几张台子,几个咖啡厅侍应生将东西一样样摆出来,居然是能够拍下来日蚀的器材, 很快有人围了上去。 “刚想找东西把日蚀拍下来,就有人卖这玩意儿了, 也太会赶生意赚钱了吧。”穿着精致丝绸裙装的女人带着女儿在逛街,饶有兴趣地道:“怎么卖?” 几个侍应生只负责干粗活儿, 有些手忙脚乱, 倒是梁生才赶紧小步跑了过来,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说:“这位女士一看就不缺这个钱,而且我们这儿卖的也便宜, 照张照片做个纪念吧,以后您女儿长大了也会想起来,哎呀和妈妈一起看过日蚀,多棒……” 这会儿所有人都在仰头看日蚀,有些人是临时出门在外的,压根没想到带手机,即便家里有相机,现在回去取也来不及了,听到梁生才的话,顿时心动了,围了过来。 梁生才继续吹捧:“再加上您今天妆容这么完美,这裙子又这么衬您身材,拍张照片多好啊,瞧这背景,日蚀啊,天地漆黑,多宏大的背景……” 那个中年女士被梁生才一通吹捧弄得七荤八素,笑得合不拢嘴,道:“那便宜点儿我就买。” “当然便宜,根本花不了几张钱。”梁生才赶紧道。 他手下的打工仔赶紧把东西包起来递给中年女士。 旁边很快有更多的人围了过来,朝摊子上一看,干净的桌面上放了几箱摄影器材,还有各种吃喝等物,零食,饮料,还有冰箱运来雪糕,这会儿正是盛夏天气,既然他们要在这里待一会儿看日蚀,买点冰凉凉的雪糕再美味不过了。 最脱销的反倒是各种吃食和冷饮,很快供不应求,梁生才准备充足,立刻叫人运来几十箱。他这些东西都是低价批发过来,卖的价格比平时小商店卖的价格都翻了一点五倍,但是事情就是这样,人出门在外,很多人聚集在一起,你一旦问了价格,就不好意思说不买了。更何况不过几毛钱的雪糕,顶多几块钱的零食,大多人出得起这个数。 虽然这样下来,赚的少,但是薄利多销。一整条商业街有一万多的人流量的话,只要三四千人会经过,会随手买下,就是非常大的利润了。平时所有人行色匆匆,哪里有时间这样停驻在街上。关键是利用了从众心理和需求效应。 A市不止这一个地点在卖,这只是其中一个角落。按照夏之衍先前和梁生才说的,将整个城市按目标顾客划分为几个区,不同区卖的东西都不一样。只要有了第一单,聚集的人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好办了。 其中一个站点在地下铁附近,这是A市今年新建的第一条地铁,人流量非常大,从出站口出来的人五湖四海,大多数是从火车下来,就直接上了地铁的。此时因为日蚀的缘故,全城电力不足,许多人都停滞在了地铁口。 只见那里围了许多人,中间一个衣着整洁的少年举着摄像机,挨个儿给上前来的人摄影拍照。背景是破土而出的钢筋水泥,被只剩下一圈淡红色光辉映照着,仿佛末日来临前的狂欢,照出来的照片别有意境。 A大便在附近,来来去去的不缺钱的大学生非常多,见到这一幕都围了上来:“照片多少钱一张?” 周恒抱着记账本,老老实实地竖起了指头:“一块钱一张。” 一块钱一张的确有些贵了,这个年头两三块钱能吃得很饱了。 几个上前来的中年妇女有些咋舌,但是那几个大学生却没有立刻离开。 “日蚀得多少年才出现一次,下一次不知道是在哪个世纪了……”夏之衍笑着道:“拿一块钱出来留一次终生纪念,难道不划算吗?” 他说完递过去一张照片,道:“这是我刚才给拍的,你们可以看一看。” 照片上清俊少年坐在单杠上,额前短发被微风轻轻吹动,眉目漆黑。身后是无边无际的漆黑,一串光辉夺目的星星犹如珍珠悬挂在天空之上,大地昏暗,深红色光圈没入地平线。虽然是颓废荒凉的背景,可是少年身上莫名有种朝气蓬勃,清新俊逸的气质,带得整个画面都生动起来。 他拍的是薛疏,其实他就是上一世在剧组里跟着摄影大哥学了点儿,但也没想到会把薛疏拍得这么好。不过这会儿拍个照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专业技能了,关键是背景太棒了,他只要会用拍立得就行了。 几个大学生互传照片,都惊讶万分:“你是专门摄影的吗,怎么拍得这么好?” 夏之衍道:“给你们拍也能拍这么好,我拍俊男美女一向拍得好。” 女大学生有点脸红,说:“你这小弟弟怎么这么会说话……” 薛疏突然上前去把自己的照片从她手里一把拽回来,站在夏之衍身后,睨着眸子盯了她一眼。 没想到女大学生脸更红了。 “那我来一张吧,冲着两个帅气逼人的小弟弟。”她笑着比了个手势,站到未曾竣工的废弃荒楼前。 夏之衍摆出摄影的姿势,对着她拍照,这不是单反,只是拍立得,不一会儿出来小小照片,旁边还有一片留白。他道:“回去后可以在旁边写上一些赠言。” 她给女大学生拍的照片也很好看,很有意境,背景尽管是拖拉机,也莫名有种废墟的文艺感。 见状,很快有更多人围了上来:“我来一张。” “我们合照也只收一块钱吧……” “这样,我多摆几个姿势,你多给我拍几张呀,我回去送男朋友。” 日蚀历时两个小时,生意却远远不止持续两个小时。周恒一边收拾着账款,一边兴奋地道:“我从来都没自己赚过这么多钱!怎么只是按一下快门,要不了几秒钟的事情,会有人为了这个花一块钱呢!” “比起花一块钱买吃买喝,这种才更容易吸引人花钱吧。”夏之衍收拾了东西,把书包扔给薛疏,道:“你照片我留着了,拍得挺好的,留着做个纪念。” 薛疏道:“好啊。” 他却有些闷闷不乐,他觉得对夏之衍了解的太少了。本来他让秦力给他搜集了一些夏之衍的零碎资料,虽然不够全面,但家里有几口人,大概是什么性格,什么时候去过医院,几月份交的社保,他都知道。他还知道徐丽萍经常买辣椒回去,而夏星竹总是在食堂吃饭,所以推测出夏之衍应该是喜欢吃辣椒的。 但是上一次,夏之衍说他不喜欢吃辣。 然后他回基地了几天,夏之衍突然又结识了周恒,梁生才,这些他不了解的人,让他有一种夏之衍注意力被分散的感觉。 现在,夏之衍又会摄影,还拍得这么好。 这一点,他从来不知道。 他莫名觉得心里酸酸的,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情绪——仿佛来自血液里的另一颗心脏,和上次在教室里见了夏之衍的字迹时,那种感觉一模一样。那仿佛不是属于他的情绪,而是来自另一个陌生人的情绪。 那个陌生人的情绪太激烈,感情太浓厚,好像让他都快承受不住了。 薛疏皱了皱眉,觉得自己是不是真应该去看看医生,最近怎么老有这种莫名奇妙的感觉。 周恒算完账,对夏之衍很是钦佩:“我觉得你可有做生意的头脑了,要不干脆咱们不读书了,直接去当大老板吧。” 他伸手攀上夏之衍的肩膀,被旁边虎视眈眈的薛疏一巴掌打开。 夏之衍道:“学生还是得守学生的本分,我们今天赚了多少,明天去和梁生才那边汇个总,然后分赃。” 周恒激动地点了点头,他家里情况也一般,父母正在愁高中学费怎么办呢,这下子全不用担心了。高中三年学费生活费加起来顶多不到一万,可今天这么会儿功夫赚的,比几万块多多了。 他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夏秋秋那事儿,你摆平了吗?” 周恒在学校里好歹也待了快三年,对夏秋秋和夏之衍的亲戚关系自然知道,上次无意中也聊起过,便出于关心顺口一问。 夏之衍还没来得及说话,薛疏蹙起眉:“你怎么知道的?” 周恒愣了一下:“上次一起写作业的时候,之衍无意中说起来的啊,夏秋秋进了局子,真是报应,我早就觉得他很烦了,体育课的时候总是找我们班女生……” 夏之衍顺口道:“已经没事了,他胆子没那么大,教训一顿应该知道收敛了。” 薛疏不说话了。 他以为在之衍家里发生的那件事情,算夏之衍的家事,他掺和了进去,就代表他也是夏之衍家里的一份子了。但是没想到,除了他之外,夏之衍还会和别人说。 这样一来,夏之衍的事情,他了解的,还有别人了解。 别人了解的,他却未必都知道。 薛疏很惆怅,他觉得他可以写一本少年薛疏的烦恼了。 夏之衍和周恒往前走,见薛疏提溜着书包,赖在原地半天不动,叫了他一下:“怎么啦,我们去买点儿东西喝,然后再回去。” 薛疏说:“我不去了。” 夏之衍又道:“大夏天的,喝点冷饮再回去,忙了一天了你不渴吗?” 薛疏说:“不渴。” 夏之衍道:“也不饿?不和我去吃夜宵?” 薛疏道:“我还是早点回家吧。” 夏之衍看着他,沉默了下,对周恒说:“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儿。” 周恒有点不解,但是也看得出来这两人情绪不高,便收拾了东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他觉得真是气啊,每次想和夏之衍增进一下友谊,薛疏就要横插一杠,每次! 夏之衍走回去,走到薛疏面前,低声问:“怎么啦?” 薛疏很轻松的样子,说:“没怎么,有点困,想早点回去睡。” 夏之衍点点头:“那我陪你一起回去。” 薛疏愣了一下。 两个人推着自行车,一起走回去。 薛疏盯着两个人的影子,觉得有点开心,又觉得有点不安、有点忐忑,为什么夏之衍对他这么好啊? 他乐极生悲,跳上夏之衍推着的自行车后座上,晃荡长腿,小声道:“唉,要是时间一直停滞不前,一直这样多好。” 他总感觉随着时间逝去,他和夏之衍之间会掺和进来越来越多的人,就算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也觉得心里发慌。 而且是严重的发慌,双倍的发慌—— 夏之衍微微侧过头,看着他,突然道:“薛疏,上次在我家里,我说你打人粗暴,真的是开玩笑的。” 薛疏看他一眼:“嗯。” 夏之衍又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薛疏:“嗯。” 夏之衍觉得本不必解释,这不是自己的性格,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多说两句:“其实你总是帮我出头,不止一次了,我挺谢谢你的,我觉得你……很好,很可爱。” 薛疏:“嗯。”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红了脸。 唉,他突然觉得,死也愿意了。他刚才在生什么莫名奇妙的气,是不是有病。 —— 2005年/06/03 薛疏日记:夏之衍说我很可爱?很可爱?为什么不是很帅气?我上网把“可爱”这个词查了一万遍。 大佬日记:滚!这话是我用命换的!关你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完成哦,明天还是十一点更吧,早上有点来不及QAQ emmmm收到了霍眉眉同学的深水,很方,作者现在很方QAQ最近jj抽大家都知道,我很难回复你们QAQ尽量能回复的都回复了,有些转圈圈很久都没回复上去! 以及大佬会真身出现哒,但还没进展到那里,但是不用担心薛可乐会消失,主人格不会消失哒! 第28章 这次梁生才投入的资金和人力都不多, 却在短短一夜之间收回来远超过他心理预期的数字, 除去分发给“一九九五”的薪水三四千,还有九十多万的净利润。梁生才手下的员工根本不知道他赚了那么多钱, 心想着只不过是加班几个小时, 就能多赚几百多块的工资, 都惊喜得不行, 纷纷觉得梁老板简直是他们见过的最大方的老板了, 殊不知, 梁生才其实在这些地方相当精明抠门。 第二天夏之衍刚起床,梁生才就打电话过来了。不得不说,有了薛疏送给他的手机, 联络谁都方便多了。 “问题在于, 我当时零食饮料这些货进多了,现在还剩下七八十箱子,约莫有两三万块的钱要赔了。而且现在天气热, 这些东西不能久放,放久了还要耗存储费。”梁生才在电话那头说, 但是声音里半点儿没有抱怨的意思,反而喜气洋洋的, 谁赚了九十多万, 还去管那十几万的零头? 这次的事情对梁生才来说就相当于中了次彩票。九十万可以买百平米的三套房子了都。 夏之衍边穿衣服,边等他说明这通电话的来意,只听梁生才在那边笑着道:“所以要不你叫两个同学搬回去,给班上同学分了, 就当请客,卖个人情。” 夏之衍没想到梁生才这个人考虑还挺周全的,他道:“但我在班上没有特要好的朋友,没有这个必要。” 除了陈沉等少数几个人之外,他中学时代本来就和周围的同学感情很淡,再活一世,那些面孔更是变得生疏。即便梁生才一番好意,他也用不着。 梁生才道:“那这几十箱东西怎么办呢,扔掉怪可惜的。” 夏之衍觉得梁生才这个人怪有意思的,既会不动声色地巴结人,相处起来很舒服,情商不低,又有商人所需要的一切精明吝啬本质,智商也不低,以后合作起来,肯定如虎添翼,至少不会成为猪队友。 他道:“想个办法卖掉吧。” 梁生才又不动声色地问:“今天薛小哥也来吗?” 夏之衍穿衣服的动作顿时慢了下,他刚才还在心里夸了梁生才,没想到对方下一秒就让人不舒服了。到底该怪梁生才太势力呢,还是怪薛疏太招人呢。 夏之衍慢吞吞道:“他有事,应该不来了。” 梁生才干笑了两声。 夏之衍挂了电话。昨晚他和徐丽萍说了,他会和梁生才一起做点儿生意。徐丽萍根本没有当一回事,虽然这些日子夏之衍都表现得非常成熟,但她只不过以为夏之衍说的做生意,是和她一样,一天赚个十来块的那种,因此也没放在心上,只叮嘱了他几句要好好学习。 今天一大早徐丽萍就带着夏星竹上医院体检去了,家里只剩下夏之衍一个人。 夏之衍心里在想,这毕竟是第一笔钱,拿回来后要给他妈还有他弟买点儿什么呢。 他下了楼,薛疏坐在楼道口最下面一层台阶,屁股底下垫了张纸,一只手拎着豆浆油条,举得老高,另一只手拿着包子在吃。 这个招人的家伙一大清早似乎洗过头,湿漉漉黑发半干不干,水珠顺着白皙的脖颈淌下来。 夏之衍脚步顿了下,走过去,飞快地从后面捂住薛疏的眼睛。 薛疏:“……” 薛疏脑袋使劲儿往前,在夏之衍的手心里飞快蹭了一下,然后脸十分没骨气地红了,顿时呛了起来。 “叫你别吃这么快,赶着去行军打仗啊。”夏之衍赶紧松开手,在他背上拍了几下。 薛疏把早饭递给他,脸上红色还未消褪,说:“猪才起这么晚。” 夏之衍笑了:“你每天给猪带早饭啊。” 他想到今天自己和梁生才打了通电话,好像的确耽误了会儿时间,又问:“你今天等了很久?” 薛疏却道:“没有,就几分钟。” 夏之衍:“……”刚才还说他起得晚,这会儿又说没等多久,这人是口是心非,还是自相矛盾? 两个人从楼道里走下去,夏之衍喝了口豆浆,瞥了薛疏一眼,见他眼窝上有晶莹汗水。 薛疏眼神亮晶晶,红着脸小声抱怨道:“你手心里的汗都弄我眼睛上了。” 夏之衍道:“擦掉啊。” “擦不掉啊,没手。”薛疏飞快地往前走了几步,把夏之衍甩在了后面。 夏之衍看了眼他把早饭递给自己后就空出来的一只手:“……” 梁生才在“一九九五”等着几个人过去,在见到薛疏的时候愣了一下,夏之衍不知道为什么跟他说薛疏不会过来,这不是来了么。 周恒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勤奋,很早就来了,坐在咖啡吧角落,脸上有些局促,却也按捺不住激动。 上一次他在这咖啡吧里还是打工,这一次就已经能和老板一道坐在真皮沙发上了。 旁边那些职工看他的目光叫他浑身不自在,但他心里还有点儿偷偷的高兴。 几个人开会。 梁生才道:“先分钱吧,除去所有成本和费用,这里是九十六万八千,四个人平分,每人二十四万二。钱在我的账户上,我先给你们写支票,你们随时可以过去取。” 薛疏靠在沙发上,喝了口饮料,有点心不在焉。 周恒扶了扶镜框,有些激动,但是夏之衍没说话,他便也没开口。 夏之衍知道这次梁生才卖了最大的劲儿,自己不过出了个情报和主意而已,而周恒和薛疏也只是出了点儿力气,他们三个人根本分不到这么多钱。但梁生才是打算长线钓大鱼的,估计也不会在意这么点儿钱。 他便道:“这样吧,我们三个一人十五万,剩下的都是梁哥你的。” 梁生才愣了下,一般小孩儿听到这么多钱,正常反应应该和周恒差不多,这夏之衍和薛疏,一个赛一个淡定,反而叫梁生才有些讶异了。薛疏不在乎倒也正常,但夏之衍…… 两个人也没有互相推诿,梁生才就按照夏之衍说的,给其他三个人各开了十五万支票了。把支票交给夏之衍时,还笑眯眯地拍着胸脯道:“上次预支给你的薪水,你也不用还给我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你们叫我一声梁哥,我肯定什么事情都要照应些的。” 虽然十五万比周恒原先期盼的二十几万少了些,但他也很激动了,把支票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收进裤兜里。他也不怕这几个人笑话他,这段时间以来,大家都很熟悉了,夏之衍不是会笑话别人的人,而薛疏,平时根本不多看他一眼。 他觉得和这几个人相处很自在,很开心。 剩下几十箱尾货也不太好处理,梁生才在咖啡吧对面还有个杂货铺,东西大部分都堆在那儿了,只剩下几只零食箱子留在这里。 夏之衍便抱起箱子,打算朝街对面走,碰到了玻璃门,腾不出手来开门。 薛疏一手扛三个,也没手帮他搬,本来打算开口让他放下,自己跑两趟就是了。谁知周恒突然跑过来,飞快给夏之衍接过去一只箱子,说:“我虽然力气不大,但是搬一只箱子还是行的。” “多锻炼。”夏之衍没有在意,点了点头,推开门。 周恒有些费劲地搬着箱子,虽然满头大汗,但是感觉这样自在些。他必须要多做些事情,才能感觉到自己在这个群体中有存在感。 周恒走在夏之衍身后,忽然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死死盯着他。他一回头,薛疏面无表情地走到他旁边,一只手抱三只,另一只手忽然伸出来,把他怀里唯一的一只箱子给捞走,高高地叠上箱子上面了。 四只箱子摞在一起,超出他头顶一米有余。 薛疏话也不说一句,就径直往前面走了,擦过夏之衍时,稍微停顿了会儿。 小臂流畅凌厉的线条也稍微停顿了会儿。 周恒小步跟在后面,心想,薛哥平时虽然人冷话不多,但人还是挺好的嘛,至少还会主动帮他搬箱子。他有点开心,觉得薛疏是不是开始接纳自己了。 几个人和梁生才店里的职工把尾货箱子搬到街对面的杂货店去,就有一个职工过来守着,开始卖了。这会儿正是夏季中午,十分炙热,除了冷饮雪糕卖的好,其他都卖不出去什么。不过梁生才也不急,反正是几万的尾货,扔了也不赔本。 夏之衍把薛疏叫到角落里,在阴影里乘凉。他掏出自己的手机,上面屏幕还是碎的,上次被夏秋秋扔到地上砸的。这会儿还没有换屏幕的说法,诺基亚的屏幕坏了,手机还能用。 薛疏也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眼他的,说:“之衍,要不我和你换一只,你的屏幕都坏掉了。” 夏之衍愣了下,抬眸看他:“你的是好的,我的是坏的,你干嘛要和我换,你脑子进水了啊?” 薛疏有些不好意思:“那要不再给你买一个?” 上次夏之衍手机摔坏了的时候,他就想说这句话了,他觉得这句话很霸气,很理所当然,但不知道怎么说不出口。他怕夏之衍嫌弃他炫富。 他憋了好几天,觉得和夏之衍换一只手机,说出来好像自然点儿。 想了想,薛疏又补充了句:“我觉得屏幕碎掉很复古,很酷,我比较喜欢那样子的。” 夏之衍看着他,感觉心里像是被亲了一口,有点柔软,又有点儿湿润。 夏之衍道:“上次你送东西给我的时候,我就想说了,我现在有钱,我想把这些东西按照原价还给你。不是几百块的小数目,是几千块,我不能白拿你的。” 薛疏愣住了,微微睁大眼睛盯着他。 夏之衍说:“到时候我把支票兑现后,把钱打你卡上。” 他没有凭空接受别人馈赠的习惯。上一世的薛疏不懂这些,任意禁锢他的自由,不管他想不想要,就给他很多东西,帮他处理流言蜚语。夏之衍开始不知道真相,后来多少猜到了一点儿,却也觉得难堪。重生回来后,薛疏本质仍是如此,不管他想不想要,就倾囊相赠。上一世的一套房子、一枚钻戒,和这一世的一块糕点、一支手机,其实是一样的。 从某个层面上来讲,夏之衍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宁愿是他站在薛疏前面,给他这些东西,保护他。 如果上一世是这样的话,夏之衍可能也不会那么决绝。 这一次夏之衍没觉得薛疏这样不好,他觉得薛疏还挺傻的可爱的,但是该还的东西还是得还。坚决不能养成薛疏试图包养他的这个习惯。 “为什么不要?”薛疏闷着声音。 夏之衍道:“我不是不喜欢你送的东西,我很喜欢,只是我也不能欠你的,我会不安心。这样,我反正有钱了,我先还给你,以后我有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找你求帮助。” 薛疏没说话,盯着地面,半晌没动。 片刻后,他振作起精神,说:“好啊。” 但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硬。 “热吗?”夏之衍率先打破僵局,看了眼薛疏,觉得他似乎是容易出汗的体质,皮肤在太阳下有些透明:“要不要吃冷饮?昨天晚上你都没吃到。” 薛疏盯着他,竭力轻松地笑了笑,说:“好啊。” 两个人慢吞吞地回到杂货店旁边。 周恒看了看薛疏,又看了看夏之衍,主动道:“我,我请客吧。”他说完都有些不好意思,这是第一次他身边站了朋友,可以让他说出这句话。他很不熟练。 薛疏:“……” 他把脸沉了下来。 之衍就算了,周恒凭什么跟他抢? 夏之衍看了眼薛疏,笑了下,说:“以后你再请好了,今天薛疏请客。” 薛疏扬了扬下巴,问:“之衍,你要什么口味?” 夏之衍道:“抹茶。” 薛疏飞快地跑到冰柜旁边,扒拉开冰柜,拿出两只抹茶味的冰淇凌,又飞快地跑回来,凑到夏之衍面前。 周恒:“……”等等,他呢? 周恒自己去买了个雪糕,三个人回到咖啡厅吹空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过了会儿,梁生才突然出去了一趟。夏之衍往街道对面看了一眼,杂货铺那里好像突然多了很多买东西的人,这大中午的,生意怎么突然变好了? 而且穿校服的人很有几个。 过了几分钟,梁生才喜气洋洋地走回来,擦了把头上的汗,对夏之衍道:“你说我是不是走了什么大运,这次生意顺利得简直叫我不敢相信。就刚才那么一会儿,我们七八十箱子尾货都卖出去了,一点不留!这两万块钱也不用赔了,要不过两天我请你们几个吃顿饭,全吃光算了!” 夏之衍蹙了蹙眉,觉得不对劲,站了起来。 他走出咖啡厅,朝杂货铺那边走去。 巷子里,陈沉虚靠在墙壁上,从钱包里掏出钱,递给几个人,说:“分次数买,全买了。” —— 2005年/06月/05日 薛疏日记:其实已经买好了一支新手机放在抽屉里的,但一直没机会给之衍,这下好了,送不出去了。 大佬日记:喜欢一个人,就要连同他的自尊心、自由和骄傲一起喜欢,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准时来啦!明天还这个点儿! 第29章 几个人拿了钱, 去杂货铺买了东西回来, 陈沉也不要,挥挥手就让他们走。这种好差事谁不想干, 简直是被请客吃霸王餐。于是除了陈沉带来的几个朋友, 周围有些路过的路人也凑了个热闹, 从他手里拿了钱。 夏之衍走过去, 陈沉也没看见他, 被身后的一个同学推了把, 才慢慢抬头,有点傲,脸上带着点不耐烦。在见到夏之衍时, 收了起来。 他摆了摆手, 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个同学快点离开。 那几个人离开了,巷子里只剩他们两个。 夏之衍看了眼他手里的钱,视线又落在他身上:“你这是干什么?” 陈沉眼角微微挑起, 走过来下意识地想和往常一样,伸手搭在夏之衍肩膀上, 却被夏之衍退后一步避开,他怔愣了下, 那只手转而撑在墙壁上。 他嘴唇抿成一条线, 道:“我不知道你家里有困难,不然我早就帮忙了。” 夏之衍:“我家里没有困难,有也不要你帮忙。”他反应过来了,他前几天日蚀时在街上摆摊子, 八成有学校的同学看见了。陈沉以为他这是在给梁生才打工了,今天才特意来这里一趟。 这是想救济他呢。 陈沉皱了皱眉,道:“只要我帮你,你这一会儿就卖光了,你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我家里有钱,又不差那几个钱,你只要找我借,多少我都借给你。你爸爸去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怪不得你……” 他话没说完。怪不得夏之衍前段日子怪怪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否则他怎么也想不通,之前还玩得好好的,一起去他家里写作业,他还教过夏之衍弹钢琴。就仅仅是一个假期的时间,夏之衍就判若两人。他们两个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认识了,可以说,夏之衍是他的朋友中玩得时间最长,也最了解他的人了。 夏之衍蹙眉:“你误会了,你花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他本来想转身就走,却没想到赵清和王跃几个人刚好在附近拍外景,正拍到这条巷子里来,一眼瞅见了他,叫了声:“唉,夏之衍,你又来这儿打工?” 这句话证实了陈沉的猜测,他站在夏之衍身后,脸上挂上果然如此几个字。 赵清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见到夏之衍一脸兴奋,道:“上次给了你我们的联系方式,这都多少天了,你还没有联系我们。不是说好中考后就进组吗,已经离中考剩不了几天了,你赶紧准备准备。” 王跃拦住他,瞥了夏之衍一眼,道:“中考最重要。” 几个人为了这件事情折腾了很久,也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不管夏之衍来不来,都一定要把林正义那个十八线给辞了。林正义连同他的助理,自从选秀火了之后就眼高于顶,本来瞧不上这几个富二代搞着玩儿似的微电影,拍摄期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没想到说辞就被辞了,还扔给他一沓钱,他倒真的愣住了。 此事暂且不提,赵清这几人这几天就在A市几所学校里寻找会弹钢琴的备选,万一到时候夏之衍放他们鸽子,他们也好有其他选择。 夏之衍已经做决定了,答应:“如果你们真的能等到中考后,我就来。” 赵清最是开心,脸上一片喜色,对着夏之衍左看右看,职业病犯了,琢磨起拍摄角度的问题来。他刚准备说话,却被夏之衍身后的那少年打断。 陈沉有点不屑地说:“也没什么啊,你们这微电影宣传力度再大,也不过是三十几分钟的短片而已,又上不了院线。” 那天陈沉当着所有人的面丢了面子,这会儿怎么着也得把面子找回来。 赵清顿时有些怒了:“你什么意思?”这小子自负骄傲的样儿让人觉得很欠揍。 王跃拦住他:“算了,别和中学生计较。”他看了眼夏之衍,说:“这你同学吧,你让他说话小心点儿,还有,你一定记得联系我们,这是次好机会,错过了以后不一定能有这种出头的机会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自己考虑清楚要不要来。” 说完就拽着赵清走了。 夏之衍这才转过头瞥了陈沉一眼。 停留在他脑子里的还是上一世进入娱乐圈后,叫人猜不透心思的陈沉。陈沉在娱乐圈左右逢源,很会做人,但骨子里的傲慢一点儿没变。此时的他,是最初的他,比后来浮躁多了,自负也没有用温和的面具遮掩起来。 他本来真的非常非常不想面对这个人。比起死亡那一瞬间的恐惧感,夏之衍更加不明白的是,到底为什么,他和陈沉好说歹说也认识快二十年了,陈沉他爸出了事,居然第一个反应是怀疑他? 不止如此,夏之衍到现在,还没有真正明白陈沉故意放出舆论,毁掉他事业的动机。 陈沉见赵清几人走远,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误会什么?要不然你怎么突然闹别扭不理我了,是埋怨我这种时候没有帮你一把?” 他本来觉得过来找人很伤自尊,但他觉得他知道了夏之衍不理他的原因,就立马过来了。 夏之衍不耐烦和他说话,上次陈沉找他的时候,他和陈沉说,等中考后再说。但是没想到还没等到中考,陈沉就忍不住了。 陈沉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他思来想去,前后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夏之衍的事情,五一假期前两个人打篮球,有人说夏之衍打得菜,他还出手教训人了。当时夏之衍还给他买了瓶水,他说这点儿小事不要废话。打完篮球结束后,两个人去陈沉家里写了会儿作业。 再接下来,就是假期结束后,在操场上见到夏之衍,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夏之衍的态度发生了变化。陈沉也不是不能忍受失去一个朋友,他就是不能忍受明明好好的,说散就散,连个原因都不给。 直到他昨天得知,夏之衍的父亲在那几天去世了。自己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却没有一句安慰,难怪他会难受。 陈沉给夏之衍的这一切变化找到了理由,并且为此心里舒坦了。 但是现在夏之衍的态度又让他不舒坦了。 夏之衍还是那样一副态度,就好像他找到的并不是症结所在一样。 “对了,你别和薛疏玩在一起。”陈沉逼近一步:“你不知道他背景,我都托人调查了,根本调查不出来,别被玩了都不知道……”陈沉家里在A市有钱有势,他调查不出来,那就是凌驾于他家之上的人了。 夏之衍打断他:“你以为你谁?” 陈沉的话戛然而止,在他印象里,夏之衍很少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 两个人可以说从小玩到大,也闹过矛盾,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夏之衍主动低头,他爱理不理的。即便闹再大的矛盾,夏之衍也没说过这种狠话,更没有过这种冷冰冰的表情,看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先前几次,在操场上不理会他,在教室里不理会他,无声拒绝他的可乐。 他可以解释为闹别扭。 可是这一次,夏之衍脸上的冷漠,当真不只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么简单了。 他居然有一种感觉,自己从来没认识过夏之衍一样,以前认识的十来年也好像水月镜花,被夏之衍遗弃了,便四分五裂了。 空气顿时安静了,巷子里有些逼仄。 陈沉脸上像是被打了一巴掌,片刻后捏紧了拳头,冷了脸:“我以为我们无论闹了什么矛盾,都至少是朋友。” 本来以为送一瓶可乐出去,已经是他示好的底线了,但他居然还能做出这种低声下气的事情来。 陈沉脸色很难看。 夏之衍看着他:“上次没有说清楚,这次说清楚。以后我们别做朋友了。” 陈沉表情风雨欲来,但他绝不可能问一句为什么。 夏之衍说:“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陈沉嗤了一下,道:“我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家里死了人受了刺激,或者就是本性如此?用得着人的时候就和人做朋友,用不着人的时候就把人一脚踹开,是不是现在觉得转学生有钱有势了,还能帮你教训赵秃,就和他一起玩去了。” 话说的很难听,但夏之衍神色未变。 陈沉心头一团怒火无法平息,他深吸了口气,指着夏之衍:“你今天要是走了,我们就再也做不成朋友了,我也不会和你说一句话了。” 那敢情好。夏之衍心想。 两个人越是决裂得厉害,以后就越是不用看到这张脸。 “没话说了吗,那我走了。”夏之衍转过身。 他走出几步,身后没有声音。 他经过垃圾桶,身后也没有动静。 他从巷子的阴影处走到巷子口的斜落下的阳光里,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陈沉垂着头站在阴影里,神色模糊不清,声音比方才苍白了许多:“你是不是知道了那件事情?” 夏之衍脚步顿住了:“哪件事?” 陈沉沉默了下,说:“……我爸吸大-麻的事情。” “上次放假前,你来我家,我爸刚好在家。我们在书房写作业,等我上完厕所回来,我发现你不在书房,你是不是看到了?” 他那天就猜测夏之衍会不会瞧见了,还试探了他好几次,但是夏之衍当天的表现,看起来就像是并不知道似的。 陈沉本来提心吊胆,试探了夏之衍好几次之后,终于稍稍放下了心。 可是现在,除此之外,陈沉真的找不到其他原因了,能让夏之衍对他的态度天差地别的改变。 “什么?” 夏之衍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时候,陈沉的父亲就已经开始沉浸吸-毒了。 他一直不知道陈沉对自己下手的原因,也不知道他毫不犹豫就怀疑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忽然想明白了。 有些东西已经很早之前就埋在了他和陈沉之间,酝酿成隔阂。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陈沉怕是心里也是怀疑他的,但是一边怀疑,一边惶恐,一边又和他继续做朋友。 这件事情在陈沉心里埋了很多年,一朝他父亲被抓。与其被夏之衍背叛,还不如先开启防御模式,先对夏之衍下手——陈沉惶惶不安这么多年,把秘密压在舌根下,害怕说出口会失去什么。 夏之衍都不知道他这个人到底是极度自负还是极度自卑了。 夏之衍站在那里顿了会儿,觉得后背有点发凉,才说:“我不知道,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你最好不要惹我。” 陈沉诧异地抬头。 夏之衍撂下这句话,便抬步离开,只是还没走几步,就见薛疏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薛疏脸上的表情相当不妙,上一次夏之衍见到这副表情,还是差点没把赵秃手腕捏断的那次。 “别乱来。”夏之衍下意识地拦住薛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陈沉和赵秃、夏秋秋不一样,他家里有钱有势。虽然薛疏不怕,但少不了要惹麻烦。此时薛疏又不能独当一面,惹了那么多麻烦,迟早得捅到他爸那里去。 捅到他爸那里去,八成要被关起来。 薛疏总是不按理出牌,夏之衍完全无法预测他下一秒要干什么。 但他把薛疏一拦住,薛疏脸色就更加冷了几分,他问:“你们在说什么?” 薛疏心里很难受。 他刚才去上了趟卫生间,出来夏之衍就不在了,找半天没找到,回去后,梁生才和他说,好像夏之衍的同学过来帮他卖东西了。 周恒插了句嘴,说好像不是帮忙卖,是带人来买。他瞧见那边有好几个自己班上的同学,平时压根不会来这边的几个人。 梁生才也没说清楚,薛疏就冲出来了,是谁?他坐立不安半天,倒是想看看,是谁带人来买他家夏之衍的东西。 他去卫生间之前看了眼表,现在又看了眼表,整整十分钟过去了,就是六百秒,不知道夏之衍和陈沉两个人都说了什么秘密,能说六十万毫秒。 薛疏看了看夏之衍,又瞪了眼陈沉,又看了眼夏之衍,又瞥了眼陈沉,冷不丁道:“哦对了,之衍,我上次在你床上睡的那会儿掉了颗纽扣,你回去帮我找找。” 他漫不经心地加重了“在你床上”四个字。 夏之衍:“……” 陈沉:“……” 夏之衍刚才被陈沉弄出来的一肚子火气全没了,他拽住薛疏的胳膊往外走:“好,我找。” —— 2005年/06月/05日: 薛疏日记:凡事都要讲先来后到吗,为什么我不是先来的那个?难受。 大佬日记:陈沉这家伙,弄死。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世陈沉害死夏之衍有原因,想一点点写出来。虽然你们已经不记得陈沉这个人了……哭倒在地上。 以及我很无聊地去数了下大家对薛可乐和薛大佬的支持率,得到以下结果: 薛可乐:25票 薛大佬:17票 夏之衍:2票 泉泉我:2票 我要叉腰对夏之衍狂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30章 夏之衍拽着薛疏离开, 走出很远, 陈沉还站在原来的地方,看着他们。 陈沉的脸完全在阴影里, 看不清神色。 薛疏被夏之衍带着离开, 仍不死心地问:“你们刚才聊什么了, 聊得好像很开心。” “没聊什么。”夏之衍选择闭口不谈。 之前一直拖着, 是因为他有些逃避的心理, 他出车祸后总是在想, 自己难不成真的做错了什么,非得让陈沉害死自己不可。他把自己活着的时候,做过的事情一件件拿出来剖析, 扪心自问, 到底哪里做错了。 可是现在,他松了一口气,是因为他知道他没有错。陈沉这个时候误以为他知道了他父亲的秘密, 在心里埋下了嫌隙,多年后还反复揣测试探, 这是因。后来他父亲出了事,便一开始就怀疑到夏之衍头上, 这是果。 可是无论这因, 还是这果,夏之衍都能肯定,和自己无关了。现在和陈沉彻底决裂,反倒让他轻松不少。至少以陈沉的性子, 今天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以后绝对不会再来主动找他哪怕一次了。 夏之衍有种和过去告一段落的唏嘘感。这一世只要陈沉逐渐远离他的生活,他或许可以当作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陈沉可能会以为,夏之衍的态度变化,是因为知道了他父亲的事情,从此用有色眼镜看待他,躲避他,疏远他,把他当作毒蛇猛兽。 可是无论他再怎么想,夏之衍都觉得无所谓了。这个人以后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斩断过去一切绊手绊脚的东西,才是夏之衍要做的事情。 薛疏脚步倏然停了下来,拽着夏之衍的袖子,问:“没聊什么是在聊什么?” 夏之衍没有注意到自己有点敷衍:“我们别说他了,你饿不饿,刚才搬了东西不累吗,外面这么热跑出来干什么。” 薛疏不说话了。 两个人回到咖啡厅,周恒还趴在窗口看着,梁生才站在一边,也弄清楚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诧异:“夏之衍,那是你同学吗?雇人把我们的尾货全买了?” 夏之衍粗略一点头,道:“我刚才出去之前和你说的那事情,你别忘了。” 他没要梁生才的支票,而是给了梁生才两个账号。一个徐丽萍的,让梁生才把大部分钱打到上面。另一个薛疏的账号,也让梁生才顺手把他欠薛疏的钱给还了。他也没有多还,免得惹薛疏不高兴,完全按照薛疏送的那些东西的市场价还的。一共几千块,倒也不多。 “放心吧。”梁生才说完,还有些不可思议,嘀咕道:“这年头的中学生都这么有钱了?随随便便掏出个两三万块,连我都有些肉疼,你那同学怎么跟拿石头砸水花玩似的……” 他话还没说完,薛疏突然把手里的玻璃杯往桌子上重重一磕,漆黑眼睫垂着,脸上没任何表情。 梁生才也没在意,顺手抽了张纸,把从杯子里溅出来的水给擦掉了,继续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尾货就这么处理掉了吗?我本来还以为至少要滞销个十来天的。” 夏之衍蹙眉说:“我会还他钱的,你不用管了。” 梁生才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为什么?既然卖掉了,卖给谁不是卖?” 周恒倒是看出来了点儿眉目,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问:“之衍,你是不是……和陈沉闹矛盾了?你们之前关系不是特别好吗,几乎形影不离。他打篮球你还给买水。但是你最近好像没有和他说过话了,我看他是不是挺介意的,有几次在教室里,我都看见他在盯着你……” 他其实也是关心。 但他话还没说完,夏之衍看了眼薛疏,打断道:“别说了。” 薛疏突然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先回去了。” 夏之衍拦住他:“怎么了?” 薛疏杵在那里跟桩子似的不动,像是等着他说点儿什么一样。 夏之衍伸手捏了下他的脖颈,说:“马上要吃饭了,让梁哥请我们吃顿饭,你要提前走了,我待会儿和谁一起回家啊。” 这句话很好地取悦了薛疏,他的脸色缓了缓,又坐下来。 夏之衍松了口气。 梁生才其实琢磨着今天跟夏之衍说选秀的事情,但是瞅见薛疏莫名奇妙不虞的脸色,也没机会开口。他站起来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刻意缓和下气氛:“就是,我说了请你们吃饭的,一个都不准走。今天先去西北楼吃龙虾,到时候你们中考考了所名校,我再请你们吃更好的。” 提起来这茬,梁生才问:“你们打算考哪所学校?” 周恒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省重点。” 他成绩很好,在年纪十几名左右,如果挤一挤,还是勉强能考上的。之前一直没和别人说过,怕被别人笑话,但是在这几个人面前,他觉得说一说没关系。 夏之衍也道:“省重点。” 薛疏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慢慢地蜷缩起来,心里堵得慌。 他想到前几天他爸给他打电话,让他赶紧回基地把特种考核给过了,然后赶紧回望都W市。夏之衍要是读省重点的话,肯定还得待在A省。到时候两个人隔了十万八千里,就算飞过来,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天天腻歪在一起。 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快,还没有在一起待出个名堂来,就要匆匆结束了。 夏之衍愿意和他一起去W市吗。 薛疏其实问都不敢问。 “你呢?”夏之衍推了推薛疏的肩膀。 薛疏抬起眸子,有点儿心不在焉地看着他:“我可能得回家。” 夏之衍:“……” 夏之衍也不说话了。 他知道薛疏在这边待不了多久,把长达几年的训练结束,肯定就得回去了。 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一转眼一个多月就过去了,他天天和薛疏待在一起,还以为只过去了几天。 夏之衍和薛疏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沉默,半晌没说话。倒是叫梁生才有些纳闷儿了:“考省重点不是件好事情吗,打起精神来。” 没人理他,梁生才有点儿尴尬。 气氛有点沉闷之际,薛疏的手机短信突然响了,他从裤兜里掏出来一看,是银行发来的转款信息。梁生才给他打了四千五百三十一块,一毛钱都没少,夏之衍算得很清楚。 夏之衍也凑过头去看了一眼,顿时有点儿僵硬。他没想到梁生才这人办事效率这么高,刚搬箱子之前和他说,让他把钱打给薛疏,他就立马吩咐职工去办了。要是薛疏正高兴,这事儿还没怎么,这会儿氛围正僵得很,他这短信一发过来,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薛疏豁然站起身,脸色有点难看:“我先走了。” 夏之衍说:“这么早,你回去干什么?” 薛疏道:“看电视,洗衣服,做什么都好。” 平时有夏之衍在的时候,薛疏很少这个态度,就算对人爱理不理的,但也没脸色这么差过。周恒和梁生才都有点儿愣,半天没想过来到底哪里惹他生气了。 夏之衍起身去拿书包:“你等等,我和你一起走。” 但薛疏连书包都不要,甩手就走了,出玻璃门的时候,眼圈还有点儿红。 周恒慌忙站起来,问:“他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了?” 梁生才也很诧异:“夏之衍,我还有事情和你说,你先别走,唉,等等……” 他话还没说完,夏之衍已经提着书包,匆匆追出去了。 外头太阳很毒辣,晒在人身上能把人晒掉一层皮。正值下午三四点,街上车子川流不息。薛疏埋头朝前面走,个头很高,在人群里很瞩目,撞上人了也不管。旁边几对女生都转过头看着他。 夏之衍在咖啡厅旁边找到自己停的自行车,骑上去,匆匆追了上去。 “你怎么了?”他飞快地蹬了几下,自行车横在薛疏身前,挡住他的去路。 夏之衍拽住薛疏的手臂,滑不溜秋的,出了很多汗。 薛疏红着眼圈,看着地面不说话。 夏之衍心里有点儿虚,他当然知道薛疏生气了。但是薛疏肯定没办法把这点儿小心思给说出来,所以他先开口问怎么了,就能堵住薛疏的话。 他是真的没办法和薛疏提陈沉这个人。上一世的事情薛疏什么都不了解。这一世的事情也讲不清楚。薛疏刚才问他和陈沉聊了什么了,要想回答,势必要撒谎。 他又不想和薛疏撒谎。 薛疏道:“我没怎么了,我就是想先回去了。” 夏之衍还是拽住他不放手:“那我陪你回去。” “不了。”薛疏声音低低的,没看他:“你还是和他们一起去吃饭吧。” 夏之衍没理会,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道:“上来。” 薛疏没有动。 夏之衍就一只腿踩在自行车上,一只腿踩地面上,耐心地等着他。感觉眉毛都要被太阳晒掉了,头顶烫得要命。这种天气,要不是过命的感情,谁想在这儿干耗下去。 薛疏过了会儿,仍是低着头,道:“我送了你才几千,陈沉买了你几万的货。” 夏之衍立马解释道:“他那钱我也要还给他的,我还不知道他银行账号,等知道了立马还。” 薛疏抬头盯着他:“你还要去问他银行账号?” 夏之衍:“……要不你去问,问完了回来告诉我,也行。” 薛疏脸色缓和了些,心里仍是难受得要命,找不到疏解的口子。仿佛是一连几天堵在心里的沉渣都一次性泛上来了,让他整个人空虚地浮在水面上,找不到落脚的位置。 夏之衍伸手把他拽上自行车后座,竭力笑了笑:“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薛疏想下来:“我来骑,你坐后面去。” 夏之衍看他好像心情好一点儿了,便道:“今天你最大,我骑,你坐着。” 说罢还故意补充了句:“抱紧。” 薛疏紧绷的脸色又松了些,额头抵上夏之衍的背,将通红的眼眶埋在夏之衍身后,那里衬衣汗津津的,他也不在意,双手扯住夏之衍的腰。 “明天早上吃什么?”夏之衍脚踏上车,使劲儿踩了下自行车才出去,薛疏比他想象的居然要重。他居然有些吃力。 薛疏看车子歪歪扭扭的,偷偷地拿长腿在地上蹬,把车子一下子蹬了出去。 夏之衍这才顺畅地骑着车子。 薛疏在他身后说:“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夏之衍笑了:“真难伺候,上次你问我,我也是这么说的,你现在居然把这话原封不动的还给我。下次我再问你这种问题,你要甩出一大串好吃的,让我选,记住了吗?” 薛疏默默地在手机上飞快打开记事本,点了点头,末了又意识到夏之衍看不到,才闷闷地道:“记住了。” 两个人气氛总算没那么僵了,但一时半会儿夏之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提了要考省重点之后,两个人都有些心事重重,也没心思说笑了。 薛疏把头埋在夏之衍背上,突然有点儿委屈地说:“刚才我问你和陈沉说什么了,你凶我了。” 夏之衍:“……” 他凶吗? “所以你和陈沉到底说什么了?”薛疏话头一变,又绕到这个他最介意的问题上面来。 夏之衍顿了下,道:“我就是和他说,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我会把钱还给他。” 薛疏:“真的?没别的了?” 夏之衍笑道:“没别的了,我瞒着你干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薛疏拿脑袋在夏之衍背上蹭了下,心说,你真好。 忽然夏之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道:“八成是我妈打来的。” 这个点儿他还没回去,徐丽萍可能打过来让他带菜回去什么的。 薛疏坐在他身后,抱着他的腰,伸手给他从裤兜里把手机捞了出来。碰到他大腿根时,有点儿心惊肉跳,只觉如同做贼,手心全是汗,差点没把手机给滑出去。 他打开屏幕,是个陌生的号码,按下接听,放了外音。 “喂,夏之衍。”那头的声音有点低。 薛疏脸色顿时变了。 夏之衍也错愕了下,车头歪了一下,差点没撞上机动车道上去,赶紧抓稳了。 陈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夏之衍,你要是顾念我和你之前认识这么多年,今天我和你说的这件事情,我希望你当作秘密,以后闭口不提,也不要和任何人提。” 夏之衍:“……”他心说,妈的,好不容易哄回来,你一句话全搞砸了。 薛疏把手机扔了,夏之衍七手八脚地接住。 自行车还没停稳,薛疏就已经跳下车子径直走了。阳光打在他身上,把他侧脸照得沉默苍白。他个高腿长,走得很快,不是刚才那种小打小闹的走,而是一下子在人群中没影了,还踹了个垃圾桶,把垃圾桶给踹飞了。 夏之衍也有点急了,飞快地骑车追上去。 “唉,薛疏,你听我解释。”夏之衍在后面喊:“你不要过马路,全都是车子你没看见吗?!” 他还没追上去几步,自行车倏然被拉住,梁生才气喘吁吁地拿着张报名表跟上来,说:“我有事儿跟你说,你怎么这就走了,今天不报名就来不及了!” …… 薛疏拐过街角,眼圈全红了,他没有听到后面自行车追过来的声音,脚步顿时放慢了。 秦力一直开着车子在街角蹲守着,这会儿见薛疏过来,赶紧推门下车,过来道:“薛少。” 他手里拿着只电话,递了过去:“你爸又打电话过来了,说你手机赶紧把他拉出黑名单,不然他要过来了。” 薛疏劈手抢过手机就丢进了身后的垃圾桶。 薛疏继续往前走,秦力不明所以,又见薛疏像是要哭的样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薛疏眼眶通红,问:“他追过来了吗?” “谁?”秦力朝街道后面看了眼,有点懵。 薛疏慌乱地朝身后看了眼,没有人,只有车。他突然倒着跑了十几步,然后继续气呼呼地往前走,如此反复折腾几次,又问秦力:“追过来了吗?” 这次秦力有点懂他的意思了,说:“没有人在追我们。” 薛疏愣住了,他嘴唇抿成一条线,久久地站在原地,心里数着一二三四。数到十如果夏之衍追过来了,他就原谅他。可是数到了十,夏之衍还没有追过来。他又数到了一百,还是没人。 他转过身,忽然往来时的街道跑去,车子川流不息,却没人追过来。 夏之衍第一步就不肯追了。 “薛少,你干什么?”秦力追了上去,试图拽住薛疏,被薛疏一摔手推了个趔趄。 薛疏眼眶发红,站在那里,像个难过的小孩,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发抖。 人的欲念真是无穷的,他看了你一眼,牵了你的手,你就想再和他说上几句话。 说过了话,他对你笑了一下,你就开始奢望他心里有你了。 有你还不够,还必须排第一。 薛疏拔腿狂奔,穿过斑马线和红灯,朝着夏之衍上了的那辆车子追过去。 他现在只求排最末了。 —— 2005/06/05 薛疏日记:如果之衍讨厌我,我怎么办。 大佬日记:我都没有想过排第一。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来晚了!!!刚才突然断网! 有点小冲突才能感情升温! 第31章 梁生才开着车子在街道上疾驰, 夏之衍有点烦躁地把车窗降下来。 他自行车还放在刚才那地方, 没有上锁,也不知道薛疏跑哪儿去了, 他本来想追过去, 但红灯持续了十几秒, 四条街四个方向, 被梁生才一耽搁, 薛疏的身影就彻底不见了, 也不知道他往哪条路走了。 夏之衍茫然地在烈日底下站了会儿,车如流水,川流不息, 乱七八糟, 一如他心烦意乱。 冷风从车窗外头灌进来,把夏之衍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他抓了抓头发, 猛然伸手把梁生才车子上的音响给关了。 车子里猛然静下来,梁生才也意识到他心情很糟糕。 “怎么了, 和薛小哥闹矛盾了?这没什么要紧的吧,少年人就是火气来得快, 回头一起去趟小卖部不就好了。”梁生才道:“他人都跑不见了, 你难不成一条街一条街去找?等找完了天都黑了,还去报名么,今天可就截止了!你也得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 梁生才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了,只是随口安慰下, 并没有往心里去。他这几天一心挂念着自己的计划,也早就和夏之衍说好了,这天来店里商量下这件事情。本来是打算带夏之衍去报完名之后,顺便请三个少年去电视台附近的西北楼吃饭,哪里想得到薛疏少爷就是少爷,任性到连个脸色都不甩,就直接走了。 夏之衍没理会他,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打开联系人电话薄。 他拨了薛疏的手机,那边却一直是机械的嘟嘟声,没有人接。 也不知道薛疏是没听到,还是不想接。 夏之衍简直要被薛疏给玩死了,心烦意乱地把手机扔了,重重地砸到脚旁边。 几秒钟后,他又自打脸地捡了起来,继续打薛疏的号码。 梁生才见状,把报纸和报名表放在他腿上,说:“打不通就先看看这个。” 这几年正是选秀节目红火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电视机上一小半的台都在转播各种选秀节目。其中势头最大的莫过于C台操刀的《新锐之音》节目,从全国范围内的海选到初赛、复赛、终赛、各种踢馆赛,相当于层次分明地把所有选手放在一个活生生的丛林中,让其比拼厮杀,无异于另类版的饥饿游戏了。而决定这一切的正是电视机面前观众的投票,让观众有种掌握选手生死大权的参与感。这种阶梯分明的划分最先在C台兴起,之后便一炮成名,火遍全国,之后再想模仿这个节目的电视台,便没那么容易了。 先前林清他远房亲戚,林正义就是通过C台的另一档选秀节目火起来的,但是那一档节目不过是C台的试水之作,无论是资金投入力度,还是制作精良程度,都远小于C台重点扶持的节目《新锐之音》。 也可以说,那档节目就是为《新锐之音》做预热的。带起了风头之后,C台高层立马把原先《新锐之音》的策划拿出来,花大价钱宣传和搞噱头,以至于此时还在全国海选,这节目却就已经名声大噪,热度也已激起千层浪。 夏之衍很明白梁生才所说的“成名要趁早”的道理。娱乐圈就是这样,你科班出身再接戏出道,别人可能已经拍过几部戏,赚取大量观众眼缘了。本来就是吃青春饭的行业,早一天出道就占一分先机。 他一开始并不想通过这个方式进入娱乐圈,并非看不起选秀,而是觉得有些无聊。更何况他当演员出身,歌喉却是一般般。但是就目前来看,这却是最走捷径的方式了—— 毕竟在有实绩之前,还需要人气,需要有一群为你疯狂投票呐喊的粉丝,这样以后的道路才会走得更加顺遂平坦。 这一世他也只有立稳了脚跟,才不会和上一世一样,被随随便便诬陷,打入谷底。 夏之衍把擦汗的纸揉在掌心,捏成一团,看着那张报名表不说话。 但梁生才瞧了眼他的侧脸,知道他已经动了心思,便也有些激动,将车子开得越发快,几乎是在高速上飞了起来。梁生才看着前路,烈日落到了地平线上,他有种隐隐要干一番大事业的兴奋感。 快到电视台之前,梁生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下午帮你处理尾货的那同学,是不是叫陈沉,他妈好像还是个挺有名的演员?” 夏之衍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蹙起眉,打开翻盖手机,又给薛疏打了几通电话过去。已拨电话显示38,薛疏却一通电话也没接。 他捏紧了手机,“啪”地把盖子合上,说:“是。” 梁生才先前见到夏之衍弹钢琴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小孩,直到和他合作卖摄影器材赚钱的时候,才知道他家境其实一般,但他本人和那简陋的房子完全格格不入,姿态谈吐也不似一般这么大年纪的普通小孩。 不知道为什么,梁生才觉得他很成熟,至少在周恒、薛疏和他三个人中,他看起来是最沉稳的。 他又不大好问出口,夏之衍既然家境不好,到底是在哪里学会弹钢琴的。但是仿佛是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的疑问,夏之衍直接说:“他家里一架三角钢琴,一台电钢,他教我的。” 这话其实是不假的,他的钢琴启蒙的确是陈沉。陈沉父母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不在家,两人经常在陈沉家写作业,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钢琴算得上占地方的家具了。只不过上一世这时候的他乱弹一气,只会个五线谱而已。真正学会很多东西,都是在进入娱乐圈之后。 梁生才点了点头,也没再仔细过问。 车子很快停在电视台台阶门口。 很多少男少女在那儿等着,不管穿戴好坏,至少大多都是长得比较亮眼的,跟中考高考似的,还有家长在旁边撑着太阳伞陪同。夏之衍和梁生才乍一下车,就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实在是梁生才那跑车太亮眼,即便是在A市的富人层里,也不常见。 这些过来参加海选的人,有些还化了妆,只可惜被六月烈日一晒,就很快汗津津花掉了。相比之下,夏之衍素颜一张,脸上白白净净,就已经胜出一大截了。更别说他本来就气质出众,神态仪表无可挑剔。 他往那儿一站,周围的人就显得有些灰扑扑的了。 人实在太多,排队得排到半夜去了。梁生才拽着夏之衍往里头挤,夏之衍单手摆弄着手机,蹙眉给薛疏打电话。 好不容易排队排到电视台走廊了,他被挤到角落里,身后厚厚的毛绒窗帘布,将窗户堵得密不透风。夏之衍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 他每隔五分钟给薛疏打一通电话,到现在为止,打了七八十通了。 但薛疏一次也没有接。 夏之衍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奇妙有点儿失落。他看着外头夕阳落山,有种叫辆出租车跑回去的冲动。 他想了想,把电话转到语音信箱,将手机拿到嘴唇底下。 走廊里人群闹哄哄,他说:“薛疏,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关机了,总之你开机给我打电话。我和陈沉没说什么,也不是故意骗你,有些事情不方便告诉你,但不代表我不把你当朋友。” 他转过身对着窗子,窗户上倒映出他有些认真的脸:“我想过了,实在不行,我不考省重点了,我……” 他觉得有些难为情,揉了揉额头,小声说:“我和你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被梁生才一拍肩膀:“别磨蹭了,来,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薛可乐和大佬没有出场,所以没有日记QAQ 周末会双更的,这两天年中会议,有点忙了 第32章 走廊会议室里摆着两张桌子, 后面坐着两个脖子上戴着蓝色工作牌的小姑娘, 接过报名表之后,就简单询问几句, 把生活照贴上去。然后跟拨葱似的, 把排队的选手放到会议室后面的大型录歌间里。 现在只是海选, 从各省市选一些稍微出色的少年少女, 选拔要求不会很严格。夏之衍有些心不在焉地把自己的信息填好, 填到亲属联系人那一栏的时候, 笔尖顿了下,填了薛疏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排在他前边的队伍动得很慢,犹如蜗牛爬。十个人一拨进去, 约十分钟左右出来。也就是说只给每个人一分钟的舞台表现时间, 自我介绍都不够。夏之衍上一世没有参加过选秀,但是他的优势就在于,对于规则非常清楚, 心理素质也远远超过其他报名的人。 那些从录音厅里出来的人,有垂头丧气的, 也有兴高采烈的。但只要仔细一辨别,就能发现, 那些眉飞色舞的通过了的大多都是在外貌外型上有特点的。干娱乐圈这一行就是, 不怕你丑,演技差,五音不全,怕的就是泯然众人, 没有特色。 “夏之衍是吧,你的生活照还怪好看的,在这里签字……”接过报名表的小姑娘抬起头来,在看到比照片更好看的本人时,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慌张地把签字本递过去。视线状似不经意地还落在夏之衍的侧脸上。 夏之衍心里挂着事情,签字速度非常快,龙飞凤舞三个字。 签完字,和前面九个人一起进去,梁生才和来送考的家长似的,揽着他肩膀给他打气:“待会儿别紧张,你往那儿一站,就没有灯不亮。” 这话把两个工作的小姑娘都逗笑了,却没有觉得这话夸张。她们在这里待了七天,就没见过比眼前这个少年更加亮眼睛的。此时是海选,也是A省省内的选拔,因此来报名的人虽然非常多,但是良莠不齐。四位评选老师也没有那么认真,走马观花地给每个选手一分钟,就一箩筐地筛掉一批人。 前来电视台报名的有几十万青少年,第一轮海选就筛掉到只剩下几万人,饶是如此,也已经是竞争最轻松的环节了。 选秀越是到了后面,面对全国观众,站上聚光灯照耀的舞台之上,才越是厮杀残酷。 在夏之衍进去之前,梁生才已经对他全方位地介绍了这个节目。 《新锐之音》海选时总共有五个评委,虽然是初步海选,但节目组还是花了心思包装这个节目的,请了好些大咖,分散到各个省市。 来到A市的大咖就是韩挚,是最近几年蝉联金曲排行榜前十的情歌歌手。虽然没有得到什么老牌艺术家的赞赏,但他的曲风在年轻人中却占有一席之地,销量也很好。他在公众面前的形象是比较幽默,能自黑,态度也比较亲和。基本上有能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长,就能过他这一关了。而还有两位是A市本地电视台的音乐频道主持人,一男一女,分别是吴菲飞和谭一平,这两位对唱歌不甚了解,看脸的可能性比较大。还有一位是专门请来的小众音乐歌手何佳音,性子比较冷,在之前的海选中就对选手不多做点评,一旦点评必将犀利逼人。 至于这最后一位,则是A市邀请的特邀嘉宾,海选一共初赛、复赛、决赛,每一场的特邀嘉宾都不一样,很是神秘,也是电视台弄的一种噱头。由于整个节目环节并非直播,而是先录制,最后再播出。 所以到目前为止,刚参加第一场初赛的夏之衍并不知道这位特邀嘉宾是谁。 “你调查得倒是很清楚。”夏之衍没有想到梁生才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 梁生才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等夏之衍和其他九个人一起进去后,梁生才站到走廊一边,掀起衣服给自己擦汗。 那两个接待报名的小姑娘还在小声议论:“我觉得刚才最后进去的那个,长得超级好看,挺有希望的,至少海选绝对能过。” “刚才就听见你声音突然变激动了,但他签字速度太快了,我没来得及看清,只觉得皮肤挺白的,我喜欢那种清秀干净的……” 梁生才在旁边听着,也有点儿激动,擦着汗很紧张,仿佛待会儿海选结束后,就能看到巨星从他手中冉冉升起了。 夏之衍进去之前,又给薛疏打过去了第八十三通电话,还是没接。他前边的选手有些紧张地看了他一眼,说:“这都快上台了,你还打什么电话啊?你不紧张吗?” 夏之衍瞥了眼这人,长得眉清目秀,戴着副金丝边眼镜,也算是小帅哥一个了,又看了眼他手中的报名表,名字叫金小臣,特长是美声。夏之衍没想到他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居然会美声,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八成能通过海选。 夏之衍说:“紧张也没用。” 金小臣跺着脚,皱着脸说:“我想上厕所了。” 十个人一同进去。四个评委面朝着他们,探寻的目光投过来,桌前有能够按下的灯。还有一个评委转椅是背对着他们的,看不到正脸,应该就是那个神秘特邀评委了。 站在最右边的夏之衍是最后一个,却如同十个选手的龙卷风中心一样,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去。人的气场有强有弱,其他几个人站在台上双腿发虚,连自我介绍都说得磕磕绊绊,畏手畏脚,气场弱得不行。相比之下,站在最右边那个落落大方,沉稳大气,站在闪光灯下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天生为这种场合而生的。 见过了几十万良莠不齐的报名者,眼睛都快看瞎了,吴菲飞和谭一平率先眼前一亮,目光毫不掩饰地直接落到夏之衍身上。韩挚倒是笑吟吟的没有表态,何佳音依然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摆弄自己手中的话筒牌子。 “这是歌唱比赛你们知道吧,会打拳会青蛙跳的就别上来了,我挑一首歌,你们十个人一起唱,看谁的声音能脱颖而出。”韩挚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我这儿听着呢。” 原先是这么个比赛模式,夏之衍心想,他上一世对选秀不太关注,海选没怎么看过。到了后来在电视机上反反复复放的,都是复赛和决赛、复活赛了。那个时候厮杀出来的选手,都是千万里挑一的,早就拥有了大票粉丝,也有了能将人气化为现金的吸睛能力。 他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评委席上的四个评委也就打量着他。皮肤太白,清冷,凌厉不自知,穿着简单长裤衬衣,头发很短,去掉了几分阴郁气质,多了些许明晃晃的亮堂。站在那里,抢走了所有灯光,硬是把旁边几个人衬托得灰不溜秋。 音乐前奏已经响起了。 夏之衍反应过来这是韩挚的成名曲《黑猫》,清淡的音乐犹如流水在录音厅里缓缓响起,光是这曲子一响起,就有两三个选手懵逼了,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曲子,怎么唱,如此就被淘汰了。前奏落下,又必须合上节拍,如此又有四个选手慌里慌张地跑错音。 没有给那么多时间,夏之衍只是跟着唱了开头几句,便已经定下输赢。他在娱乐圈里待了多年,演而优则唱,几乎所有演员都唱过几支电视剧片头片尾曲,夏之衍也不例外。他唱的水平虽然打不到一百分,但八十分至少是有的。 最关键的是少年清澈的声线合着音乐,踩着节拍,犹如细水长流。给人感觉走过一条喧沸的街头,忽而被温软又捎带寒冷之意的风吹过,脑中顿时清醒,却又忍不住驻足长留。 吴菲飞和谭一平十分干脆地给夏之衍按灯了,屏幕上十号下面已经有两盏亮灯。韩挚神情也认真起来,如果非要用专业水平评断的话,眼前的少年唱得并不算非常完美,可是胜在音色出众,既有少年的清澈,又有别人没有的沉稳,能够直接击中人心,让人能够从音乐中听出意境来,这一点就已经很难得了。他这七天来接连不休地听各路货色来唱歌,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猛然听到一股清泉,已然振奋不已,只是还要卖一卖关子,笑眯眯地看着台上选手,并没有动作。 何佳音也冷不丁抬起了头,审视性地看着夏之衍。 旁边几个选手唱错音,没跟上节奏的选手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失落的神情已经写在了脸上。 时间到了,音乐声戛然而止,夏之衍也收放自如,坦然地等着韩挚下评判。 韩挚看着他,忽然鼓起掌来,说:“你很不错,要是有专业老师培养一番就更不错了。” 他说完,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继而转过头去,等着何佳音按下按钮。 吴菲飞和谭一平倒是打趣道:“感觉这位选手唱的很熟练啊,以前是不是在我们电视台少年宫待过几年,看起来不像是新手……” 他们现在点评几句完全是为了旁边的摄影机拍出来的画面好看。这节目是转播,到时候后期还会有剪裁,大多数落选的人都是歪瓜裂枣,镜头不会被放出来,只有好看的,吸引人的画面才会放出来。 所以为了节目效果,这四个人不仅仅会看歌唱水平,还得看长相、舞台表现力。而夏之衍无疑是这十个人中间最优秀的,不止是如此,以韩挚七天里走马观花过目的十几万人里,他也算是绝佳的佼佼者了。 他甚至有种感觉,这少年能火,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火起来。 何佳音也在夏之衍意料之中地按下了按钮。 旁边一道的几个选手有些羡慕,又有些无奈地偷偷瞥向夏之衍,想看看刚才直接碾压他的到底长什么样子。要是丑也就算了,但偏偏人家长相也碾压众人,和他同台真是倒霉了。 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夏之衍看了眼录音厅墙壁上的挂钟,排队到现在已经五个多小时过去了。他没有把全部心思放在海选歌唱比赛上,要是他连这种初级比赛都通过不了,在娱乐圈混的几年也白混了。 四盏灯已经为他亮起。 基本上到了这个时候,夏之衍直接晋级,是势在必得的了。 韩挚笑着问:“还有最后一位特邀嘉宾,你的意见呢?” 这原本就是电视台的噱头,四位评委老师知道这人是谁,而选手都是一概不知的。 几束灯光打在转椅上,营造出万众瞩目的势头,那神秘嘉宾缓缓从转椅后露出脸来。歪礼帽,破洞牛仔裤,嘻哈形象。 舞台上有两个小姑娘小小惊叫了一声,显然知道这人。 势头造足了,那人的视线直接落到了夏之衍身上,盯着他看了几眼,脸上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认为,十号选手没有旁边九号的美声唱得好,对歌词有些生疏,唱错了好几个字,似乎没什么准备,大家知道音乐人最重要的是一颗对音乐的敬畏之心,像这样的态度,请允许我不表态……要是我选的话,肯定还是选择九号选手的美声。” 这话一说,顿时整个录音厅都寂静了,其他人显然也没想到这种转折。 夏之衍盯着他,没作声。 这位神秘嘉宾居然是林正义。 他根本没有想到这种巧合。 林正义是上一届选秀出身,以后虽然不会火太久,但现在正是势头足的时候,整个人脚趾翘到天上去。上次为了钱接了王跃赵清他们的微电影,但是又嫌庙小,捧不住他这尊菩萨,拍摄时嚣张跋扈,态度很不好,最后在王跃他们一气之下,一拍两散。 他八成是得知王跃赵清和他闹出纠纷以后,转头去找别人来演了,也打听到赵清心心念念要找的人正是夏之衍。像他这种性格,只能他拒绝别人,哪里容忍得了别人辞了他。夏之衍被他当成枪靶子,再正常不过了。 “每位评委老师都有自己的考虑,如果林老师这么想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韩挚看了眼林正义,又看了眼夏之衍。他地位比林正义高得多,但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小孩,和自己的同行闹得不愉快。 但是他心里其实在犯嘀咕,林正义怕不是自己选秀出身,就刻意压制新人,不让出头吧。他看林正义的眼神顿时有些变化。不只是韩挚这么想,其他三个评委心里也明镜似的,先前资质比夏之衍差多了的,林正义都让通过了,这会儿就在夏之衍身上卡,怕不是嫉妒吧。 不过好在五个评委老师全都通过的话,就是直接通过海选。只有其中四个通过的话,也能通过第一轮海选,就是后面还要再选拔几轮罢了。十号选手如果接下来发挥得好的话,打动林正义也不是没有可能。 十分钟已经过去了,这轮算是结束了。 夏之衍往外走,身后几个年龄比他稍大的选手都有些幸灾乐祸,反正他们也被淘汰了,这位虽然是待定,但是也比他们强不到哪里去。 倒是金小臣,很是激动,他就这么直接晋级初赛了。届时初赛和海选不一样,不是大浪淘沙,而是层层选拔,要比个十几轮才能晋级。 梁生才一见夏之衍走出来,就拨开人群凑了上去,搓着手兴奋地说:“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问题,咱们现在去领个晋级证明,就可以直接回去了!” 夏之衍看着他,也没什么表情:“我没晋级。” 梁生才瞬间懵了,手僵在那里半伸不伸,十分尴尬。 周围的人也看过来,朝夏之衍上上下下打量着,先前那两个姑娘也有些纳闷儿,怎么可能没过海选? 夏之衍扭开头往外走,任谁被突然绊了一脚,脸色都不会好看。 梁生才追过去过去启动车子,点火,道:“是待定吗?” 夏之衍低低应了声。 “唉,你也别太沮丧了,你没什么时间准备,年纪又小,和那些年纪大的人比起来肯定是没什么优势的。能够待定已经很好了,之后还有机会呢。”梁生才说着,心里却想,还是得找个机会请评委席里的谭一平吃顿饭。他认识谭一平已经很多年了,想必通过一个海选对对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就是在心里犯嘀咕,怎么可能呢,他看中的人,不可能会差,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说不定是被黑幕了。但是看着夏之衍默不作声,他也没有多说话,免得闹得不愉快。 …… 夏之衍回到家中,继续打了薛疏几通电话。 嘟嘟女声有些刺耳。 没人接。他把手机扔了。 正值六月闷热天气,傍晚开始下雨,这会儿已经停了,但天上狂风大作,卷得天地灰蒙蒙。家里还没人回来,夏之衍把房门一关,安静地坐在房间里。 他给自己煎了个蛋,几口吃完,觉得有些干,但脑子混沌一片,起身接口水喝,半天喝不进嘴里去,片刻后有些烦躁地把杯子扔在桌上。 他翻出薛疏送给他的CD机,突然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唱片。打开来,是一段平缓的音乐,没什么波澜起伏。夏之衍往床上一躺,盯着天花板,脑子放空,想到在操场上看到薛疏那一天。 薛疏见到他就跑,夏之衍哭笑不得,其实脚步迈出去了两步,就差没追出去。可后知后觉地有些后怕,又觉得像在做梦,他脑子空白地回到教室,还迟到了。 “淡淡地爱着海流山川,全心全意爱另一座冰山——”歌词如是说。 没什么节奏的一首歌,娓娓道来,细水流长。夏之衍把手臂放到眼睛上,遮住头顶的刺眼灯光。那天放学路上,薛疏佯装漫不经心地问他:“平时你们放学后,都会三三两两的出来,一起吃烤串吗?” 夏之衍说:“一般只和熟悉的人一起吃。”其实在心里想,他上一世和这一世,都只和薛疏一起吃过,而且这是第二次了。 薛疏在楼下,忍着委屈仰头看他,头顶披着一层温润的光。 夏之衍屏息,心里被轻轻一挠,本来该快点回家的,却下意识地就说出了口:“你过来一下。” 薛疏过来了,他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像是调戏,其实又是掩饰,说薛疏喝过的可乐,是他喝过的。薛疏脸红着跑了,夏之衍在楼道上回过头来,看着他跑错路,又朝着另一边飞奔,心里微妙地蹦窜了一下,其实也有些脸红,但黑夜不显。 “想变成天上忽明忽暗的云——” 夏之衍给薛疏拍那张照片的时候,就在心里想,怎么会有这么棒的人,看着自己时,无论何时眉眼都认真。怪傻的。 薛疏纠结的心思他好像也有点猜不透,但是看到他纠结,就抛下周恒,和他两个人单独回家了。 而且莫名奇妙,还想说些让他开心的话。 “我觉得你……很好。” 薛疏在后面脸红了。 夏之衍推着车子走在前面,手心里有点儿汗,書%快¥電¥子%書觉得有些窘迫地发慌,但是又咧嘴想笑,最后不得不吸住腮帮子缓冲,毫无形象。 “我胃疼。”薛疏坐在卫生间马桶上。 夏之衍登时就怒了,发火,想把他拽出来骂一顿。 但是薛疏的胃疼不是真正的胃疼。 他紧张,夏之衍也紧张,就这么把人带到家里来了,房间其实还没收拾,薛疏还在床上滚来滚去,还夹着他的被子。 他关上房门就出去了,但是喉咙吞咽了下。 “爱你就像爱生命——” 夏之衍蓦然想起薛疏死前那一幕。 他脑子里也彻底空白了,什么都不想了。 感觉口干舌燥。 过了几秒钟,他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抹了下眼睛,打开门出去。正撞上徐丽萍从外面回来,一见到他就揪住他问:“我卡里怎么突然多了那么多钱,你都干什么了,哎呀你……” 夏之衍错开她,直接下了楼,似乎鞋子也没换。 隔了两三条街的距离,他狂奔,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像鸟窝。他跑到薛疏家门口,踹了一下门,道:“薛疏,出来!” —— 2005/06/05 薛疏日记:之衍有点像冰山,那种棉花糖形状的,可以啃的。 大佬日记:拜你所赐,我已经六个小时没见到夏之衍了。:) 第33章 夏之衍敲了半分钟门, 都没人应, 继续打电话,里头也没响声。 走廊里黑漆漆的, 不跺脚感应灯就不亮。夏之衍额头抵在门上, 心想, 要是薛疏就这么回去了怎么办。 忽然楼下一道车子停下来的声音传来, 双闪灯亮了一下, 秦力提着东西从电梯出来, 就见夏之衍靠在门上,有点疲惫。 夏之衍站直了身体,问:“人呢?” 秦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说:“在医院挂水。” 下午下了场雨, 薛少把手机扔垃圾桶了,追不到人回来后就疯狂找手机,把垃圾都翻出来了, 但是就这么一会儿就被捡破烂的给见缝插针地收走了。他又开着车,和薛疏两个人去补办电话卡, 光这事儿做完天都黑了。薛疏身体一向很健康,淋几场雨都不算什么, 但是天黑的时候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突然有点发烧。 “也不严重,挂瓶水就好了,你要不先进门等,他待会儿就回来了……”秦力边开门边道, 谁知话音还没落下,身边的人就匆匆钻进电梯不见了。 过了会儿夏之衍晕头转向地跑回来,抓住还没来得及进门的秦力:“哪家医院?” 秦力:“……” 夏之衍又道:“算了别说了,你现在开车送我去,快。” 秦力:“……”他是薛疏的司机,又不是你的司机。 不过他也刚好要去一趟医院,薛少晚上还没吃饭,他买来了正打算送过去。连同新买的手机和补办的电话卡一起。要是再耽搁一会儿,秦力真担心薛疏那脸色,把自己胳膊腿儿卸了都有可能。 车子又是在路上飞驰一阵,秦力来回折腾好几趟,也是够呛。他把车子开到地下去找停车位的时候,夏之衍已经冲进急诊室大楼了。 就这一会儿功夫,外面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大半夜的急诊室来来往往许多人,推车上头破血流的都有,地上都是被从外面踩进来的泥土。 他一眼就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薛疏,漆黑短发湿漉漉的,眉眼上挂着水,长腿无处摆放,闭着眼睛,恹恹的。旁边不知道谁踩了他一脚,他恼火地瞪人一眼,收起了腿。像只炸毛的猫。 夏之衍拨开嘈杂人群走过去。 挤挤攘攘的病人,大声叫唤的医护士,急诊室走廊里什么人都有,尽头落地窗倒映出外面的倾盆大雨,整个天地潮湿不已。 夏之衍鞋子上都是水,一走一个水印,半天没法干涸。 他一走过去,光影流动,挡住了薛疏面前的光。 薛疏本来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忽然眼睫毛抖了抖,一瞬间浑身绷紧了——眼圈骤然红了,他心脏狂跳,翻了个身朝着墙,身子弓起来,额头埋进手臂里。眼睛都没睁开过。 他心里难受得要命,像是浸了水,皱巴巴的。他回去咖啡厅找人了,还去夏之衍家里了,但是都没人。他就想要是住个院什么的,夏之衍会不会主动回来找他了。但是他平时训练多,身体太特么健康了,不管不顾地淋了一下午雨,也只发烧到了三十七度八。 医生还不肯给他打针,说是喝点感冒药就行了,让他回家睡一觉。 但是家里空荡荡的,薛疏更加不想回去,硬是让医生给自己开针了。 这样想着,他偷偷地把吊着针的那只手往外头移了移,手上白色的贴带让夏之衍看得一清二楚。 夏之衍站在他身后,气息未平,所有焦急失措、烦躁不堪的情绪一瞬间散了,定下心来。但是怒气很快起来了,上前一步把身上外套拽下来,包在薛疏湿漉漉的头发上乱擦一气。 衣服也很快被弄湿了。 “你干什么搞成这样?”他蹙眉道,伸手往薛疏额头上一摸,烫得要命。 自然是烫的,薛疏每隔半小时把开水往头上抹一点,一只手挂着针不好倒开水,嘴里含着的体温计都掉到保温杯里去了,水银瞬间化入水中不见了。 薛疏落魄不已,推开他,眼睛是肿的,垂着头显得有点冷漠:“别管我。” 夏之衍心头也有火,冷静不下来:“是谁先管谁的?手机丢了就丢了,去找什么,反正你有钱,立刻去买新的就是了。” 他话还没说完,薛疏把他一推,外套扔他身上,红着眼眶说:“我,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夏之衍抱着外套僵硬在原地,意识到自己怒火上来了,说过了头。 他深吸一口气,瞥见薛疏头顶挂的水已经快没了,转身去找护士换针:“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来。” 他一走,薛疏不安地站起来,惶然地追出去两步,被手背上的针头一扯,刺痛传来,才坐回位子上,手背很快就肿了。 他呆滞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夏之衍还会不会回来。 夏之衍拐过走廊进护士站找人,里头闹哄哄的,孩子哭声大人吼叫声什么都有。夏之衍捉住一个低头玩手机的护士,道:“我朋友挂着水,该换针了。” 护士还在打俄罗斯方块,头也没抬:“知道了,待会儿就过去。” 夏之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重生以后回来心境一直都如死水,这会儿跟吃了炮仗一样,腾地火气就上来了,声音冷冰冰的降了个八度:“你现在就给我过去。” 护士吓了一跳,这才抬头看他一眼,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到了,匆匆端起铁盘子就出去了。 夏之衍呼出一口气,拖着两条腿往外走,刚转到走廊角落,后领忽然被人拽住。 他一回头,林正义戴着鸭舌帽,抱着手臂隐蔽地站在角落里,他助理扯住自己不放手:“我们谈个事情。” 走廊拐角只有几个人在等电梯,已经探头探脑地把视线朝这边投过来了。林正义现在论咖位虽然只是个小小十八线,但毕竟是A市本地走出去的选秀明星,在A市本地的名气也比外边儿大很多,天天在本地电视台上露脸,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 夏之衍面无表情地扯掉他助理的手,说:“没功夫和你谈。” “还真特么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去,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助理眉头一耸,拽着夏之衍就往旁边男厕所走,力气很大,像是练过。夏之衍有几招花拳绣腿,但在这里也不好打架,居然被他拽着衣领扯了进去。 进了厕所,空无一人,助理揪住夏之衍,林正义这才把帽子一摘,玩味地看着夏之衍,说:“明明可以直接晋级的,却被待定了,这种感觉不好受吧。” 就像明明那微电影是他的角色一样,导演和摄影居然敢拽到天上去,说散伙就散伙。林正义在圈子里也有两三年了,粉丝也有一大票,正是事业上升期,一直被公司宠着。本来在外边儿为了赚点零花钱,才接了王跃他们这个外快,谁知道被一小孩儿横插一脚。已经到了碗里的肉,只有他有资格吐掉,别人要是给他把碗打翻了,他非堵死那人的路不可。 再加上当天王跃和赵清看中夏之衍的时候,剧组里其他人就在他面前添油加醋地渲染过了,他当即脸就黑了。这什么意思?说他打戏不如一小孩儿?说他弹钢琴还要手替,没职业素养? 林正义倒是一直想瞧瞧夏之衍是谁,没想到就在海选的第一场里遇见了。捏着手里的选手名单,他连听都不想听夏之衍到底唱了些什么,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夏之衍得罪了他,倒大霉了。 “我好受不好受和你没关系。”夏之衍不耐烦地甩开助理,道:“你还想干什么,在这里把人堵起来揍一顿?确定没问题吗?不会上头条吗,哦我忘了,以你的知名度顶多占报纸豆腐大一小块儿。” 上一世林清就是只苍蝇,虽然夏之衍和他没有近距离接触,但他却无处不在,事业上处处和夏之衍掣肘。这一世没遇上林清,先遇到他堂哥,夏之衍心情如同被牛皮癣黏上了,半点好话都不想给,半点忍气吞声都不想做。他只会重重地从牛皮藓上踩过,抢走微电影那个角色虽然非他本愿,但也是他有意为之了。 “你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了,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你现在要想晋级,全靠我们林哥!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了?”助理陡然走过来,照着夏之衍后脑勺呼了一巴掌。 林正义脸色阴沉,他瞧夏之衍在舞台上被他刻意落选之后,一声不吭,还以为是个闷不作声的软蛋,哪里想过对方小小年纪,根本不怕人。难道没想过得罪他了的后果吗? 与此同时,林正义心头还有种后怕感,海选中他听过夏之衍唱歌,声乐水平虽然一般,但是舞台表现力太惊人了,完全不像是初出茅庐的小牛犊能够有的。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过五关斩六将,登上选秀前三甲也说不定—— 但是现在得栽在自己手里了。林正义阴沉沉地想,他对助理扬了扬下巴:“关门,别让人进来。” 助理迅速领会,不过还没来得及把门锁上,就被人照着肚子那里狠狠踹了一脚。 —— 2005/06/05 薛疏日记:生场病真的太难了呀。第一个小时,我想着之衍要是回来了,我就抱住他,但他没回。第二个小时,我想着之衍要是来了,我就道歉,把对不起说一万遍,只要他不生气了就好,但他没有。第三个小时,我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大佬日记:生病这一招那三个月里我用过,不过夏之衍无动于衷。 作者有话要说:  泉泉曰:今天日万,做不到不是人。 那个,希望大家评论积极点,给我点儿鼓励,我现在有点儿方。因为写到事业线的时候,感觉你们都跑光了QAQ 第34章 助理也没反应过来, 肚子正是软肋, 登时五脏六腑震作一团,痛得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他倒退几步, 捂住肚子。 “砰”地一声, 门被重重关上了, 却不是助理关的, 他根本没碰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正义一惊, 下意识地贴到隔间门上, 对助理吼道:“你干什么!” 助理踉跄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 来人手背上的针头刚扯下来,脸上冷冰冰的, 一进来就把夏之衍拽到身后去了。修长的少年身形虽然高大, 但不算魁梧,却也能为夏之衍罩住半片灯光。 夏之衍走到他身后,抱起手臂, 面无表情地指了下助理:“他刚才拍我后脑勺了,可痛了。” 薛疏漆黑眸子有股子戾气, 视线盯到助理身上,捏起拳头, 不言不语地径直走过去。 他是林正义的保镖, 下意识地就抬手格挡,但对方显然擅长用腿,踩在瓷砖上踢过来,就将他踩在地上了。助理脸贴着冰冷的瓷砖, 又被抓起来,头被简单粗暴的摁到水龙头下。 薛疏把他眼皮子撩起来,摁在水龙头下冲,水从锈了青苔的池子里溢出来,顿时整个卫生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有种令人窒息的可怖感。 “我操,没用的玩意儿,雇你吃白饭的吗。”林正义脸色都白了,退后几步,但已经没有退路,下意识地就朝着门口跑过去。 还没跑到那里呢,夏之衍已经似笑非笑地堵到了门边上。 他打不过这个五大三粗的助理,但是对付林正义这种小白脸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林正义今晚不是特地来堵夏之衍的,只是过来取药时,刚好瞧见这小兔崽子,本来想给他个教训,但完全没想到他会有帮手。林正义身边的助理从他出道跟起,在散打上有点小建树,平时跟人起冲突,肥硕的身材都能一个顶俩,但没想到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给轻松撂倒了。 “你可要想好,现在跟我对着干有什么后果,只要我这一票不给你,你就不可能通过海选。”林正义恶狠狠地瞪着夏之衍,现在情势显然对他不利,他只能拿出自己手中的牌,和夏之衍对打。说这话其实也就是暗示夏之衍跟他求个饶,兴许他心情好,就把手中的这一票给夏之衍了。 他话一说完,夏之衍脸上没什么表情。 助理却突然发出猪叫般的惨叫,拼命挣扎,然后整张脸都被摁进了水池子里面。摁他的人也不管他死活,从旁边倒竖的拖把上扯下一根布条,三下两下把他手缠了个无法动弹。 薛疏打人的路子很野,他站在地上,一脚踹在助理背上,转过脸盯林正义一眼:“什么海选?” 这话是问夏之衍的。 夏之衍心头气还没消,但是视线落到薛疏刚打完针的手背上,顺着血管的位置肿了好大一个青色的包,神色就缓和下来了,道:“待会儿回家和你说。” 薛疏默不作声,等到助理快喘不上气来的时候,拎起一百八十斤的他如同拎一条死鱼,打开一个厕所隔间,丢了进去。 林正义眼神惊恐地看他一眼。 薛疏眼神也冷不丁瞥过来:“王八羔子,该你了。” “你干什么?我刚才根本没有动手!”林正义叫喊道:“你们这会儿逞一时能算什么,又不能把我弄死,到时候我出去了还不搞死你们。” “那就弄死。”薛疏皱皱眉头,说:“有胶带吗?” 夏之衍从厕所出去,几步跑到走廊旁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五厘米宽的那种胶带,又飞快地跑回去。进厕所之前,还把一块黄色的牌子“厕所漏水,正在维修”竖在厕所外边儿。这样一时半会儿就更没人进来了。 他一进去,薛疏已经掐着林正义的脖子,把对方摁在另一个隔间的马桶上了。林正义憋得满脸通红,差点喘不过气来,双腿在地上不停挣扎。 夏之衍把胶带递给薛疏,道:“绑松点儿,教训几个小时就完了。” 薛疏嘴唇抿成一条线,不说话,默不作声地把胶带往林正义身上缠,另一圈绕到马桶上。一边缠一边心里难受得慌,眼圈都有点红,夏之衍又认识新的人了,这下他该排第几啊。 让眼前这傻逼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他就能上升一名了。 林正义感觉缠到自己喉咙上的那一圈猛然变紧,像是要把自己直接勒死一样,咳个不停,差点没翻个白眼晕厥过去。此时他也软成一滩泥了,脸上都是薛疏的脚印,压根没有选秀新星的形象。 两个人并肩从厕所门出去,正好遇到一个打扫卫生的过来,夏之衍脸不红心不跳地堵在门口,指着牌子说:“这里在维修,待会儿再来吧。” 打扫卫生见薛疏一脸凶神恶煞的,不敢惹事,提着垃圾匆匆走了。 夏之衍笑了一下,薛疏也扬扬下巴,等着夸奖,提了下嘴角。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有种并肩作战的愉悦感。但这么一对视,望见彼此,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走廊里人声喧沸,两人沉默了。 夏之衍说:“你不是不理我了吗?” 薛疏眼圈一红,忽然不笑了,转身往医院外边走,走下台阶正遇上秦力匆匆停好车子赶过来,把手机递给他:“薛少,卡放进去了,全都修好了,你开机试下。” 薛疏劈手夺过手机,垂着头跟个落汤鸡似的往医院外头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揉着手背,手肿了,心里也跟攒了肿块似的,难受得不行,还沉甸甸的浸了冷水。他太没骨气了,太没原则了,明明打算整整一天不和夏之衍说话的,谁叫他连一通电话都没打过来。现在一见面,还要吼他。 没骨气的薛疏低头擦了下眼泪,看了下自己的手背,觉得更难受了。他都把袖子拽了上去,把打着针的手背露出来了,夏之衍跟没看见似的,叫个护士叫那么久,还不回来了,还得他找上去。 而且又认识了新的人,不管好人坏人,都是人。 夏之衍跟着从医院里出来,外头已经深夜,雨已经停了。医院外头人没有几个,路灯发出暗黄的光,两边绿化带一路延伸,积水连同露珠一起泛着银色冰冷的光。薛疏正低头慢慢往前走,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追上去,左脚踩右脚差点摔了个狗啃屎,幸好平衡性好,狼狈地站稳了。 一站稳,又立刻往前走,走得很快。明明刚才还在用龟速走的。 夏之衍匆匆几步追上去,踩在水坑里,溅起一趟子水。 薛疏知道夏之衍追上来了,抹着眼泪打开手机,一打开就愣住了,居然有八十多通未接来电。他给吓到了,心脏砰砰直跳,快要跳到喉咙里,他将手机贴在耳边。 那边很嘈杂,风声人声,中间几声叫嚷着报名的声音。夏之衍说了些什么,都被含混在模糊不清的背景音里。直到最后一句“我不考省重点了……” 仿佛能听到电话那头夏之衍流汗的声音。 玻璃窗燥热不堪吱呀崩裂,窗外夏蝉鸣叫,窗内走廊天花板顶部灯光流动,都被薛疏听在耳朵里。他耳朵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如同电流窜到心脏里。 薛疏眼泪掉了下来了,没用地伸手一抹,手上拿过拖把脏兮兮的,在脸上抹了两道黑。他觉得自己没形象极了,也没用,一点都不想回头,只想跑到没人的地方。 夏之衍在后边气喘吁吁,撑着膝盖,口干舌燥,眼瞅着薛疏又要跑不见了,他心里所有情绪翻涌,有什么如鲠在喉,最后有点干涩地道:“你都快一整天没和我好好说话了。” 薛疏脚步停了,站在那里。 见薛疏停住脚步,夏之衍才站直身体,松了口气,道:“我想过了,W市高中比省重点更好,我去那里读。当然我如果能考上的话,就一定去。”想了想,夏之衍又说:“做这个决定主要不是因为你,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怕薛疏走掉,他一口气说完这话。 其实读哪一所学校对于夏之衍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他都重活一世了,也不是读书的年纪。徐丽萍希望他学历高,那么如果能考上W市的重点,肯定是更好的了,只是这样,就要背井离乡了。 薛疏突然转过身来,看着他,两只眼睛满是红血丝,闷着头朝他走过来。 夏之衍又说:“陈沉说让我守住的秘密,我不是有意不告诉你,也不是敷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很重要,你不能因为这个闹脾气。” “很重要吗?”薛疏问。 夏之衍笃定地说:“很重要。” 薛疏觉得堵在心里的那块石头被夏之衍这么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搬开了。他忍不住了,顾不上形象,哭得稀里哗啦,走了几步,朝夏之衍飞快地跑过来。 站到夏之衍面前时,脸上全是泪水,眼眶红肿,嘴角干燥起皮。 他抽噎着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很生气,你的事情周恒知道,你还让陈沉帮你忙……我就像个臭鼻涕一样,老在纠缠你,等你去省重点了,我就纠缠不了了。” 其实不止这些,他心里太慌了,没由来的慌。他总感觉站在夏之衍面前的时候,夏之衍站得很高很高,一低头就可以看见自己。但是自己要很用力才看得到他。自己对夏之衍来说可有可无,没有亲戚关系,不是最重要的朋友,没有任何羁绊。到时候一旦分别,这段轻飘飘的关系可能就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了。 夏之衍顿时沉默了,他没有想过薛疏会这么想。什么臭鼻涕,什么纠缠。他第一次听到这些话。 —— 2005/06/05 薛疏日记: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林正义,让我可以和之衍说话了。 大佬日记:林正义必死无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薛可乐票数被大佬大幅度反超了,窝还没统计,明天有空我去数一数,到底是哪些负心的仙女不要可乐,叛变到大佬了。 抱着薛可乐去角落里哭一会儿。 第35章 夜晚的微风吹在两个人的脸庞上。 有从医院台阶上下来的人, 都好奇地多看两人一眼, 薛疏一哭就止不住,泪水已经止住了, 但抽噎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止住。哭着哭着打了个嗝, 觉得实在丢脸, 哭得更厉害了。最后丧气地伸手在脸上乱七八糟地抹, 泪水鼻涕抹得满脸都是。 两个人都极为狼狈, 薛疏头发还湿漉漉的没干, 夏之衍也顶着个鸡窝头。 有个家属推着病人出来路过他们时,皱了下眉:“现在谈恋爱都到医院里来谈了?” 夏之衍:“……???” 夏之衍道:“你饿不饿,晚饭是不是还没吃。” 他掏出手机, 徐丽萍给他打了几通电话问他在外面做什么, 怎么还不回。夏之衍就直接说自己住在朋友家里了,这个朋友徐丽萍上次在家里也见过,因此没有多说, 只是叮嘱他明天还要上学,别熬夜。 薛疏揉了下眼睛, 说:“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儿,你不是刚打完吊针吗。”夏之衍握了握薛疏的手心。他注意到薛疏浑身一僵, 手指动了动, 像是想要缩回手,但又舍不得。 薛疏觉得丢脸,一直垂着头,但整个人都咕噜冒着“天呐牵手了”五个粗黑字体大字。他觉得有点酸涩, 又有点儿开心,夏之衍刚才注意到他吊针了,这样也没白打一针了。 早知道两只手一只手打一针。 夏之衍去给薛疏买了几个蛋挞和一瓶可乐。薛疏本来准备拧开可乐瓶,夏之衍拿过来,径直拧开了,说:“省着点儿力气,手都肿了。” 薛疏整个人都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夏之衍突然这么好。他觉得夏之衍现在这么好,不是因为他哭了吧。薛疏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脸上通红。 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夏之衍拽着薛疏往就诊部旁边的长廊那里走,本来以为那里黑漆漆的角落没什么人,结果坐了几对乘凉的病号,目光都朝他们身上投过来。 薛疏飞快地把蛋挞吃完了,掀起衣服把脏兮兮的脸擦了下,说:“别人好像都在看我,怎么办,好丢人啊。” 他本来是随口一说,谁料夏之衍拉开外套拉链,认真地看着他:“进来。” 薛疏:“……” 薛疏半天没动,他要是敢真的把脑袋钻进夏之衍的怀里,就出息了!他开始认真地反思自己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要闹矛盾,假如夏之衍真的不追过来了呢,他怎么办呢。没有人耐心是不会耗尽的。 夏之衍忍俊不禁,合上外套,道:“刚才不把头埋进来,现在没机会了。” 薛疏眼眶通红,说:“那你在外面,别人不都看着你了吗?你进来。” 夏之衍:“……” 他话都没能说一句,脑袋突然被薛疏一摁,摁在薛疏肩膀上,直接挡住了那边几个人的视线。 薛疏心脏跳得飞快,感觉胆子都大得飞起,心想,他宁愿丢脸,也不想让夏之衍被别人看见。最好是能够带回家,藏起来就好了。只要有一个小柜子,两个人缩在里面,待一辈子就好了。 他绷直了身体,本来以为夏之衍会把这个当作他的玩笑,挤兑他两句就把头抬起来,谁知道夏之衍居然就这样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身上,还闭上了眼睛。 薛疏一动不敢动,觉得自己要是长成一棵树就好了。 过了会儿,他犹豫了下,小声说:“我真的对不起,之衍,你没生我气吧。” 夏之衍闭着眼睛:“你不生我气就行了。”他在想薛疏刚才的话,关于纠缠,臭鼻涕。在他心里,薛疏不应该那么想,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家世权势,他们之间,都是薛疏高高在上。即便是纠缠,也应该是自己纠缠他吧。 夏之衍觉得心里有些复杂,很想安慰薛疏些什么,可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把这个话题揭过不提。 薛疏半天没吭声,片刻后,小声说:“那以后你的毛巾只能我用。”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没脸没皮,害臊不已,恨不得把脸捂上。 但是他听见夏之衍说:“好啊。” 薛疏:???!!! 他觉得世界有点不真实了。 两个人在长廊角落里坐了一会儿,夏之衍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和耳机,调到一首歌,把一只耳机塞到薛疏耳朵上。音乐声缓缓响起,是薛疏送给夏之衍的那一首。天上没几颗星星,夜色也很普通,不普通的是两个人的体温。 轻柔的音乐响起:“想吃掉世上最美味的一切——” 薛疏心思却没有放在音乐上。他感觉夏之衍是不是趴在自己肩头睡着了。均匀的呼吸距离自己脖颈很近,彼此的体温贴在一起。夏之衍绵长的气息落在薛疏脖颈上,似是羽毛刷子轻轻扫过,痒而刺激。薛疏能够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心脏狂跳,他垂在右侧的手指握成拳头,血液激动涌动。 薛疏觉得…… 他硬了。 他尴尬不已,心里涌起疯狂的冲动,欲念与爱意并起。他垂眸看了肩侧的夏之衍一眼,鸡窝一样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眼底有些不易察觉的疲倦青黑。闭着眼睛时,神情无比平和沉静,有一种能让人安心且沉下来的力量。 薛疏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艰难而缓慢地将头一寸寸移动,紧张地满头大汗。 移动了一寸。 又移动了一寸。 他很冲动,但是他忍不住。如果夏之衍睡着了的话,未必能知道他干了什么。 即便没有睡着,那么轻的一下,应该不会察觉的吧,就当是被蚊子叮了。 薛疏不停地给自己找借口,他憋不住了,鬼迷心窍了。 夏之衍闭着眼睛,能够感觉到薛疏的小动作,他什么也没看到,但几乎能想象出对方此时血液的奔涌。只是觉得对方屏住了呼吸,脸上应该很烫,因为凑过来时有种热气扑面。对方一寸一寸地动作,直到嘴唇凑近了自己的人中—— 夏之衍眼睛抖动了下,他猜到薛疏要干什么了,他听到对方咽了下口水,似乎快要窒息,半天没有呼吸声,紧接着,完成前面艰巨的过程后,最后一秒的动作却浅尝辄止得犹如飞快闪过去的光影。 夏之衍的嘴唇被他碰到了。 一瞬间,两人都浑身僵硬,像是两块石头。那感觉没办法形容,整个人浑身如同有千万电流噼里啪啦。从薛疏身上劈到夏之衍身上。 薛疏心脏快要爆炸了,做贼般地抬起头,僵直成原先那样的一块雕像,嘴里欲盖弥彰地嘀咕了一句:“唔,之衍,你嘴上有个蛋挞沫子,我帮你弄掉了。” 夏之衍却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薛疏的心脏这才敢重新跳动了,血液也才敢重新流动了。 他心里狂叫,天呐,原来这么软绵绵的啊,怎么可以这么软的啊! 微风拂过,夏之衍仍闭着眼睛,心脏乱了几个音节。 他闭着眼睛装作不知道,心里有些茫然,还阵阵震荡,犹如惊涛骇浪。 真正能给夏之衍带来打击的事情并不多,上一世被陈沉陷害以至于重生算一件,薛疏负气转身离去,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也能算一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像钝器打在肚子上一样,也不是很疼,就是烦躁不堪,觉得没劲极了,等回家去睡一觉,爬起来,这才觉得,活不了。 他有些茫然地想,我……喜欢上他了么? 夏之衍没动,薛疏屏住的呼吸这才缓缓重新开始,只是脸色仍然涨红,一颗心脏胡乱窜动,像是要跳出来。可是与此同时,他觉得有点儿难受,就像是有什么藏在心里,即将破壁而出一样。脑子里的意识也有些涣散,明明还是清醒着,却好像下一秒就要沉睡一样。 他甩了甩脑袋,竭力把这种奇异且不舒服的感觉甩出去。 这种感觉他已经很熟悉了,这不是第一次出现,却是出现得最强烈的一次——但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脏实在跳得太快了,令他喘不过气来。 音乐声仍然继续:“爱你如同爱生命——” 这一刻,薛疏有些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 秦力识趣地在停车场守了许久,还没见薛疏过去,生怕他和夏之衍两个人又吵架,出了什么意外,于是回医院找了过去。找了半天,才在住院部下面的长廊找到两个人。 夜色沉沉,他走过去,只见薛少在那里坐着,夏之衍的头靠在他肩膀上。他靠上前去的时候,薛少黑沉沉的眸子抬起来,目光焦距落在他脸上,不言不语,没什么表情,却陡然令人觉得浑身竖毛肌都收缩起来了。 那种压迫感又来了。秦力身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 2005/06/05 薛疏日记:怎么那么软软的啊……这是我的初吻,不知道是不是之衍的…… 大佬日记:不是。他初吻上一世就没了。他主动亲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要出来个几章了。今天,说到做到了,三更完成啦啦啦 第36章 夏之衍本来是装睡着, 没想到还真的睡着了。这几天先是忙于日食的事情, 又是选秀,还被薛疏揪着吵了一架, 他浑身像是散了架, 几天没睡好觉。被薛疏弄到车上时, 也模模糊糊地睡着。 秦力走在前面, 本打算照例去给薛疏开车, 但对方却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拧钥匙开车,动作一派娴熟。被抢了位子,秦力怔了一下, 敲了敲车窗, 提醒道:“薛少。” 薛疏头也没撇,冷淡地说:“怎么?” 秦力道:“你一向是坐在后面的,这车……我来开吧。” 他看到薛少愣了下, 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眼神不似往常平和, 反而冷淡到近乎睥睨,没说什么, 熄了火, 下车。 这样一来,夏之衍坐在副驾驶座上,反而是薛疏坐后面去了。 秦力开着车,莫名觉得车子里气氛有些逼仄, 薛疏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和平时的朝气敞亮截然不同,靠着椅背坐在后面,目光锐利而直接,没什么掩饰性地落在了副驾驶坐的人身上。 前方来驶车辆的车灯一闪而过,倏然照亮后视镜中他的半张脸,黑沉沉的眸子里是难解的深意。仿佛感觉到秦力在打量他,从后视镜中睨来一眼,满是警告。 秦力被他眼神看得浑身鸡皮疙瘩一跳,赶紧收回了视线。 车子在路上疾驶,很快就停在了夏之衍家楼下,停车时夏之衍由于惯性,往前冲了下,被从后座伸来的一只手将脑门按了回去,力道不轻不重。 夏之衍立刻醒了过来,下车,薛疏也下了车。 夏之衍原本和徐丽萍打了电话说今晚不回去睡的,打算去薛疏家凑合一晚上,但是现在瞧着车子已经开到了自家楼下,便只好回自个儿家了。 “那我先上去了。”夏之衍关上车门。 薛疏不言不语地站在路灯下,个高腿长,双手散漫地插在裤子口袋里,看着他的神情却称得上凝视,点了点头。 夏之衍朝楼道里走了几步,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回过头来看薛疏一眼:“我真的上去了啊。”按理来说这时候薛疏不是应该拽住他黏糊一下吗。然而没有。 薛疏又点了点头。俊眉星目,被灯光从头顶打下来,下巴那里是一片阴影。显得很俊俏很爷们儿。 夏之衍又走了几步,心里莫名奇妙的,怕薛疏心里的疙瘩还没有解开,于是又走了回去,站在薛疏面前,道:“你没事了吧,明天会上学吗?” 薛疏:“会。”只蹦出一个字,仿佛是把字掰碎了说。 夏之衍摸了下他的额头,怀疑他还在发烧,但是没有,便道:“那我上楼了,明天见。” 薛疏颌首。 秦力开着车子停在街角,远远地等着。当着他的面,夏之衍也不方便做些什么,但是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失落,方才薛疏还偷偷亲他,这会儿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等他踏上昏暗的楼梯,走出两步,身后的声音忽然传过来。 薛疏抬眼看着他,黑眸沉静,问:“之衍,你觉得我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夏之衍没有想到他会问这种古里古怪的问题,但是被他一问,也想到了很多上一世的事情。重生这么久,上一世对他来说已经很遥远了,夏之衍想起上一世的薛疏,道:“应该会很酷,话很少,喜欢威胁别人。” 至少一言不合就威胁他。 夏之衍又笑着补充了句:“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掉眼泪。” 薛疏:“要是我们长大后才遇见,还能做朋友吗?” 夏之衍顿了下,看着他,违心地道:“当然。” 薛疏这才抿了下唇角,幅度很小,然后退后几步,道:“你上去吧。” 夏之衍上楼了。薛疏回到车子里,这次没有习惯性地上驾驶座开车,坐到了后面,摊开手心,手心里全是汗。 秦力忍不住又从后视镜看他一眼,这次薛疏出了神。 对于夏之衍而说,海选在林正义的手段下没有直接晋级,而是待定,虽然令人心烦,但好歹还有机会参加第二次。只是这第二次,必须想点法子让林正义掺和不了这件事情了。上次打了一顿还不够,这崽子怀恨在心,第二轮海选更不会让他过了。 两轮海选都待定的话,就是直接淘汰了。也就是说,夏之衍还有最后一次翻盘的机会。 然而梁生才就没他那么淡定了。待夏之衍走后,他百思不得其解,就凭夏之衍的资质,一路刷脸刷到复赛都绝对是没有问题的。怎会在海选就被半淘汰了呢?简直不可能!他硬是不相信,觉得这中间绝对有什么黑幕,连夜打了电话给谭一平。 两人以前是同学,只是后来谭一平去了A市电视台做主持人,而他自己创业发家致富罢了。梁生才好不容易挖到一块宝,还指望夏之衍站在舞台上大放光芒后,自己能带着他闯出一片事业,在第一步就跌倒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服气的。 于是当即请谭一平去最高档的酒店吃了顿饭,按摩送酒,拜托对方务必要在海选第二轮里让夏之衍通过。 当然,他还没有告诉夏之衍,心里想着到时候给夏之衍一个惊喜。 夏之衍这几天都累极了,虽然手机里有几通周恒打过来的未接电话,估计是问他和薛疏和好了没有的,但他一爬到床上去就睡着了,也没功夫接了。 秦力开着车子,不一会儿就到了薛疏的公寓楼下,将车子拐进停车棚里。 他正打算下去给薛疏开车门,对方就已经迈着长腿上楼了,他只看到一道高大修长的背影。 回了家,薛疏把外套一扔,抽了张纸,径直去洗澡了,浴室玻璃挡住了他白皙精悍的上身。待出来时,卫生间垃圾桶里多了张皱巴巴的纸。 他头发还在淌水,湿漉漉的,漆黑的眉眼犹如和黑色融为一体,叫人辨别不清里面是什么。 秦力走到他房间门口,问:“薛少,那我先走了。” 薛疏往转椅上一坐,闭着眼睛:“找老邢安排件事情。” 秦力刚想问什么事情,薛疏已经打开了电脑,屏幕映照着他一张冷冽到夺人心魄的脸,又道:“倒杯水再来说话。” 秦力虽然知道薛疏要是生气了,脾气非常不好,但大多数时候都还是朝气蓬勃、清新正直的,至少像现在这样从里到外无意识地给人压迫感,还是头一次。 门关上。薛疏睁开眼睛,手肘搁在桌子上,十指交叉。 夏之衍说他不吃辣的时候,薛疏并没有想到他已经重生了,只以为喜欢吃辣是他后来慢慢改变了的口味。但夏之衍突如其来地对自己好,薛疏乍一开始欣喜若狂,渐渐地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连同自己一起,两人的人生轨迹都发生了很大变化。 再其次,他看到了夏之衍的字迹,那分明是夏之衍十多年后的字体,他早已熟稔于心—— 夏之衍还会摄影,还会弹钢琴,还会对自己好。 薛疏确定,之衍一定是也重生了。 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原先的欣喜若狂却被这给冲淡了。如果说夏之衍是因为重生,知道了上一世的一切,才对他好。如果说,是出于愧疚,怎么办? 秦力端着水杯上来的时候,就见薛疏坐在那里思考什么,分明还是那个人,眉眼漆黑,无比冷冽凌厉。听见响动后侧目瞥了一眼,面上沉静如许,没什么表情。 秦力放下水,心里头差不多知道薛疏要干什么了,今天在医院他也瞧见了林正义,不识好歹。原本这种人薛疏犯不着去理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涉及夏之衍,他大事小事,事无遗漏。可能这就是友情吧,薛少好不容易交个朋友,自己也犯不着去干涉。 想到这里,秦力道:“薛少,那个林正义怎么处理,他肯定不死心,还要反扑的。” 薛疏喝了口水,不紧不慢地道:“那我很好奇他有没有运气逃过这一劫了。” …… 与此同时,距离中考只剩下几天了,学校里变得愈发安静压抑起来,教室前方挂着距离中考还有五天的字样,所有学生低头刷刷做题。夏之衍也把放在选秀上的心思收了回来,认真地开始复习。 虽然上次模拟考取得了好成绩,但是中考还是必须得谨慎。他已经下决定了,要和薛疏一起去W市,那么就必须考那里的高中。跨省考高中的话,分数线只会更高更加严格。这事儿他还没有和家里说,担心徐丽萍舍不得他离开。 经过上次夏秋秋的事情,夏星竹显然对他亲近了几分,早上都等着他一起上学。徐丽萍看在眼里也欣慰很多,毕竟比起夏之衍,她更担心自己体弱多病的小儿子。 这一世夏之衍让徐丽萍定时带着夏星竹去体检,但愿在心血管疾病突发之前,就能提前检查出病灶,避免上一世的悲剧。 夏之衍早上起来,顺便敲了下夏星竹的门,让他也起来。推门进去后发现夏星竹早就起来了,已经写了一套卷子了。 夏星竹一直很乖,被病痛折磨的时候也一声不吭,这一世仍是如此。 夏之衍翻了下他的卷子,顺道问:“对了,膝盖好了没?” 夏星竹放下笔,撩起睡裤给他看,只剩下点儿青紫了,到时候结了疤很快就好了。 夏之衍放了心:“看来药膏很有用,我看见咱妈昨天洗菜手上切了块皮,你待会儿给把药膏给她,好歹让她高兴下。” 夏星竹愣了下,摆了摆手。夏之衍有点诧异:“你是说药膏不见了?” 夏星竹点了点头。 夏之衍有点莫名奇妙,谁会去偷一管药膏啊,但是也没放在心上,以为八成是夏星竹放在书包里,路上不见了的。 他回到自己房间,把书包什么的准备好,从窗户那里往楼下看了眼,薛疏居然还没来,有点奇怪,便打了个电话给对方。 薛疏家里,秦力忙了一整晚,临走时就听见薛疏的电话响起。 薛疏接了电话,走到窗子边接电话,原本紧绷疲倦的神情像是陡然松懈稍许,道:“我马上就来,好,早饭想吃什么,嗯,十分钟。” 挂掉电话,薛疏径直下楼穿鞋,站在玄关门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对着匆匆下楼的秦力道:“如果以后,我问你我让你做过什么事情,你一概不要回答。无论我问你什么。” 如果少年时期的他知道体内存在第二人格的话,怎么办—— 他很了解自己,无论是第二人格、第三人格,他不会容忍有人与自己争夺身体,所以答案是,毫不犹豫地杀死。 既然如此,他暂时不能让少年时期的自己知道自己的存在。 秦力怔了下,有些不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然后他看着薛疏穿好衣服出门去街拐角买早饭,从阳光里走进阴影的角落,时间好像在他身上凝固了。 —— 2005/06/06 薛疏日记:压根不记得发生什么了,我感觉我是被之衍给亲晕了! 大佬日记:少年时期的我太冲动了,进浴室了好久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来啦,今天早点! 大佬粗来了,平时呼唤的那些仙女呢! 第37章 薛疏还没来, 夏之衍提着书包进了客厅, 正准备出门时,徐丽萍突然喊道:“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徐丽萍正在洗衣服, 听见夏之衍要出门, 赶紧出来, 两只手上的水往衣服上一擦, 把夏之衍扯到一边去, 急切地问:“你跟我说清楚, 我卡里怎么突然多了十几万,是不是你上次说和梁老板一起做生意……” 她话还没说完,夏之衍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了。任谁卡突然多了十几万都会惊慌无比, 像徐丽萍这个反应, 已经算好的了,便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妈, 放心吧,不是什么抢来的钱, 放心用。” 徐丽萍卡里多了钱,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生怕夏之衍是干了什么坏事, 昨天回来就想揪住他问到底怎么回事,但见儿子实在太累,一上床就睡着了,也不忍心把他叫起来。 她瞪着眼睛, 还是不信:“能赚那么多?你们到底干什么了?” “我只是分一杯羹,出主意的不是我。”夏之衍没有办法,便一五一十地把靠摄影器材赚钱的事情告诉她了,并且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在梁生才身上。说提前得到小道消息,知道有日食的说是梁生才,想出这个法子赚钱的也说是梁生才,要不这样说,徐丽萍压根不相信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够两天之内赚上这么多钱。 他简单解释几句来龙去脉,听得徐丽萍一愣一愣的,半晌后,有些唏嘘道:“年代真是变了,现在的人真有想法,像以前我们那会儿,一个月多领上几个馒头都是好的了……” 说完她又有些埋怨道:“你既然好不容易赚了点儿钱,干嘛不给自己留着做老婆本,还全部都给我了,我又用不着……不过给我也好,我给你们兄弟俩存着,到时候上大学用不完的话,就留着娶老婆用……” “你怎么用不着?”夏之衍挑眉道:“你身上衣服穿来穿去就那几身,今天下班后就找个工厂里的同事陪你去逛街,买几套好看的衣服。” “想买什么买什么,挑最贵的买,卡给你刷。” “我五十好几的年纪,穿那么好看干什么,都一张老脸了……”话虽然这么说,但徐丽萍眼角眉梢却有掩饰不住的激动与笑意。 原先家里情况很糟糕的时候,徐丽萍每天脾气都很差,下班后还要摆摊子,回来时都已经半夜了,被生活所折磨,整个人是熬一天算一天。但自从房子那事儿完美解决了,夏之衍也把债务给还了之后,她的精神气儿明眼可见地起来了,整个人都精神焕发多了,笑容也多了。 她都几年没买过新衣服了,每天一套蓝色工作服,从工厂里穿到家里。像今天这样开开心心地盘算着下班后和同事去逛街,还真是数年来头一次。 夏之衍看在眼里,心里也舒坦。 等他站在门口穿鞋的时候,徐丽萍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最近夏秋秋没有欺负你吧。” 夏之衍心说,上次差点被打了个半死,他还敢来欺负我? 他问:“没有,他怎么样了?” 徐丽萍走进厨房洗昨天的碗筷,边探头出来,道:“昨天在厂子里碰见你姑姑了,她绕着我走的,我也懒得搭理她,差点没被她骗成个穷光蛋,我还搭理她干嘛。不过听说最近她家情况不太好,夏秋秋住了几天院,花了一大笔开销,痊愈后倒没有什么事情。但是你在政府工作的姑爷,把渝水路要拆迁的消息,提前卖了出去,卖了好几万块,这事儿不知怎么泄露了,前两天被迫下岗了……” “下岗?” 徐丽萍叹了口气,道:“对啊,我也没想到,真是作孽啊,现在人到中年下了岗,还怎么养家糊口。” 她虽然这样说,但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怜悯的意思。要是说之前还对这一家亲戚有些同情的话,那么夏之衍被夏秋秋扇了那一巴掌之后,徐丽萍就对他们家只剩下厌恶了。 夏之衍有点讶异,他没有想到,在他的蝴蝶翅膀下,夏秋秋这一家的命运完全发生了变化。 上一世,夏秋妮骗走他家的房子之后,就顺理成章地赚了三十多万,夏秋妮她老公拿这些钱送礼走关系,官职一路高升,最后夏之衍进娱乐圈的时候,他已经干到科长级别了。 然而这一世,夏秋妮一家没能骗到他家的房子,肯定也耐不住啊,就在别的地方打了主意。夏秋妮他老公见识短浅,居然把这种机密消息卖了出去,虽然赚了个几万块,但是事情一旦败露,他整个人的仕途却都完蛋了。 夏之衍点了点头,心里没有什么波澜,他正要走,徐丽萍又把他叫住了:“马上要中考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夏之衍只好回过头来,道:“还行。” 他看着徐丽萍,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有话要说,于是站在那里耐心等待着。 徐丽萍看着夏之衍站在玄关门口,成熟稳重的样子,俨然已经长成一个小大人了,心中感慨万千,喉头有些哽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拿沾满泡沫的手擦了擦眼睛,道:“那,那我今天下班真的去买衣服去啦……?” 她节省惯了,一旦要为自己花钱,就觉得对不住两个孩子。 夏之衍明白她的心情,声音柔和了几分,给了她肯定的回答:“都是你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徐丽萍有时候要上夜班,不一定在家里,和夏之衍的时间有一大半都是错开的,因此并不经常在家里见到对方。现在好不容易能和夏之衍说几句话,不由得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咱们家的新房子已经批下来了,我看过了,刚好就在省重点高中附近,不到几公里的位置,等过了中考咱们就搬。” 夏之衍点了点头。 A市是A省的中心,省重点就在市中心最繁华的位置,是整个教育大省最出名的高中。现在夏之衍已经不打算去那里读了,但是夏星竹肯定还是要去的,到时候徐丽萍过去陪着他也好,最好是把工厂里日夜不分的工作给辞掉了。 徐丽萍又道:“加上房子赔偿下来的三十多万,我现在手上已经有五十万块钱了。家里没个男人商量,现在你也长大了,我想和你商量下,等中考之后,我就不工作了,去新房子附近开家店,然后照顾你们两个孩子……你给考虑下,现在开什么店比较好。” 这种想法正合夏之衍的意思,他便道:“你攒下来的手工包、编织袋都可以卖,这年头这种东西摆地摊没人要,放进店面里装潢一下,立刻变成民族风高档品了,到时候肯定能赚。拿出三十万块钱,租个十几平米的店面,能够租好些年了。” 徐丽萍没有夏之衍那么多主意,她只是能吃苦,但是听见夏之衍说得有门有道,立刻觉得这生意有希望了,声音也激动很多:“唉,不要那么大的铺子,就,就几平米的小铺子就行……” 夏之衍点点头,给了她一针强心剂:“我觉得可以。” 徐丽萍立刻高兴起来,连洗碗都轻快不少,带着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的期盼。 夏之衍倒并不是觉得要让徐丽萍赚很多钱,只是觉得这样,能让他妈重新拾起对生活的热情,这样的话,心态会年轻很多,到了晚年病痛折磨也会少很多。 就在两个人谈话之际,门被敲响了,夏之衍开门出去,薛疏手里提着早餐,靠在墙壁上等着他,本来垂着眸子,听到开门的声音时,漆黑的眼才抬起。 他嘴唇抿成一条线,慢吞吞地道:“老婆本?” 这房子年数太久,隔音效果并不好,薛疏八成在外边儿听得一清二楚。 夏之衍笑了,接过他手里的早餐,咬了一口,逗他:“是啊。” 按照往常,薛疏该眼圈一红,转身往楼下走了,谁知此时薛疏立在那里,黑沉沉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脸上无表情,倒是叫夏之衍老不自在起来了。 他感觉从头到脚都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不由得主动承认错误,道:“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薛疏嘴角吊了吊。 过了会儿两个人下楼,薛疏淡淡地问:“如果要娶老婆,老婆本应该是什么?” 夏之衍挑眉道:“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如果是女生,会喜欢鸽子蛋,如果是男的,或许一只篮球足矣。” 薛疏若有所思,不说话了。 两人按照往常去了学校,一路上有些沉默,不像往常薛疏在他身边叽叽喳喳那样。夏之衍瞥了走在马路一侧的薛疏一眼,见他肩膀上背着个双肩书包,莫名觉得有些违和感,就像是看见个大男人背着小学生书包的那种违和感,有点囧——可分明之前从没有觉得违和过,薛疏也没有换书包啊。 夏之衍心里有些嘀咕,觉得薛疏是不是心情还没缓过来——或者觉得那天太丢脸,所以现在在自己面前装成熟—— 半路上他想起来和薛疏解释选秀的事情,道:“那天我没去追你,是被拉去海选了,这是我以后打算走的路,你怎么看?” 两个人第一次谈到关于未来的话题,在夏之衍心里,这时候薛疏不过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尚未经历人世很多事情,脑子里装的念的,都只有酸得冒泡的小心思,即便想到未来,也不过是想到两个人以后不在一个城市了该怎么办。 所以他很少和薛疏提及这个话题,一方面是牵扯到分离的问题,不希望对方想太多难受,一方面是觉得薛疏给不了他什么意见。 薛疏静静地望着他,许久没说话,片刻后,开口道:“你想做什么,我都觉得很好,你以后会站在舞台上,有很多粉丝,很多喜欢你的人,我相信这一点。从选秀开始也不错,在这之前,我们先准备好团队,宣发,资金,舆论战术。做足了准备去打这一仗,没人可以赢你。” 夏之衍愣了,他没想到薛疏会这么说,他还以为薛疏会闷闷不乐,因为他如果拥有了自己的事业和自己的野心,就必定会分心。 这件事情除了和梁生才说,便没办法和别人说。薛疏现在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心底里其实也希望薛疏不仅能支持他,而且从某个程度来讲,也能够成为他的精神支撑—— 所以他虽然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却也暗暗期待薛疏能够如同他的灯塔,给他前进的动力。 现在薛疏这样的话,让他倏然之间精神都振作不少。 薛疏收回视线,抬起长腿朝前走,说话的口气有些漫不经心:“实在大不了,我养你。” 夏之衍:“……” 到了学校之后,夏之衍收起了所有的心思,开始认真做题。他现在所剩下的时间不多,必须有针对性的训练,便挑出自己最薄弱的概念环节,一条一条地背下去。他决定在中考前一天,再次把林云雨的教材做一遍。 除此之外,夏之衍花了一节自习课的时间,凭着上一世对中考残留的记忆,把大概会考的范围划出来。把林云雨碰巧猜中的那三十几分题型,也整理了出来。 一下课,他就放到了周恒的桌子上。 周恒有些愣,扭头看了眼教室后面的薛疏,对方慵懒散淡地撑着下巴,察觉到被人打量,锐利的目光一瞬间扫过来—— 周恒吓得赶紧回头,看着夏之衍,捂住嘴巴小声问:“你们和好啦?” 夏之衍道:“我们没闹矛盾。” “那就好。”周恒小小的松了口气,他当天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薛疏后来生气了,他总觉得是自己的责任,连话都不敢和对方说一句,幸好有夏之衍这种脾气好的从中斡旋。 “这是我划出来的重点,你回去后参照着看下。”夏之衍点了点桌子。这段日子以来,无论是学习,还是上次的日食,周恒都主动帮了他不少。他是个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的人,没有道理不把自己提前知道的题型告诉周恒。更何况,除了薛疏之外,周恒算得上这一世他的第一个朋友。 周恒有点感动,手垂着,双腿夹着手,低着头,闷闷地:“你人真好。”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分享重点范围什么的,不管正不正确,他都必须认真做完。 夏之衍知道,要是别人,或许还会嘲笑他,不就是偶然考了一次年级第三吗,至于那么拽,还和别人分享重点,搞得自己多牛逼似的——但周恒不会。 以周恒的性格,一定会受宠若惊,认认真真做完。 只要做完了,中考应该就没问题了,他本来成绩就好。 夏之衍放心了,也没有多说。 临近中考,林云雨又把他叫出去谈了一次话,说的无非是一些鼓励和表扬。夏之衍知道等中考结束后,林云雨就该凭着那套教材名声大噪了,这一世他的轨迹没什么变化,应该还是会发迹——这本就是他应得的,幸好没有被自己的蝴蝶翅膀给扇飞。 这周有最后一节体育课,称得上整个中学时期最后的狂欢了,上一节课还没下,教室里就已经燥动起来。 林云雨上课上到一半,突然道:“陈沉,你为什么不听讲?你这次成绩退后了很多,要加油。” 陈沉眼皮子都没抬,有点心不在焉地趴在桌子上,没理他。 林云雨有点尴尬,但是也奈何不了。 夏之衍没有回头。 但他感觉到身后薛疏周身的气场猛地冷冽下来,忍不住扭头,就见薛疏阴晴不定地睨了眼陈沉,脸上没有表情,但有几分杀气,在夏之衍扭头回头看的一瞬间,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夏之衍联想到前几天和薛疏闹矛盾,都是因为陈沉那通电话,薛疏现在恐怕还在小心眼地记恨陈沉——只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算是记恨,也不至于想杀了他,那种陡然令人寒毛竖起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了避免薛疏和陈沉多待在同一空间,一下了课夏之衍就把他拽到操场上去了,两个人打了会儿篮球。薛疏投篮很准,简直开了挂,无论一分两分三分都能轻而易举地投进去。相比之下,夏之衍体力弱得多。 他重生回来之后,还特地跑过步练过体力,没想到比起薛疏差远了。 两个人打了会儿篮球,空气中很快又下了一场小雨下来,闷热不堪的夏季,地上湿漉漉的。 “砰”篮球撞到了篮板上,夏之衍又一个球都没有投进。 他有点丢脸,抱着篮球临阵脱逃道:“我回家了,不打了。” 薛疏站在他几步的距离,黑发湿漉漉,挑了挑眉,猝不及防地走过来,豁然抱起他—— 夏之衍瞬间腾空,有种失重感,上半身已经接触到篮筐了,下意识地就把手中的篮球扔进了篮筐。 篮球穿过篮筐砸在地上,弹远了,算是一个一分球。 夏之衍低头往下看,薛疏不粗气不喘气地扬眉看着他,眼神有点凛冽,嘴角却突然浅浅提了一下。 夏之衍愣住了,话都忘了说。他忽然想起来刚才跟薛疏说的那话,如果是男人的话,有可能一只篮球就足矣了。 已经放学,天都快黑了,篮球场上零散立了三三两两个人,有几个已经朝这边看过来了。 夏之衍顿时不自在,便道:“我一百好几十斤,你不累啊,放我下来。” 薛疏挑眉,脸不红心不跳,一字一顿道:“我乐意。” 夏之衍:“……” 他总觉得薛疏脸皮变厚了。 他挣扎几下,薛疏这才把他放下来,两人歇了会儿,去操场旁边拿书包。夏之衍先把薛疏的书包提起来,正打算给他,一不小心拿倒了,一个红色小圆瓶东西从书包缝隙里掉出来,滚到了两人中间。 夏之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给夏星竹的药膏,怎么跑到薛疏的书包里? 夏之衍:“这什么???” 薛疏脸色紧绷:“……” 夏之衍还没来得及说话,薛疏已经像抱起小鱼干的猫那样,一把拿过书包,把药膏塞了进去,转身就走。 薛疏迈着长腿走得飞快,背对着夏之衍,脸一点一点地微微红了。 —— 2005/06/13 薛疏日记:没错,我偷了药膏。 大佬日记:被少年时期的我自己坑了,真是好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到评论里有人管薛可乐叫金刚萝莉。 我:?????黑人问号。 第38章 由于距离中考只剩下几天了, 最后几天夏之衍也没有天天和薛疏腻在一起, 放学回家后就早早回家开始做题。省重点他倒是已经有把握考上了,可W中又是比省重点更难考的存在, 尤其是跨了省, 他少了很多优势。 但是不管怎样, 既然已经答应薛疏了, 他便要做到。他意识到他现在完全不愿意和薛疏分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 薛疏已经融入他的生活了。 夏之衍埋头写着卷子, 写着写着就有些心不在焉,想起前几天薛疏亲他一下。 他手指握成拳头,抵在自己嘴唇那里, 写在卷子上的解题步骤弯弯扭扭的, 有些心猿意马。 就在夏之衍全副心思投入进学习的时候,薛疏也有他自己的事情。 秦力一天三次催促他快点回基地去,过了最后考核, 就算是从军事训练学校毕业了。不过他一直跟自己老爸还有上官打太极拳,不陪夏之衍度过中考就不回去。 对此秦力也没有办法, 之前还能和薛少面对面说上几句话,这两天薛少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 像变了个人似的, 冷淡的脸色叫人不敢接近。 夏之衍从学校回到家里,就发现梁生才也来了,他倒是很热衷于往这边跑。这两天徐丽萍起了开店的心思,就一门热情想做了, 于是梁生才主动帮忙。他本来就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了,很快就托关系批下来了经营许可证,税号开票资料什么的全都帮徐丽萍弄好了,直接注册了个个体户。 这两天徐丽萍不怎么落屋,和梁生才一起去市中心看地皮去了,打算找个好地盘租下来。整个人都忙得不亦乐乎,虽然累,晒黑了不少,但是容光焕发。 夏之衍中考前一天抽空去徐丽萍整的店面看了下,位置不错,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但由于那地方有些潮湿,所以卖得相对来说比较便宜。徐丽萍一次性付了三年租金,这年头地皮没有那么贵,只花了六七万块钱。 租好了地方,她一下班就过去盯着装修了。梁生才还非常慷慨,把一些供货商和工厂的渠道主动提供给她,这样就让她整个生意链条逐渐打开了。她打定了主意做编织袋和皮包生意,于是开始跑工厂,研究哪家工厂的货又好又便宜。这一切对徐丽萍而言,都是全新的世界。她感觉仿佛人到五十多岁,人生才真正开始。 六月末一天比一天闷热,台风要来了。 中考前一天,学校要布置考场,林云雨指挥着学生把教室里的桌子椅子搬到废弃的仓库去。这天刚好轮到夏之衍值日,其他人把自己的桌子椅子都搬好了就可以走了,他却走不开,得把没人搬的桌椅搬上去。于是薛疏和周恒都留下来帮他。 桌子是凳子的三倍重。夏之衍两只手捞起桌子边缘,刚打算往楼梯上走,就被薛疏一只手接过去了。 薛疏脸上没什么表情,将两张桌子摞起来,三下两下就上了楼,扛上了楼顶。 夏之衍愣了下,转身又捞起一张桌子,刚走到教室门边上,又被几步从楼顶上跨下来的薛疏接过去了。 “你干嘛?”夏之衍道。 薛疏拽了拽领口,汗水从锁骨上淌下来,往教室里的凳子一瞥:“你坐。” 这两天他话很少,三言两语简练无比,倒是衬得夏之衍话多了起来了。 还在装成熟?夏之衍心道,那可真够成功的,都快让他分不清到底是二十七岁的薛疏还是十五岁的薛疏了。 夏之衍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居然没有桌子可以搬了,于是把三张凳子叠在一起,正要往楼上走,就见有个女孩子探头探脑地从教室门口进来。 夏之衍被万玲拦在教室门口那里,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子,平时假小子一样的短发上别了个发卡,还把方框眼睛摘掉了,戴上了隐形,搞得夏之衍一时没认出她。 万玲双手抱着几本书,往他怀里一塞,道:“夏之衍,快毕业了,这几本书我想送给你做礼物。” “但我没有准备什么给你。”夏之衍接过了书,翻了翻,是王小波的情诗。他有些意外,他重生回来后和这个班里的人都没有什么交集,居然还会有人送他礼物。 “没,没关系。”万玲憋红了脸,转身跑了。 她一走,夏之衍就把那两本书放在凳子上,搬起凳子打算往楼顶走,一抬头,猝不及防地撞上薛疏的一双黑沉的眼睛。教室里所有的桌子都被薛疏给几趟搬完了,他很容易流汗,头发湿漉漉的,抱着手臂立在几阶台阶之上,气势有点凛冽。 夏之衍仰头看他:“搬完了?” 薛疏无表情,点了点头。 炙热阳光正好迎着他脸照过去,衬得眉眼明艳,又有种别样英挺。 夏之衍多看了他几眼,才继续抬起腿朝上走,薛疏却挡在那里,也不移动步子,像土匪一样霸占了路,还慵懒散淡地盯着他,随后视线又慢吞吞地移到了他怀里的书上。 夏之衍知道他刚才看见了,故意逗他:“你想看?” 薛疏转身上楼,不言不语,过了会儿才淡淡道:“不看,我以前有个书架。” 夏之衍:“?” 夏之衍跟着他上楼,周恒这才搬完一趟,吭哧吭哧地下楼来,双腿虚软,惊讶地看着两人:“你们怎么这么快?” 夏之衍笑着指了指教室里最后一个凳子,道:“快去搬,留给你的。” 周恒不想被人觉得体力废柴,赶紧擦了把汗,下去了。 两人搬着最后几张凳子进了仓库,仓库里乱七八糟,他们还得把桌子凳子摞起来弄整齐,否则空间太小,稍后别的班级就放不了了。薛疏站在梯子上,夏之衍两只手抬起一张桌子递给他,他一只手就送上最高处了。 正是台风天,外面阳光顷刻间被乌云盖住了,狂风大作,两人也没反应过来,“砰”地一声门被哐当撞在门框上。 仓库墙壁被这么一震荡,靠着墙壁的桌子椅子陡然失控,从上砸落下来。 ! 码好的桌椅发出嗡鸣,铁架撞出令人发怵的响声。 夏之衍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就拽住薛疏的手把他往下扯,试图拽进自己怀里—— 可他还没来得及把薛疏抱在怀里,薛疏眼神一变,就已经跳了下来,将他整个人压在地面上。与此同时,叠放得高高的桌子椅子轰然坠落,瞬间砸在薛疏身上。木块铁块砸在他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顿时仓库里粉尘飞扬,薛疏反应很快,带着他滚作一团,滚到墙角,勉强没被砸下来的桌椅给埋死。 夏之衍的双手本来试图抱住薛疏的后背,刚才却也被他扯了下来,塞进两人胸膛之间。 仓库里静了,粉尘呛进人鼻子里喉咙里。 夏之衍僵硬在地板上,视线落到薛疏的侧脸上,整个人像是雕像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他有点抖。 片刻之后,他推了下趴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的薛疏:“薛疏。” “嗯。”薛疏眼睛紧阖,声音异样低沉,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双手抱住他的头,背部护着他的肚子,腿护着他的腿。 两人身体贴得极近,彼此体温隔着薄薄布料相摩挲。 薛疏轻轻吸了口气,钻入口鼻中的不止是呛人的粉尘,还有夏之衍身上干净的肌肤味道,些许汗水味,混杂着对方惊慌失措的心跳味。 薛疏脖颈贴着夏之衍的脖颈,嘴唇在无人的角落,缓缓地翘了一下,眼眶同时有些发红。他觉得——不是愧疚,夏之衍对他的不是愧疚。 如果是愧疚的话,绝对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对他伸出手,试图把他拽进怀里。 至少,有那么一丁点儿喜欢? 那种感觉就像是只期待一点光,却得到了整片日出一样。薛疏安心了,觉得意识有些昏迷,应该是年少时期的自己要出现了。他没有挣扎,便把身体还给了另一个自己。 他以前就经常想,要是年少时期自己和夏之衍遇见,会有怎样一种可能。 现在他知道了。 他待在年少时期自己的身体里,填补了一段新的记忆。 夏之衍惊得一颗心脏差点没停止跳动,听到薛疏发出声音,一瞬间才又激烈慌乱地猛窜起来,差点没跳出喉咙。他费力地从薛疏身下爬出来,踹开一张凳子,趴过去撸起他衣服,看他身上有没有伤。 背上有点青紫,但薛疏如同野兽般敏捷的直觉让他躲过这一难,骨头好好的,没有大伤。 夏之衍定了定神,竭力让自己冷静点:“你能起来吗,我们去医务室。” 薛疏没有动。 夏之衍慌了,俯下身去抬起他脑袋,还没抬起,薛疏眼睛就睁开了,咕噜翻了个身坐起来,捂着脑袋。 “脑袋受伤了?”夏之衍慌张地扯开他的手,没有受伤。夏之衍松了一口气。 薛疏愣愣地看着他,好像有点迷茫,小声道:“之衍?” “你是不是傻逼啊?”夏之衍吊起来的一颗心脏慢慢回到原位置,喉咙却干涩得不行,他有点想揍薛疏一顿,看看他脑子里装的什么,哪有人出了事先护住别人的,简直二十四K纯傻逼。 薛疏恍惚地摇了摇头,有点委屈,小声说:“我不是啊。” 夏之衍:“……” 薛疏还是坐在地上,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慢慢蹙起眉头。他这两天过得太奇怪了,整个人就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有种漂浮在半空中看着一切的感觉。他现在脑子里还是有些混沌,这两天的记忆像是被凭空挖走了,就只有几个小时以内的的记忆还残存着一点影像在他脑子里。 薛疏仔细把这两天所做过的事情撸了一遍,首先,夏之衍亲了他——谁亲谁的并不重要,反正就是之衍亲的他。然后他就感觉晕乎乎的,被亲到没有知觉了。 薛疏倏然脸红了。 夏之衍紧张得不行,就怕薛疏哪里出问题。看着他屁股墩坐在那里一脸恍然,突然莫名奇妙地瞅了自己一眼,又莫名地垂下头,掐着手指,红了脸。 夏之衍:“……”真是有点想揍人了。 “没事就站起来,腿没事吗?”夏之衍声音还有点哑,扶着薛疏站起来。薛疏做了个活蹦乱跳的姿势,轻快地道:“没事啊。” 他还飞快地趴到地上做了几个俯卧撑,眼神亮晶晶:“看,没事。” “闭嘴。”夏之衍有点急,把他拽起来。 薛疏被夏之衍拽着下楼去医务室,心里还在继续分析,那天晚上亲亲之后,秦力来了,他就回了家,接下来呢? 薛疏勉强记得自己这两天是按照往常一样,买早饭,等夏之衍,吃饭,上课,睡觉。但中间的细枝末节却是都像被水浸湿了的宣纸一样,划成含混一团,记不清了。 然后就是刚才,台风刮过来,桌子椅子突然掉下来,他身体里好像冲动起一股子本能,将夏之衍护在身下—— 再在这之前,他从楼梯上下来,看到有个女孩子和夏之衍说话。 说什么? 薛疏跟在夏之衍身后,突然瞥到了夏之衍胳膊下夹着的那两本书。 薛疏:“!” 有女孩子给夏之衍送情书!妈的! “去医务室先看看骨头有没有伤到,但这学校里的医务室也没什么用,还得去医院做个检查,你又不是铁打的,被桌子砸下来还能一点事都没有?不是说马上要训练考核吗,这时候受伤了怎么办?”夏之衍本来气急败坏地拽着薛疏往前走,却突然感觉薛疏不动了。 薛疏停在原地。 他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夏之衍从乱七八糟的桌子椅子里捡起来的两本书,用脚尖蹭着地面,小声道:“我以前有个书架,上面摆了这几本书,之衍,你要是想看的话,我找出来给你啊,还是珍藏版呢……” 他把刚才楼梯上那句莫名奇妙的话补充完整了,夏之衍才知道他刚才那句“我有个书架”是什么意思—— 分明一样的意思,一样的吃醋,却由两种语气说出来…… 夏之衍完全转过身来,盯着薛疏,眉头微微蹙起。他有阵恍惚。这两天薛疏变化很大,经常给人一种压迫感,他开始并没有在意,只以为对方在装大人。毕竟那天哭得稀里哗啦,太丢脸了,所以要在自己面前扳回一城。 可是现在,薛疏的性子明显是回到了两天之前那会儿了。有了现在的对比,才突然觉得这两天的变化突兀起来。 他定定地看着薛疏,薛疏不明所以,脸一点点地红起来,撇开视线,小声说:“你看我干嘛?” 夏之衍心里闪过一个猜测,却暂时无法验证。 —— 2005/06/16 薛疏日记:这两天什么都不记得了,唯独对有人给之衍送情书有模糊的印象!身体里有种本能让我保护他。 大佬日记:我是本能。:) 第39章 这个猜测令他接下来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 两个人去了趟医务室, 给薛疏做了个简单检查, 幸好没有被桌椅砸出伤来,只是背上淤痕较多, 医生叮嘱晚上睡觉前要用热毛巾敷一下, 让淤血尽早化开。夏之衍终于松了一口气, 给薛疏脱到肩膀处的衣服拽上。 薛疏把他送到家门口, 两人互相道别。 要是平时, 夏之衍就抓紧时间回去写作业了, 今天他却迟迟没有上楼,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薛疏。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匪夷所思—— 他居然有一瞬间觉得薛疏也重生了。 “你睡个好觉,不用担心, 明天我会叫你起床的。考场我让秦力帮你找好了, 明天咱们直接过去,等你考完了,我在教学楼下面等你。”薛疏赖着不肯走, 能多说几句话就是几句话。 夏之衍道:“好。” 他的视线仍探寻地落在薛疏身上,像是要将薛疏的脸盯穿一个洞似的。 薛疏抓了抓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依然是同一个人, 小动作也如出一辙,违和感到底出在哪里?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夏之衍没说话, 沉默片刻后, 道:“明天见。” 薛疏也说:“明天见。” 夏之衍转身上楼了,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明天就要中考,今天晚上还在这里想七想八。那种违和感的确很突兀, 可以说是他的直觉,可并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薛疏重生了——更何况,如果他也重生了,那看到了自己的人生轨迹的变化,也必定知道了自己是重生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和自己相认? 他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回过头去看薛疏一眼。 薛疏还站在那里目送他上去,修长身形被路灯拉得长而清俊,立刻双手过头顶,朝他挥了挥。 夏之衍:“……”他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可能是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 他当天晚上喝了杯牛奶,很早就睡了,为了第二天的中考养精蓄锐。临睡之前,还和夏星竹对了一下复习程度。夏星竹平时没钱买什么资料书,夏之衍给他的那套林云雨的资料就是他中考前唯一的资料书,他翻来覆去做了好几遍了,资料上黑笔红笔圈圈叉叉一大堆,显然是非常用心过了。 见此,夏之衍也放下了心,这一世他要让他弟弟和他妈都过上好的生活。 台风过后,整个A市下了一场大暴雨,几乎将城市淹没。大清早,薛疏举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上楼,敲响了夏之衍家的门。 夏之衍打开门的时候,薛疏额头上还在淌水,把伞收了进来。 秦力开着车子在楼下等,送夏之衍和夏星竹去中考。夏星竹坐在车子里十分局促不安,腼腆地缩在角落里。夏之衍早就经历过一次中考了,心态很平静,更何况他复习很到位,自己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倒是薛疏,比他还紧张,从兜里掏出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些夏之衍平时记不下来的概念和易错点。薛疏塞到夏之衍手里,道:“赶紧趁着这时间多看几眼吧。” 夏之衍接过纸,一个字一个字全都是用手连夜写上去的,不仅有数理化的一些概念性问题,还有一些语文古诗词,八成是平时早读时他背书,背错了,薛疏在后桌听见了,然后一条条记了下来。 夏之衍心说我早就记住了,但还是很给薛疏面子,拿起那几张重点开始背。背了会儿瞥了薛疏一眼,对方眼底青黑,已经靠着车窗头一点一点了。像小鸡啄米一样,往车窗上一撞一撞。 夏之衍忍不住伸出手揽住他脑袋,轻轻搁在自己肩膀上。 秦力从后视镜中瞥了他一眼,夏星竹也有点懵,不过夏之衍没在意,侧头小声道:“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薛疏没说话,他全身都绷紧了,更紧张了,胃都疼了。 他能不紧张吗,他都能出一本少年薛疏的紧张病理大因了,第一条是夏之衍不能和他去W市,第二条是夏之衍让他靠肩膀了。 中考很快就在这个倾盆大雨的天气里结束了。题目比夏之衍想象中还要简单。并且一边做卷子,他一边模模糊糊回忆起了一些上一世中考时的记忆,做题速度如虎添翼。几乎是提前四十分钟就全部写完,然后坐在那里开始检查了。 周恒就坐在他右前方的位置,拿着笔疯狂地写,他成绩虽然好,但心理素质不太行,此时真枪上阵紧张得不行,捏笔的手都有点发抖。 做数学时好不容易只剩下最后一道大题,周恒咽了口口水,见还剩下二十分钟,心里有点儿小骄傲,忍不住偷偷回头来瞥夏之衍一眼,心想如果万一夏之衍朝他求救呢,那他冒死也要给夏之衍传答案啊。 谁知夏之衍早就写完了,正在把卷子翻到前面去检查—— 周恒快没被吓死,又抬头看了眼黑板上的挂钟,这距离结束还有整整二十分钟呢,夏之衍怎么就写完了。他欲哭无泪,觉得还是抓紧写自己的吧,于是赶紧缩回脑袋奋笔疾书了。 就这样,中考落下了帷幕。夏之衍走出考场的那一刻,觉得好像甩开了什么包袱——上一世他和夏之衍因为家里的变故,中考都没怎么考好,这一世总算是为这个遗憾画上句点了。 陈沉就在他隔壁考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两人在教学楼拐角处撞上了,都随着熙攘人群朝下走。但这一次,陈沉没看夏之衍了,夏之衍也更没有看他。 中学时代结束了,两人一起同窗的一小段路,也彻底结束了。 夏之衍浑身轻松地下楼。 徐丽萍早请假不上班,在教学楼黄线外焦急地等着了,夏之衍下去的时候,夏星竹已经站在徐丽萍旁边了。但是徐丽萍的摩托车只能载一个人,于是先把夏星竹带走了。 薛疏就撑着伞,站在教学楼下面等夏之衍。A市暴雨几乎发了洪水,薛疏裤腿高高挽起,像插秧似的露出两截白皙小腿,见他出来匆忙迎了上来,伞往他头上一遮,自己倒是湿了大半个肩膀。 薛疏看着夏之衍干干净净的鞋子要往暴雨里踩,就忍不住把伞往夏之衍手里一塞:“要不,我背你吧。” 夏之衍看了眼周围,倒是有几对小情侣考完中考后,男孩子背着女孩子往雨里冲的,瞧起来倒是挺浪漫的。 他把眉头一挑:“你把我当女孩子啊?” 薛疏已经在他面前蹲下来,搓了搓手,兴奋道:“来吧。” 夏之衍笑了笑,贴着他背趴下去,贴着他的耳朵用软和的语气调笑道:“你背上还有伤,我舍不得。”他是真舍不得。 然后在薛疏浑身一激灵,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直起身子,举着伞,拽着薛疏往前走了。 薛疏咽了下口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满脸通红。 薛疏看了眼夏之衍,又看了眼夏之衍,偷偷往他那边靠了点儿,让肩膀贴肩膀。 然后他佯作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抓了抓脑袋,又状似无意地搭在了夏之衍脖颈上。 胳膊贴着夏之衍脖颈的那一刻,薛疏浑身炸了毛,战栗兴奋。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他在夏之衍面前哭过一回后,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夏之衍对他纵容宠溺了很多。 一开始他碰都不敢碰夏之衍一下,一碰就浑身紧绷得不行。 现在不仅能随便碰夏之衍的手了,居然其他部位也能随便碰。不仅能并肩而行,还能勾肩搭背。 以前薛疏想都不敢想,现在却有些食髓知味了。 夏之衍倒是坦然大方地往他胳膊下钻了点儿,又和他靠近些,道:“你什么时候回基地去?” 提起这个话题,薛疏就有些焉了。两个人并肩走出学校,他道:“到时候再说吧。” 夏之衍注意到薛疏还是有点孩子心性,什么都写在脸上。 “不回去能成吗?”夏之衍问。 薛疏有点心不在焉,道:“没事,别担心。” 他们两个一出学校,门口就停了两辆车,一辆秦力的,一辆梁生才的。周恒已经坐在梁生才车子上了,等着他们过去,上次说要一起吃饭庆祝,被薛疏突如其来的闹脾气给打断了,这会儿好不容易逃离中学苦海,说什么也要一起吃顿饭。 薛疏看到秦力就烦,干脆上了梁生才的车子。 一行人在西北楼包了个厢。 梁生才这次来就是要说选秀的事情的,他不止把夏之衍几个人叫来了,而且包厢里还坐着另外一个人,正是上次第一轮海选中见过的评委之一,谭一平。他为了让夏之衍能够通过海选,简直尽心尽力,把自己所有的人脉都倒腾一遍了。 夏之衍也不好不承他的情,对着谭一平说了几句恭维话:“之前就看过您的节目了,在电视台一直都是收视率最高的,我妈天天守着看。” 谭一平听这话就笑起来,道:“哪里哪里,上次海选我就说你这孩子像是从小到大在少年宫训练长大似的,不简单啊。” 梁生才趁机道:“既然你也觉得好,那上次怎么第一轮海选都不让我们家这孩子通过呢?” 薛疏表情散淡地在旁边吃菜,猛然听到“我们家”三个字,突然夹了一大筷子菜往夏之衍碗里一放。 夏之衍也夹了只虾子放他碗里。 薛疏放下偏见,开始剥虾了。 谭一平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对梁生才道:“我倒是想给亮灯啊,但有人不给过啊。” 他本来就比较看好夏之衍了,更何况又得知他是梁生才想要提携的人,更不可能卡着晋级关卡不给过了。只是要想晋级,必须所有评委全都通过才行。只要有一个评委不给过,就是待定。两个以上的评委不给过,就是直接淘汰。 说到这里,谭一平倒是有些幸灾乐祸,把手机掏出来,丢在梁生才和夏之衍的面前,道:“不过第二轮你们可以放心了,这人最近运气不好,不知道招惹了谁,丑闻缠身,怕是也没功夫去卡一个小孩子了。”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林正义的搜索页面。 几个黑色新闻大字:新秀小生孤胆赴身海天盛筵,与六名女子纠缠不清。 下面各种乱七八糟的新闻,还有林正义被偷拍的歪瓜裂枣的丑图,全都窜上了首页,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算他经纪公司花了大手笔,找各家门户网站想要把这事儿给压下去,却都在各大报纸那里吃了闭门羹。 这种新闻就像流行感冒一样蔓延,门户网站下面的评论全都是:这人好恶心。这什么人啊从没见过居然能上头条。上次看他比赛时表现还不错,没想到私底下是这种烂人——诸如此类的评论,口水都能把林正义淹死。 他本来就是选秀出身,勉强跻身娱乐圈,在A市倒是比较有知名度,但在整个圈子里就是个十八线。此时事业正在上升期,出了这种道德上的污点,对他的事业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会儿并没有微博那种新媒体,所有花边新闻聚集地无非各大论坛娱乐版块,再就是一些新闻门户网站,和杂志纸媒,其中电视机新闻又是占大头。 谭一平又随手打开酒店包厢里的电视机,A市本地的电视台正是新闻频道,谈天侃地说新闻的主持人正在义正言辞地讲这件事儿,说得很难听,某某本市新秀小生丢了本市的脸,去海天盛筵玩劈不说,还闹出了个大幺蛾子。 背景还是林正义最丑的一张照片。林正义能在上一届选秀中红起来,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他歌唱的不错,脸长得不错—— 夏之衍就没见过他那么丑的照片,简直丑得人神共愤,天怒人怨,也不知道是被谁从哪个地方扒拉出来的。 这照片这新闻一出,他恐怕所有颜粉事业粉都要跑光了。 “看来,林正义是得罪谁了。”梁生才道。 他有点义愤填膺,把林正义当作仇人,毕竟是挡他财路的人。 听到这话,夏之衍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就看了薛疏一眼。 薛疏一脸漠然地瞥了屏幕上的林正义一眼后,就专心剥虾了,被夏之衍用怪异的眼神打量时,他有点懵,修长十指沾着油,转过脸来,问:“怎么?” 居然一脸无辜。 “没事,吃你的。”夏之衍心想林正义这么欠揍,也许有别的对头也说不定。他收回了视线,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顿饭结束,谭一平以过来人的经验,对夏之衍道:“这年头出名要趁早,虽然艺考是条正儿八经的渠道,但是等你读完影视学校都二十一二岁出头了,娱乐圈几年一届更新换代,到时候恐怕早就变天了。现在这个圈子正是一片蓝海,容易闯荡得很。我觉得走选秀这条路很不错。”他又对梁生才道:“这孩子形象不错,你好好培养发掘下。” 梁生才最爱听这种话了,一脸骄傲:“也不看看是谁选中的人,要不是上次被你们评委席里的那个兔崽子给搅和了,这会儿我们早进初赛了。” 薛疏:“……” 他默默把剥好的虾放到夏之衍盘子里,然后闷闷地夹了一筷子甜食往嘴里塞。 夏之衍看他腮帮子鼓鼓囊囊,道:“你不怕胖啊,现在吃的多,到了中年就该发福了。” “……”薛疏把筷子扔了,紧张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中考结束后,夏之衍窝在家里和薛疏一起打了几天游戏,把夏星竹和周恒叫过来一起待在小小房间里,四个少年看了几场碟,颇为放松地过了这几天。 然而时间越是一点点过去,薛疏越是有点心不在焉,手机不停震动,秦力也在楼下等着让他回去。他干脆把手机电池给卸了,往夏之衍床上一躺,像是耍赖一样,不肯动。 夏之衍看他不高兴,把周恒和夏星竹叫出去,然后把门关上了。 薛疏用胳膊挡着头顶的光,道:“我不想回去。” 就算离开几天,他心里也涨得难受,怎么那么难受。心里明明告诉自己只不过分别几天而已,等这几天速战速决了之后,马上就能回来看到之衍这张脸了。但是千遍万遍安慰自己,都还是难受得要命。掐着时间看着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一秒就忍不住回忆上一秒和夏之衍待在一起干了什么,有没有浪费。 夏之衍离别情绪没有他那么深,因为他知道不过是短暂几天而已。 “秦力都在楼下等着了,别让人家等久了。”夏之衍拽了拽薛疏的胳膊。 但薛疏翻了个身,在他床上蜷缩成一团,睁着双眼睛看着他。 夏之衍挠了下他胳膊,顿时让他有点痒,咳了几声,然后又在床上滚了一圈,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这次眼神有点期待,等着夏之衍去挠他痒痒。 夏之衍笑道:“别太幼稚了。” 薛疏却不笑了,道:“之衍,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幼稚?” 他这段时间有种感觉——他说不上来——他觉得夏之衍不仅仅是过于淡定,而是心里所想的问题都和他不在一个层面上。之衍有进入娱乐圈站在舞台上的理想,还和他谈及自尊心,那是他以前都没有想过的问题。之衍还拼命赚钱照顾家里人,他觉得很好,他支持。 但同时他有点迷茫,他除了夏之衍,他有什么呢? 夏之衍也微微敛了神色,坐到床上,伸手撸了把薛疏的头发,问:“你有没有想过,你不靠家里,你想做什么?”虽然这个话题很俗气,但是上一世他十五岁的时候比现在的薛疏更加浑浑噩噩,从来没想过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他根本不会嘲笑薛疏。 薛疏说不上话来,他蹙起了眉,试图认真思考。但是他陡然发现,他有限的十五年经验里,想要什么都能有,唯独夏之衍没能有。所以如果他说他现在想做的,未来想做的,就是抱着夏之衍不放手。夏之衍会不会嘲笑他。 薛疏不说话了,他有点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他觉得有点丢脸。 —— 2005年/06月/19日 薛疏日记:现在躺在之衍床上都不紧张了,我觉得我很棒。 大佬日记:没有刻意伪装,因为感觉夏之衍能够认出我,我这样期待着。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可乐出来了大家都没有热情了QAQ 泉泉抱着我家可乐去乞讨了~ 第40章 夏之衍见他有点恹恹的, 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把他床上像拔萝卜一样拔-出来:“把衣服脱了。” 薛疏顺着他的动作坐起来,顿时吓了一跳, 刚才还默着张脸, 陡然脸就红了, 哆嗦着问:“你, 你要干嘛。” 夏之衍无语地翻出药膏来:“你背上伤好了没, 今天又忘了上药吧。” 他觉得自己要操心的事情还真多, 薛疏上次被桌椅砸到后,背上就留下了血瘀,医生说每天要用热毛巾敷后上药, 当天他给薛疏敷了一次, 后来他估计薛疏自己就没怎么管。 他把薛疏撅过去背对着自己坐着,帮他把衣服从头顶拽下来,一看, 果然如此,淤痕就没怎么化开。 夏之衍有点无奈, 拿了热毛巾来,按在薛疏背上, 从上往下, 轻柔地按压。 电风扇摇着扇出燥热不堪的风。 薛疏捂着脸盘腿坐在床上,浑身僵硬绷直,忍不住就想起亲夏之衍的那一下,呼吸灼热, 仿佛过电。他忍不住就咽了下口水,这声音很轻,但房间实在太-安静了,夏之衍一下子就听到了。 两人顿时有点尴尬。 薛疏浑身绷得更紧了:“我,我我我我就是有点渴。” 夏之衍给他热敷完背,倒了杯水给他:“喝。” 两人又在床上并肩躺了会儿,薛疏低头看了眼表,心里空荡荡地吹着风,找不到着陆点。即将分别,这种感觉太空虚了。 他掐着手指头,在心里默默地算,到时候两个人即便在一所高中读书了,如果夏之衍要参加选秀,要拍戏,两个人能待在一起的时间到底还有多久。算来算去,算不满足。如果不是二十四小时腻在一起,他心里就难受。 夏之衍在舞台前面对所有评委和观众的时候,他能干什么呢,在后台帮忙抱着他的衣服?一开始薛疏觉得抱着夏之衍的衣服,就已经很让他满足了,但是渐渐地,他太贪心了,又想要索取更多了。 薛疏计算着,到目前为止,已经牵过六次手了,亲过一次了,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很满足了,但他为什么还是觉得体内某种欲望无法疏解。那种欲望就像是,恨不得把身边这个人吞入腹中,连同灵魂一起纠缠。 夏之衍本来微微闭着眼睛,突然感觉到脸颊旁有道视线盯着自己看,呼吸还微微粗重,于是睁开了眼睛,就见薛疏慌不择路地移开了视线。 夏之衍下意识地朝他身下看了眼,夏天炎热,床上铺了凉席,薛疏穿着条运动裤,布料薄,裤裆处显然易见地支起了帐篷。 他这个年纪正值年少气盛,有生理反应很正常,但夏之衍赶紧撇开了眼睛,感觉浑身一下子也燥热起来,忍不住翻了个身背对着薛疏,用手往脸上扇风。他转过身就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又不是真的十五岁,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怕薛疏在自己面前情动吗。 于是夏之衍又像翻石头一样把自己僵硬地翻了过来,正对着薛疏。 薛疏眼里微微泛着水光,眼角微红,蜷缩在床上有些局促不安,似乎实在忍耐不住,打算去卫生间疏解了。 夏之衍看他脸色通红,嘴唇泛着水色,有些心猿意马,忽地坐起来拉住他手腕:“去哪里。” 薛疏快要哭出来,背对着夏之衍,也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异状,一只手盖在两腿之间。 夏之衍觉得自己有些鬼迷心窍,可是看见薛疏这副模样,又有些心痒痒的,他道:“上次你偷偷地亲……” 他话还没说完,薛疏就惊悚地看着他。 夏之衍:“亲嘴不是那样亲的,碰一下,什么感觉也没有,我教你。”他说完,便凑近,一只手掰过薛疏的脑袋,将自己嘴唇压了上去。 唇瓣相贴时,两人都有种浑身过电的感觉。夏之衍体内也升腾起密密麻麻的欲望,许是夏季过于炎热,裤子有些濡湿。 薛疏额头上汗水滴下来,他先是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夏之衍试图舌撬开他的嘴唇,但他把嘴唇抿得紧紧的,完全不敢张开,僵硬得要命。 两人就这么嘴唇对嘴唇,静静地贴了片刻。 薛疏满头大汗,完全屏住了呼吸,腹下情动越发明显。 他睁开眼睛,双眼通红,看见夏之衍有些无奈的神情,猛然眼眶更红了,差点没哭出来。突然像开了窍一样,两只手抱住夏之衍的脑袋,就将他按倒在床上,双手掀开夏之衍的衣服,无法餍足地在他腰腹间摸来摸去,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摸什么。 薛疏将嘴唇打开了,学着刚才夏之衍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舌探入夏之衍的唇里。两人唇齿相碰时,他浑身战栗了一下,从舌根一直战栗到四肢筋脉,连灵魂深处都颤抖了一下。 夏之衍感觉他呼吸有些过于粗重,情绪实在激动,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勺,轻轻抚摸了一下。 薛疏毫无章法,只知道粗暴地用舌在夏之衍嘴唇里胡乱搅动,舔过舌根,舔过唇瓣,直到唇分时,两人嘴唇间有银丝勾连。 薛疏下腹处的冲动死死抵着夏之衍的小腹,他食不知髓,感觉仅仅是亲吻还不够,却完全不知道怎么疏解。 可是光是亲了这几十秒,就让他头晕目眩了。 夏之衍感觉不对劲,薛疏嘴唇在他嘴唇上胡乱地亲,舌尖在他嘴唇里横扫千军,但是薛疏呼吸都没了,红通通的脸像是憋得发白。 “呼气吸气!”夏之衍赶紧推开他。 薛疏仍然抱着他脑袋,最后在夏之衍嘴唇上吸吮几下,才松开。这几下吸得太用力,快把两个人的魂魄都吸吮出来了。他这才松开了夏之衍,狂喘着粗气,然后滚下床,跑进厕所里去了。 夏之衍擦了擦嘴巴下床,站在风扇前把风速调到最大,猛灌了口凉水才冷静下来。 他上一世没演过特别多的角色,大多数都是在演苦恋女主却求而不得的男二号,所以连吻戏都没有过。后来和薛疏待在一起的三个月,倒是主动亲过薛疏,不过是为了逼薛疏把他放出去。所以这样算来,薛疏算是他的初吻。 其实夏之衍也不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了,对于初吻不初吻没什么在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幸好,幸好在薛疏之前他没随随便便亲过别人,不然就辜负了这个亲吻。 过了片刻后,夏之衍已经平静下来了,薛疏还没从卫生间出来。 这次夏之衍也不着急了,等了足够的时间之后,靠在外面唤了一声:“薛疏,出来。” 夏星竹和周恒出去买菜了,家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 薛疏半天才从卫生间出来,眼角还泛着水光,满脸通红,但是竭力镇定地走回房间。 他垂着头,有些犹豫地问:“之衍,这是你第一次亲别人吗?” 夏之衍顿了下:“……是。” 虽然严格意义上不是第一次,但是亲的是同一个人,也算是第一次了吧。 薛疏脸更红了,满脑子胡思乱想,但又不敢问出口。他觉得既然亲过了,两人关系就有点实质性变化了,至少他应该在夏之衍心里排得上号了,但是关于这一点,他又不敢问——他很喜欢夏之衍,很喜欢很喜欢,比喜欢所有人都喜欢,但他觉得这种喜欢,并不是那种很简单的电影里男孩子对女孩子的喜欢。或者说,这种喜欢超过了那种简单的爱恋。 他无法给自己的感情下个定义,也无法理清头绪。 一时之间,薛疏有些晕晕乎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过了会儿,他道:“之衍,我们以后也一直在一起,一起做所有事情可不可以?” 夏之衍倒是有些愣,下意识地点了头,顺着他的心意:“这有什么难的。” 他还没理解过来薛疏的意思,就见薛疏腾地从床上站起来,眼神亮晶晶,兴奋地道:“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先回去把训练结束了,然后回来跟你一起参加选秀,我们组个组合,一起过五关斩六将。等进了复赛后,不是要给选手分配房间吗,到时候我们就住一间房,吃住在一起,起居睡觉都在一起!” 夏之衍怔住了,片刻后清醒过来:“你不能因为想和我待在一块儿,就改变你自己的人生轨道,你——” 他惊愕万分,万万没想到薛疏会做出这种决定来,但是薛疏的执拗他也见识过两辈子了,一百匹马都拉不回来,不撞南墙不死心。 “我能有什么人生轨迹,人生轨迹不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吗,难道你还能提前预知我以后能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成?”薛疏道。 夏之衍被他这句话问得哑口无言,他自己先入为主了。无论上一世薛疏干过什么,这一世都不可能完全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走,事情早就被自己的蝴蝶翅膀给扇偏离了。 夏之衍想了想,放缓了口气:“我只是希望你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能够不顾一切得到的东西。” 薛疏本来兴冲冲的,被他一说,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一屁股坐在床边,捡起之前的那个话题:“我以前没想过自己想干什么,但我觉得每个人人生都不一样,过得开心就行了。我现在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以后或许可能会变,但现在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抬起黑漆漆的眸子,执拗地看着夏之衍,有些憋屈地说:“你别笑我,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还有话没有说出来,在他心里,夏之衍就是他不顾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既然这样,同样是梦想,难不成还有高低贵贱之分吗。他觉得自己的梦想也很重要,很伟大。有人事业闯荡出来了就会觉得疲惫厌倦,但他一辈子都不会厌倦,他活到九十九岁,他的梦想还是这个。 夏之衍半天说不出话来,他道:“你爸不会阻止吗?” 薛疏眉头都蹙起来了,道:“他也不能干涉我的自-由。” 夏之衍沉默了会儿,突然道:“那好,你支持我,我也支持你。” 他也想过了,现在薛疏才十五岁,人生走了不到一小半,完全可以大胆去浪费。他家里有权有势,完全支撑得起他干任何事情。他可以一边闯,一边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那之前,夏之衍愿意在他身边陪着他。 夏之衍是因为自己的家庭所迫,还有上一世的经历,所以才一开始就找到了自己笃定想要做的事情。而薛疏含着金汤匙长大,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挫折,年少气盛,找不到很正常。他能长成现在这样,正直敞亮,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以后见过很多事情,或许会逐渐变得成熟,然后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那过程以他的心性而言,只会短不会长。而在那之前,夏之衍其实也更希望待在他身边多一秒钟。 他心里想,不止是薛疏舍不得他,其实他也舍不得薛疏,只不过他习惯很多事情不露于脸上罢了。听到薛疏这个想法,夏之衍震撼之外,其实还有点开心。 “真的?”薛疏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夏之衍突然这么好说话。 “真的。”夏之衍笃定道,把他拽起来:“那我们就试一下,反正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都支持,我们要是能活到九十岁的话,就还有七十五年,不干自己想干的事情,还活着干嘛。” 薛疏方才所有的烦躁情绪一扫而光,他甚至觉得接下来的几天离别都没那么令人难受了,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依托,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而且以后都不用和夏之衍分开了,夏之衍都答应他了,无论干什么都一起干。 这承诺简直令薛疏心头小鹿乱撞。 他几步走到书桌旁边,拿出纸和笔,在上面用干净的字迹写下:“第一个目标,和之衍一起通过海选。” 夏之衍笑了下,也接过笔,在旁边签了个名,并写下:“在这之前,薛疏要好好回去结束训练,不准受伤!” “我一结束完训练就回来!”薛疏匆忙承诺道,然后三下两下把纸折叠好,放在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夏之衍,夏之衍也安静地看着他。 薛疏忍不住,抱住了夏之衍,两只胳膊将人死死圈在自己怀里,而怀里的夏之衍半点儿躲避都没有,坦然大方地让他抱,甚至还伸出手搂住了他的后背。 两人的肌肤隔着两层薄薄布料相贴,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一个慌乱一个沉稳。 薛疏把头埋在夏之衍脖颈间,偷偷摸摸地嗅了下,然后脸红了。他觉得无比餍足,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下子吃饱了饭,面对最美味的食物,还能再吃三四碗。 两个人做了个约定,薛疏就离开了,上了车回基地去。原本因为要离别,心里还很难受的,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快点回来和夏之衍继续待在一起,干他们要一起干的事情,兴奋不已,半点都不难受了。 薛疏走后,夏之衍也很快忙起来。第二轮海选近在咫尺,他必须得有所准备。 他上一世就不是歌手出身,唱功一直有所缺陷,虽然声色不错,但是选秀越是进行到后面,竞争越发激烈,到时候唱功必将成为他的短板。他必须早点把这个短板给克服了。 他和梁生才把这话一说,梁生才非常支持,主动给出了意见:“咱们市总共有几百个人通过了第一轮海选,你想啊,肯定都激动得不行啊,但这些人里面也有唱功一般,侥幸入围的,现在肯定也想方设法恶补唱功了。我已经给你打听清楚了,隔壁市有位汉诺威演奏家文凭毕业的声乐老师,以前在国内一所影视大学有过教授头衔,只是后来出了点状况,没继续任教了……好些选手都已经过去找他了,还有好多专门从外省飞过来的……只要你有想法,我们立刻动身,早做准备。” 夏之衍却有点奇怪,因为他上一世在这个圈子里混,八卦听得多了,对圈子里有点名气的人都一清二楚,还从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牛逼人物。要是真的有,总得听说过吧。 但是梁生才这番话,反倒勾起了他的另外一段记忆,要说在声乐上真正有造诣的,且闭门不出大隐于市的,他还真知道一位,上一世他照顾重病住院的夏星竹时,还和这个人有过一面之缘。 这人是当时陈沉花了重金请过去的声乐老师。 不比梁生才所说的什么国外留洋出身,这位老师也就是普通中央院校出身,但是当过多年艺考首席评委,艺考所注重的声、台、形、表,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编曲作曲唱曲无一不精通。但他同样有个重病在院的儿子,于是很早就退了圈照顾儿子了,不怎么在人前露面。 虽然不参加所有音乐会,可他每年还是会编几首曲子,聊以打发时间。可就是他随手写的几首曲子,每年都会被音乐制作公司花重金买下,最后必定会有其中一首蝉联几届金曲排行榜。 如果说音乐圈在十年后已成颓然之势的话,那么他就是那个能让所有人一提起来,就觉得唏嘘不已,认定他再次出山就有可能挽救音乐圈的人。 —— 2005年/06月/28日 薛疏日记:差点被之衍第二次亲晕过去。:) 大佬日记:夏之衍骗了少年时期的我,这个吻分明不是他第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一起走上舞台苏苏苏苏。 少年薛可乐的梦想,我觉得和夏之衍的梦想一样值得尊重QAQ 第41章 “你说的这位老师是周闻?”梁生才在电话那头讶异至极。这段时间, 他为了夏之衍的事情, 恶补了很多娱乐圈大大小小的事情,对整个娱乐圈的格局颇有见解。他自然听说过“周闻”这两个字, 在音乐圈可是被称之为点金之手的存在, 经过他教导的人, 无一不是如今音乐圈的重量级人物。但是自从儿子生病之后, 周闻就退圈了, 为人僻静, 极少在外面出现,更别说被狗仔追到了。 “别说我们找不到他了,就算是找到了他, 他也不会轻易收徒弟啊。”梁生才并非浇冷水, 而是事实如此。 夏之衍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有种淡淡的笃定,他道:“事在人为。要选老师一开始就要选择最好的, 这样才有机会登上巅峰。” 他上一世就是如此,在经纪公司小打小闹地培训下, 虽然业务水平过关,但水平摆在那里, 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那道成为巨星的门槛。娱乐圈里无论再怎么炒作, 还是得靠演技和作品说话。有时候一个演员或许会被所有观众遗忘,但他只需要一部作品,就能翻身。就是这么一个风云诡谲的圈子。 这一次夏之衍决心再次赴身其中,成为操盘手。 梁生才:“……”他挂掉电话之后, 半天缓不过神来。夏之衍总是这样出人意料,上次趁着日蚀赚钱的时候,梁生才第一次见识到对方身上远超过同龄人的光芒,就仿佛在一个圈子沉浸历练久了之后,对待一切都淡漠而沉稳。饶是梁生才四十来岁,人到中年,可以说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了,但还没见过夏之衍这种孩子。 就像刚才,他压根不信两人能找到周闻,并且让周闻收下夏之衍当徒弟——但是被夏之衍用那种笃定的口气一说,他莫名就热血沸腾起来了,好像被谁激励到了一般,瞅到了不可能之事尽头的曙光。 两人都是事业心极强的人,迅速准备起来。 暑假里中考成绩还没出来,但夏之衍已经和周恒、夏星竹三个人对过了答案,他琢磨着三个人应该考得都不差,毕竟靠着林云雨的资料,凭空白赚了三十多分,已经可以甩开独木桥上的大部分千军万马了。 就是周恒心里有点奇怪,中考做卷子的时候,总觉得题型在哪里见过,回家后一拍脑袋,妈呀这不是夏之衍给他划的重点里面的题型吗。 第二天周恒上门的时候,夏之衍就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似乎多了些崇拜。他不知道,他在周恒心里已经神得不得了了。周恒根本没想过夏之衍会提前知道题目之类的,他把一切都往好的方面想,以为夏之衍做了很多准备,把中学三年的题型都分析了一遍,才自己推测出有可能考的范围—— 连试题都能预测,这也太牛了! 周恒转念一想,中考本就是鲤鱼过龙门,班上的同学都把成绩捂得很紧,把别人当作竞争对手,哪里有夏之衍这么慷慨的,还特意将一整份整理好的资料送到他手上。如果自己真的考上了省重点,还不知道怎么感激他才好。 周恒晚上睡觉的时候,辗转反侧,忍不住把脸埋在被子里,感动得有点想哭。 除了准备去隔壁市一趟之外,夏之衍还经常去徐丽萍的店里看看。店里正在装修,徐丽萍拿不住主意,让夏之衍帮忙作参考。 徐丽萍本来想装修成那种红漆木的富贵人家风格,但是立刻被夏之衍阻止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妈,这是给店装修,不是给家里装修。不是看你喜欢什么,是看顾客喜欢什么。” 徐丽萍没想那么多,但听见夏之衍这么一说话,就觉得找到了安心感:“那你说说怎么装修。” 一家店的装潢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就相当于店铺的门面,有时候能够直接影响到上门的人流量。夏之衍和夏星竹两个人去整条街的店里都转了转,做了个记录,大多都是白墙木地砖的简单装修风格。徐丽萍这家店,必须能够融入这种风格,又能从一整条街的店里跳出来,形成独特的风格。 这几年的家装还没有形成特别的潮流趋势,但夏之衍知道,再过几年,就是性冷淡风、北欧风火遍的时候了。能来这种商业圈的,且有一定购买力的,大多数都是手里有点闲钱的小资。也就是说,一家装修得像咖啡馆一样有情调的店铺和一家简陋装修,他们自然毫不犹豫地会选择前者。现在,在这种风格还没流行起来之前,提前吃螃蟹必定是件会获取巨大利益的事情。更何况徐丽萍这家店是长期投资,目光放在几年后,也只会利大于弊。 夏之衍从梁生才提供的店铺设计师里,挑选了一位有国外留学经历,风格最类似于北欧简洁风的,并且给她提了点要求。那位设计师领悟能力也很快,画完图和夏之衍几个人沟通之后,徐丽萍这里便着手开始装修了。 忙完手中的一切,夏之衍便打算动身去隔壁市了,他没有和徐丽萍多说,只说是和梁生才去外地办点生意,让她照顾好夏星竹。有了上次大赚一笔的经历,徐丽萍对夏之衍十分放心,几乎要把家里的主心骨都转移到他身上了,于是叮嘱几句就同意了。 梁生才把车子开到他楼下,引来一群邻居围观。 待夏之衍上了车之后,才发现周恒已经揣着个书包,坐在后座上眼巴巴地等着他了:“我也想去,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 夏之衍:“这么热的天气,你去干什么?” 周恒迅速把矿泉水递过去,毫不掩饰自己的示好之意:“我有手有脚,能用得着我的地方多了去了,又不影响你们大事。” “也行,就当考完后放松放松。”夏之衍点点头,拧开水盖灌了一口水。 梁生才点火开车,忍不住问:“薛小哥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这话时,夏之衍的手机已经响起来了,薛疏一天三个电话,准时得很。 梁生才从后视镜中看了,只见夏之衍望着窗外,嘴角挂着笑意,原本出色的五官因为这柔和的弧度变得更加生动起来:“嗯,别忘了吃早饭,你训练服破了个洞没人补?去买新的吧,挑贵的买。我可不会补……”顿了顿,又将手搭在额头那里,低声道:“尽早回来。” 梁生才心里犯嘀咕,这两人怎么跟谈恋爱似的。上次见到夏之衍和薛疏打电话,还是在夏之衍家里那次,夏之衍语气已经很纵容了。这次更腻乎,他都快怀疑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夏之衍了。 车子在国道上开了三个小时,途中经过一所音乐馆,其中梁生才所说的那个留洋归来的音乐家就在这里。外面排起了长队,的确是门庭若市。长长队伍里还有不少当时海选时见过的熟面孔,八成是通过了海选,急不可耐地上这里来想要提高水平了。 夏之衍瞥了眼音乐馆外面海报上的收费价格,五十块钱一个小时,还是集体班,这在这年头已经算是天价了。然而上门求学的人依然数不胜数。 然而车子并没有停下,在三环路上拐来拐去,最后钻进了一条胡同,停在一处偏僻的四合院前。梁生才下了车,给两个孩子拉开车门,有些不敢相信地打量了周围一眼。传说中的“点金之手”周闻,难不成就住在这种门可罗雀的地方? —— 2005/07/13 薛疏日记:离开了之衍四亿三千二百万毫秒。 大佬日记:所以衣服破洞了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QAQ昨天请假了,所以今天会日万补起来。 接下来两人会携手并进,干事业。 我知道事业线不如感情线吸引人,不过我会按照大纲写下去~ 第42章 几人还没进去, 院子里有个人正在打扫落叶, 一听见外边儿动静就走出来,是个穿着黑色马甲的年轻人, 有些烦躁地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还没等梁生才上前一步说话, 就把扫帚面前一横:“周先生已经说了不收徒弟了, 怎么总是有人寻上来?” 周闻退圈之后, 来找他的人应该不计其数,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可能尤其多,因为随着全国新锐之音拉开帷幕,选手都想通过找到一个好老师的方式走捷径。 然而周闻的教导是有价无市的, 他收弟子全凭心血来潮, 谁也琢磨不透他的喜好。 梁生才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望了夏之衍一眼,眼神中透露着无奈。现在的重点根本不在于周闻肯不肯收下夏之衍, 而在于,他们千里迢迢跑过来, 有可能根本见不到周闻一眼。 “兄弟,我们也没有别的用意, 这不是孩子求学心切么, 要不您让周先生看看他资质怎么样再说……”梁生才抽出一根烟递给马甲年轻人,然而对方根本眼皮子都没抬,不耐烦道:“赶紧走吧,周先生一年只收两个人, 现在已经招满了。” 他话音刚落,从院子里头就传来吊嗓子的声音,这声音有些稚嫩,还带着男孩子变声期期间独特的沙哑,一开腔,却是正儿八经的美声,声音穿透四合院,直接传入院外几人耳中。看来这个应该就是周闻已经招到的学生了。 夏之衍乍一听这声音就有些熟悉,站在院子外听了会儿。梁生才有些不甘,但也没有办法,回到车子里捶了一下方向盘。 周恒道:“这位周先生真的那么厉害吗,要不咱们也别找他了,好老师多得很,就先前梁老板说的那个留洋归来的音乐家就很不错。” 夏之衍却没说话,他琢磨着从周闻这里下手,肯定是有点悬的,不如从其他地方下手。 于是他转过身,刚要回到车子里时,身后院子门忽然被打开,有人讶异地喊了声:“夏之衍?” 夏之衍一转过身,就见金小臣从周闻家里出来,海选当中金小臣和他一组,是那一组评分最高的,直接晋级了初赛。原来刚才周闻弟子说周闻已经招到人了,这人就是金小臣。 金小臣戴着副金丝框眼镜,脸庞有些秀气,夏之衍在海选中还没想起他是谁,但按道理说受过周闻指点的在娱乐圈必定有一席之地,他不可能不认识。于是这会儿夏之衍在脑子里仔细一回忆,才想起来。金小臣之后应该是改过名字了,艺名叫做金辰,上一世在海选中一路过关斩将,最后成为第三名,用美声唱情歌,出了好几张专辑,之后很是红火了一阵子。 “你也是来找周老师的?”金小臣从台阶上下来,背上背着吉他,虽然是和夏之衍套近乎,但他脸上有点儿得意。 毕竟上次海选中夏之衍待定,而他晋级。现在他又是周闻的学生,以后选秀道路只会越走越好,而夏之衍这一行人,刚才却被直接拒绝了,他也在院子里头听见了。 “嗯。”夏之衍脸上丝毫没有窘迫之意:“周先生在里面吗?” 金小臣打量着他,绞尽脑汁也描述不清夏之衍给他的感觉,说是气场也并不对,因为对方身上并无攻击性,反而很收敛。但就是这种收敛,让人觉得他很不一样,和所有同龄人都不一样。单论起长相的话,对方鼻梁英挺,眉眼深邃,天生要站上舞台的一张脸,自己虽然也清秀,但无论如何是不及的——先前在海选时,金小臣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十个人里,夏之衍是对他最有威胁的,所以才会主动和夏之衍搭话。 他原本觉得自己通过了海选,而夏之衍没有,这就可以证明自己比夏之衍优秀了。但不知为何,夏之衍一出现在他面前,他就半点儿底气也没有了。敏感到不想夏之衍和周闻有任何接触—— 金小臣佯作若无其事道:“在倒是在,但是他刚才教导完我,已经开始午休了。他起居时间不定,睡觉的时候最讨厌被打扰。我挺想帮你进去通报一声的,但是我怕他生气,所以……” 夏之衍倒是没有在意他的这点儿小心思,而是又多看了眼刚才将梁生才扫地出门的那个年轻人,和眼前的金小臣显然是长得有几分相似的。这么一回忆,夏之衍就想起来了,刚才那穿着黑色马甲的年轻人叫做金鸣,是周闻的助手,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金鸣应该和金小臣有点儿亲戚关系。是他把金小臣带入周闻门下的。 夏之衍点点头:“那我们改天再来。” 他这话一说,金小臣就有点儿紧张,什么改天再来,这是还不死心? 他还想说些什么,他妈已经开着车子过来接他了,走过来蹙眉盯了夏之衍一眼,然后把金小臣一把拽到身后,低声怒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准和任何人说周闻先生在这里吗?” 现在能够得到周闻的指导,就等同于占领了先机,在未来长达一年的选秀过程里,就将赢在起跑线上。但如果很多人都来找周闻,就相当于他们都在起跑线上往前走一步了。不过幸好周闻不轻易招收学生。 “我没说过啊!”金小臣也有点儿委屈,他不知道夏之衍是怎么知道周闻住在这里的,还找过来了。 他坐上他妈的车子,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只见夏之衍也上了梁老板的车子,对方一行人也飞驰而去了。他收回视线,觉得心情有些烦躁,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总觉得周闻会收下夏之衍。这个想法令他觉得不太痛快。 夏之衍和周恒三人回到订好的宾馆里。 他洗了个澡,在床上躺下来。 过了会儿,梁生才在外面敲门,进来后有些犹豫地说:“要不,咱们不找周闻了,你看他那么傲慢,跟着他怕是也学不到东西,就去找我先前说的那个……” “我有办法。”夏之衍擦着头发,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下午我出去一趟,你和周恒先待在宾馆里。”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几个月之后,随着周闻门下选手在选秀中出名,周闻再次被狗仔一顿围堵,这次狗仔发现了他病重儿子的踪迹。夏之衍虽然对这些新闻不甚了解,但上一世他助理每天都在他耳朵边唠叨,正所谓娱乐圈里人心不古,多知道些消息,也能避免闹出一些笑话。所以他对这件事情有点儿印象。 既然如此,擒贼先擒王,先软化周闻的软肋,是再好不过的办法了。 梁生才满肚子的劝阻,瞧见夏之衍笃定的神色,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突然觉得,他说得再多,想得再多,事实证明,都不如夏之衍的想法起效果,与其如此,倒不如将决策大权交给他。 但他没想到,接下来夏之衍每天白天出去,晚上回来,雷打不动,如此便是十来天,眼瞅着海选第二轮马上要开始了,夏之衍却好像半点也不着急似的。只是有时候回来,头发会有些乱,肩膀上沾了小孩子的鼻涕和口水,叫梁生才匪夷所思。 …… 周闻年纪不小了,和妻子多年离异,但一直没有再婚,因为还有个病重的小儿子,之前暂退娱乐圈,也是为了带孩子治病。他倒是不愁钱花,以他现在的身价,随便写一首歌,便能卖出大价钱。因此他也没什么收徒弟的心思。但是他毕竟是干这一行的,若是宝刀多年不出鞘,就会生锈,因此他还是每隔两年收一两个弟子,细心教养。 若不是看在金鸣在他手下当了十多年助理,一直忠心耿耿,他怕是也不会承这个人情,收下金小臣当徒弟。因为在他看来,金小臣实在天赋欠缺,虽然美声练习得很好,但终究是已经被开凿过了的璞玉。金小臣从小到大被送去上各种补习班,被悉心培养长大,因此唱歌早就有一套因循守旧的方法了,倒也并非不好,只是少了几分灵气。 周闻在音乐这一行,称得上匠人,既然是匠人,就想要找到能够被自己雕琢的天然玉石,而非早已打磨好的首饰。 待金小臣在他这里练习结束后,他揉了揉眉头,摸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神色之间的郁闷之色几乎掩藏不住。他教导过金小臣许多次,叫他大胆放开,不要顾忌,把自己想象成风,想象成鸟,要有自由的气质。但或许是金小臣的性格使然,一旦被多说几句,就谨慎紧张,还哪里能放得开。 这样下去,虽然能成为一个好的歌手,但却会遇到一个终生无法突破的瓶颈。 周闻叹了口气,起身去了医院。他是从后门进去的,戴着鸭舌帽,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不过照例抱着自己儿子玩耍的时候,周闻却发现儿子身上好像比平日要干净许多,跌倒在地上的灰尘、口水印迹全都没有了,好像被人专门收拾过了。这家医院虽然服务细心,但请来的护士也没那个精力,每天看管一个在地上打滚的四岁小孩儿—— 正当他抱起儿子打算找护士问一问的时候,他儿子忽然揪住他脑袋上的头发,口齿不清道:“爸,你是不是给我生了个哥哥?他今天怎么没来?” 哥哥?哪里来的哥哥?周闻先是失笑,随即慢慢蹙起眉头,盯着儿子身上被收拾干净的围兜看了半晌。 …… 在这里等候周闻见自己一面的同时,夏之衍收到了赵清的联系电话,对方挑选许久的演员,还是没能找到人,打电话过来催夏之衍赶紧回去试一下戏。夏之衍自然应允,不过时间稍微往后推迟了几天。 一转眼便是七月中旬,中考成绩要出来了。夏之衍和周恒一大早起来,坐在宾馆里,把电脑打开,就等着查成绩。 周恒既兴奋,又紧张,捏着椅子背不敢看电脑。 夏之衍打开网页,耐心地等着那个缓冲的圈圈转完,然后先把夏星竹的成绩输入进去。号码输到一半,手边的手机陡然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薛疏的声音气喘吁吁:“之衍,可以查成绩了!你快点查!” 夏之衍笑了下,下意识地想揉一下他脑袋,但是手伸出去摸到了空气,才忽然意识到都快一个月没和薛疏见面了,心里突然有点儿怅然若失。 他道:“稍等,别挂电话,我正在查。” 先是查了夏星竹的成绩,夏之衍仔细确认着成绩,总分是五百三十二,今年省重点的分数线如果没有预估错误的话,应该在四百八十左右。也就是说,夏星竹这个成绩绝对可以稳上省重点了。夏之衍咽了口口水,心里压着的一块大石头陡然放松下来,觉得比自己考上了还要高兴。 周恒用两只手捂住眼睛,等了大半天,忍不住从指缝里露出小半只眼睛,就见夏之衍居然还没有查他自己的成绩,忍不住道:“快呀!” 夏之衍这才输入了自己的学号,一只手放在鼠标上,一直手捏着手机贴在耳边,能够听到电话那头薛疏紧张的呼吸声。本来他没有很紧张的,都被薛疏这急促的呼吸给带得紧张起来——查了,五百七十八。各科分数一一确认,夏之衍才发现自己本来以为考得不错的英语一般般,大概是因为有些词汇超纲,分数被拉了下来,倒是复习较为充足的数学和物理考得很好。语文成绩也比他想象得高,或许是薛疏临阵抱佛脚给他抄写的小纸条的作用。 电话那头,薛疏轻声问:“能不能和我一起走?” 夏之衍隔着一通电话,犹如看到他凝重的神情。 夏之衍沉默了片刻,直到薛疏都快慌了,他才忍不住笑出来:“大概是能。” 薛疏在电话那头,眼圈有点红,这几秒之间,他什么想法都有了。其中最为占上风的想法是,即便他爸找人把他捆回去,他也要拼死跑出来。 夏之衍捏着手机,贴在耳边,犹如听到了电话那头薛疏剧烈的心跳声。他忽然有些话想说,于是站起身,打算走到外面去,还没拉开门,周恒猛然从后面冲过来,掰过他和他来了个拥抱,激动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之衍,我也过了!我也过了!” 夏之衍笑了下,刚想说句恭喜,电话那头薛疏声音就陡然沉了下来:“把电话给周恒。” 周恒不明所以地接过电话,就听到电话那头猛地一声尖锐钢笔划过玻璃的声音,要多刺耳有多刺耳,差点没把他耳朵给扎聋了。 —— 2005/07/18 薛疏日记:本来还有一周才能回去,但听到那个拥抱,我决定明天被打断了腿也要回去。:) 大佬日记:周恒真是好得很。:) 第43章 三个人成绩都超过了省重点都分数线, 这件压在夏之衍心头的石头算是彻底挪开了。不一会儿他又接到徐丽萍的电话, 电话那头他妈激动得要死,就差没嚎啕大哭了。夏之衍又是一通安慰, 这才结束了通话。 到此为止, 他的人生轨迹算是彻底改变了。 夏之衍躺在床上, 用手背盖住眼睛, 心情有点百感交集, 刚才和薛疏没能说完的话被周恒打断了, 他现在十分想打电话过去,和他说说话,但是又怕他正在训练。 接下来的几天, 夏之衍和梁生才仍是去周闻的宅子门口等着, 颇有几分三顾茅庐的意思。 周闻倒是没有出来过,但他弟子金鸣却已经急了——夏之衍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越是长,就越是容易暴露周闻的住址, 到时候狗仔追过来了就不好了。更何况,比起一个陌生人, 他当然更偏向于自己的亲戚金小臣,到时候金小臣进了娱乐圈成名了, 还能和他互相有个照应。 他扫完地, 冷着脸把院子门一关,刚打算进屋子,突然听到周闻道:“院子外头是不是等了人?” 金鸣愣了一下,金小臣心里则是一个咯噔。以前院子外面也不是没等过来求学的人, 但无论他们怎么等,周闻都是置之不理的,今天怎么…… 他愕然地想要出声询问,但还没来得开口,便被金鸣使了个眼色住了嘴。 金鸣道:“我已经让他们走了,说了周先生最近不收徒弟。” 但他话音刚落,周闻却打断了他,半眯起眸子:“让他进来,让我看看是个怎样的孩子。” 金小臣张了张嘴巴,脑子里有根引线仿佛悄然炸开了,他来周闻这边也已经学了小半年了,其中也不缺少前来求学的人,但他从来没见过周闻见他们一面的。今天换了个夏之衍,怎么就变了? 直到夏之衍进来时,金小臣还浑身绷紧着,垂在身侧的拳头悄然捏紧,仿佛感知到了威胁。等人进来了,他忍不住抬起头打量夏之衍一眼,立刻发现对方今天和上次来时有所不同—— 上次来时对方只是穿着简单的长裤和体恤,站在太阳底下有些出汗,又因为长途赶路,有些风尘仆仆。而这次,对方换上了棉麻衬衣和白色麻质裤,眉眼清冷,皮肤白皙,锁骨线条自衬衣处延伸,被这屋子里缭绕的香炉气一熏,仿佛真的带上仙气,从他走进来行礼开始,每一个动作无一不完美,就好像专门拿捏着分寸一般。 金小臣立刻就意识到,夏之衍这次是有备而来了。 他分明知道周闻的喜好! 周闻之所以隐退,就是因为他向往闲云野鹤,平时身上穿着、屋内布置也皆是仙气缭绕。他最不喜浮夸,最喜沉静。而夏之衍上一次没有收拾就过来了,显然是知道周闻不会见他,这次专门收拾了再过来,却是因为知道周闻会见他——可他是怎么把别人的心思琢磨得那么准的? 如果说金小臣先前只是对夏之衍有几分竞争心,那么他现在已然是全神戒备了。他有预感,夏之衍会是个可怕的对手。 金辰心思百转之时,这方夏之衍已经向周闻行礼,并道明来意了。 周闻撩起眼皮子,淡淡地瞧着夏之衍,道:“我平均两年只收一两个弟子,现在我已经有两个了,你打算怎么让我收下你?” 夏之衍道:“希望能给学生一个机会,比个输赢。” 周闻呷了口茶,若有所思。 金小臣和金鸣都紧张地等待着他说话,周闻越是沉吟不语,金小臣心里就越是发慌,连带着金鸣脸色都有些微妙起来。以前周闻的弟子招满了,再出现多优秀的人,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现在怎么横空出世个夏之衍,他就多看一眼了? 两人都有些冒冷汗,直到听到周闻道:“你要和谁比?如果收了你,就意味着被你比输的那个人要让出名额来了。”所有人都知道,他绝对不会同时收超过两个以上的徒弟。 气氛越发绷紧,在金小臣上头还有个进门一年左右的师姐,他知道夏之衍要比,肯定是和他比,可是他能赢么?金小臣忍不住想起海选时夏之衍的表现来,说实话,他都觉得夏之衍一定会通过海选,但—— 金小臣心里无比发虚,正当他紧张不已时,忽然听到夏之衍道:“我要两个名额,我还有一个同伴没有来。” 金小臣和金鸣都愣住了,哪里有这么自负的人,自己说要比输赢就算了,居然还要为不在场的不知道什么同伴要个名额,这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金小臣不敢说什么,但金鸣当场就有些想发作了,没想到眼睛往夏之衍那边一瞪过去,对方的视线也刚好转过来,漆黑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一片阴影,抬起眸子淡淡地看着自己时,脸上是洞悉一切的神情。金鸣喉咙一紧,忽然就忘记刚才要指责什么。 周闻倒是不咸不淡地笑了下:“既然这样,那就比吧,等你同伴来了,一起比。” 他这话一说出口,金小臣和金鸣登时都如遭雷劈,这可真是周闻从事这一行以来,第一次为一个少年破例。他们心中震惊万分,并且觉得不妥,可朝夏之衍看过去时,又觉得没什么不妥。因为对方无论从长相,还是从气质,都完全甩了先前来周闻这里求学的人几百条街。有这样的外貌和气质,仿佛一夜之间声名大噪也是叫人觉得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金小臣手心里全是汗,他有些埋怨地看了金鸣一眼,早知道一开始,金鸣就应该狠点儿,根本不该让夏之衍进来,现在好了,他要和夏之衍比试,但他心里非常虚,一点儿底都没有。 金鸣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方才的确被夏之衍的镇定气场给吓到了。不过他很快缓过神来,有所暗示地道:“周先生,你说做音乐要纯粹,但……” 他话没说完,但语气里的意思,便是夏之衍这个人不纯粹。若是纯粹,又怎么会特意迎合周闻的喜好。还一副万事俱备只差东风的笃定样子,要知道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以前那些二三十的圈内音乐人来周闻这里拜访,也全都是毕恭毕敬差点没吓尿裤子的模样好么?他好歹也怯下场吧! 周闻倒是不可置否,挑了挑眉,道:“也不尽是。” 做音乐虽然要纯粹,但是做纯粹的音乐就赚不了钱了。他是艺校首席评委出身,这个职业一开始就是为了培养娱乐圈最顶尖的苗子而存在的。既然身处娱乐圈,难免和钱财名气挂钩,有时候太纯粹,反而会变成一种蠢笨。他所需要的,恰恰是玲珑心思之人。这样的人在一潭浑水中才能玩得转。 他观察了夏之衍大半个月,对方无论风雨,都会不间断地去医院看他儿子。这至少说明,对方有耐心,能够接受被长时间的打磨,有毅力,能够长时间的蛰伏。其次,处处迎合他的喜好,虽然周闻嘴上不说什么,但这种奉承既叫人觉得舒心,又不叫人尴尬,比送什么礼物好多了,他很受用。 夏之衍一眼就知道周闻在想什么,便翘了翘嘴唇,道:“多谢老师给这个机会。” 待夏之衍离开后,金鸣和金小臣还半天缓不过气来,他们已经定下一个时间比试了,要是到时候比输了,难不成还真的收拾包袱走人,让夏之衍占据他的房间?还有夏之衍说的那个同伴,到底是什么来头,难不成是更牛的人? 两人心里上下忐忑之际,夏之衍那边两人,却是炸开了天。 梁生才当即就想带着夏之衍和周恒去吃大餐,庆祝一番,但是被周恒一把拦住,忧心忡忡道:“过几天不是要比试吗,还是保护好嗓子,不要吃辣吃冷吧。” 夏之衍点了点头,看着这两人欣喜若狂,他也露出一点笑容。只要周闻肯松口让他比试,那么他就有办法,让周闻收下他——不仅是收下他,还得收下薛疏才行。 他一个人站在舞台上未免孤单,但是若有一个人和他一道,发光发亮,照亮彼此,他就觉得做什么都很开心了。 几人开车子回到宾馆,一路上梁生才开大音响,在车子里兴奋劲儿好半天没缓过来。下了车,夏之衍却被一个女孩子拦在了宾馆门口。梁生才和周恒都有些不知所措,还以为是夏之衍认识的人——但这女孩子夏之衍没见过,只是隐隐约约觉得眼熟,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想起来是谁。 女孩子脸上有怒意,盯着夏之衍道:“就是你?你也太自不量力了吧,你正式学过音乐吗,就要和我还有小臣比?” 这人叫做舒蔓,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走,她应该会在三四年后考上有名影视大学,出来后成为当红-歌手,演唱会门票均价都好几千的那种。 夏之衍也反应过来了,舒蔓八成这个时候在周闻门下学习,也就是金小臣的师姐了。上一世在娱乐圈里就听说舒蔓台前温柔大方,但私底下性格有些骄纵,没想到少女时期已是如此。 重生回来,最奇妙的就是见到那些巨星,亦或是十八线的少年少女时期。 夏之衍还没说话呢,梁生才就有些怒了:“你是谁?突然冲出来把人一顿吼,脑子没毛病吧?这可是大街上。” 舒蔓气急,她听金小臣说完后,就气得要命,冲出来想找这个叫做夏之衍的茬子了,但是没想到他身边居然还有大人。而且这个中年男人啤酒肚,胡子拉碴,戴着眼镜看起来有点斯文,没想到居然对一个小女孩凶。而且对方身后还有另外一个看起来个字不矮的男生,也推了推眼镜,有些不善地看着自己。 夏之衍也道:“对啊,这是大街上,不好看,回去吧。” 舒蔓这才往四周看了看,发觉许多人盯着这边看,顿时眼圈有点红了,下意识地就把自己摆上示弱的姿态——毕竟对方三个男人,自己这边只有一个女孩,谁欺负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你和我们比,你会死得很惨的。”舒蔓脸上表情很委屈,眼眶有泪水没掉出来,但是低声说出来的话却威胁意味十足。 夏之衍蹙了蹙眉,这才打量她一眼。 旁边有人看了会儿,已经开始对梁生才道:“你们干什么?” 舒蔓正对着夏之衍,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她眼角突然瞥见从马路对面车子上跳下来一个个高腿长的男生,火急火燎地穿过马路,跑起来带风,额前短发被风吹起来,露出额头,长得很帅,衣领跑得有些散,露出小片白皙胸膛,瞳孔正死死盯着这里。 舒蔓心神一动,下意识地摆出柔弱的姿态,正准备退后一步掉几颗眼泪。却见那个男生猛然挤进她和夏之衍中间,还毫不犹豫地顺手把她推了一把,抓住夏之衍上下一摸,急得要命:“有人欺负你了?” 说完一转身盯着舒蔓,漆黑的眸子有几分危险。 舒蔓眼泪都忘了掉:“……”等等,到底是谁欺负谁? —— 2005/07/28 薛疏日记:2.592e9毫秒不见,居然有人敢撬我墙角了,无论男女,揍你爹妈不认。 大佬日记:还没成为墙角谢谢,顶多是正在追求当中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下一章是可乐的苏苏苏时间了。 第44章 在众人没来得及反应之前, 夏之衍像是拖一条布偶犬一样把薛疏拖走, 拽进宾馆房间里,“砰”地一下把房门关上, 然后看了薛疏一眼, 一个月不见, 他居然个子又长高了。夏之衍微微抬眸, 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清瘦了不少。 薛疏也看着他, 眸光水光清亮,耳根上的红色悄然蔓延到了脸上,有点怂。他觉得夏之衍刚才那个动作真霸道啊, 他都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夏之衍走过去把薛疏衣服一掀, 往他身上瞧了眼:“这个月怎么样,没受伤吧。” 到目前为止,薛疏算是从军事学校完全毕业了, 他跆拳道练得好,如果参加国家级比赛的话, 完全可以拿金牌,不过他也懒得参加那些。夏之衍看了眼他背上, 一个月之前被桌子椅子砸到的淤青已经完全消散了, 没有半点痕迹,恢复能力非常强悍。 薛疏手心里全是汗,鼻尖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来,刚奔跑过, 头发乱七八糟,夏之衍一凑近,他就怂哒哒地倒退一步,没料后面正是床,一下子绊倒摔在了床上,道:“你,你好。” 夏之衍:“……”还你好?他现在很不好!都认识多久了还你好! 薛疏七手八脚地把自己身上衣服扯下去,脸上倏然全红了,他窘迫不已,认命地拿过来枕头盖在自己脸上,声音从枕头下面闷闷地传来:“之衍,我现在有点儿紧张,你等我十分钟。” 一个月不见,他觉得夏之衍更好看了,鼻子嘴巴眼睛全都好看,他真他妈兴奋又恐惧,从马路那边跑过来时差点没摔个大马坑,但是好在稳住了,没有失了风度。 夏之衍走过去拽薛疏蒙在脸上的枕头,把枕头一抽开,对方俊脸红通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磕磕巴巴地道:“十,十分钟还没到呢。” “我等不及了。”夏之衍一挑眉,这种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自己坏。 不过薛疏眼睛里立刻像是掉进了一株火苗,小宇宙熊熊燃烧起来,腾地翻身坐起来,腆着脸抱了夏之衍一下,动作很迅速,飞快地抱完又放开,小声说:“我很想你。” 夏之衍不介意让他更开心一点,直截了当地说:“我也是。” 薛疏小宇宙已经炸到银河系外去了。 先前夏之衍早就在电话里给薛疏说过这边的情况了。梁生才没有给两人多少重逢的机会,过了会儿就非常不识眼色地过来敲门了。 夏之衍先推了把薛疏:“你先去洗澡。” 薛疏身体往他那边微微一凑,就让夏之衍的手指和他的肩膀多接触了两秒钟,他心里为这多出来的两秒雀跃不已,不过并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薛疏去洗澡了。 周恒也过来了,搬着个录音设备过来,这宾馆附近很安静,虽然达不到录音棚的条件,但他们选了很久,也算是不错了。 待薛疏出来后,夏之衍把毛巾给他递过去,问:“你会唱什么歌?” 薛疏拿毛巾在头上随便搓几下,甩了甩脑袋,湿漉漉的眉眼抬起,想了想,半天还真想不出来会唱什么歌,憋了半天,才道:“军中绿花。” 夏之衍:“……” 除薛疏以外的其他三人都沉默了。 梁生才本来听说薛疏打算陪夏之衍去海选,还激动得不行,毕竟无论从长相还是气质上,薛疏半点都不比夏之衍差。他手里捏了一块宝,就能创造一个亿的价值,要是揣了两块宝,那还不得一加一大于二,创造十个亿的价值?但是现在一听薛疏这么说,立刻焉了,即便薛疏长相再好,不会唱歌也是白搭啊。 夏之衍拽着薛疏在床上坐下,接过毛巾给他擦头发,边道:“你不要管他们,你先唱出来听听。” 薛疏被夏之衍擦着头发,感觉全身有些紧绷,但又有种别样的安心。他点了点头。 周恒立刻打开音响和录音设备,前奏响起来的时候,薛疏深吸了口气,起了第一个音。 音色这种东西是天生的,他声音比夏之衍稍低,如果说夏之衍的音色宛如清风穿过街道的话,他的音色就如同月光下泉水流过,有几分冷光潋滟的冷冽。他的声音乍一响起,夏之衍就怔了一下,周恒和梁生才更是神情一凛——居然是出乎意料的优秀。 就好像完全未曾经过打磨的最原始的玉石一般,他的歌声自成一派,有些调子不算是太准,但偏偏让人觉得毫无违和感。无论从音色还是从音准上来说,都算得上是上佳的,可发展空间实在太大。梁生才和周恒对唱歌这件事情都不太懂,但是每个人都有种天生能分辨出好声音的敏锐感,像薛疏这种声音,就绝对属于好听的上乘范畴。 “也愿为你走天涯,只因为肩负重任……”薛疏一开始有些把握不准调子,但是唱到这里的时候,俨然已经非常平稳了,声音低沉犹如大提琴,却又因为是少年的音色,却半点不让人觉得沉闷,而是一种非常清澈的低沉。怎么说,如果钢琴和鼓点是绝配,能够兼并婉转悠扬和激动人心两点的话,他的声音也应该以此来形容。 梁生才从未想过他会唱得这么游刃有余,站在原地惊愕万分,下巴都快震掉了,感觉方才焉了简直是自打脸。听到了高-潮部分,他简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关键是薛疏声音里很容易有感情,当他看向夏之衍的时候,眼里就不再有其他,那是和所有歌手干巴巴的声音表达出来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总说歌声最能传达人心,现在薛疏的歌声传达的就是一颗透明而激烈跳动的心脏。 夏之衍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凝视着薛疏。 对方闭起了眼睛,眉头微微扬起,稍稍昏黄的灯光落在那张俊脸上,从上到下打下阴影,旁边有几只小蛾子围着他转,宛如飞蛾扑火。薛疏的长相无疑很出众,但却与夏之衍那种稍显清淡的长相不同,他长相里自带一种明艳和凌厉完美结合的感觉,五官轮廓深邃,在灯光下眼窝是一片灰色阴影,很是贵气。 他的唱歌技巧毋庸置疑几乎相当于没有,但完全胜在声音,声音简直游刃有余,可以说能够直接秒掉一群选手了。夏之衍在唱歌上算起来也是业余水准,如果按照业内标准,给自己打一个修一修勉强能出唱片的七十分,薛疏算起来,分数其实还在他之上,至少能打个八十分。 因为夏之衍自己有自己的短板,他只能唱中音,高音飙不上去,低音又一般般。可薛疏一整首歌唱下来,无论是中高低音,都完全游刃有余。像他常年练跆拳道的人,优势除了腿长之外,还有肺活量极大,两个句子一口气唱下来完全不带喘气的,这在歌坛里是非常非常罕见的。 等薛疏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时,夏之衍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就好像有羽毛轻轻拂过心尖上,留下了不深不浅的印记。 薛疏这才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就找到夏之衍求表扬,却倏然意识到被夏之衍一直注视着,他脸登时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最后“嗖”地一下跑了音,落下了个十分不完美的收场,但现在已经没有人去计较他的小小失误了。 周恒脸上挂着激动,十分不合时宜地鼓起掌来:“要是以这个架势去比,他们还能赢过我们吗?” 听到这话,梁生才才恍若初醒,他怔怔地看了眼夏之衍,又看了眼薛疏,差点想老泪纵横了,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是他是评委,他就直接给这两孩子疯狂亮灯好吗?!在这个年纪,这么出色,简直在他这里全世界第一棒! 更何况,他们参加的是选秀节目,说白了就是要面向所有观众的,这些观众里占绝大多数的是女性粉丝。放眼整个海选里,难道有长得比夏之衍和薛疏更好的人吗?当两个长相出众的少年站在一起,话题性绝对会达到顶峰—— 梁生才已经敢信誓旦旦了,只要在海选第二轮中,林正义那一关不卡,这俩孩子绝对能过五关斩六将,一路PK掉所有选手,成为前三甲。 薛疏不在意周恒的表扬,抱着双腿坐在床上,一双眼睛期待地看着夏之衍。 夏之衍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脸:“唱得很不错。” 薛疏抬了抬下巴,耳根虽然有些红,但状似漫不经心道:“那是。” 他这一个月提前找了一个老师在基地里疯狂培训,一边抱着脑袋蛙跳一边唱歌,从刚开始的鬼哭狼嚎到现在唱起来深情款款,教官都说他进步神速,不管怎样,薛疏觉得自己总算是跟上夏之衍的步伐了。 接下来,夏之衍和薛疏连日训练了许久,几乎一整日待在宾馆里没出去。 到了比试这一天,夏之衍一行人早早地就起来了。 金小臣和舒蔓为了争一口气,包下了人流量很大的一处酒吧,里面喧哗万分,酒吧主持人好不容易让大家安静下来,就立刻说明这是个活动,特意请来两只乐队为客人助兴,顾客可以参与投票,喜欢哪边就往哪边站。末了还有奖品。 介绍完后,主持人往两边舞台前面各放了一块白色挡板,挡住池子里客人的视线,如此一来他们看不见乐队歌手的长相,只能听见声音,就相对公平了——但夏之衍和薛疏上去时,挡板还来不及放上。两个少年长相英俊,眉眼极其漂亮,惊鸿一瞥,立刻就吸引了些许注意。 夏之衍走过去调整了下话筒的位置,一举一动宛如在舞台上站了多年,熟稔而优雅。倒是令隔壁台子上的舒蔓和金小臣都愣了愣。 薛疏站在夏之衍旁边,两人都不是怯场的人,被灯光一打,眼角眉梢都立体起来。夏之衍沉稳冷静,薛疏张扬敞亮,两人气质合在一起,浑然天成,气场绝佳。反之,另一边台子上,舒蔓长相倒是极为漂亮,但金小臣则稍逊一筹了。 两边选择的都是当天海选的那首《黑猫》,这首歌本来并非合唱,所以很考验双方配合能力。如果金小臣舒蔓两人要和夏之衍薛疏两人比配合能力,那绝对是输了,他们两人虽然是师姐弟,但关系一般,可这边的夏之衍和薛疏两人,你动一下眼睛,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所以曲子乍一响起的时候,金小臣略微紧张,率先抢了拍子,舒蔓瞪他一眼,也赶紧加入自己的声音。两人一同哼唱,声音都不错,也对节拍把握得极为准确。 可就在这时,陡然加入另外两个声音来,分明是在唱同一首歌,可两个少年不同程度清澈的音质天-衣无缝地配合在一起,宛如起了化学反应,虽然仅仅是轻声哼唱,可立马盖过了那边金小臣和舒蔓的平淡唱法,陡然叫人起了鸡皮疙瘩。 原本这首歌就不是男女对唱的情歌,而是一人单声清唱,而当这一人单声变成两个少年的声音时,就好像落入水中的不再是细碎星光,而是一串银河,在人心田抨击出双倍乃至无数倍的涟漪。 歌才唱了一分半,金小臣额头上已经流下汗来,他紧张地看了眼隔壁台子上,夏之衍和他那个同伴倒是镇定得不像话,两人都像是出来闯的,怎么半点怯场都没有——他定了定心神,却依然无法冷静下来,虽然看不到台下的人群数量,但是他也能听到人群流动的声音了……他们,八成是输了。 梁生才激动不已,拿出相机不停地对夏之衍和薛疏两人拍照,不管怎么说,这就是他们的首秀了,只是可惜浪费在了这种酒吧。但是随即,他刚拍了几张照片,就被身后起哄推搡的人群给差点没推倒。 他听见身后几个人的议论“听说那边两个男孩子长相很好看”,“莫名奇妙地好听”,“你不觉得唱得也比这边好多了吗!高低音配合起来让我老脸一红。”——紧接着梁生才就意识到方才他沉浸在激动之中,居然没有发现薛疏和夏之衍这边台子下,站的人是金小臣舒蔓那边的好几倍!挤挤攘攘的人群放眼望去,大多数是女孩子,但也不乏认真听歌的男人。 这种心脏跳到嗓子眼的心情没法形容,梁生才虽然赚了不少钱,但还是第一次如此投入到一件事情当中,所以分毫胜利都叫他振奋万分。他赶紧拿起相机,又对着台下的人群拍了张照片,哪边人多,哪边人少,一目了然,他们这边简直是压倒性的胜利! 周恒跟着梁生才,在角落里紧张地抱着录音设备,再次回到当天夏之衍在咖啡厅里弹钢琴的时候,心潮跟着起伏,一路峰回路转,最后在一曲终了的时候猛然刹车。 他怔怔地看着霓虹灯光落下,变成温润的灯光,披在夏之衍和薛疏头顶,两人眉眼生动,从一开始,就注定不是平凡人。 …… 比试结果当场就出来了,周闻戴着鸭舌帽,隐没于酒吧众人当中,悄然听完了整首歌。注意到夏之衍身边的薛疏时,他突然动了动眉头。正如他希望的那样,他一直想找到最原始的璞玉,那种毫无技巧的、生疏却又动听的声音,是作为一个匠人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而现在,周闻有些微激动,他可能是找到了。 当天夏之衍一行人比完,也没有理会金小臣和舒蔓异样的眼神,径直离开了酒吧。外面已经是半夜了,四个人走在路灯微亮的街道上,神情都说不出来的放松。 薛疏双手插在裤兜里,漫不经心地落后了一步,对周恒挑了挑眉,示意他过去。 周恒有点发怵,慢腾腾地走过去,就见薛疏神情严肃:“这次饶了你,下次再这样。” 薛疏简单粗暴地比了个拳头。 周恒:“……”这样是哪样?他干什么了? 第二天夏之衍和薛疏如约上门,周闻视线久久地落在薛疏身上,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极为难见的笑容。怎么说,他在娱乐圈里待了很多年,不是没有遇到过很有天赋的新人,但是都如同凤毛麟角一般少,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凤毛麟角之二。他一开始的确没有收新徒弟的打算,但他改变主意了—— 周闻倒是同意了,可刚进门的金鸣脸色难以言喻,他当天被周闻派出去采风,没有来得及去看比赛,一回来居然就是这种结果。他忍不住道:“周先生,当天比试的歌曲是《黑猫》,您也是知道的,这首歌适合单音清唱,男女对唱起来有劣势啊。” 周闻瞥他一眼,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眼夏之衍,似乎是在等着他的应答。 夏之衍挑了挑眉,早就预料到金鸣会来这一手,他从周恒手里拿过录音带,一共两张,道:“这是两盘处理过的碟子,把我们的声音都降了个度,听不出来谁是谁的,你来辨认辨认哪盘唱得好。” 两盘碟子在CD机里分别响起,虽然夹杂着酒吧些许的嘈杂,但还是能听得清歌声的。夏之衍把两盘碟子处理过后,两边声音都是男声,只能根据歌声情感、歌唱技巧来判定高低。 金鸣在周闻身边当了多年助理,但也仅仅是生活助理而已,耳朵根本听不出来混编了后的音乐。他额头上流下汗来,根本听不出哪盘是金小臣他们唱的——但是他有了主意,他知道金小臣有个习惯,经常会在尾音后面加拖半个拍子。于是他努力辨认,在两盘碟子里找到其中一盘,果然在曲终的时候,拖长了半拍。 金鸣瞬间觉得自己能翻盘,指着那盘道:“这盘比较好,周先生,你说呢?” 周闻没有理会他。 倒是夏之衍抱着手臂站在窗帘旁边,半明半暗的光线从他身后照进来,问:“金哥,你确定吗?” 金鸣蹙起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接着,他听到站在夏之衍旁边的那个眉眼疏朗的少年不紧不慢,以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挑衅声音说:“你说好的这一盘,可是我们的,多谢夸奖。” 金鸣半张脸都惨白:“……”这怎么可能? 他朝夏之衍看过去,却见对方不疾不徐地勾了下嘴唇,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只觉得受到莫名的压力。 夏之衍在海选时,就注意到了金小臣唱歌时的这个习惯,事后他把金小臣和上一世的艺名金辰对上号后,又仔细在脑子里回想了一番,确认对方的确是有这个习惯的。于是这次比赛中,就特意模仿了对方的那个拖长半拍的习惯。而金小臣恰恰相反,一开始因为抢了半拍,所以最后曲终的时候格外谨慎,反而没有拖拍子。 这样一来,就让金鸣以如此尴尬方式收场。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冷凝,金鸣脸色很难看。 “那就这么决定了。”周闻看了金鸣一眼,心底里却觉得夏之衍和薛疏这反击玩得不错。他就喜欢聪明人,不喜欢笨人。不过碍于金鸣的情面,他还是淡淡地补充了句:“金鸣,四合院里房间还够吗?” 金鸣愣了下,反应过来,随即大喜,周闻这意思,就是金小臣和舒蔓两人也不必退出名额了?他心头的郁闷稍稍好转,却意识到,周闻这可真是二十年来,第一次为人破例—— …… 夏之衍和薛疏走出周闻的宅子后,望着阳光下对方神采奕奕的面庞,忍不住相视一笑,彼此来了个默契无间的击掌。不过等到梁生才和周恒兴奋地想过来和夏之衍击掌时,都被薛疏面无表情地两巴掌岔开了。 这几天可以说非常累了,但是只要被周闻收下了,就是从此站上了一个高平台。从高处看风景毕竟不一样,别的选手还在喘气爬山,他们已然上了一个台阶。 回到宾馆后,夏之衍洗完澡,刚打开空调,拉上被子,薛疏就抱着枕头探头探脑地进来了。他刚洗过头,头发湿漉漉的,漆黑眉眼在灯光下很是生动。 夏之衍裹着浴袍,下意识地拽紧,然后套上睡衣。 薛疏脸上有些红晕,和站在别人面前的那种锋芒毕露、自信敞亮截然不同,他过来求夸奖了,垂着头道:“之衍,你说实话,你觉得我表现怎么样?” 夏之衍很认真地回答他:“你唱得很好,我都没想过你能够唱得这么好。” 薛疏眼神陡然亮起来,垂着头,脸上神情像是蜂蜜水的最后一滴,既柔软青涩,又甜蜜害羞。 夏之衍每次看到他这样,就有些心痒痒的,上了床盘起腿,拉开被子一角:“要一起睡吗?” 薛疏脸色登时炸开了一朵绯红,他悚然一惊,整个人站在原地僵硬成石柱,往前迈了一小步,又极为克制地后退一步,这样来去几下,差点没把自己绊倒个狗啃屎,最后涨红了脸,捏着拳头站在那里。 夏之衍打量了眼他的睡衣,挑眉笑道:“第一次见啊,你睡衣前面画的什么?兔子吗?” 薛疏:“……”他抱着枕头夺门而出了。他站在门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睡衣,一只傻兔子正在微笑,他真是恨不得一把扯下来,早知道会受到夏之衍邀请,就换身超人的睡衣过来了。 这只死兔子,不够可爱也不够酷。 —— 2005/08/03 薛疏日记:说是吹气球能锻炼肺活量和歌喉,我已经可以一分钟吹一百个了,下次记得表演给之衍看。 大佬日记:幸好没换超人的睡衣,否则丢人现眼。:)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薛可乐的亲妈,泉泉我目睹着大佬进去,薛可乐出来后,评论一天比一天少,坐不住了。 第45章 待薛疏走后, 夏之衍躺在床上, 一只手枕着后脑勺。他闭着眼睛,灯光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他就知道, 薛疏有贼心没贼胆。上一世夏之衍主动亲他的时候, 薛疏是什么反应来着, 夏之衍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记得一清二楚—— 记忆一瞬间纷涌而来, 羽化清晰。 薛疏靠着沙发, 手里报纸没看完, 闭着眼睛,夏之衍凑近的时候,他明明什么都没看到, 却猛然拧起眉, 就像知道夏之衍要做什么似的,睫毛轻轻一颤。夏之衍趁机捉住他的脸,猛地凑上去。但是还没凑上去, 薛疏下巴一抬,导致夏之衍嘴唇啃到了他下巴上。 夏之衍想用这个办法软化敌人, 然后借机逃走,薛疏大抵也是明白的, 睁开眼睛时, 脸色阴郁无比。 他突然站了起来,阴晴不定地看了夏之衍一眼,然后出去了。 要是夏之衍不拉开房门的话,也发现不了他在走廊上深呼吸, 耳根红透。 …… 记忆居然还这么清晰。 夏之衍看着天花板,有些恍惚,这些记忆虽然不太美好,但是现在只有他一个记得了,他未免觉得有些遗憾。不过薛疏什么都不知道也好,就可以保持现在锐气敞亮的样子了。 上次他短暂地怀疑过薛疏是否重生了,但事后也观察了薛疏一阵子,却发现对方一如既往。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薛疏回来了—— 夏之衍只能把那当作自己的一个错觉。 夏之衍猜测现在薛疏仍然站在走廊上面红耳赤地拍胸口。 他勾了勾嘴唇,翻身下床,走过去一拉开门。门猛地一打开,薛疏正站在那里拿手扇风,脸红得滴血,气喘吁吁的,突然听见身后门被打开,猛的一转身就看见夏之衍靠着门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薛疏:“……” 他飞快地跑了,带起一阵风,紧接着“砰”地一声,他屁股着火似的窜回了自己的房间。 夏之衍和薛疏暂时住进了周闻家里。宅院很偏僻很安静,四周几乎没什么人来往。梁生才有自己的事情,也没有办法一直待在这里照顾他们,周恒也出来很久了,有些想家,打算回去看一看。于是两人先回去了。 “这是时间表,作息时间严格按照这上面来。”两人乍一进屋,金鸣就站在门外扔过来一张纸,连门都不进,眼中烦恶毫不掩饰。金小臣和舒蔓就住在正对面的两间房,正在吊嗓子,见此,也神情各异。 上次他们的确是输了,而且输得很难看。酒吧里那么多人,几乎五分之四都去了夏之衍和薛疏那边。他们的确可以用那首歌不适合男女对唱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可是无论怎样安慰,都无法安抚少年人被刺激的自尊心。他们本来就是冲着进入娱乐圈一炮成名去的,又不是真正地想要搞艺术,得失心本来就重,受到这样的刺激,还看见这两人明目张胆地住进来,心情更是难以形容。 舒蔓没有打算参加选秀,但金小臣则是开始惶惶了,他马上就要参加初赛了,要是这样下去的话,他和那两个人比,能赢吗,站在一个舞台上,他几乎没有自信自己能够赢过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 金小臣对夏之衍的态度也很明显的发生了变化,一开始还能维持表面上的相对友好,现在既然已经站上了竞争的舞台,便表面的和睦也没办法维持下去了,每次见了夏之衍和薛疏两人,都是绕道而走。 不过,这三人的眼光在夏之衍和薛疏看来,都是小事,并不能影响两人的心情——薛疏好不容易能和夏之衍一起做一件事情,每天都兴致勃勃,简直有用不完的力气。 他不是一个摆少爷脾气的人,无论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打水烧水什么的,在夏之衍还没进屋之前,就给弄好了。 就是金鸣这个人,薛疏看他有点烦,有时候睨他一眼,满脸戾气。 两人之间小冲突不断。不过金鸣没来惹夏之衍,薛疏也就秉持着能忍则忍,不闯祸的态度,憋着了。 周闻对待徒弟的要求非常严格,早上鸡叫声刚响起来,天还没亮,四个人就被金鸣喊起来了,站在院子里,排成一排,开始吊嗓子。薛疏习惯了早起的利索作风,从没赖过床,早上轱辘一爬起来就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儿,顺便钻进夏之衍的屋子里,给他也把被子叠了。如此一来,夏之衍还能多睡五分钟。 吊嗓子这件事情,应证了万事开头难这句话。对于金小臣和舒蔓而言,再简单不过,而对于夏之衍和薛疏——尤其是薛疏来说,简直如下地狱。一开始几天,每天喉咙嘶哑,说不出话来,他往桌子上一指,夏之衍就知道给他倒水喝了。但好在薛疏恢复能力和适应能力都很快,过了几天,声音就逐渐恢复清亮了。 “把你们的嗓子想象成一个管乐器,吸气时下沉,腹部鼓张,呼气时收紧发力……”周闻拿着卷书,从一排四个人面前走过,蹙眉看了眼舒蔓。他本来以为薛疏和夏之衍两个人是新手,基础是最差的,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夏之衍虽然并非他想要的那种没有经过打磨的原石,但夏之衍有自己的优势,他的优势在于他对一切细节都能够把控得住,且能用清晰成熟的思维去分析,不似同龄人。 而薛疏身体素质好,肺活量大,无论吸气收气都利落果断,本身就是最大的优势了。 反之,金小臣和舒蔓在他这里一个半年多,一个一年多,进展却还没有两个新来的孩子大。尤其是舒蔓,女孩子经不起教,多说几句就闹脾气。相比之下,周闻越发觉得自己收下两个新徒弟的决定是对的。 打开嗓子,练习完腹腔共鸣和发音之后,周闻开始训练几人的音准和节奏,以及台风和情感。夏之衍和薛疏情况非常特殊,夏之衍在这上面早就是老手,但周闻偏偏要他忘记先前所有所学,按照自己的来。而薛疏则如同一张白纸,能够让周闻的点金之手任意点金。所以从这个层面来讲,他反而更喜欢薛疏一些。 每次周闻想给薛疏开些小灶,薛疏就一把拽上夏之衍,于是给开小灶的变成两个人了。 除此之外,周闻这里吃住无一不是按照科学的膳食结构调整,对几人的身体素质的要求,几乎称得上严苛了。每天早上晨起,身体素质较差的夏之衍和金小臣几人,得先出去跑上十几公里。薛疏跑起来倒是气都不喘一下,全程陪在夏之衍身边,时不时拽他一把。 这样十几天下来,经过连番操练,夏之衍按照周闻的计划表上的一系列要求做下来,每天都是挥汗如雨,两眼发黑。有时候吃饭吃到一半能睡着,靠着薛疏的肩膀就眯着了。被薛疏弄到床上去后,双腿双脚俱是软泥,连爬都爬不起来。 这种训练简直是魔鬼式的,比上一世他在公司的培训都要严苛数倍,他咬咬牙只是勉强能支撑,但每天瞧见薛疏除了嗓子哑点儿,浑身上下跟没事人似的,就深刻意识到两人身体素质的差距了。有时候早上睁不开眼睛,还是薛疏把人半拖半抱地弄起来的,拿着毛巾在夏之衍脸上轻柔地擦。 有好几天夏之衍一睁开眼睛,薛疏就红通通着一张脸蹲在他床旁边。 周闻对他和薛疏的要求显然严格得多,对金小臣和舒蔓则有些放养的态度。一开始金小臣和舒蔓还暗自庆幸,觉得周闻老师是不是故意针对这两个新来的,可是很快,就庆幸不起来了,这哪里是针对,这分明是偏袒! 硬生生熬过了这十几天,夏之衍觉得全身上下,仿佛脱胎换骨。 练功房有面墙是一整面镜子,夏之衍站在镜子前面,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骨骼仿佛在生长,短短十来天,整个人清瘦了许多,眉眼间褪去了原先的少许少年青涩,多了更多的沉稳成熟。虽然是同一个人,在别人看来或许没什么不同,可夏之衍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更加轻盈了,随着薛疏挥出去的拳头却更加有力气了。 就好比他原先能够把武术指导教给他的那一套打戏行云流水地打出来,还能打得十分有意境,十分好看,可现在动作中才真正带了几分能够伤人的锋芒意味。以前只是有皮肉和形状,如今却真正有了骨骼和神-韵。 第一阶段的训练结束之后,周闻对夏之衍和薛疏两个人身上的成效非常满意——与其说非常满意,不如说他从事着一行二十几年,从来没这么满意过!他就没见过进步这么神速的学生!原先刚来时,夏之衍和薛疏的音色早就甩出其他选手一个水平,如今他训练的,只是他们的发音技巧和声乐曲调,相当于在原先的优势上,再补足些微的缺陷,到目前为止,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无缺了。 周闻心里把两孩子当成宝,面上却半点也不显露出来,一日少不了板着脸教训两人好几次。但院里另外三人脸色则就没那么好看了,金小臣是一直看着夏之衍和薛疏一点点进步的,心里的忐忑和落差越来越大。 他本来以为能够拜入周闻门下,就已经比别的选手高一个平台了——此时没有人知道周闻在这里,连狗仔都不知道!所有选手找的不是留洋归来的什么声乐博士,就是什么演奏家,但是那些人到底有几斤几两,没有人比母亲是音乐大学教授的金小臣更清楚。他妈之所以费了好大力气让周闻收下他,图的无非就是他先人一步,一举成名。然而现在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前面的道路突然跳出来两个抄近道的,叫他怎么能不干着急? 不止金小臣这么想,舒蔓也看夏之衍不顺眼,但是碍于薛疏一直冷飕飕地盯着她,她也不好耍什么心眼。 就在这个时候,中考成绩彻底出来了。周闻准了他们一个假期,让他们回去一趟。 两人上了高铁,薛疏一手提两个箱子,毫无阻碍地扔上了上面的置物架。他一站起来,个高腿长,就显得高铁空间很逼仄,旁边的人都盯着他看。 夏之衍忍不住把他拽着坐下来,想起了一个问题:“你怎么不让秦力来接你?” 薛疏有点儿自豪,又有点儿不好意思:“我跟我爸说了,我要自己闯荡了,让他除了给我钱别给我其他的。” 夏之衍对这事儿挺关心,问:“你爸怎么说?” 薛疏道:“他说滚鸡巴犊子,就不给你钱,十个俯卧撑一百块,一百个蛙跳五十块,自己赚。” “……”夏之衍对薛疏的父亲一无所知,因为对方去世得早。上一世夏之衍认识薛疏的时候,薛疏他爸就因病去世了,他妈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身边也没有个兄弟姐妹。正因为薛疏是独生子,所以家里应当是相当宠着的,年少时期天真傲气。后来应该是继承家业了,才承受了很多压力。 现在离薛疏他爸去世的时间还有七八年,夏之衍琢磨来琢磨去,忍不住提醒他:“到时候你回家了,多关心关心你爸的身体。” 薛疏瞥他一眼,漆黑的眉眼有些发亮,耳根有点红,垂着脑袋,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他觉得之衍都关心他爸了,四舍五入就是在关心他了。 本来夏之衍查成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考得不错,去W市和薛疏一起读高中应该是没问题了,但是万万没想到,蝴蝶翅膀扇动了一切。 两人还没回家,车子开到中学校门口那里的时候,就见校门口围了一群人,铁栏杆上挂着红色横幅,飘在空中有如旗帜,上面凌空几个大字:“热烈庆祝我校XXX夺得全市第一名。” 外边全是家长,都是带着家里孩子来看最终成绩的,将整个校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最后令校长不得不出来调解。校长倒是笑容满面,因为今年的市重点居然出在了他们学校,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就是明年几百个招生名额的增长啊! 中间那名字刚好被风吹皱,挤到中间,车子一晃而过,夏之衍没瞧清楚。 等回了家,两人大包小包地下车,这才发现自家竹筒楼下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人,压根瞧不清里头在做什么,外围几名记者举着摄像机和话筒等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整栋楼的邻居都下来了,人潮如水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夏之衍还老远瞥见夏秋秋蹲在角落里,正往这边看。 两人被堵在巷子外头,根本挤不过去,最后还是从另一条道上勉强挤到楼下的。 “这些人干什么?”薛疏皱眉,将夏之衍手里的行李拿过去。 夏之衍拨开人群,拽着薛疏上楼,还没上台阶呢,就好像听见他妈徐丽萍有些腼腆但又十足骄傲的声音从那群记者中间传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就是我家这孩子特别聪明,他也没有特别用心,就这么考上了,哎呀我也大吃一惊,其实他弟弟也考得不错……” 这话谁家家长听了都想骂人,和那些明明考得很好还非要说自己考得很差的同学没什么两样。关键旁边的记者还特捧着,一个二个机关枪似的连番问徐丽萍是怎么教出市状元的。徐丽萍被挤在中间,差点没被挤晕厥过去,但是一辈子从来没这么开心过,脸上神情激动不已,声音都有颤抖了。 旁边的邻居有些咋舌:“这家怎么就出了个状元呢,平时不声不响的……” 薛疏也意识到了什么,碰了碰夏之衍的肩膀,道:“受采访的那位好像是你妈。” 夏之衍登时回头,就见徐丽萍满脸笑意地正在接受记者采访。阳光照在她脸上,把皱纹全照没了,她几乎笑得合不拢嘴,整个人都透着鲜活气息,和之前那个为生活所累的女人判若两人。 他还没出声叫妈呢,徐丽萍就一眼睛发现了他,顿时也顾不上那些记者了,三步两步把人推开就往这边走,走到他面前时本来好不容易按捺下来的激动心情顿时化成一腔酸楚与喜悦,两行眼泪径直掉了下来。 “她儿子?夏之衍?”记者也意识到是市状元本人来了,顿时一窝蜂挤了过来—— —— 2005/08/16 薛疏日记:我爸说我没用,只敢暗恋。 大佬日记:年少时期的我并不知道,当年我爸追我妈,也暗恋了整整二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泉泉胡撸一巴掌拍上薛可乐的后脑勺:“还不快感谢各位亲妈为你打的call?” 然后就被冷不丁冒出来的大佬捏伤了手腕。 —— ps:每天都有送的哈,一般会第二天下班后送前一天的那一章。以及取消了jj自带的自动回复。 第46章 夏之衍虽然知道自己应该考得不错, 但是根本没有想过, 这一世直接考成了个状元。他从周围人群议论纷纷的声音中得知,他应该比上一世的那个状元还要高出了十几分。宛如一匹突然杀出重围的黑马, 直接在最后一战中夺取首级。 这个月中考高考都是所有家长最关心的事情。成绩一出来, 夏之衍这个名字就宛如流行感冒般在所有中学传开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一夜之间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 被当做正面教材挂在家长嘴里对自家孩子念叨。 别说徐丽萍激动了, 就连薛疏神色都有些发光, 他胳膊横在夏之衍身前,护着他往后走。夏之衍上一世走过红毯,见过不少大阵仗, 所以见到几个记者扛着摄像机奔过来时, 脸上表情也没怎么变,对答如流地回答完了几个记者的问题,令周围的邻居又是一阵惊诧。这徐丽萍到底是上一世攒了多少功德, 这辈子才生出两个这样的儿子来。 而且听说徐丽萍已经开始做生意了,在短短一两个月之间, 就好像被命运之神眷顾了一般,她全家上下, 都发生了令人不敢置信的改变—— 在周围人或艳羡或惊诧的目光中, 夏之衍和徐丽萍回了家里,顺道捎上薛疏。夏之衍和徐丽萍以及夏星竹三个人一个多月不见,自然要好好聚在一起吃顿饭。薛疏一到徐丽萍面前就装得比顺了毛的兔子还乖,又是忙着洗菜, 又是忙着摆碗筷的。 徐丽萍炒了很多菜,摆上来。 “你上次不是给你弟弟查了分数吗,你知道他考了全市多少名吗?”徐丽萍抹干净眼泪后,就开始激动得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她摸了把夏星竹的脑袋,简直无比欣慰。 “多少名?”夏之衍夹起一筷子红烧肉放进夏星竹的碗里。 徐丽萍道:“你让他自己说。” 夏星竹乖顺地垂着脑袋吃饭,三下两下把红烧排骨啃干净,然后两根指头捏着筷子,默默地伸出了另外八个指头,伸出来没半秒钟就飞快地缩了回去。 “第八?”薛疏念出来。 夏星竹有点儿不好意思,头埋得更低了,脸上沾上了饭粒。 “猜对了。”徐丽萍实在太高兴,也没在意来她家蹭吃蹭喝的薛疏,把薛疏面前的一盘子红烧排骨都移到夏星竹面前,拍着自己儿子的脑袋,红光满面地道:“慢慢吃,别噎着。” 夏之衍心里也有点儿百感交集,他自己倒是算了,他没想到他弟能考这么好。上一世夏星竹真是被家里惨淡的氛围给影响了,中考成绩一落千丈,勉强上个普通高中。这一世既然考了全市第八,去省重点绝对是没有问题了,再加上新房子就在那附近,徐丽萍也能就近照顾他了。 一切的发展都比夏之衍想象得更加顺利。 他一扭头,就看到薛疏若无其事地咬了下筷子,然后瞥了眼那盘红烧排骨,又扒了口饭。 夏之衍默不作声地把那盘红烧排骨移了回去。 中考状元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至于上电视,但是却在两天之后上了本地的报纸刊物。上面豆腐大一块儿的地方贴着夏之衍的名字,和一小段采访。这年头普通人能够上报纸,那已经是天大的喜讯了,至少对于徐丽萍来说是如此—— 她手里有钱了,底气足了,买了几十份报纸,带到工厂里去发给同事人手一份。这下就算有人不知道夏之衍考了市状元,也不得不知道了。瞧着她这么开心,夏之衍哪怕再丢脸也不能阻拦啊。 原先的中学校门口更是摆上了考得很好的十几个同学照片,其中夏之衍的照片一马当先,摆在了第一排第一个,夏星竹和周辰也在其中。每天经过的学生和家长全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照片上他穿着校服,眉目俊朗如星,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难免令人多看几眼。 周恒家里也是一片其乐融融,他可谓寒窗苦读九年,一朝如愿,取得了比理想成绩还要好的成绩。他爸他妈连店都没心思看顾了,当即带着他去走亲戚,恨不得奔走相告,把这个消息炫耀给所有人听。周恒虽然觉得难为情,但是也抱着和夏之衍一样的心思,不忍心拦了父母的热情。 三天后,海选第二轮拉开了帷幕。 上次比赛是大浪淘沙,所有选手良莠不齐,评委跟矮个子里点将军似的,找出来足够优秀的晋级,不那么优秀的自然是待定,继续参与第二场。所以这次前来参赛的选手比上次少了很多,形象也全都好了很多。一眼望过去,有很多长相能看的。还有不少女孩子自己化了妆,弄得走廊里香水味扑鼻。 梁生才一早就替他们把号码牌给领好了,登记报名表的两个小姑娘还是上次那两个,一见到夏之衍就认出来了,其中一个红着脸接过身份证复印件:“还是你啊,加油啊,这次肯定能过……” 话还没说完,两人就注意到了夏之衍身边的薛疏,顿时齐齐静了一瞬,眼睛都转不开了,像夏之衍这种长相的,绝对是万里挑一。一个长相好看到这种水准的,已经足够赏心悦目,更何况并排站着两个,杀伤力简直成吨放大! 薛疏本来有些漫不经心,下意识地撩起眼皮子看过去,见两人一脸花痴地盯着夏之衍看,顿时俊脸沉了下。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一旦蹙起眉,脸上的表情就没那么柔和了,反而有种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冷峻感。他冷不丁一眼睛瞥过去,倒是叫两个小姑娘吓了一跳。 “这样吧,后面是化妆间,我们一般都只提供给内部人员,你们赶紧进去,就说是评委让你们去化妆录节目的……”两个小姑娘捂住嘴巴偷偷地和夏之衍小声说话,居然是想给他们开后门了,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生怕被哪个领导看见。 夏之衍很是承情,拽着薛疏进了后面那扇门。里头是个小小的化妆室,几面镜子贴在墙上,周围布置有些凌乱,不过倒是很专业。化妆师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见两人长得帅,就下意识地以为是即将上台表演的哪两个小艺人了,于是把他们带过去化妆。 薛疏第一次化妆,不太适应,蹙着眉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边对身边的夏之衍嘟囔道:“你倒是认识很多人。” 夏之衍笑了下,道:“谢谢,我就当这是夸奖了。” 薛疏拽了下自己额前短短刘海,鼓起腮吹了口气,有些憋闷。 夏之衍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弯了弯嘴角,随手伸出去,握住他的手——然后在化妆师过来之前,迅速做贼般放开。两人手指尖的温度一瞬间交换,一个冰,一个暖,令薛疏浑身一阵鸡皮疙瘩。他迅速红了脸,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嘴唇,随即用自己左手握住了右手,紧紧的。 这时候海选没有什么服装要求,也没有什么娱乐公司来挑人,更别说是赞助了,所以大家都是穿着自己的衣服。和那些穿得非常暴露的女孩子,亦或是脖子上戴骷髅项链的男选手不同,夏之衍和薛疏两个人都穿得相当简单,白衬衣黑长裤,看似随意,却在袖扣处处都是高档细节,反而恰到好处地裹出两人修长如竹的身形,更加突出两人姣好的俊容。往人群里一站,相当引人注目。 而这种引人注目在两人化完妆之后,达到了顶峰。化妆师都有些不敢相信两人容貌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原本就立体的五官在上完妆之后更是阴影轮廓分明,在头顶灯光之下,两人皮肤白皙到能反光,都是帅的,但分明帅得不一样—— 夏之衍气质偏向于淡远,犹如淡笔轻涂,却抹出令人无法忽视的浓墨重彩来,五官幽深,漆黑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一片如羽阴影,眼眸如一眼望到底的湖水。无论是挺拔的鼻梁和薄唇都近乎完美,脸上有种介于青涩少年与成年人之间的复杂糅杂感。 而薛疏则是另外一种极致,脸上既有张扬凌厉,又有明艳冷冽,仿佛凌晨六点太阳升起时整个世界炫红一片时最耀眼的景象,他不说话无表情的时候,有种近乎冷淡到睥睨的感觉,好看不自知,脸上每一个细节都是夺人心魄。但他将脸转向夏之衍的时候,那张脸上又很快变得生动,有了或羞涩或腼腆的鲜活。 化完妆后化妆师有些痴愣,他倒是见过不少娱乐圈长得好的胚子,但很多人的脸看起来长得好,在强烈闪光灯下立刻变成一块平板,都是因为五官不够立体。所以一个好的化妆师如同神之手,能够挽救艺人在镜头下的一张脸,最大范围的突出优点,隐藏缺点。然而面前这两个少年显然是例外中的例外,几乎无需他多刻画阴影,立体深邃的五官立刻在灯光之下放出异彩。 夏之衍闭着眼睛,感觉化妆师的呼吸都变轻了,就知道效果不错,他顿时有些心猿意马,想看看薛疏现在是什么个样子。但还没等他睁开眼睛,头顶突然飞过来一件外套,把他从头顶到下巴彻彻底底遮了起来。 “唔。”夏之衍把外套扯下来,就见薛疏整个人涨红了脸,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把吃食藏到角落里的炸了毛的猫,挡在化妆室门口不让他出去。 夏之衍视线一落到薛疏脸上,就顿时有些怔,心跳窜上了二档,他一直都知道薛疏长得很好看,帅气英俊,但是万万没想到这张脸能够这么好看。 “你这样太,太……”薛疏声音小小的,本来像是触电了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夏之衍,被夏之衍用那种目光一看后,顿时胆子怂了,脸色红得可以滴血,头撇开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夏之衍。 夏之衍看着他:“太什么?” 薛疏不说话,脚尖踢着地面,唰出一腔羞涩的情绪。 夏之衍拽着他出去时,他也没能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太好看了,想藏起来。 两人乍一从化妆间走出去,整个走廊和录音室门口都寂静了。那种安静是戛然而止的,所有喧闹沸腾在一瞬间消失,仿佛日蚀出来时那种遮天蔽日的感觉一般。两个戴着工作牌的小姑娘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是在一刹那,内心狂喊:“啊啊啊啊好帅其他人怎么办完全没有可比性!真想抱着狂亲一脸口水。” 她们无法抗拒地作出决定,成为这两个少年的第一个和第二个粉丝。 —— 2005/08/29 薛疏日记:后悔了,应该把他关在房间里藏起来的。 大佬日记: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并且付诸了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上苏爽的制霸之路辣,向各位亲妈仙女征集组合名字,不要出现“护疏宝”和“金刚萝莉组”那种gay里gay气的名字哼。 第47章 别说她们内心躁动狂热了, 梁生才本来等得有些焦急不安, 立在窗子边上抹汗水,猛然周围都安静下来了,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视线猝不及防地落在从化妆间里走出来的两个少年身上, 顿时一惊—— 他张了张嘴, 整个人像根桩子似的木在了那里, 随即心潮剧烈澎湃起来, 仿佛见到了数不完的钞票! 他一向知道夏之衍和薛疏两人都绝对是同龄人中最最出色的那一拨,但是万万没想到,现在两人犹如褪去了最后的茧蛹, 开始绽放异彩。而且是三百六十度大范围攻击全面扫射式——没看到走廊里少男少女全都神色各异吗? 梁生才不知道两人在周闻那里每天的训练到底有多严苛, 却只知道,现在遥遥站在人群尽头的两个人,与大半个月之前的两个青涩少年, 从头到脚,已经截然不同了, 仿佛眼角眉梢都在发光。 他匆匆挤过人群,将号码牌递给夏之衍, 眼里的震撼依然收不住, 憋了半天只说了句:“加油。” “我们会的。”夏之衍微微一笑。这一次依然是在同一个录音厅参赛,他的心境却和上次截然不同,没有了匆忙烦躁和心不在焉,更多的是享受一步步朝上攀登的快感。他这种场合经历得多, 心理素质也就强了,和周围那些紧张不安的选手一比较,高下立分。 而薛疏更是跟来玩儿似的,没有把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放在眼里,他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那两个小姑娘手里的报名表里——那两个小姑娘找出了夏之衍上一次的报名表,正准备和这一次的用装订机订在一起,却猛然被薛疏伸出两根手指头抽走。 她们吓了一跳,但视线一触碰上对方英俊的侧脸,登时红了脸不再说什么了。谁叫小弟弟长得好看呢,这年头脸好看就是正义。 薛疏的眸子先是落在夏之衍的报名表上的那张证件照上,然后视线下移,落在了亲属联系人的那一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两个字:薛疏。 薛疏薛疏薛疏薛疏——薛疏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咬牙切齿地想这人到底是谁,居然能够位列夏之衍亲属一栏,下一秒却猛然反应过来这他妈不就是他自己吗?瞬间,薛疏有点儿拿不稳这纸了,脸色浸了酒红色的可乐,冒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气泡。 两个小姑娘犯着花痴,眼瞧着面前的少年脸颊绯红,晕乎乎地把报名表还给她们之后,同手同脚地走回了另一个少年的身边,然后拿漆黑的后脑勺挡住了大多数黏在夏之衍脸上的目光。 直到两个少年并肩走进了录音厅,两个小姑娘才意犹未尽地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低头找出两人的报名表,得到出生年月日以及身高体重的第一手资料,却发现——夏之衍的两张报名表上面的一寸登记照那里,只剩下光秃秃的双面胶。 而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偷走了。 站到聚光灯照耀的舞台之前,夏之衍和薛疏站在那道门前,知道推开这道门,他们便是并肩踏出了第一步了。以后可能还有初赛、复赛。等过五关斩六将之后,事业才算得上真正起步,而前途未知。 夏之衍心里有些百感交集,他这算得上是从头开始了,而这一世,必定要酝酿出好的结果。他伸出手去,把薛疏胸前歪掉的号码牌给拨正,抬起头来,就见对方脸上还有未散的绯红余韵,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湿漉漉的眸光像是某种犬类一样,夏之衍忍不住勾起嘴唇:“后悔了?” “不。”薛疏的回答很果断。他做事情从不后悔,就像第一眼看到夏之衍便决定终生一样。他决定陪夏之衍这一程,便会将自己整个少年时期托付进去,伴夏之衍顺顺利利走完这一段路。 夏之衍看着他,心头跳了一跳。相处快三个月,他很少见到薛疏这样认真的样子,对方面对他的大多数时候都羞涩得如同情窦初开的幼稚小姑娘,叫夏之衍哭笑不得。偶尔发起狠来,又有些不管不顾的戾气,太冷漠太冲动。只是现在用这样一副笃定不悔的神情看着自己,眼角眉梢都写满了认真凝重,仿佛一瞬间肩膀撑起了很多,叫夏之衍禁不住想起上一世的薛疏来—— 整个人都很耀眼。 一进去,依然是上次那四个评委,他们也认出夏之衍了,这次见到夏之衍并非一个人前来,都顿时眼前一亮,尤其是女评委吴菲飞,视线落在两个少年的身上,完全忽视了另外几个选手,简直有些被惊艳到了。 上一次夏之衍站在十个选手当中,便完全将那些人衬得灰不溜秋,而这次,居然是和另外一个丝毫不逊色于他的帅哥一起上台的,简直杀伤力几何倍数放大。尤其两名少年气质截然相反,一沉静一张扬,站在一起却意外融洽,两张俊脸精致无比,是吸引目光的大杀器。 韩挚的脸上挂起善意的笑容,调侃道:“怎么,这次带了帮手来杀回马枪了?你们打算组成一个组合吗?名字叫什么?” 这话是冲着夏之衍问的,旁边站着几个选手全都受了冷落,有些不满地往夏之衍和薛疏那边看了一眼,显然是以为他们俩走后门了。但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两人站在最右边的角落里,本来是闪光灯最照不到的位置,但那两人偏生出一种站在舞台中央,其他人都是陪衬的霸道气场,叫人不瞩目都难。 嗯,组合。 薛疏听到这两个字,顿时神采都有些发光,他现在多了一重身份,除了夏之衍最好的朋友,和夏之衍亲过的同性友人,还是夏之衍的队友和同伴了。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夏之衍,却见对方也正好回过眸子来,两人眼里有别人窥探不到的秘密。 夏之衍回答了韩挚的问题:“DOUBLE-X。” 这组合名有点单调普通,取自两人的首字母,但他和薛疏想不出更好的了。现在取组合名都得慎重,稍不小心,取得太过中二,以后就成了出道黑历史。海选里头夏之衍可是在登记报名处见过不少组合名,有叫“西瓜串串烧”的,还有叫“蝶之水晶”那种迷之杀马特的少女组合,别说出道了,怕是以后会成为这些少男少女终生的痛。 韩挚倒是随口一问,并没怎么在意对方的组合叫什么名字。他视线在两个人脸上一逡巡,打算待会儿等他们唱完,就直接亮灯。毕竟上次韩挚就为夏之衍的落选感到不公平,觉得他完全不像是新手,甚至在所有海选的选手当中,水平都算得上相当上乘了。这次见他反杀回来,韩挚眼中颇有几分赞赏之意,少年年轻气盛,战败不馁才是好样的——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他心里刚这么想,旁边两盏灯就亮了,一盏是谭一平的,梁生才的老熟人,自不必说。 另外一盏是吴菲飞的,她笑着摊手道:“没办法,屈服于美色。” 这话一出来,气氛都活跃了起来,台下四个评委登时大笑起来,彼此调侃了几句。这样一来,摄像头落在夏之衍和薛疏脸上的时间又变长了,远远超过落在其他选手身上的时间。 三分钟后,音乐前奏响起了。 夏之衍的声音在所有评委猝不及防时响起,那声音清澈无比,令所有人齐齐一静。韩挚惊愕的目光落在夏之衍脸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说上次夏之衍站在这个舞台上唱了他的那首《黑猫》的话,他可以给夏之衍的歌声打70分,舞台表现力打95分, 那么这一次,他完全可以给夏之衍的歌声打95分,舞台表现力打98分——这种进步,怎么可能? 而在站在夏之衍身边的另一个少年的声音加进来后,原本就怔住的各位评委,浑身更是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2005/08/29 薛疏日记:之衍居然在亲属那一栏填写我的名字……天呐…… 大佬日记:偷得好,那两张登记照我都没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大家给组合取的名字都好棒啊,比如rebirth什么的,都好棒!本来想从评论中间选一个的,但是选不出来,然后猛然想到DOUBLE-X,感觉double personality有双重人格的意思,比较符合主旨,就用这个啦! ps:工作日有些短小抱歉,周末会粗长的。 第48章 唱功这件事情, 本身就是带有极强的主观性评价的, 有时候同一首歌被两个不同的人唱出来,完全会是两种不同的效果。就像这首《黑猫》由韩挚自己唱出来, 偏向于民谣情歌风, 但是被舞台上两个少年唱出来, 却俨然摇身一变, 多了几分朦胧清新的高级感—— 那种感觉令人难以描述, 就好像本是一首由地下铁通道流浪歌手迷惘唱出来的歌, 被这两个少年用清澈的声音一唱出来,听众所处的场景瞬间转换,仿佛置身于安静无人的街道, 午后光线明暗从落地窗前照过来, 有些飘渺的哼唱随着风传过来,令人情不自禁追寻声音的源头,却不知天外之音到底在何方。 歌声最重要的就是能够传达所唱之人的情感, 但现在台上两个少年显然已经达到这一步了,甚至可以说, 已经跃过这一步了,因为他们能够直接用歌声为台下的人描绘出一个完美到细节都面面俱到的场景和世界, 让所有人沉浸其中。 “每一次彼此无言枯坐的记忆……”夏之衍首度开腔, 便是一句有些低沉的哼唱。他站在台上,眼眸沉静,声音如同雨后微带冷意的风拂过来,瞬间将人带进有些落寞的心境当中。 台下俱静, 台上所有选手都侧过身子看着两人,无论如何,没有人的目光不投在他们身上,那仿佛就是中心。 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达到了共情的效果—— 韩挚放在桌上的两只手忍不住交叉抵在额前,双眸紧紧盯着夏之衍。这是他自己的歌,他自己是知道的,他唱出来的效果截然不同,给人的感觉也截然不同,夏之衍年纪轻轻,居然就能够完全不按照前辈的旧路走,凭空用歌声给这首歌创造出另一种情感来,简直……绝了。 而当站在夏之衍身边的另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突然醒来见到坐在窗边的你——” 又仿佛一瞬间薄雾被吹散,给人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希望。他的音色辨识性非常强,比起夏之衍犹如清风拂过的声音,他的声音更发冷冽凌厉,可每一个字音都不带半分缠绵,反而些许铿锵,倒令他的声音犹如鼓点落入心的心头,莫名就让人多了几分燃烧的激动。 若两人单独来唱这首歌,完全会唱出两种不同的感觉,可现在同样耀眼的两人偏偏是站在同一个舞台,同时唱着同一首歌——几乎是把这首歌唱出了全新的感觉,让所有人的心绪高低起伏,一路蜿蜒。 当两人的声音交汇,完全是起了化学反应,叫人从头到脚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沉浸其中却又坐立不安,因为没办法想象到了高-潮处,这两人的声音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两人宛如日月交辉,互相不输于对方,又互相不阻挡对方,只是一起携手并进,光芒绽放在整个舞台上。可以说,当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是歌声还是舞台表现力,都绝对达到了巅峰的满分。 一整首歌唱到了末尾,全场寂静,连呼吸声都没有。接下来这一场的其他选手都根本不用比较了,因为有珠玉在前,其他都必将被衬得黯然失色。 夏之衍唱完最后一个尾音,眸中泛着清浅的光亮,侧头看了眼薛疏,他没有想到这次薛疏的表现比前两次简直有着质变般的突飞猛进——如果说上次薛疏的唱歌技巧只能算得上勉强过关,全靠音色硬撑的话。那么这一次,他无论从唱功来讲,还是从自信傲然的舞台表现力来看,都堪称无懈可击了。可见这大半个月来,薛疏默默卯足了劲头,最终得到的结果也是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薛疏见夏之衍望过来,脸上瞬间有些发烫,但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既不羞怯也不回避,反而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极其张扬的笑容来。被舞台上的灯光一照耀,他眼角眉梢发着光,每一个细节俱是全世界独一无二。 一曲毕,全场安静得像是只有灯光在发出电流的声音。却是一直神情有些严肃的独立音乐人何佳音率先鼓起掌来。她在海选中一向连眼皮子都很少撩起来,更别提给选手鼓掌了,如今掌声猛地响起,令旁边的另外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随即四个评委的掌声剧烈响起来。 已不需多言,四盏毫不犹豫亮起来的灯光已经是对两个人最好的嘉奖。 谭一平甚至忍不住站起身来,上了舞台,给两个少年一个拥抱——这个拥抱是对准镜头的,虽然不乏作秀的成分,但也绝少不了他的真情实意。上一次被梁生才拉去和这两个少年吃饭的时候,他压根没想到这两个人能够这么惊人,仿佛一个多月不见,唱功从山腰上飞窜到了凌云绝顶之上。他们现在还只有十五六岁呢,在他们这个年龄层次的少年当中来说,绝对称得上巅峰了!虽然比起沉淀多年的歌手来说可能差了些,可是现在这样,已经很难得了,不,几乎可以说是谭一平见过的奇迹! 坐在他身边的吴菲飞倒是有些若有所思,侧过头去对韩挚道:“先不说夏之衍旁边的那个少年了,他很优秀,现在就说姓夏的少年,上次我们也是听过他唱歌的,你不觉得他的进步简直太快了吗?” 她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多年,也见识过不少成长非常迅速的新人,可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在短短一个多月唱功如此突飞猛进的人。 “应该是请了老师来教了。”被她这么一说,也勾起了韩挚的些许思绪,这种在音乐上拥有点金般能力的人,在整个娱乐圈里,他只能想到一个人。但是怎么可能,那个人已经退圈好几年了,就算没有退圈,也绝对不可能是眼前两个少年能够接触得到的。 那么,难不成只能归因于天赋?可是这天赋,未免也太过惊人了吧。 正在他思考之时,谭一平作为主持人发话了:“现在已经亮了四盏灯了,就差最后一盏灯,特邀嘉宾,请说出你的选择,DOUBLE-X是去是留——” 他的视线投向那个背对着所有人的转椅上,依然是和上次一模一样,几束灯光打在转椅上,竭力营造出神秘的形象。 然而转椅后面的那个人对于夏之衍和薛疏而言,全无神秘。 这次林正义戴上了墨镜,如果从他褐色的墨镜外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眶青黑,像是被谁打了一圈,时隔一个多月淤青还未彻底消散。如果再仔细观察的话,还会发现如此炎热的天气,他穿了厚厚的长袖夹克,遮住了手腕上被胶带勒出的淤痕,虽然已经浅到几乎看不到了,但他这一个月来,因为身上这些被薛疏赤手空拳揍出来的伤痕,连戏都没法拍。 这一次,林正义连什么夏之衍对歌词生疏之类的话,都愤怒到不想去说了。 他那日和助理被关在卫生间足足十二个多小时,一整夜,整栋医院都黑了,他们两人被锁在那里无人问津,冷水滴滴答答从天花板上落在两人身上,不仅发冷而且渗人。等好不容易出去之后,林正义差点没被医院的几个粉丝揪出来,狼狈地回到公司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那两个兔崽子,让他们尝一尝什么叫做苦头。 但是,还没等他下手,他的丑闻就已经漫天飞了,接连十几天,整个A市报纸上,新闻上,本地电视频道上,都是他的丑闻,就连他在农村的老母亲都打电话来哭诉了。林正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出名了,居然是以丑恶的面孔出名的。他仅有的一些粉丝迅速转黑,甚至连官方贴吧和博客都运转不下去了,粉丝会会长宣布脱粉—— 可恨的是这次舆论攻击完全是暗刀暗箭,根本查不到是哪个对手干的,公司一开始还有心替他解决丑闻,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谁施加了压力,直接将他冷藏起来。林正义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度过了有生以来最惨淡的一个月。 这次的评委本来也即将换人的,但是林正义哭爹告奶,好不容易求到一点关系,继续做这个海选节目的评委,哪怕能露一点脸,挽回一点形象也是好的。 所以——林正义胃里烧着火,差点没咬碎牙齿,脸上却硬生生地逼着自己露出笑容。 所以,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委曲求全,必须让这两个少年通过海选,否则舆论压力会更加倾斜。上次滥用特邀评委的权利,就已经引起了另外四个评委的不满,这一回…… “你们唱得很好。” 他竟然是被按着头,被无形的压迫按着手,去按亮那一盏灯。这种屈辱的感觉无异于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朝夏之衍和薛疏下跪。 夏之衍脸上无表情,薛疏嘴角却有些嚣张地挂上了嘲讽,在灯光照不到的半暗角落,眸子有几分冷意。 眼瞅着林正义这是退缩了,没办法只能让两个少年通过了,韩挚有些不屑地转开了脸。在他看来,林正义这种小角色是爬不高的,在娱乐圈只会捧高踩低,绝对不行。在这个圈子里混,靠的是人脉、背景、财力,还靠的是脑子——情商。可惜林正义没有脑子,否则也不会从红红火火的选秀出身,却沦落到十八线这种地步了。也只能在A市本地有点儿名气了,在外头,过几年想必就查无此人了。 这头四个评委其实都有点儿瞧不起林正义。毕竟对方没什么实力,仅是靠着一张脸吸引了些萝莉粉。这对除了韩挚之外的另外三个专业性更强、却没什么粉丝的评委而言,简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现在见林正义有些憋闷,四个人心里同仇敌忾,爽。 林正义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察觉到旁边几个评委眼神中的冷嘲热讽,顿时肚子里倒腾的憋屈变成了火气,正想要不甘地以前辈的姿态对夏之衍两人说些再接再厉之类的话,找点存在感时—— 他身后录音厅的大门被打开了。A市电视台台长以及几个高层领导簇拥着一个人进来了,那人穿着简朴,却颇有几分逸然。他乍一进来,韩挚和吴菲飞等人转过头去猛地瞥见,就立刻倒吸一口冷气!来的是谁?居然是周闻!被成为音乐圈“点金之手”的周闻! 他不是早就隐退了么,连狗仔都找不到他的踪迹,他怎么会来这里?难不成…… 韩挚倏然回过头来,视线盯住舞台上的两个仿佛在发光的少年身上,难不成……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当年他都去找过周闻,想要在对方那里学习一两招,可惜被对方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理由是韩挚天资虽然不错,但是早就错过了可塑期。 而周闻一旦要培养苗子,就必定是培养最最优秀的苗子,教出来的人,前途也不可限量! 不止是四个评委惊住了,站在台上的其他选手都很懵,他们多少对周闻有所耳闻,此时见他走和台长一同进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正义含在嘴巴里差点要说出的话,就这么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打断了。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次没有对夏之衍和薛疏做出高高在上的评点的话,他以后的人生,就再也没办法以平视的角度来看待两人了,而是终其一生都无法望其项背。 就在众人怔愣之际,夏之衍和薛疏对视一眼,面上没什么波澜,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上次回来之前,周闻听说夏之衍在第一轮海选中被强迫落选,就调查了下这件事情,随即便有些愤怒。 他从事这一行,一向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这与夏之衍和薛疏二人无关,周闻是音乐圈里制定规则的存在,自然无法容忍有人随意打破这规则。他要是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便无法坐视不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周闻身上,而周闻的视线从这边的林正义身上扫过——这一瞬间林正义还有些激动,坐在椅子上的屁股挪动起来,有些坐立不安,毕竟他也是歌手出身,也知道周闻对于整个音乐圈而言的存在地位——可是下一秒,他就激动不起来了。 周闻不高不低的声音响起来:“这两个孩子是我新收的徒弟,听说上一次落选了,不知道林小哥有什么指点?” 全场寂静,只有林正义的一张脸,在烘托热烈气氛的灯光之下,惨白无比。 …… 海选第一场便如此收场。夏之衍和薛疏正式进入初赛,那便是一个月后去W市首都比试了。梁生才一直在外面等着,满头大汗,见他们出来后比他们还紧张,瞧他们不咸不淡的神情正想安慰几句,却猛然听见夏之衍一句:“过了。” 梁生才一瞬间的心情可谓是坐上了过山车了,直接从最低谷窜到了天上云霄。不止是他,就连登记报名表的两个小姑娘都兴奋不已,彼此来了个对掌,红着脸请求要一下两个人的签名。 也是这时候,夏之衍和薛疏签下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名字,签在了两个小姑娘精致的粉色笔记本上。 他们的签名还没有经过专业人士设计,却一点儿也不逊色于那些被设计过了的签名。夏之衍的字迹一如其人,是大气沉稳而初见锋芒的瘦金体。而薛疏的字就更加豪放了,和之前他写给夏之衍的卡片上那种故意娟秀的正楷不同,行书写得像草书,自信锐气毕露。 夏之衍不由得多端详了下他的字迹——上一世夏之衍没有特意关心过薛疏的字迹,现在却发现对方的字写得很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多了一人的缘故,开始觉得他从头到脚,无一不优秀。 海选结束后,A市电视台就匆匆录制,赶在暑期尚未结束之前,在电视上循环播出。原本一共十二期,每一期节目大约五十分钟,而晋级的选手有几百名,留给每个人露脸的时间不过一两分钟。 可是夏之衍和薛疏这一对,却在每期节目里都循环播出,一开始电视台还悠着点儿放,后来发现只要两人一出现,收视率必定飙升。这年头脸长得好看就是最吸睛的,但凡打开电视机看选秀的,要么是小姑娘,要么是年纪稍大的妈妈们,谁还不想看点儿帅气好看的少年养养眼。而整个海选当中,夏之衍和薛疏的两张脸绝对是顶级的,放到整个娱乐圈里都非常引人瞩目,更何况现在还只是小小的海选—— 如此一来,电视台也很拎得清,干脆把两人的片段拎出来做成预告来吸引人了。当然,很多女孩子冲着他俩的脸去的,却发现十二期节目里,两人的片段加起来不过十来分钟,登时怒了,觉得上当受骗了——这都是后话。 当天晚上夏之衍和薛疏回到家,开始和梁生才商量着开通博客。 这年头还没有微博自媒体之类的名词出现。明星艺人等公众人物和大家沟通的地方,除了电视新闻采访,就是博客了,所以对外界营造他们的形象,这一点很重要。 夏之衍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他倒是没有想到,他刚刚注册了个邮箱,然后开通博客,还没来得及设置好头像之类的,就显示有三两个人的足迹进来了。 夏之衍抱着电脑坐在床上,心情略微有些复杂,上一世他成名的时候,娱乐圈已经是十分混杂了,且他完全是被公司包装起来的商品,又因为夏星竹住院的事情忙得眼前发黑,没有时间去体会那种拥有第一个、第二个甚至是第三个粉丝的那种悸动的感觉。 而现在,他博客一开通,冲进来的三个人,或许就是他最早的一批粉丝了。 夏之衍尝试着发了自己的第一篇博文,很短的一句话:“今天通过了海选。” 紧接着,一秒之内,下面出现了五个留言。 路过打酱油的:沙发。 AK小超人:沙发。 AK小超人:举高高。 AK小超人:喜欢你。 路过打酱油的:啊啊啊啊啊开通微博了可以眼熟我吗?我是今天在现场的选手,看了你的比赛,被圈粉了!对了,以及楼上的,你不是沙发噢噢噢嘻嘻嘻。 夏之衍倒是没有注意最后一条,他的目光完全落在那个叫AK小超人的ID上面了,眉头微微蹙起。 他记得上一世自己每次发微博,总有个叫AK大超人的飞奔来抢留言,三百六十度旋转试图引起他的注意。那时候他的微博粉丝也有小几百万了,之所以能注意到,是因为那个叫AK大超人的微博用户和自己的经纪人互相关注,而且每次给自己微博打赏,就是几百万。 只是那个时候,夏之衍已经有很多非常忠实的粉丝了,所以隔着网络,并没有太注意一个虚拟的账号。 但是现在,他有些莫名奇妙,难不成这个AK小超人,和AK大超人,是同一个粉丝? —— 2005/08/29 薛疏日记:那个叫“路过打酱油的”的到底是谁?可能是不想活了。:) 大佬日记:都已经十五岁了,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还小超人,难怪之衍一直觉得我幼稚。:) 第49章 夏之衍盯着那个ID账号, 点进去, 却发现并非新注册的账号,而是一个新浪博客老用户了。他的博客里没有一篇博文, 头像也是系统黑白头像, 没办法从什么地方推测出他的身份。但夏之衍就是没有来地觉得, 这人铁定是薛疏—— 夏之衍又不是傻子。 上一世因为这个AK大超人给他的微博打赏太过一掷千金, 导致经纪人都吓坏了, 第一时间通知了夏之衍, 这之后夏之衍对这个ID名字有有些印象了,还以为是哪个土豪粉丝。这个粉丝倒是很长情,每天微博送花不曾落下。 那时候夏之衍也算小有名气, 逐渐开始有为自己接机的粉丝, 还有经常来探班的粉丝。他演过一个很有名的导演的舞台剧,那时他二十五岁,算是他的事业上升期。和他一同出演舞台剧的要么是很知名的演技派, 要么是人气很高的明星,每天收到无数粉丝的花篮的那种—— 花篮几百块到几千块钱一个, 好看的精致的几万块钱也有,夏之衍出道晚, 没什么作品, 又靠脸吃饭,粉丝大多数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自然没有那个闲钱去给他买花篮。于是夏之衍和这几个明星一同走上舞台的时候,总有些微妙的尴尬, 毕竟穿过灯光环簇的池子时,周围立着旁人的卡通人形牌和花篮,旁人的名字闪闪发亮,唯独找不到他的名字。 但他没想到,他上半场没收到一个花篮,等下半场演完后,妆容掩盖了疲惫神情,走出大厅的时候,整个大厅全都是他的花篮,而且还专挑最贵的蓝色妖姬那种花送,挤满了整个大厅,叫人没有落脚的地方,而且署名还是同一人。 和他一道出来的几个艺人都惊呆了,就算是他们在圈子里待了这么些年,也没见过这么壕气冲天的粉丝。平时粉丝送的花篮全都是后援团凑钱一起买的,即便有粉丝单独送,也顶多送个十几篮,花个几万块罢了。居然还有这种人傻钱多的粉丝的啊。 这件事情比微博打赏几百万还令夏之衍震惊。事情传到公司里,同事也都知道他有个壕粉了。这个粉丝这一次成功地引起了夏之衍的注意,不过对方一直没现过身,夏之衍也就无从揣测对方是谁。 后来他第一次演电影的时候,虽然只在里面当个小角色,参演时长也只有十来分钟,但票房却突破了亿元大关。因为有不知名粉丝包了院线。 不过那时候夏之衍半途出道,演技锻炼需要个过程,和那些巨星没法比,因此事业一直平平。即便有这么个土豪粉丝一人拉锯,也没办法大红大紫。 他上一世倒是没把AK大超人这个ID和薛疏联系起来过,因为成年后薛疏为人冷厉傲气,在他面前板着张脸话也不多,怎么着也没办法和这个人傻钱多的壕粉挂上等号。私底下他经纪人还和他笑说过这个粉丝会不会是独守空闺的白富美,因为哪里有男人痴情夏之衍这种类型的! 而现在…… 夏之衍的视线又落到这个名叫ID小超人的账号上,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飞快地掏出手机,给“独守空房的白富美”把电话打过去,那头薛疏很快就接起了,还传来浴室的水声。 夏之衍问:“你刚才是不是来过我新开通的博客了?” 那头薛疏关掉花洒,若无其事地问:“嗯?你已经开通了?” 声音可以说非常自然了,一副与我无关的无辜样子。 夏之衍:“……” 他放下手机,心情突然变好。显然薛疏并不知道自己犯傻会犯到成年后,所以也不知道夏之衍知道他在犯傻。夏之衍还能怎么办,只能就默默看着他犯傻。揭穿他他还得脸红,被他湿漉漉的眼神一看就让人受不了。 夏之衍翘了翘嘴唇,心想,这哪里是犯傻,明明是犯可爱。 这次海选带给两个人的效益绝非几个粉丝那么简单,名气这种东西便犹如滚雪球一般,乍一开始只是零星几个人关注,可一旦雪球滚起来了,这势头便止不住了——几乎是在第三天,夏之衍和薛疏两个人就上了新闻。 一场小小的海选,自然上不了娱乐版块。真正送两人上新闻的是周闻。周闻退圈几年,乍一出来自然是轰炸性的新闻,更何况他不止是出来了,还更是当场宣布新收了两名徒弟,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圈内盛名已久的“点金之手”再度点金了。更意味着,如果周闻是认真培养这两个少年的话,那么音乐圈如今的局势或许在不久之后,将重新洗牌! 原本A市电视台突然迎接到周闻这尊大佛,就吓了一跳,更没想到周闻会当场宣布这么爆炸性的事件,完全是措手不及。但由于周闻的缘故,在后期对节目进行剪裁时,一开始就给DOUBLE-X的那段镜头安排了最好的黄金时段播出。 本来高层做出这个决策也是抱着试水的念头,毕竟黄金时段绝对是每个电视台的生死时间段,将其交给两个对观众来说相对陌生的面孔,绝对是一件非常有风险的事情。但是,事实证明,回报简直远远大于回报! 平时如同死人心电图的收视率居然在七天之后超过了百分之一,要知道A电视台一向不是什么有竞争力的频道,平时能超过百分之零点七,就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了。电视台高层简直乐坏了,也开始不遗余力地借此机会招揽广告。 那么这样一来,有了周闻打开头炮,整个《新锐之音》的节目当中,DOUBLE-X的地位都顿时被抬高了,不再和其他选手站在同一个平台。现在还是海选,等进了初赛之后,周闻用了二十几年奠基起来的名声,将为他们一路保驾护航——所有人参与到这个选秀节目的人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念头,这两个少年实在是太走运了,这完全就是穿上高级设备,拜高人为师,来新手村大范围屠杀好么! 天知道梁生才起床后,看到两个少年出现在搜虎门户网站首页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倒也并非头条,而是首页最大视频下面的黑字新闻,偌大的几个字:周闻再度归来,携手神秘组合。 一点进去,能够看到图文结合的一整篇新闻。由于周闻回归实在是太爆炸性了,导致一整篇文章都在讲述周闻的历史名声,并预测了他之后是否会做出更吸引耳朵的音乐。留给夏之衍和薛疏的反倒只是寥寥几字,和一张配图。 那张配图是两个人站在舞台上的场景,两名少年长身玉立,身披温润灯光犹如发亮。 梁生才心情激动不已,仿佛看见了自己打响了第一战。手指都有些捏不稳手机了,匆匆滑到最下面的评论页面,果不其然,下面的评论都是在奇怪这两少年是谁的。其中几条觉得他们长得很帅的评论被点赞点到了前几排。 就知道,这个世界还是看脸的。 虽然圈内人觉得音乐教父周闻回归是件爆炸性的新闻,但是对于大多数路人而言,谁做出来的音乐并不重要,只要好听就行了。最重要的是,唱歌的人脸长得好看。 周闻匆匆过来,也匆匆离去,没来得及让夏之衍等人请他吃一顿饭。临走时有些严厉地叮嘱两个人加强训练,不要给他丢脸。夏之衍倒是很认真,薛疏有些散淡地靠着他肩膀,应了声。 徐丽萍最近忙生意忙得团团转,也把在工厂里的工作辞掉了,因此一时间没有消息渠道来知道这件事情。夏星竹在暑假里报了个绘画班,每天背着书包去培训班,也不是对新闻关注的人,因此暂时也不知道。 夏之衍目前还没主动说,只等着两个人发现这个惊喜了——就是不知道,对于他妈妈和他弟弟而言,这件事情会是惊,还是喜了。 周恒跟着父母出去玩了,错过了两个人的屏幕首秀,懊悔不已,一回来就约两个人去咖啡厅。 “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薛疏照例先来找夏之衍,然后两个人一起过去。 这种习惯都被周恒疑惑好久了,因为讲道理,男生如果约了出去玩的话,大多数都习惯直接到达约定的地点,哪里还有薛疏这样,要先去和夏之衍见一面,然后再一起过去咖啡厅的。大热天的,得绕多少弯路啊。 周恒的家距离夏之衍家也不远,他有一次也先过来等夏之衍,然后再一起过去,谁知当场就被薛疏黑了脸,老远跟在夏之衍身后闷不作声地踢石头。 那次之后,夏之衍就私底下跟周恒说,让他还是直接去咖啡厅等了。 周恒郁闷了好几天。 “你不用上来了,爬楼累,等我三分钟,我下去。”夏之衍挂掉电话,拿起钥匙,临走前打开窗子透透气,就看到薛疏修长的身影已经站在楼下了。 这段时间薛疏头发好像稍稍长长了一点,有些遮住额头了,还没来及剪短。 夏之衍琢磨着他们这已经出道了,是不是找个专业的人来做下造型,便下楼了。 薛疏单手插在裤兜里,正认真地往楼上看,初秋的天气,他鼻尖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晶莹汗水。 夏之衍一下楼,就敏锐地觉得薛疏好像和刚才从楼上看下去时,哪里有点变化。 他不由得视线在薛疏脸上多停了一秒。 薛疏:“?” 夏之衍发现哪里有变化了,刚才薛疏跑过来的,黑软的头发乱糟糟的,就自己下楼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已经恢复英俊帅气了,还把黑发往后抄起来了,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刚才几秒功夫,你这拾掇速度还挺快。”夏之衍瞥了眼旁边车子的后视镜,刚才薛疏八成半蹲着长腿,捣鼓自个儿头发了。 “……我没有。”薛疏脸上顿时嗖地一下红了,七手八脚地把刘海弄下来。 夏之衍笑了,视线故意盯着他一转不转:“弄下来干嘛,刚才那样挺好看的。” 他说的是实话,薛疏额头很白皙,很好看,抄上去的时候反而将整张俊脸露出来,显得英俊逼人,还有股子别样的凌厉感,令人移不开目光。当然,有刘海的时候也是帅气的,多了几分温和,少了几分锐气,也不错。 “不。”薛疏羞愤欲绝,脸上红得滴血,长腿一迈就飞快往前走。 两个人到了咖啡厅,梁生才和周恒早就等在那里了,脸上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尤其是梁生才,那股子兴奋劲儿简直把咖啡厅的员工都吓到了,他当即就拿出电脑给两人看,大声道:“过来看看,有人给DOUBLE-X建立百度百科了!” 百度百科上寥寥几行,介绍也很简单,给他们下了一个定义:《新锐之音》海选当中极有潜力的新星组合。下面两人的顺序夏之衍在前,薛疏在后,分别给了一人一张单人照,还是从海选节目图片中裁下来的,因为现在两人出现在公众视野次数太少了,基本上没什么照片。但这两张照片足以囊括两人完全不同的气质,一个淡远,一个冷冽。 照片旁边也是两人的介绍,信息很少,基本上只有出生年月日。 薛疏视线落在身高介绍那一栏,先是瞥了一眼夏之衍的,一米七九,再瞥了一眼自己的,一米八一,顿时有些不满:“是不是把我身高报低了,我不止一米八一的。” 夏之衍面无表情道:“我也不止一米七九。” 他很在乎比薛疏矮的那两厘米,上一世他十八岁的时候,个子就不再长了,那个时候已经有一米八三了。但是上一世薛疏站在他身边上的时候,仍是比他高了两厘米。重活一世,基因又不可能更改,这就意味着,他注定要比薛疏矮两厘米了。 梁生才哈哈笑着打圆场道:“你们俩还小,还会长高的。” 这倒是的确如此,夏之衍瞥了一眼薛疏,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暗搓搓地又把刘海抄起来了,还弄得比刚才更帅了。 夏之衍:“……” 察觉到夏之衍视线的薛疏顿时耳根红透,他心想,不管,豁出去了,于是又微微扬起下巴,状似若无其事地把俊脸往夏之衍这边偏过来。 夏之衍:“……”行了,知道AK小超人你帅。 就在这时,周恒放下手中饮料,又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叫起来:“过过过来,这边有个帖子,提到你们了!” 那是海角论坛的八卦版块,平时都是娱乐圈里明星艺人们各家粉丝活跃的地方。这年头论坛还是很火的,不像后来那样,把粉丝的主战场转移到微博上了。现在的论坛几乎就是各家粉丝拼命安利自家爱豆,并且大范围和对家撕逼的战场。 此时有个公共帖飘在首页,帖子主题是【说起神颜,你们会想起谁?】 周恒激动难言,手指指在电脑屏幕上,那是第三页第三百八十楼,有个不起眼的路人,提名了一个组合,DOUBLE-X。 原话是:“无意中看了个选秀节目,觉得有个少年组合的颜值真是绝了,好像是叫DOUBLE-X来着,预测会火,话先撂这里,几年后来扒坟。” —— 2005/09/15 薛疏日记:该努力长个子了,不然比之衍矮怎么办。 大佬日记:放心好了,我一直比夏之衍高。我现在只担心夏之衍猜出来我那个捂了多年的马甲。:) 第50章 此时两人不过刚刚从海选中脱颖而出, 虽然这一战成绩非常好, 但娱乐圈的艺人成百上千,两人只能算初生牛犊, 连娱乐圈的门都还没摸进去。因此这整个帖子中, 几乎全是各家粉丝提名自家爱豆, 顺便暗搓搓地踩一脚对家, 混乱至极, 要不是周恒用关键词搜索, 肯定是找不到这个层主夹在数百层楼中间的回复了。帖子虽然红火,但只有两个人搭理并且回复了这个层主。 其中一个回复是,DOUBLE-X那是什么鬼? 另一个回复说:对个暗号, 层主会不会是A市人, 这个组合现在在本地台比较火,外面人可能不知道,但我估计他们俩初赛的时候就该火起来了, 我也先买定离手一下。 周恒眼睛都快凑到电脑屏幕上去了,逐字逐句往下找, 最后用了关键词搜索,一整个帖子里关于DOUBLE-X的也只有这么两句话。他不禁有些失望, 出了帖去整个娱乐版块里搜索, 搜到的关于DOUBLE-X的倒是有两个帖子,但讨论点大多都是在周闻身上。不过其中有几个人,头像和ID看起来应该是女孩子,在楼中楼中商量着打算另开一帖—— 周恒眼睛一亮。其他三颗脑袋也围了过来。 “现在DOUBLE-X还没有专楼, 要不咱们先给夏夏和薛薛开一栋吧,以后有新粉就能直接摸索进来了。” “这话我早就想说了,哪个技术粉去开楼?顺便有人有贴吧权限吗,去申请DOUBLE-X的贴吧!酷爱!” “等等,贴吧名字要叫什么,就用组合名吗?头像用什么,现在全网都找不到几张DOUBLE-X的照片啊,只有海选里的几张照片,呜呜呜还不是很清晰……” “以及新开的贴要取个什么有噱头的名字啊?不如就叫‘快看,长腿!!!!’?” “……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但是嗷嗷嗷两个人的确腿都好长啊,腿上缺挂件吗,怎么可以这么盘顺条直,姐姐心都化了……” 这也算是DOUBLE-X的第一批粉丝了,人气这件事正如滚雪球,雪球只会越来越大。夏之衍和薛疏两个当事人也并不知道这几个粉丝是谁,姓氏名谁,年纪多大,在哪一根网线后头澎湃着热情——但是这种感觉的确很奇妙。 说不开心是假的,夏之衍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看周恒每刷新一次,网页上这几个粉丝就多聊了几句,没过几分钟,果然一栋属于他们俩的专楼在娱乐版块建立起来了。 薛疏站在他身边,神色有点微妙,嘟囔两个字:“夏夏?” 夏之衍瞥他一眼,有点乐不可支:“……还有人叫你美人儿呢,周恒,鼠标拖给他看。” 薛疏才不理会,涨得满脸通红,眉头紧蹙,仍盯着屏幕,看那几个粉丝在新开的专楼里说的荤话简直越来越放肆,都开始讨论起夏之衍握着话筒抬手时露出的一小点腰腹了,简直气得七窍生烟,这些人怎么这么能想?视线都变成X光线透过衣服了吗? “没什么好看的,关了。”薛疏板着脸,手往下,“啪”地一下把电脑合上了,恨不得从网线钻过去把那几个素未谋面的粉丝揪过来,清空记忆让她们不要脑补。 电脑猛然黑屏了,吓得周恒一跳。 “你们继续看。”夏之衍拖着薛疏胳膊往旁边走,道:“我们去旁边拿点水喝。” 薛疏有点烦躁,感觉捂在怀里的小鱼干开始被人觊觎了,这觊觎的人还不是一两个,是好多个。他有些后悔了,但夏之衍一心要进娱乐圈的话,他也拦不了,他要拦的话,两人铁定要发生矛盾。 “你怎么了?”夏之衍放了瓶矿泉水在他面前。 薛疏抬眸看了眼夏之衍,又垂下眼睛,有点委屈巴拉。 夏之衍一看他低垂着脑袋就没辙,隔着一张桌子趴过去,伸出两只手捧住薛疏的脸,用力搓了搓,有些啼笑皆非地道:“不喜欢被别人叫美人儿,可你确实长得好看啊。” “……”薛疏紧张地抿住嘴唇,面红耳赤,顿时忘了刚才自己在忿忿不平什么了。 周恒已经对薛疏突发性的抽风闹脾气习惯了,反正夏之衍有办法整治他,便毫不在意地继续打开电脑,拼命刷新帖子,边看着三四个DOUBLE-X的粉丝的对话,边傻笑,简直比夏之衍和薛疏两人还开心。 他从没想过身边的同学能够被放到网上,被人当成偶像来讨论,这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虽然讨论的并不是他,但是传说中的DOUBLE-X就是他认识的朋友啊,还有比这更能炫耀的事情吗。 等夏之衍两人回来时,周恒才把所有和他们有关的帖子翻完,兴奋不已地做了个统计汇报,道:“我就知道你俩一定能火,但没想到网上居然这么快就有好几个关于你们的帖子了。” 夏之衍道:“现在讨论度是少了些,但很快就能多起来了,到了初赛就是全国性的了,咱们好好准备一下。” 后面一句话是对薛疏说的。 倒是周恒抢先兴冲冲道:“好。” 薛疏忍不住把夏之衍拽开了点。 “你们这讨论度不算少,我问过谭一平了,他们电视台有数据,你们获得的收视率几乎是其他选手加起来的那么多。”梁生才注意力全在帖子上了,这会儿才笑眯眯地抬起头:“嗨,别看这些艺人瞧起来热度高,其中买了多少水军,有多少水分,谁都不知道。” 这句话夏之衍倒是很赞同,这年头水军还没有那么疯狂,过几年才是真的泛滥成灾,收视率、百度指数、微博热度,什么都可以用买的,所以说名利和资本切切相关,没有钱也很难再娱乐圈里出头。所以他现在完全是赶上了一个正好的蓝海时代,得抓紧时间在圈子里站稳脚跟。 “而且把握舆论很重要,等你们去初赛了,估计有公司来签约,到时候咱们好好把把关,找家财力雄厚能办事儿的公司。”梁生才可谓眼光长远了。 夏之衍点点头,这件事情他自有考虑,不过还不是时候。 周恒道:“对了,上次那个不让之衍通过的林正义,事情出来了我妹妹还不信呢。”他知道林正义不让夏之衍通过海选,不由得义愤填膺,在家里都和妹妹说林正义不是个好人。但妹妹就是林正义的脑残粉,上贴吧帮他骂架的那种,周恒也没辙了。 周恒要不提起这个人,薛疏和夏之衍都快把他忘了。 梁生才道:“上次他的桃色舆论出来,他基本上就是毁了。” 薛疏嘴角吊了吊,道:“不如毁得更彻底一点。” 夏之衍瞥他一眼,勾了勾嘴角,说:“这样做可不是个好学生。” 周恒被他俩对视一眼中的狼狈为奸给看得不寒而栗,但捏鼠标的手非常兴奋。过了会儿,周恒用移动ip发了个帖子:《如何看待两个在海选中被某不要脸评委(划重点)欺压的少年?》 没错,“不要脸”三个字是周恒擅自加的。 人民币玩家薛疏给他充了值,让他联系版主,把这帖子飘红登了顶,接下来就是静待其变了。 …… 林正义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心底里还有股子怒气未消。他哪里想得到周闻居然会收了那两个小孩儿做徒弟,要是早知道,一开始便不会那么冲动,在第一次海选中故意阻截夏之衍。这回被周闻当场指责,他面上挂不住也就算了,关键是整个圈子里都是捧高踩低的,还能对他有好脸色吗。 这一阵子以来,他几乎是被公司给冷藏了,没有任何剧本、活动、商演,甚至连普通的站台也轮不到他,都给练习室几个小新人了。林正义原先算是公司重点栽培对象,如今却一落千丈,事业一塌糊涂,看不到任何挽救的机会——他思来想去,问题绝对是出在夏之衍和薛疏身上,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可瞧起来分明就是两个普通家庭的小孩儿,平平无奇,能有什么背景?周闻为人清高,也绝对不会为徒弟去干散布绯闻的事情。 林正义沉着脸走进办公室,刚想和经纪人商量反击的事情,就被经纪人劈头盖脸地一阵怒骂:“你打开电脑看看,又有个帖子骂你了!已经有人开始扒你在第一轮海选中故意不让周闻的徒弟通过的事情了!你说你,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去嫉恨一个小孩儿?” “我根本没有去过海天盛筵,即便去过,也是几年前了,全都是诬陷。”林正义脸色阴沉,手指划过帖子,全都是对他的嘲讽。他忍不住把手机扔了出去。现在他是墙倒众人推,平时有几个和他关系较好的小歌手,现在都恨不得落井下石看好戏。 “简直猪脑子!”经纪人口不择言,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你以为你这段时间的丑闻都是怎么弄出来的?当然是有人搞你,这还用想吗,你仔细想想你最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就差没被封杀了。” 饶是如此,林正义也想不出来除了夏之衍和薛疏之外,他得罪了的人。可这两人,他让经纪人调查过,都是普通家庭,都住在渝水路那一带。难不成还真是周闻故意给徒弟报仇吗?如果是周闻的话,他完全小胳膊拧不动大腿啊。上门道歉?不!太丢人了。 林正义胡子好几天没刮,摘下墨镜扔到一边,双手烦躁不堪地插-进自己头发里。 …… 夏之衍和薛疏两人稍稍有了些热度,梁生才就担心薛疏身份会被扒出来。不过这年头混娱乐圈的艺人中,背景是红二代的大有人在,薛疏掩藏起自己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的背景只有W市里那一小圈最中央的人知道。 秦力虽然觉得薛疏好端端的要跟着夏之衍去唱歌,有些莫名奇妙,但也没有立场多言。毕竟薛疏和他爸早就说好了,十五岁之前去基地训练,而高中三年完全是他自己的时间,但成年后,薛疏身上的担子便没那么轻松了。 海选结束后,夏之衍便如约去拍摄微电影了。而薛疏也有自己的事情,他父亲突然病了一次,他必须回一趟W市。电话里的情况听说不是很严重,薛疏便稍放下了心。只是如此一来,两人又不得不分别数天了。 平时整天腻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一旦分开,薛疏觉得浑身不自在。提前一整天都开始心不在焉的,想提前把分别后不能说的话说完,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把夏之衍送到楼下,本来夏之衍都要上去了,又想不开地回头看一眼,见薛疏修长的身影还立在路灯下面,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夏之衍又回过身来摸出一颗酸梅糖给他,让他快走。薛疏赖着不肯走。 等夏之衍上楼了,进了屋子,电话又马上打过来了,薛疏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起来浸了水,皱得不行:“我回去看看我爸,顶多十几天,不算很长对吧,一会儿就过去了。” 夏之衍:“嗯。” 两人絮叨一会儿,电话挂了。 夏之衍正脱了衣服要去洗澡,手机又响起来了。 又是薛疏,他道:“对了,还有件事情没说,到时候开学了你就留在家里,我去A市接你。” “好。”夏之衍心里头却想,尽早结束这边的事情,到时候提前去W市找薛疏,好歹给他一个惊喜。夏之衍活了两世,还没给谁准备过惊喜,这第一回有这种念头,还觉得挺不好意思。 又挂了电话。 夏之衍上衣脱了,正准备脱裤子,这回没给他走进浴室的机会,第三通电话又响起来了。 薛疏黏糊糊的声音在那边说:“我到机场了,给你报个平安。” 夏之衍:“……”简直没话找话,还没上飞机有什么好报平安的?! 等夏之衍洗完澡出来,照例打开博客,看见访问量从两天前的零星几个变成了几十个,下面评论留言的粉丝也多了起来,达到了十几条,其中有一个求照片的,看她ID应该和今天那帖子里的几个姑娘之一能够对应起来。求了照片应该是想拿去做贴吧版头之类的。 夏之衍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回应,就瞥到最下面有一条AK小超人发表的留言,还不是沙发,应该是来晚了。 AK小超人:夏夏,我也想做你腿部挂件。:) 夏之衍:“…………” —— 2005/09/15 薛疏日记:不知道是谁给之衍乱取的名字,我叫不出口,但我打得了字。 大佬日记:之衍肯定已经知道这个马甲是谁了,生平第一次有掐死自己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胃疼生不如死,住了个院,作者菌以血的教训告诉大家,千万要吃早饭!千万要吃早饭! 第51章 三天后, 夏之衍正式进组, 周恒从没有见过真人拍戏,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揣着个书包, 就在夏之衍家楼下等, 想和他一起过去。 第一场试镜就是出外景, 在A市通往机场的一条地下铁线路里。为了拍这场戏, 剧组特地把一小片范围包了下来, 用黄色警戒线把搭地铁的行人隔开。 夏之衍没有想到的是,赵清王跃他们家里背景的确雄厚,居然肯花这么大手笔。别看只是包了不到两百平米的小范围, 可这是公众场合, 要砸进去多少钱夏之衍心里还是有个数的。 不止如此,整个剧组从摄影、后期、场务一条龙专业程度都完全可以媲美上一世夏之衍演过的一些百万电视剧投资。而比起那些只为了圈钱拍出来的偶像剧,赵清他们更加年轻气盛, 对待专业的热爱尚且没有因为在娱乐圈中摸爬滚打而消散。他们一门心思想要拍出完美的作品,所以才能等待这么久。 “基础的都已经给你讲了, 你现在尝试下跟下镜头,不要紧张。”王跃过来和夏之衍讲戏, 神情几许严肃:“这是我们的处女作, 自然力求完美,如果你达不到我们的要求,我们还是得另寻他人的。” 夏之衍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倒是叫王跃心中奇怪, 拿着剧本半天没开始讲戏。按道理来讲,夏之衍这小孩儿之前从未拍过戏,应该是对镜头轨道一无所知的,这种新人最容易犯跑出镜头的毛病。但是刚才他给夏之衍粗粗讲了一遍镜头的方位,对方就好像有种与生俱来的领悟能力一般,说一遍就会。简直令王跃怀疑他先前是不是拍过戏了。 因为赵清的拍摄手法多变,且偏向蒙太奇,必须较为专业的演员才能跟得上来。之前那个林正义是选秀出身,在剧组的时候,就经常犯错。犯了错就只能一遍遍重来,偏生那位十八线架子还大,颐指气使的,谁也瞧不上。于是整个剧组跟个炸-药桶似的,没拍几场戏就得炸一回。 但是现在瞧夏之衍,居然能毫不费吹灰之力跟上镜头,并且能找准最能够表达情绪的镜头,难不成是天赋异常吗? “你演的角色名字叫徐默。”王跃把标注了重点的剧本给夏之衍。 听到这个名字时,夏之衍眉头猛然挑起,十分讶异。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上一世娱乐圈里最年轻的双料视帝莫昀二十八岁拿到金奖双杯之前,有过两年低谷期,那段时间他演过一部转型之作,其中的电影主角就叫做徐默。夏之衍对那部电影的剧情几乎历历在目,因为当时这电影广获好评,在短短七日之内票房突破十三个亿,莫昀也由此打了个翻身仗,之后几年的发展道路便越来越好,彻底离开低谷期,一路斩获双料视帝。 这部电影的情节被细细雕琢过,近乎完美。在莫昀没有出演之前,这剧本被圈内人视作一块毒饼。但是谁也没想到,演出来后,会这么火。从此这部电影成为了火热的ip。当初许多拒绝了这个本子的明星艺人懊悔万分,但也无济于事了。可以说,莫昀和这部电影是相促相成的。 难不成是撞了主角的名字? 夏之衍低下头去看剧本,一目十行,便对剧本的情节有所掌握。 徐默。 剧本里的男主角。刚出场的时候年少青春飞扬,剧本里给了几个放学后窗帘飘拂,徐默与同学玩伴嬉笑打闹的轻松场景。但是白驹过隙,这一切结束得很短暂。徐默有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叫做游其,两人在舞台上同台竞争,既是队友,又是对手。惺惺相惜,彼此陪伴,又暗自较劲。 游其家境丰厚,徐默家境普通,但并不影响两个人的友情。 直到有一天,在一场国外钢琴大师举办的录取考试上,本应落败的游其的父母买通考官作弊,直接挤掉了徐默的录取名额。徐默愤怒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得知真相后便一拳头挥向了多年好友,却不知游其对此事一无所知。 徐默回到家中,目睹病重的妹妹,以及对自己带着殷切期盼的老父亲,心中进退维谷,最后选择了找到钢琴大师说明实情,证明好友的作弊行为,获得了录取资格,并得到举报的奖金,给妹妹治病。 互相背叛,两人友情由此破裂。 此时给了一个徐默趴在桌子上睡觉,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在他脸上落下一片阴影的镜头。这个角色并非完全光明的,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是游走在明暗之间的角色。 游其名声被毁,梦想破裂,找到徐默大吵一架,离开后便出了车祸,眼睛受伤,再也无法视物。对于钢琴手而言,失去了眼睛,虽然仍可以弹钢琴,却注定是个残疾。 游其出事后,徐默自责内疚,始终跟随在好友身后,在对方拄着盲杖走过盲道时,提前搬开障碍物,赶跑拦在中间的猫狗。这种愧疚令他一天一天远离心中的梦想,直到一次意外中,手指受伤,粉碎性骨折,更是击垮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开始怀疑自我,觉得当时出面证明游其作弊,根本就是他的私心所致,根本就是错的,所以现在才会受到惩罚。他一面觉得这是解脱,又一面觉得这是对游其的偿还。自此,徐默心灰意冷一路沉沦,失去梦想后,变成街头小混混。直到重病的妹妹去世。 时光荏苒,徐默远离钢琴和梦想。毕业后成为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名,穿着西装成为普通职工。可生活的变故一项接一项重击而来,妹妹去世,父亲被工厂讹诈,导致怒火攻心,中风瘫痪,紧接着徐默又与女朋友分手,失业。他虽然已经逐渐成熟,足够隐忍,却已经失去了年少时期的初心。 这便是前半段情节,丧而颓废,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后半段情节,当年的好友游其已经成为家族企业的继承者,生活也并不如人意,因为眼睛未能治好,开朗的性格大变,变得阴鸷多疑。在被父母逼迫娶另一个企业的千金时,逃婚,来到小镇上,却偶然遇见当年好友徐默。 两人试探、面和心不合、仇恨、怒骂、冷嘲热讽、挣扎、争吵、打架打到头破血流,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一场海啸中,两人居然选择下意识地将生还的机会留给对方—— 躺在病床上,游其看到了徐默的眼泪,恍若当年。 两人四目相对,哽咽,泪流满面,默默无语。最后终于选择了放下,原谅彼此。童年玩伴重新聚到一起,重拾梦想,不再甘愿度过平庸的生活,决心无论生死都要闯一闯,一路北上,一路歌唱。情节逐渐爆发,达到高-潮。 徐默成为游其的眼睛,而游其成为徐默的信心支撑。两人最终终于成功,绕了一圈,又找回了当年的梦想与初心。 最后一幕在两人鞠躬谢幕中结束。 …… 剧本很短,故事也很简单,每一幕却都如同重鼓击在最关键的位置上,每一幕都是情感充沛,镜头意象丰富到快要溢出。这年头剧本大多粗制滥造,编剧的地位在国内又不算高,好剧本越来越少了—— 难怪赵清和王跃等人对这剧本这样认真,宁愿不拍,也要选择最好的演员来拍。只可惜他们现在很年轻,在娱乐圈里也没闯出个什么名头,根本没办法得到那些著名演员的青睐。 夏之衍有些讶异,将剧本封面翻回去看,剧本名字的确叫做《少琴师》没有错,但剧情却是和莫昀当时演的那部时常两个小时的电影剧情一模一样的,难不成这部微电影后来又经过专业人士的扩充,改编为电影,才辗转被莫昀看中,决定出演? 那么也就是说,上一世赵清王跃最后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演员,所以这部微电影泡汤了。 他记得当时拍摄那部电影的导演,可是圈内著名的“鬼手”李斐,而电影名叫《敌意》。 比起《少琴师》,《敌意》这个名字可谓意味深长,电影中两位主角原先是朋友的时候,便有微妙的竞争敌意在两人之间暗流涌动,后来互相背叛,错失这段友情后,敌意更是全面爆发。只是不可思议的是,无论如何仇恨彼此,无论如何恨不得对方去死,终究是有段友谊贯穿始终。 夏之衍陡然提起了兴趣,能够演徐默这个角色,令他浑身血液奔涌速度都开始加快。即便只是试一下镜,也足以令人激动。 这样一个角色,矛盾与挣扎,锋芒与颓丧,可谓复杂多变。徐默这个角色背叛了好友,并非十分讨喜,可当年莫昀将这个角色演得十分成功,话题度蝉联几天的微博热搜,直接令他的事业翻身,演技得到认可——所以说,一个角色能否成功,五分靠人设,五分靠演技。 可要是换了自己,能做到吗? 此时这场戏便是徐默在地下通道里,接连数月帮游其移开面前障碍物,却终于被游其发现身份的那一段。两人第二次冲突激烈爆发。 游其的演员早就选定,是艺术学院的一名高材生,名叫游鸣争,身形比夏之衍略高,长相英俊。乍一过来,穿着身兜帽立在一旁,手里拿着杯冷饮,谁也不理,尤其是看都不看夏之衍,显然是觉得赵清他们找一个什么经验也没有的少年来试镜,纯属浪费时间。 “开始吧。”王跃说完这句话,游鸣争把冷饮往垃圾桶里一扔,接过场务递过来的盲拐杖,眼睛一闭一睁,再度睁开时,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灰雾,瞧起来和瞎子没什么两样。他这一招看得王跃连连满意点头,他这个学弟一向优秀,已经签了娱乐公司,照这样发展下去,前途不可限量。 这一幕。 游其得知连日来帮助自己的居然就是背叛自己的徐默,心中羞恼愤怒交缠,终于爆发。游鸣争拿拐杖戳上夏之衍的胸口,将夏之衍戳得连连后退。游鸣争连连冷笑道:“你怎么不去死?你有什么资格帮我?我这样子不都是你害的吗,你现在开心了。” 他双目茫然,却睚眦欲裂,眸中恨意达到极点。每一次戳在夏之衍肩膀上的力道都毫不手下留情,但此时没人在意这个。以游鸣争这种爆发力,能够在短短一秒之内切换进入角色中,在圈子里已经是中等偏上了。 周围已经围过来不少路人,站在黄线以外驻足观看,得知这是在演对手戏之后,就开始对场内两人指指点点:“两人长得好像都挺帅的,但是那个瞎子男生对面的那男生好像不太行,没什么表情啊。” “我怎么觉得那男生有点儿面熟,好像在电视上唱过歌?是个什么选秀节目来着。” 被拐杖在肩膀上戳了好几下,夏之衍往后踉跄一步,却仍是垂头一言不发。 足足十几秒,没有半句台词。 赵清摆弄着手中的摄像机,有些不解地低声问:“他不会是忘了台词吧?” 王跃抱着手臂,脸上却是十分异样的表情:“你觉得现在气场上,是谁压制了谁?” 赵清下意识地又往屏幕里看了一眼,登时头皮炸了。可不是吗,现在一场争吵的戏,游鸣争愤怒爆发,而夏之衍无从辩解,按道理来讲,应该是游鸣争压了夏之衍一头,毕竟他这个角色的语言和动作幅度更大,表达的空间也就更加宽广,可现在—— 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全身僵硬成一块绷直的石板,隐藏了所有的肢体语言与面部变化,安静得好似一具无生气的死尸,任凭对方愤怒如暴风疾雨,他自岿然不动,与其说是不动,不如说是无从躲避……那种自暴自弃的感觉如同令人心头发酸的苦水,浸透他全身每一个毛孔,并且通过镜头,令人舌根发涩。 徐默这个人背叛好友后,内心是挣扎,是痛苦,他已经一脚踏进了烂泥当中,逐渐沦陷。他的为人是牺牲自我式的,思考逻辑是消极的,否则游其也不会变成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而现在夏之衍给人的感觉就是,他的精神状态就像防弹玻璃,里头已经被轰炸得稀碎烂,外表却勉强维持着平静—— 以静制动,反而将游鸣争的愤怒和悲伤衬托得逊色。 赵清脑子里嗡嗡炸响,很明显,他刚才瞬间被带入戏中,他以为是被游鸣争的怒吼带进去的,却其实是被夏之衍的沉默与矛盾带进去的。他一瞬间觉得鼻腔发酸,却不是站在游鸣争的立场上觉得失去了光明很痛苦,而是觉得内心无比愧疚挣扎,面对好友质疑彷徨无措——他居然一瞬间将自己带入进了徐默这个角色中。 这一幕戏,两人戏份平分秋色,单论这一幕来讲,是不分主配角的。谁的演技好,观众就容易和谁进行共情,而他居然第一时间被夏之衍强行带入角色当中。这种不动声色的效果,简直令人震撼。 “你注意他的脚。”王跃掌心里全是汗水,眉头死死蹙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之衍。 赵清屏住呼吸,视线落在屏幕下方,只见夏之衍做了个微妙的动作。 双脚下意识地想要向后转,想要逃跑,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以一种别扭固执的姿态僵硬在那里。 为什么要逃跑?他怕游鸣争?他觉得游鸣争危险?与其说是对游鸣争的畏惧,不如说是不敢直面心中的愧疚,那种负罪感如同巨石一般快将他压死。可他偏偏又硬生生把自己动作止住,是因为他知道他不能跑,他必须强迫自己面对,如果现在逃跑,游鸣争会愈发恨他,这段友情便到了尽头! 赵清万万没想到,不需要多余一言一语,仅仅一个动作,便能将徐默内心的复杂、负罪感、痛苦挣扎、自暴自弃表达得淋漓尽致。 他忍不住低声道:“学院派演技,很扎实。可他分明没有上过正规影视学校,为什么……” 赵清话还没说完,夏之衍仍是以一种僵硬的姿态立在那里,缓缓地开口了,声音很低,夹杂几分几不可查的颤抖,如同一根绳子套上人的心头,让人瞬间心里头一阵蜷缩。他说:“我不知道。”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游鸣争喉咙都动了动,眸光复杂地看向立在自己对面的少年,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对方带入戏了,一开始明明满含愤怒,此时情感却完全发生了变化,几乎生出一丝忍不住饶恕徐默的心来——而这转变完全不是游其这个角色应该有的,游其此时远远达不到饶恕徐默的地步,他应该仍是恨意十足!转变的是游鸣争自己,他被夏之衍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吸了进去,忍不住就生出怜悯的心思来——所以说,他输了。 如果说刚才还有人替游其觉得委屈,此时却全都偏向于徐默这一边了。整幕戏,夏之衍只开了一句口,声音犹如挣扎在泥沼里,仿佛让人看到他破罐子破摔般的绝望。 游其问徐默你为什么不去死,而徐默答我不知道。剧本上只是这么寥寥一句话——王跃从没想过能够被演得这这么揪心,也没有想过一场演下来,自己看好的游鸣争能够被夏之衍从气势上完全压制。如果是用这种状态继续演下去,这部戏还愁拍砸了吗! 王跃手掌心里全是汗,好半天才如梦初醒般,喊了声卡。 他一喊卡,周围围观的男女老少突然鼓起掌来,方才还说夏之衍不行的那个中年男人忍不住小声说了句:“我怎么觉得话少的那个演的还好些?”他这话一说出口,居然好几个人附和。 周恒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的,只知道夏之衍演得好,无比好,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能演得这么好。他都快眼眶发红了,因为觉得徐默太可怜了,可分明,这时候应该是游其更加可怜的,被父母强行作弊,又被好友背叛……但被夏之衍这么一演,谁是主角一目了然,那根本就是天生的一种气场。 周恒按照薛疏的要求,用手机将这短暂一幕拍下来,然后传给了薛疏。 这场收了,王跃走到夏之衍面前,按捺住心头激动之情,问:“你以前,是不是在少年宫之类的地方练习过,要不就是家里有什么亲戚是当演员的?” 否则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演技,如果说是天赋,那未免也太恐怖了些,简直是人家锻炼十几年才能达到的演技! 现在娱乐圈俊男靓女太多了,演技也多数浮于表面,就拿上次那个林正义来说吧,同样演过这一幕,简直如同面瘫,瞅他一眼,根本瞧不出来他是在耍帅还是在演戏。现在的大部分演员,能让人觉得不出戏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有让人对角色产生强烈共鸣的演员。有那个本事的演员差不多都大红大紫了。 他又多看了夏之衍一眼,只觉对方这张脸放在整个娱乐圈来看,也绝非池中之物,绝对是让人第一眼看了便惊艳的脸。再加上气质与演技,恐怕不出几年,便能有所作为。 夏之衍还没来得及说话,游鸣争轻哼一声,迈着长腿转身走了。他也是王跃好不容易叫来帮忙的,也不能委屈了他。王跃便歉意地看了夏之衍一眼,急匆匆地追过去了。夏之衍倒是很好说话,也没生气,过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赵清和王跃为了这处女作筹备很久,此时只是试镜,真正到开拍,中间还要经历一系列布置外景、开宣传会等事,还得花上十天半个月。既然认定了夏之衍,他们也不再去找别人了,专心准备起正式开拍来。 只是此时谁也没想到,半个月之后,圈内著名导演有“鬼手”之称的李斐,会买下这剧本的版权,决心筹拍《敌意》,并当众选角。在选角时,有人给李斐寄了一盘录像带,正是夏之衍试镜时的片段——当然,这都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 与此同时,夏之衍回到家中。趁着暑假,徐丽萍给两个孩子办了升学宴。她此时生意也做起来了,虽然目前还不怎么赚,但在梁生才的帮助下,好歹没有赔本。她整个人忙得如同陀螺一般转悠,还新请了两个小姑娘来帮忙,才勉强应付得过来店里的生意。 徐丽萍胖了不少,开朗了不少,请来一些亲戚和工厂里的同事,以及零星几个好朋友。梁生才也过来了,还带了些生意伙伴来捧场,将其中可能会和徐丽萍有合作的上游厂商介绍给徐丽萍认识。 这一天,徐丽萍在市中心的酒店里定了大包厢,布了好几千块的酒席,专门给俩孩子庆祝升学。 当然,没有请夏秋妮一家。 倒是请了夏之衍和夏星竹的几个老师,其中就有林云雨。中考一考完,林云雨便按照上一世的轨迹那样,因为预测中了中考重点,出名了,被记者采访,还上了报纸。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一样了,乐呵呵的。 升学宴上,他送给夏之衍一副宋徽宗的仿真卷,上书四个大字:力争上游。 周恒和班上的几个同学也来了,而陈沉没有来。 周恒考上了省重点,和夏星竹待在一起研究被分配到了哪个班,两人先前也混熟了。虽然周恒非常舍不得夏之衍,即将分别,心里空落落的,可是也没有办法,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哭出来,虽然眼眶的确红了就是了。 吃完这顿饭,省重点就要开学了,夏之衍和徐丽萍一起送夏星竹去报到,在这之前,还带他去商场买衣服,剪头发。夏星竹比夏之衍小一岁,长得也很帅气,虽然有些腼腆,但收拾一下,长身玉立,翩翩少年。 回来的路上,徐丽萍照例省钱,和夏之衍坐上公交车。 夏之衍坐在靠窗的位置,百感交集,道:“我过几天就去W市报到了,妈,到时候你别送了,我自己去。” 他和徐丽萍说过自己要去W市读高中的事情了,那毕竟是首都,如果有能力去那里读书,徐丽萍自然为他高兴,只是心里有些舍不得罢了,便道:“我还是送你吧,不然被褥什么的怎么搬得动呢。” 夏之衍笑道:“难不成还把家里的带过去吗,当然是去了那边再买了。” 徐丽萍眼眶发红,半天往他手里塞了一张卡,才说:“你先前给我的那笔钱,我都没动,现在都在这里了,权当做你的学费和生活费。你不要太累了,你还小呢,即便赚不到钱,你妈还在呢,还可以养你二十年。” 升学宴的头一天,夏之衍就和徐丽萍说了自己参加选秀的事情了,虽然只是告诉徐丽萍这是自己的梦想,但徐丽萍隐隐猜到,他怕是觉得进娱乐圈来钱快,所以才这么抉择的。徐丽萍心里不太舒服,她还是更希望儿子老老实实读书,然后找个漂亮姑娘娶了,而不是去混那么鱼龙混杂的地方。但她毕竟是个开明的母亲,无论夏之衍的决定是什么,她都支持。毕竟人生不是她的,而是夏之衍自己的。 夏之衍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你这什么话,难不成只活二十年不成,你得长命百岁的。” 徐丽萍顷刻间被逗笑了。 十月初,夏之衍带着轻便的行李,上了飞机,准备给薛疏一个惊喜,便没有提前说,孤身一人前往W市。W市重点开学很晚,军训特意避开了最炎热的时期。他一下飞机,便迎来了初秋的第一场雨,被淋成了个落汤鸡。 夏之衍钻进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好不容易找了个有信号的地方开机,打电话给薛疏,那边的声音隐隐激动,故意压抑住,竭力平静道:“之衍,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夏之衍蹙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在哪儿?” “啦啦啦我在你家楼下了,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快出来!”电话那头,薛疏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夏之衍:“……”惊喜你个大头鬼! —— 2005/10/02 薛疏日记:看到之衍演戏的录像带了,我决定尽我所能帮他,于是求我爸强迫李斐看完了这盘录像带,唔,我简直是贴心的小棉袄。 大佬日记:总算干了件正事。:)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问的比较多的问题,我就一次性说下么么哒! 一是薛可乐不会长久待在娱乐圈里,大约五六万字左右后会退出,会继承家业。 二是大佬也是五六万字左右会出来。 下章预告:吃大醋,上一张床→ → 第52章 A市到W市的航班不算紧俏, 但这一天的机票都卖完了, 连商务舱都买不到了,要想飞过来, 只能等到第二天凌晨的那趟航班了。虽然两个人完美错过, 但薛疏的心情显然不错, 他没有想过夏之衍居然会提前过来找他, 要是早知道, 他就算冒着枪林弹雨, 也要候在机场接人。 他心脏狂跳,举着手机转身就往后走,走了几步疯狂地奔跑起来, 短发被吹得向后, 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黑眸熠熠生辉。他拉开停在街边的车门就扎进去,用口型对秦力说了几个字:“去机场。” 夏之衍在电话那头只听到呼啸的风声, 问:“你那边下雨没有?” 薛疏跑得微微有些喘,单手捂住电话, 说:“没有,你那边呢?有没有淋雨?” “没有, 我带了伞。”夏之衍扯了扯湿透的衣服, 看了眼便利店玻璃窗外面的瓢泼大雨,忍不住摸了摸手上冻起来的鸡皮疙瘩,他来的时候带的东西太少了,连件外套都没带, 一下飞机就迎上北方初秋寒流。 “冷吗?”薛疏问。 夏之衍道:“不冷,你别太急了,反正晚上已经没有航班了,去了机场也是等。” 薛疏忙道:“不急不急。”话音刚落就瞪了放慢速度的秦力一眼,指了下油门,示意他赶紧飙车。 两人这么一问一答,说了好一会儿话。 薛疏又问了夏之衍饿不饿,机场人多不多之类的问题,见夏之衍没淋到雨也没有饿肚子,才放下了心,又问:“手机还有电吗?” 夏之衍看了眼手机,还有一格电,便道:“电不多了。” “那你先找个宾馆住下来,我明天就过来了。”薛疏顿了顿,似是不好意思,手指抠着手机,发出窸窣的噪音,小声说:“还有,找个地方充电,我们可不可以多说会儿话?” 夏之衍忍不住好笑:“一整天连轴转,飞来飞去两趟,你不累啊?” 薛疏脸已经红了,在车后座上滚来滚去,耳朵又贴住电话近了点儿,软声说:“哎呀,好不好嘛?” 夏之衍正拿着面包和牛奶在结账,被薛疏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闹得有些耳根发烫,嘴角忍不住挂上笑意,半天没掏出钱来,收银员有些诧异地瞧了他一眼。 夏之衍在机场附近找了个宾馆开了间房,把身上黏糊的雨水洗干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觉得舒服了点儿。头发还没干,趴到床上去给手机充电。他给薛疏打了电话过去,两人不着边际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也不觉得腻味。 “你爸爸怎么样了?”夏之衍主动问。 薛疏说:“不是大毛病,就是摔了一跤,骨折了,住了半个多月的院都快好了。到时候带你去探望他。” 夏之衍心里有点发怵,他还没有见过薛疏他爸,但对方身居高位,在圈内落得个不好惹的名声,可不是什么能够随随便便提点礼物上门见的人。 不过夏之衍还是应了声好。 过了会儿薛疏要登上飞机了,两人才把电话挂掉了。夏之衍本来可以趁这机会睡一觉,但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他对W市并不算陌生,毕竟上一世在这个城市闯荡了五六年,只是再一次踏上这片地方的时候,心情却截然不同。 上一世如同在空中飘荡的浮萍,整天作息时间颠三倒四,飞来飞去拍戏赶通告,除了赚钱给夏星竹治病之外,找不到任何目标和落脚栖息的地方。但这一世,心里头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却减轻了很多,也许是由于知道薛疏在这里。 结果凌晨那趟飞机又延机了,得等到清晨七八点的时候,薛疏才能到达W市。薛疏本来都计划好下飞机后,从什么路线找到夏之衍,然后在门外假装上门-服-务的,逗一下夏之衍。他乱七八糟地想着,兴奋不已,恨不得提前模拟一遍,谁知延误了,把计划通通都打乱了。 薛疏上了飞机,眼罩下面的一张俊脸有些烦躁,秦力就坐在他身边,给他把行李收拾妥贴了。平时出门在外,薛疏其实十指不沾春阳水,这些琐事都是他来处理的。 不过等下了飞机,老远见到夏之衍时,薛疏立马又高兴起来了,迅速把夏之衍的行李箱拉了过去,还有一包昨晚脱下来的脏衣服,他也给紧紧攥在手里。 过了会儿,他忍不住蹙起了眉,抓着夏之衍上下看了看:“你不是说没淋雨吗,怎么换下来的是湿衣服?” 夏之衍笑道:“几天不见,你怎么这么啰嗦了?” 薛疏摸了摸夏之衍的额头,感觉没烫,才放下了心。夏之衍额头不烫,倒是他摸了夏之衍额头的手,有些冒汗和发烫了。 薛疏也不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人,但现在有些理解自己老爸的话了,什么叫做有一天,遇见一个人,什么不会的事情都莫名奇妙地会了。 秦力有点看不下去夏之衍老是支使薛疏做事情,正要开口暗示两句,薛疏已经揽着夏之衍走远了,把他老远丢在后面。夏之衍想把自己东西接过来,好歹自己提一点儿,但薛疏根本不让。 他拎着夏之衍的行李,脸上发热,耳根也发热,但心里倍儿甜,揽住夏之衍的肩膀,又把脑袋往那边偏了偏,都快悬空搁在人家身上了。 两个少年个高腿长,即便现在还没有正式红起来,但走在通道里跟走秀似的,引来不少人注目。 两个人去学校报道,此时W重点刚开学,还正碰上八十周年庆,偌大学校里热闹非凡。薛疏像是轻车熟路,拽着夏之衍在人流中穿梭,路过一座树木参天的山坡时,故意放慢了速度,漫不经心地多介绍了一句:“这学校里的学生管这里叫落樱坡,一下晚自习就有小情侣过来亲个嘴什么的。” 夏之衍:“?”什么意思?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薛疏鞋子磨蹭着地面,一张俊脸又是面红耳赤。 本来这些流程可以让秦力给两人办了的,但薛疏觉得和夏之衍一起做这些事情让他很愉快,两个人可以一起排队,排队的时候说说话,喝点水,风吹过来,好像时间都变慢了似的。 从进学校到完成所有的流程,足足花了一上午。 两个人终于领了钥匙,去宿舍登记。学号按照首字母排,两人首字母都是X,正好挨在一块儿,也正好分到了一间宿舍。 原本薛疏还动了在学校外边儿和夏之衍单独租房子的念头,现在看可以和夏之衍一间宿舍,心里也偷着乐。 宿舍里一共四个床位,另外两人都还没来,夏之衍和薛疏便占了一张床的上下铺。薛疏放下行李,给夏之衍倒了杯水,又扯了块抹布,先把椅子一擦,让夏之衍坐,然后跳上上铺,把床板擦干净。 匆匆赶过来的秦力简直傻了眼,他就没见过薛疏对别人这么上心过。 夏之衍干坐着,哪里好意思,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把椅子让给秦力:“秦哥,你坐。” 秦力还没坐,薛疏蹲在上铺上,抬起眼皮子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他还哪里敢坐,忙道:“不不不,还是你坐吧。” 距离军训开始还有三天。W市当地电视台已经和夏之衍取得了联系,让他们准备参加初赛。这次初赛的形式和上次海选截然不同。上次是从百万人中选出几千人,这次是从几千人中选出几百人,进入到复赛中。竞争压力陡然增加。 基本上每个市晋级初赛的都有几十人到一两百人,电视台为了制作噱头,又决定从每个市晋级的这些人中挑选出两三个最优秀的人,参与到《新锐之音:培养与成长》录制当中。这个节目相当于原先的选秀节目的番外篇,主要是把这三十个选手集中到一起,录制一期边旅行边成长的节目,这个过程里会有专业音乐家来对选手进行指导与训练。为期七天,选手们将吃住都在一起,在竞争中碰撞出友情与关爱的火花。 当然,这只是冠冕堂皇的宣传词,真正从几千人中挑选出这三十个人,电视台还是很慎重的。除去那些有后台,不得不插-进来的选手,对其他选手的选拔主要只看一点:脸。 有没有颜值,就决定了有没有话题性,有没有话题性,就决定能不能火。若是脸长得不够好看,本身有气质,有综艺能力,倒是也能够被选进来。总而言之,被选中的这三十个人,几乎是整个初赛中,票数最高的三十人了,通过初赛,斩获复赛晋级机会的几率也是最高的。当然,每次选秀都不缺乏突然杀出重围的黑马,也不缺乏刚开始被看好后来却突然陨落的人,这个圈子风云诡谲,一切都变数很大。 现在把这三十个票数最高的人弄到一起做一期节目,用脚趾头想想也可以知道这档节目的火热程度。 梁生才忙完A市的生意,便过来了,在这边暂时安定下来,开始给两个人联系签约的娱乐公司。要夏之衍说,他完全不用这么急,因为再过一段时间,给DOUBLE-X抛橄榄枝的公司只会数不胜数,到时候他们完全可以占据高位,去挑选别人。 梁生才仔细一琢磨,的确是这个理,于是开始专心打理两人的公众博客了。他也有别的事情要做,得花心思做市场调查,这个圈子里哪些造型师、服装师的水平高,哪些人有什么背景,其中各种错综复杂的关心,都必须提前了解。 夏之衍有上一世的优势,很多东西都事先知道了,但梁生才如此卖力,他也不大好把这话说出口,便任由对方去了。 在《新锐之音:培养与成长》这个番外节目还没有正式开始录制之前。军训就已经开始了。 学校给每个人发了迷彩服下来,寝室里四个人都有些兴奋,男孩子总是对枪管器械迷彩一类感兴趣。因为当天晚上就要在操场集合,所以刚发下来,他们就得把迷彩服换上。 寝室里另外两人分别叫黎青和王晗。前者是北方来的大老爷们儿,有些咋呼,乍一来寝室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另外几人混熟,搭着夏之衍的肩膀找他去买东西,被薛疏记恨老久了。后者性子有些沉默,来了两天也没开口说几句话,也不知道是哪里人。 薛疏进了卫生间换迷彩服,顺便洗个澡,没过一会儿发现忘拿毛巾了,就让夏之衍给他递毛巾。夏之衍隔着一道门,给他递了进去,顺手把自己沐浴露递了进去。 黎青在外边儿看着有些奇怪:“你们俩共用一瓶沐浴露啊?” 他瞧着夏之衍和薛疏都不是什么穷人,怎么还共用一瓶,怪暧昧的。 夏之衍应了一声,没有多想。他和薛疏俩人逛超市,买生活用品的时候,薛疏就硬说要用同一个味道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夏之衍买什么他买什么,小手一揣,抱着相同味道的两瓶硬是不放手。现在薛疏似乎察觉到夏之衍有意无意对他的纵容,胆子越来越大,夏之衍拿他没辙,也就由他去了。 其实夏之衍也挺喜欢两人挨在一起,连呼吸的味道都相似的那种感觉的。 薛疏洗完澡出来,穿上迷彩服。夏之衍抱着手臂站在门框上看他,立刻眼前一亮。不得不说,天底下没有人比薛疏更适合这身衣服了。他长得本来就好看,气质冷冽明艳,穿上这一身,更是将锋芒放大到极致,直戳戳晃到了人的眼睛。本来寝室乱糟糟,暗不溜秋的,被他一衬,说是立刻亮了起来也不为过了。 不仅夏之衍怔了会儿神,寝室里其他两人也愣了下。王晗看了看薛疏,又看了看夏之衍,总觉得眼熟。像他们这种级别的帅哥的确很罕见,可是眼熟的地方不在这里——他总觉得是不是在电视频道上看到过两个人。 薛疏被夏之衍这么一瞧,顿时脸微微一红,不自在地扯着衣角,眼神撇向地面,小声说:“怎么样?” 夏之衍含笑道:“废话,当然很不错。” 薛疏脸又红了些,挠了挠头,有些期待地看着夏之衍:“你也赶紧的,快换。” 夏之衍点了点头,看薛疏换身衣服,就换出一身汗来,忍不住走过去在他额头上擦了把,顺便弯腰弓下身去,给他把裤腿给放下来,扯直了。这衣服还是最大码的,薛疏穿着裤腿还有点短了,露出白皙的一截脚腕。夏之衍顺手握了握,结果一抬头就见薛疏一张红得滴血的脸。 夏之衍又捏了捏,挑眉。 薛疏撇开脸,跟个吹过头的红气球似的,能膨胀到天上去。 黎青在旁边看着,总琢磨着有点儿不对劲,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怎么那么奇怪,怪让人脸红心跳的。 第一天军训所有学生都戴上帽子,把大半脸给遮住。饶是如此,周围班上也有很多女生偷偷过来围观了,眼睛往夏之衍和薛疏两人脸上瞄。两人现在没什么名气,纯粹第一天进校门,就传开了,有两个帅到天怒人怨的新生进来了。导致短短两天,周围班上就人尽皆知了。 他们也算跟着周闻一起上过报纸,就算知名范围不是很广,但毕竟有人看到过,这么一深扒,便吓一跳,居然还是传说中周闻的徒弟?W市重点不缺乏高官子弟,优秀学生也多,以后将会散落各行各业成为栋梁之才,可现在毕竟还只是些毛都没长齐的高中生,突然发现身边出了两个小明星,顿时都觉得有些奇幻。 看帅哥的、好奇的、凑热闹的统统围过来,在军训的间隙里,居然还有两个年轻的女教官也跑过来了。 薛疏被看得有点烦,长手一伸,就把夏之衍的帽子压到了鼻尖上。 本来以为吃饭的时候能安静点儿,薛疏特地带夏之衍去校门口一家比较有当地特色的小菜馆点了几道菜,刚坐下来,旁边就走过来两个换下了迷彩服,穿着短裙子的女生。 “夏之衍,刚刚听到那边说你的名字,我就想着会不会是你。”其中一个女生面色微红,攥着裙角,眼睛一直看着夏之衍。 “万玲?”夏之衍有些诧异,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万玲。果真是女大十八变,过了一个暑假,万玲头发长长了,柔顺地披在肩上,别了一个粉色发卡,还挺好看的。他都快认不出来了。性格似乎也变了很多,之前一直有些假小子,现在完全变成个娇小的女生了。 薛疏还在给夏之衍拌凉皮,立刻警觉地抬起头,蹙眉:“谁?” 万玲有点尴尬:“中学我们一个班上的,你不记得了?” 夏之衍打圆场:“要不要坐下来一起?” 万玲和她旁边那个女生忙不迭坐在两人对面。万玲成绩一向很好,原先在班上的时候也是前三名,中考后夏之衍只关注了身边几个人的成绩,倒是没有关注别人的成绩,没想到万玲也考来了W市重点。当然,他没有多想,别人总不可能是为了他考过来的。 薛疏敲了下碗,什么也没说,但有点不高兴,本来两个人好端端地吃着饭,突然有人插-进来。但他对女孩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憋着。 “上次我送给你的书……”万玲不知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 夏之衍顿时记了起来,中考完后,万玲送了他一本书,他都没来及看,带回家后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谁拿走了。夏之衍总不好说弄不见了,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 见他这样,万玲有点失望。倒是坐在万玲旁边那个扎马尾的女生碰了碰万玲的胳膊,万玲才鼓起勇气,又状似随意聊聊似的问:“都读高中了,咱们班上好多人都找女朋友了,你,你有没有想法?” 夏之衍:“……” 坐在他旁边的薛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 —— 2005/10/12 薛疏日记:书是我拿的,反正之衍也不看,怎么着? 大佬日记:女朋友,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并没能写到上一张床QAQ,每天字数太少了,恨不得一口气写完 第53章 中考结束后, 夏之衍把万玲送给自己的书拿回去后, 就没有翻过,如果他翻过的话, 就会看到藏在里面写满了女孩子小心思的纸条。当然, 就算没看到这小纸条, 夏之衍也能敏锐地知道万玲是个什么意思, 他又不是傻子。 他也有想过, 要从来没有遇到过薛疏的话, 自己大概会像徐丽萍所说,找个女孩子谈恋爱,然后结婚生子。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既然有了薛疏, 夏之衍不可能再动一分一毫这种心思。 夏之衍想了下,若无其事地夹了筷子菜放在薛疏碗里,然后抬起头看着万玲, 微微笑着说:“高中学习还是挺紧张的,我事情也多, 暂时是没有这种想法的。” 他对万玲印象很好,对方学习勤奋, 成绩好, 在班上人缘也好,总的来说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夏之衍这样子拒绝,算得上委婉了。 万玲不是听不懂夏之衍话里的意思,本来就不好意思说这些话, 现在更是如芒在背,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倒是她旁边的那个扎马尾的女孩子有点不满,问:“那你好歹要直接拒绝吧,收到别人情书一整个暑假不回应算什么?” 万玲赶紧拉着她。 女生本来就有点多愁善感,万玲也觉得自己挺委屈的,她在信里说想和夏之衍考同一所高中,问对方的意见,还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如果夏之衍在暑假里直接拒绝她,她填报志愿的时候可能就不会填W中了。她忐忑地等了一个暑假,连一个结果都没等来,这种心情真的挺难受的。 夏之衍不认识这个女生,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弄得一头雾水,还没开口说话,薛疏已经很不耐烦地开口了:“还吃饭吗,菜都凉了。” 薛疏一张脸臭得很,扎马尾的女生看夏之衍脾气好,才敢大声说话,对上他就没那么足的底气了。 但是这样一来,这顿饭四个人也没办法同桌吃了。 万玲眼圈红红,扯着马尾女生起来,匆匆对夏之衍说:“我们吃好了,先走了,下次见。” 然后就拽着人走了。 剩下夏之衍一个人面对薛疏浑身的低气压,他又给夹了筷子菜放在薛疏碗里,说:“好了,现在没人和你抢饭了,多吃点儿。” 薛疏把筷子一放,憋着一股子气,说:“我也吃饱了。” 夏之衍问:“真吃饱了?” 薛疏站起来就想走。 夏之衍还坐着,仰头摸了下他的肚子,笑着说:“我怎么感觉你没吃饱?肚子还是瘪的。” 薛疏被他一摸肚子,浑身炸起来的毛就跟被安抚了似的,以一个微妙的速度软和下来,但还是有点气鼓鼓的,坐下来又多吃了两口。一边吃一边想,万玲还觉得委屈,他才觉得委屈呢。万玲还可以写个情书说出“喜欢”两个字,他都没办法这么干。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和夏之衍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有点儿暧昧,有点儿亲昵,但又到不了处对象的地步。 他觉得自从上次吵过架之后,夏之衍就对他很纵容了,但是这种一昧纵容又不是他想要的。他说不上来,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也和夏之衍牵过手了,还亲过两次,但夏之衍喜不喜欢他,他也不知道。夏之衍没有提过,他也不敢过问。 就像现在,看到有人和夏之衍走得近,他就恨不得把那些人全都赶跑,把夏之衍藏在怀里圈起来,他醋得要死。但夏之衍可从来没为他吃过醋。夏之衍的心意到底是什么,到了哪个程度,薛疏都不确定,也没胆子问清楚。 过了会儿,夏之衍忍不住问:“万玲送给我的书,是不是你……” 他这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有些好笑,薛疏怎么跟个捡破烂的似的,什么都要捡回去。 谁料薛疏反应很大,瞬间脱口而出:“不是我!” 夏之衍看着他,笑了一下。 薛疏面红耳赤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又觉得很丢人,鼻子一酸。 夏之衍本来还想逗他两句的,但不知道怎么了,薛疏看起来兴致不高,拼命往嘴里扒饭,一言不发。 夏之衍便没再说什么了。 两人沉默着吃完这顿饭,都没什么心情继续逛校园了,于是很早回宿舍洗洗睡。 宿舍里有网线,黎青捣鼓半天,把网弄好,就找夏之衍借笔记本电脑过去打游戏。夏之衍睡在上铺,正准备翻下床把笔记本找出来给他,就见薛疏从下铺伸出一只手,闷闷地说:“用我的吧。” “谢谢啊,用完了还你。”黎青有点诧异,他凭着直觉,感觉整个宿舍里就属薛疏最不好相处,但没想还挺大方的。 薛疏把笔记本给了黎青,一翻身就躺下来,把整个脑袋埋在被子里。他才不想让黎青用夏之衍的电脑呢,还不如用他的。 夏之衍从上铺探出个脑袋,往下铺看了眼,就见薛疏蜷缩成一团,好像睡着了。 他盯着薛疏的脑袋,有些欲言又止。他想就万玲这件事情多说两句的,但看薛疏睡着了,也不好打扰了。 第一天军训实在太累了,寝室熄灯后四个人就很快睡着了。 军训起来时间过得很快,在烈日下一站就是一整天,有身体素质不好的女生早就晕过去了。不过这点儿训练强度对薛疏而言倒是小菜一碟,对夏之衍而言,现在也算不得什么了,经过周闻的魔鬼训练之后,他的身体素质好了很多。偶尔心血来潮,和薛疏在操场上跑个几十圈,都不带喘的。 开头几天好些女生成群结队来看他俩,教官烦不胜烦,不过这种情况在十天后就结束了。 因为两个人向学校请了假,《新锐之音》的番外节目正式开始录制。 这节目前期宣传势头很足,乍一开始录制,就掀起了很大的浪花。并且这节目是在有着“营销娱乐鼻祖”的火龙果台播出的,起步的平台就比别的节目高了很多,因此观众的基数很高。 前去参加的三十几人先是花了两三天时间,拍了个简短的宣传片。宣传片时常三十几秒,每个人顶多露脸一秒钟。这些前来参加的少年们本来就是从初赛选手中精挑细选出来,最能有话题和噱头的选手,其中好些人都已经自带一些粉丝和流量了。把这些人聚集到一起,不说掀起惊涛骇浪,在小范围内掀起一些话题性,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八卦路人大多都是颜狗,没有比把三十几个帅气少年凑到一起,更令人狼血沸腾的事情了。 八卦论坛甚至已经开始搞起投票了,其中有一栋盖的很高的楼,是公众楼,主题是“为期一周的番外篇节目结束后,大家猜这三十二人里谁会最火?” 这种预测公众楼是最容易火起来的。毕竟所有的粉丝都有种只有自己才慧眼识珠的心态,现在对待这些选秀选手的心态就好像是在玩养成,你看上了哪一位选手,一路陪伴他从海选到初赛,从复赛到决赛,过三关斩六将,看他在闪光灯下赢得殊荣,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令人酣畅淋漓的事情。所以这种选秀节目才会吸引那么多人来看—— 因此,这种楼一开,就有很多人进行投票。现在节目还没有播出,投票的人只有寥寥几百人,到了节目播完后,投票的人必定将达到数万。小小一栋楼里,不少人争吵到底哪位选手更好看,更有潜力。这是整个选秀节目的一处缩影,更是整个娱乐圈的冰山一角。 下面按照选手号码,依次放了三十二人的照片,其中DOUBLE-X在一层楼,是24号。 而与此同时,梁生才也过来了,开着车子送两个人前去录制节目。节目录制的地点并不在W市,而是在国外,两人乘了飞机过去,下机后有节目组的人在那边接待。 一下飞机便录制就正式开始了,摄像头顿时对准了过来。薛疏在飞机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差点暴露本性,被摄像头一对准就下意识地蹙眉,但很快反应过来,放平和了神情。 和他们同一航班的还有另外几个选手,同时下飞机。同行的男生为了在镜头面前卖男友力的人设,自然首先要做的就是维持绅士风度,给几个女孩子把行李搬上出租车。这样做直接就可以抢镜头了,而且还能吸粉。 谁料这头薛疏和夏之衍两人完全没有这种意识,站在薛疏身边的一个女生正等着薛疏给她拉行李,就见薛疏拿过夏之衍的行李,迈着长腿打着呵欠已经走开了。而夏之衍呢,居然两手插在口袋里,悠哉游哉地跟在薛疏后面—— 不止是这个女生,节目组的摄像师和随行的化妆师都有点惊呆了,这个组合叫什么来着?DOUBLE-X是吗,这两个少年还真是与众不同,这是想卖“毫无绅士风度”的另类人设吗? 不止如此,上了车子,节目组为了制造娱乐点,一般都会让少男少女坐在一起,至少酝酿出一点儿粉红气泡来,这样才会吸引女性观众来看。所以节目组一开始就安排一辆车三男三女,一排座位两个人,这样一来,就必定有一男一女要坐在一起了。按道理来讲,所有好胜心强的选手铁定会选择和异性坐在一起,毕竟这样是最有话题性的。只要眼神多擦一会儿,就能让粉丝臆想出一对CP来,也最能吸粉。 虽然还只是节目初始,所有选手中就已经暗流涌动,无形中有噼里啪啦的竞争意识在剑拔弩张。 到了薛疏和夏之衍这对,又是个异数。 节目组万万没想到这俩人完全不按理出牌的。夏之衍率先上了车,薛疏一言不合就直接坐在他身边,坐好了就开始睡觉补眠,完全没有理会另外三个女孩子。别的车子都是三个男生去抢那唯独一个和女生坐在一起的位子,就这辆车,剩下的那个男选手完全不用抢,被迫和女生坐一起了。 节目组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想着要不要把这两人的戏份剪掉。 梁生才一路随行,只是没有跟在节目组里而已,在旁边看着都快急死了,恨不得发条短信提醒下两个人,有点竞争意识好不好,至少得找个女孩子擦出点暧昧,这样才能制造话题啊!但节目组早就把所有人的手机收走了,他就是想,也没办法和两人说上话,只能郁闷地看着夏之衍和薛疏又一前一后地下了车,薛疏又毫无意识地只拉了夏之衍的行李。 番外篇乍一开始录制,所有选手齐聚一堂,跟着老师开始学习声乐。本来冲着周闻的名声,声乐老师就会对两人另眼相看,许多演示都是叫两人起来示范,这样次数多了,两人的镜头便在无形中加长了。两天过去后,顿时引起别的选手的暗暗不满。 在这个节目录制之前,他们都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过来的,自然知道夏之衍和薛疏是谁。可以说,在他们这一行人中,夏之衍和薛疏算是前期话题最足的,因为已经被周闻带着上过新闻了——周闻是谁,那可是业内被称作“点金之石”的存在,许多已经成名很久的歌手前去拜访讨招,都得不到对方的青睐。听说周闻已经退圈好些年了,还只收那种毫无经验、没有出道过的歌手,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能够被周闻收下。光是这么一个光环,已经胜出他们不知道多少倍了! 更何况,在这些人中,夏之衍和薛疏的外形无疑是最夺目的。 现在这些选手都不火,大多数没有签约公司,更没有受到赞助,平时穿搭都是靠自己,看起来难免土气了些。和那几个家世不错,或者已经签约了公司,被造型师特地精心包装过的选手看起来简直不是一个画风的。而在这所有人中,夏之衍和薛疏的画风又更是特立独行。 两人也尚且没有和公司签约,但穿着打扮俱是让人眼前一亮,说不出来的清俊好看。除去梁生才事先给两人找过造型师之外,夏之衍和薛疏的品味都不差,无论吃喝坐行,一举一动俱是完美。镜头感十足,站在三十几人中,无疑是焦点中的焦点。 那种感觉相当明显,人是绝对的视觉动物,视线的落脚点永远都只在最璀璨的那两张脸上——因为脸好看,就连摄像师的镜头都格外偏向他们。所有人只要和他们同框,很容易被衬托得灰不溜秋。因为两人的脸和气质都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而这些选手中,大多长相水平只在中上,绝没到达两人的帅气程度。 节目是一边录制,一边播出的。第一期播出三天后,火龙果台就意识到该重点捧谁了——! 因为所有和这期节目有关的评论,几乎都是一边倒,百分之八十的聚焦点都在两个名字一个组合上:夏之衍和薛疏,DOUBLE-X。这两人的脸简直是天生为闪光灯而生的! 他们吃饭好看,喝水也好看,光有那张脸,观众就不想看别人了。 首先体现在收视率数据上,所有两人出现的镜头的收视率百分比都远远超过其他选手。更令人惊讶的是,两人铜矿的镜头,收视率百分比又远远超过两人单独出现的镜头!梁生才简直自打脸,他先前白着急了,他万万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根本不爱看男生女生铜矿出现,反而更爱看两个帅哥铜矿。 电视台放完一期之后,就迅速把这一期的内容版权卖给了搜虎网络,在网上循环播放。节目的下载量也远远超过电视台预期。原本以为这个节目里没有什么有流量的明星,只不过有个教学的老师是个老牌歌手,收视率会一般般,但是播出来后的效果简直惊人。 很快,节目开始被剪辑了。各种GIF动图和静图以及视频剪辑开始疯传。 周恒在A市重点一直关注着两人的情况,发现一个月之前,网上所有论坛贴吧等地方关于两个人的帖子加起来还只有寥寥几个,现在居然已经高达几百个了!他还没看节目,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简直惊呆了,拉着夏星竹一起围观。 一个月前说要给DOUBLE-X盖专楼的那几个姑娘,现在人数显然已经壮大到几百甚至几千个,贴吧也开始创建起来了。海角论坛关于两个人的专楼都盖到第二栋了。第一栋显然很简陋,首楼封面都用的是两个人在海选中的图片,还有点模糊。那时候两人还不出名,在公众面前也没什么活动,楼里的粉丝们都在嚎啕大哭没有粮食—— 但是第二栋,楼里粉丝们都开始疯狂了,这哪里是没粮,简直是快要被从天而降的粮食给吃到撑死了!随着粉丝越来越多,能人志士也越来越多,第二栋楼就开始很华丽了。首楼图片是两个人在番外节目当中走机场的一张高清照片。 两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走起来像是带风,镜头正对着两人,仿佛两人就正朝着你走来。周围的人潮都被模糊像素化,光看这张照片似乎就能感受到那铺天盖地迎面而来的气场。夏之衍穿着黑色夹克,双手插在口袋里,迈着长腿,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而薛疏穿着兜帽卫衣,一手拉着一个大行李箱,身前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unhappy,配上他那张有些茫然的脸,以及在飞机上睡了一觉懵懵懂懂翘起来的头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惊人的魅力。 周恒原先没有关注过娱乐圈的事情,现在乍一关注,吓了一跳,底下粉丝未免太热情了! 光是这么一张照片,底下粉丝居然哭嚎了几百层楼。 “感谢大炮粉丝给我们带来的高清图,居然可以看到两人一起录制节目,这个月粮食砸得我快要晕眩了呜呜呜。” “薛宝宝太可爱了,这张照片太可爱了,根本找不到比这更可爱的了,简直像水蜜桃,想吃!想咬啊!” “对啊啊啊啊又甜又可爱,原先海选的时候我远距离看过他一眼,还以为他是那种很凶很冷的性格,可是为什么这张照片上这么娇软小甜心?” 如果说薛疏的粉丝更类似于亲妈粉的话,夏之衍的粉丝倒是更偏向于女友粉—— “你们就喜欢薛疏吧,我默默抱走我们家夏夏……这气质秒杀我,躺平。” “对啊,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更喜欢薛疏,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夏之衍更好看,很苏啊,很温柔!” “为夏之衍旋转着打call,不能让他被薛疏比下去!” 眼看着两边粉丝有些敌对的趋势时,忽然来了张动图,令所有人都沸腾了。 那是夏之衍上车时,薛疏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车窗顶上,不让他撞到头的小动作。 原本所有粉丝都在给薛疏的男友力跪了的时候,源源不断的动图从这期视频里截出来——为什么这么多动图?实在是两个人片刻不离啊,非要发这么多糖粉丝也很绝望啊。 从上车到下车,夏之衍的行李都是薛疏拉着的。 夏之衍刚进房间,薛疏已经把两张床都铺好了。 夏之衍和另一个选手从走廊里经过,肩膀撞了一下的时候,薛疏眼神瞬间有点微妙地凌厉了起来。 诸多事实让粉丝们认定,会不会看起来像水蜜桃一样可口的薛疏实际上在DOUBLE-X里才是气场更加强大的那个。 但是很快,这个想法被她们自我否决了。 因为还有这么一张动图。 薛疏下车时没睡醒,迷迷糊糊往下走时,差点没撞上飞驰过来的摩托车,被身后的夏之衍拽着后领口一把拉了回去—— 这难道还不够男友力max吗? 这难道还不够攻吗? 这难道还不够苏吗? 楼里粉丝们将这些细节反反复复,扒来扒去,已经激动得合不拢嘴了。 周恒仔细数了下数据,一个月之前,两个人的帖子是五六天才能翻一页,而现在,是半天翻一页。一个月之前,两个人的贴吧刚刚建立起来,签到的人只有寥寥几百个,而现在,关注贴吧数量已经有两万三,除去部分僵尸粉不说,至少可以说明,两人的活跃粉丝至少已经过了万。 不止是他注意到了这些小数据,电视台得到的数据则更加宏观。 从各种收视率、提名率、百度指数、各种浏览器指数等等数据来看,说DOUBLE-X在短短一期节目中,吸引的粉丝数量是其他选手加起来的总和,这一点是绝对没错的。所有选手的人气高低一目了然。吸引粉丝这件事情,就像滚雪球一样,完全是呈几何倍数增长。一周之内DOUBLE-X吸引的粉丝是别的选手加起来的两倍,那么一个月之后,DOUBLE-X吸引的粉丝就是别的选手加起来的十倍了。 电视台举办过不止一次选秀节目,很明白哪种类型的选手有潜力火起来——只是没想到,各种数据证明,这两个少年绝对是前所未有的,最有潜力红火的。 而这些数据则直接传递到娱乐圈内娱乐公司中,准备抛向DOUBLE-X的橄榄枝也在蠢蠢欲动。 …… 与此同时,夏之衍和薛疏还在封闭的酒店里,手机和网络都被断开,对外界一无所知。除了被音乐前辈指点之外,节目组还组织了一些外出旅游的活动,在这个小国家的一些景点闲逛。夏之衍和薛疏就当是出来玩的,心情倒是很轻松。只是他们两个明显有些受到别的选手的排挤,经常被落在最后面。 其实这种很明显的孤立,在镜头外面看来,是一目了然的。只能为DOUBLE-X两个人吸引到更多心疼他们的粉丝。如果有选手足够聪明的话,应该趁机和两人讨好关系,挤进镜头里,毕竟现在镜头大多数时间都对准两人——只可惜来参赛的这些选手也是初踏娱乐圈,对这些手腕还没有玩转。 金小臣这次也被选在三十个人中,只是一开始被分配到了另外一个组中去,所以和夏之衍薛疏两人并没有多少交集。 这一天所有选手训练结束,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金小臣特地等在两人房间门口,就叫夏之衍有点惊讶。 夏之衍左右看了看,走廊里没什么人,便问:“你怎么了,坐在这里?” 薛疏在周闻那里的那一段时间,就对金鸣和金小臣没什么好感,现在更是不太耐烦,皱眉看了金小臣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要去开门:“让开。” 金小臣有些窘迫,推了推金丝框眼镜,小声问:“夏之衍,你俩能不能随便谁帮我个忙,和我换个房间吧。” 夏之衍看得出来他眼镜下面好像有点淤青,看起来是被人揍的,只是被镜框挡住了,不太明显。 他话刚说完,薛疏就把门一推开,拽着夏之衍的手进去了,门“砰”地一声把人关在外头。 薛疏有些热,开了空调,扯了扯领口,仰头灌了口水。 夏之衍道:“他看样子好像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薛疏往床上一坐,哼道:“不管,我讨厌他。” 夏之衍给他擦了把汗,有点想笑,道:“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要人哄着,讨厌这讨厌那的,那你喜欢谁?” 本来是开玩笑,谁知薛疏脸色顿时变了变,偏开头避开他伸过去的手,没说话。 他站了起来,心想,喜欢谁,你心里还没个数吗。但他又不想夏之衍觉得他幼稚,这是他最怕的事情。越是有弱点,就越是不想在夏之衍面前暴露。他分明觉得他思想已经很成熟了,但是在夏之衍面前时,总是感觉想法和行为都小了一头。 薛疏走到门边,夏之衍忙问:“你干什么?” 薛疏抱着几分赌气的心理,目不转睛地看着门把柄,说:“我虽然讨厌他,但好歹他和我们都是周闻教出来的,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周闻肯定要对我们有微词的。你说是不是?你刚才就是这么想的吧。” 其实夏之衍心里想的,薛疏也懂,只不过他对别人不在乎惯了,懒得去管别人的事情。但夏之衍跟他不一样,夏之衍考虑的事情多,受到的牵绊也就多多了。 “嗯。”夏之衍也不介意他到底又在闹什么别扭,扯了张纸走过去给他擦汗,然后撸了把他的头毛。薛疏能够感觉到夏之衍对自己很好,于是心里莫名奇妙的气,就这样平了点儿,以及两人挨得太近了,他耳根微微有些发烫。 两人脑袋并在一起,从猫眼那里往外看,只见金小臣还没走。 薛疏道:“我看他八成是被他房间里那个大块头给揍了。” 和金小臣住在一间房的那个选手是个二世祖,家里颇为有权有势,长相其实长得非常一般般,但是因为后台的缘故,才能被选进这三十二个人当中来录制这个节目。但是他和金小臣住一间房,就必定有摩擦,指不定是生活习惯还是什么其他的问题。 金小臣肯定是不能找节目组的,否则肯定被从节目名单上除名,只能忍着,但眼睛被揍了一拳,谁还能忍?现在铁定是找不到别人求助了,才来找他们两个。 薛疏看了夏之衍一眼,忽然道:“那你和他住吧,我去会会那个大块头。” 夏之衍看他这话说得跟闯江湖似的,觉得有点可爱,忍不住在他后脑勺揉了把,笑了下,对他放心得很,拍拍薛疏肩膀:“好,你小心,反正节目录制只剩下两天了,有事发短信。” 因为节目录制只剩下两天,所以手机全都被还给他们了,让他们提前联系人在国内机场接机。 他这话一说,薛疏又莫名奇妙地不说话了。他推开门的时候,心里越发委屈,他觉得在夏之衍心里,好像随便和谁住一间房,都是没什么关系的。就好像他和金小臣在夏之衍心里没什么区别。他说他去找那个大块头,言外之意不就是很容易打起来吗?再言外之意,不就是他有可能受伤吗?夏之衍居然还这么放心,居然还笑。 金小臣还站在门外,眼巴巴地看着门被打开,薛疏沉着脸走出来,也不和他说一句话,抱着枕头就往他房间走了。 换了房间,虽然只有两晚而已,但夏之衍还是没睡太好,主要有些不习惯。 房间里有两张单人床,各睡一张,倒也没什么影响。但金小臣和薛疏是截然不同的,他不太爱说话,一住进来就自己练习自己的,练习完就倒头睡觉,全程不和夏之衍讲话。不像是薛疏,睡前还要赖在夏之衍床上磨蹭一会儿,脸红心跳的,气氛都不一样。 夏之衍半夜没睡着,忍不住摸出手机来。 他打开自己的博客,这段时间以来,进来留言的粉丝越来越多,其中有些粉丝较为疯狂,能够在他发表的博文下面自言自语盖上几十层楼。夏之衍隔一段时间,便发表寥寥几字,简单和这些小粉丝互动一下。 由于粉丝越来越多,他想要从中找到AK小超人,就没那么容易了,有时候得翻上几十页,找得眼睛都花了。 夏之衍百无聊赖,把薛疏这段时间的留言都看了一遍,然后没忍住,戳进对方的主页,想看看对方最近都干了什么。主页是空白的,没有任何博文。 由于夏之衍的粉丝给他冲了会员,他能够看到薛疏最近点赞并浏览的博文。 其中一篇浏览时间是三分钟前,也就是说,薛疏三分钟前还在玩手机。 夏之衍视线落到那篇被薛疏浏览过的博文上面,题目是:《女朋友总是不吃醋怎么办?是不是男朋友雄风不振?》 夏之衍:“…………” —— 2005/10/27 薛疏日记:网上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找不到我要的答案,苦恼。 大佬日记: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我现在真的无比无比后悔曾经用过AK大超人这个马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粗长! 第54章 欺负金小臣的那个大块头叫王世耀, 现在是影视学校体育系在读, 家世很不错,才敢在电视台横着走。这几天不知道和金小臣发生了什么碰撞, 整个人也毛躁火大得很。他双臂枕着后脑勺躺在床上, 见薛疏走进房间, 就哼了一声。他显然也猜到发生什么事情了, 八成是金小臣没胆子的和别人换房间了。 薛疏冷漠地垂眼看了他一眼, 转身把床单换了一条干净的, 才在床上盘腿坐下。 王世耀有些恼火,觉得这小子过于目中无人,傲气冲天了, 顿时从床上爬起来, 一个枕头砸过去:“你谁啊,敢瞪我?” 他心情不好,薛疏心情更糟糕, 脸上表情相当不妙,抬起眸子看他一眼, 简直令人心里发毛。 王世耀突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薛疏慢条斯理地往枕头里塞了本砖头厚的书, 反砸了过去。 夏之衍还怕薛疏过去后, 一言不合和人打起来,但是没想到,第二天起来后,见薛疏和王世耀哥俩好的从房间里走出来。王世耀还攀着薛疏的肩膀, 笑嘻嘻地要带人去吃早饭,只是薛疏脸上挂着欠揍的冷嘲,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开了。 “一起吃早饭?”夏之衍和薛疏端着盘子坐下时,王世耀也跟了过来,把盘子往两人身边一放。 节目录制很长时间了,基本上选手都是抱团的,火的跟火的一起,不火的跟火的抱在一起。而对于所有选手而言,DOUBLE-X显然是个异数。结队做什么都不愿被分到他们这边,更别提还有主动和他们一起吃饭的了。 王世耀还没坐下来,夏之衍低声问薛疏:“昨晚怎么了?” 薛疏扒拉了下头发,有点烦躁地瞥了眼王世耀,也伸长了脖子低声和夏之衍咬耳朵:“打了一架。” 夏之衍蹙眉,双手往桌子上一撑,状似无意地站起来,往薛疏身上看了眼,见他身上没什么受伤的痕迹,才又坐了下去。 王世耀十分不看脸色地占了两人旁边的座位。 夏之衍抬眸看了眼王世耀,这才发现王世耀端着盘子的手臂有不明显的淤青。 王世耀见他目光看过来,倒是不怎么在意地说:“我们昨晚套了两招,撞的。”说完又去问薛疏:“你是不是以前拿过那个少年组跆拳道奖的?” 他越想越眼熟,否则怎么会被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人撂倒了,对方原来是拿过金牌的。这样一想心里就好受多了。 薛疏头发有点凌乱,懒散地喝着粥,完全不想搭理人。 王世耀打开了话匣子,一直精神奕奕地吹嘘自己打篮球多么牛逼,在体育院校队里一直是中锋,还让两人有空去看他打篮球。他觉得他和薛疏不打不相识,就算交了这个朋友了,哪里知道薛疏对他嫌弃得要命。 吃顿早饭,夏之衍和薛疏都快被吵死了。这还不如先前那样,没有人靠近他们,至少还清静呢。 两人面对面,从碗里抬起头,对视一眼,夏之衍瞧见薛疏眼底对王世耀这个大块头的不耐烦。他起身加饭的时候,顺便佯作漫不经心地碰了下薛疏放在桌上的手臂,安抚了下他,让他别焦躁。 薛疏心里痒了下,连带着一晚上没睡好的起床气也消了很多。 吃完早饭,王世耀笑嘻嘻地从隔壁桌抽过来两张纸巾,递给薛疏一张。 夏之衍看了眼,心情莫名有点不爽,不过为了这么点儿小事,也不至于有什么反应。但他突然想起来昨晚薛疏浏览的那个帖子,不知怎么回事,反手也抽了两张纸,跃过王世耀的手,无比自然地递到薛疏面前。 “节目组说回去是几点的飞机?”薛疏也很自然地把王世耀晾在一边,接过夏之衍手上的纸巾。 夏之衍收拾了下饭盘,站起身:“明天清晨,今晚该收拾东西了。” “嗯。”薛疏看着他:“那你帮我收拾下。” 夏之衍自然没有异议:“好。” 王世耀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简直把自己当空气了。 接下来薛疏又忍受了王世耀一整天的聒噪,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便溜回了夏之衍的房间里。两人收拾好东西,率先上了飞机。 整个节目录制花了将近一个月,等两人回去时,军训已经彻底结束了。在国内机场,节目组给所有选手拍了张大合照。其中夏之衍和薛疏个头最高,站在最后,熠熠生辉。 随着这档节目播出,初赛所有选手的人气很明显发生了一道分水岭。 第一道是最底层、毫无人气的选手,大约有一两千余人,也许现在观众连他们姓氏名谁都没记住。第二道是已经崭露头角的选手们,初步拥有了一些积极为其投票的粉丝,不过由于露面机会太少,人气仍然不太高,这个层次里的选手约有几百人。 第三道便是潜力很大的选手,被电视台视为重点培养对象,总共有三四十人,大部分都被圈在此次《新锐之音:番外篇》节目里了。而还有第四道层次,便是通过此次节目,瞬间圈粉无数,人气凌驾于所有选手之上的几个人了。包括DOUBLE-X在内,还有另外四人,在节目播放之后,人气远超众人。 可以说,这六个人应该是可以稳过初赛了。 娱乐圈无疑是个非常势力的圈子,而电视台的一个选秀节目又是这种势力圈子的一个小小缩影。这种人气划分给所有选手带来不同的待遇。比如说,当天回国,电视台已经派了专车来接这些选手。总共两辆车,一辆蓝色大巴,两辆保姆车。 总共三十二人,其中二十几人坐上了大巴车,而另外八人却随着节目组的导演和音乐老师一起坐上了保姆车,随行的镜头也主要只对上这两辆保姆车,而几乎没有给那辆大巴上的选手一个镜头。 夏之衍和薛疏就在其中一辆保姆车里。薛疏接连两日没有睡好,无意识地打着瞌睡,头往前面一点一点的,夏之衍顺手把他头捞了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其实两个男孩子这样做,镜头前面的大家只会觉得他俩友谊好,倒不会多想—— 而且还会觉得这画面挺好看,挺唯美的。 能不好看吗?两人骨相皮相都是一绝,身高相貌样样不缺,海选时隔着一层屏幕来看,只会觉得两人气场强大,可是真正在这种抓拍状态下,才更能接近本人的真正气质。 薛疏垂着脑袋闭上眼睛,卷翘的睫毛就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浓墨重彩的阴影,整个人气质冷冽与无辜相糅杂,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而夏之衍让他靠着肩膀,望着窗外,简直十足文艺电影的小男主,暴击镜头前的人,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摄影师忍不住就对着两人多拍了一阵,毕竟两人长得实在太可口,太上镜了。 此时随着这个节目的播出,认识他们的人十变百,百变万,两人的名字出现频率在一定程度上,逐渐高起来。一个月之前在这个机场出国时,路人行色匆匆,都不会多看他们几眼。而现在一个月之后,他们出机场的时候,旁边突然冒出几个小姑娘来,兴奋地让他们签名。 还有人往薛疏怀里塞了个不高兴的兔子,他一看到兔子就忍不住想起来上次的囧事,差点没蹙着眉扔掉,被夏之衍赶紧装作很感兴趣地拿过去了。 开玩笑,现在人气还没起来,就当着粉丝的面把礼物扔了,八成接下来也不用混了。 初赛就在第三天。这三天里,两人忙着上课,还要忙着准备节目,简直晕头转向,好在身体素质足够好,年轻气盛,也不怕苦累。 夏之衍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劲头十足,而且高中的课程他倒是记得比初中课程还要清晰些,因此跟得上。但薛疏这几天有点走神,上课的时候转着笔,笔一下子就滚到桌子下面去了。 夏之衍给他把笔捡起来,问:“昨晚没睡好?” 薛疏摇头,刚想说话,视线瞥到从教室门口走进来的万玲和她的朋友,顿时脸色又变了变,闭上了嘴巴。 说实话,上次夏之衍也和万玲说清楚了,都说了不打算在高中找女朋友了,但是万玲显然不太相信这个说法。更何况,既然对方没有女朋友,就说明现在身边还是空着的,也说明她不是没有希望。 万玲还是抱有期待,薛疏从她眼睛里看得出来。 不过这段时间万玲倒也没再来找夏之衍,只是偶尔在学校里遇见了,打个招呼的关系。 夏之衍和薛疏两个人上完节目后,人气就如同滚雪球一样,慢慢大起来,至少在这所学校里,是人人都认识他们了。只不过他们不经常在学校里出现,所以对大多数人来说,他们还是传说中的小明星。正因为如此,这段时间以来,给夏之衍和薛疏递情书的不在少数,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收,就算是塞在课桌里的,也都默契地拿回寝室,扔到同一个垃圾桶里。 正因为如此,对那些莺莺草草,薛疏都不在意,觉得没有威胁性,但是这个万玲就不一样了。她和陈沉一样,属于自己没和夏之衍接触过之前的那一个圈子。夏之衍对她还挺好的。 两个人收拾了书包往学校外走,打算和梁生才聚头。这段时间梁生才在外面买了套房子住下来,两个人也挑好了房间和家具,基本上就打算把那里作为事业的起步点了。 薛疏跟着夏之衍往外走,又回头看了眼,见万玲和她朋友正站在教学楼三楼上,往这边看。他忍不住蹙眉,烦躁地扭回头,飞踢走一块石头。 他当然知道自己太过小气,他能控制别人看夏之衍吗?不能。 但是他觉得自己烦得头顶快要长草了。 梁生才开着车子,带两人去吃顿饭,还没落座,敲门声就响起来了。外面站着的不是服务生,而是一个打扮优雅的短发女人,穿着很精致,但不高调。 她走过来伸出手,却是朝着夏之衍的方向,就好像知道他是这三个人里头的核心一样,微笑道:“幸会,夏之衍是吗,这是我的名片。” 她递出三张名片,白底黑字简单写着她的头衔。 环城影视娱乐公司艺术总监,姚遥。 梁生才忙不迭接了过去,笑着道:“幸会幸会,坐啊。” 夏之衍看着手中名片,没想到梁生才最近一段时间下了很多功夫,居然可以搭上环城影视这条线。整个娱乐圈经济娱乐公司很多,其中四大巨头无非蒙影、嘉娱、鸿星,以及环城影视。环城影视算不上这四家里资金最雄厚的一家,但绝对是最会造星的一家,旗下艺人不多,总共只有七八个,不像别的经纪公司基本上艺人都在几百人上下浮动。这家公司专门集中精力,只培养七八个人。它家艺人最多的时候,也只有十几个人。 环城影视无论是编剧、后期、导演、音乐监制,都只有一套人才系统。比起另外三家公司,可以说人相当少了,但可以这么说,这家公司绝对是少而精锐的,公司里头无论是谁,拿出去都能被人重金撬走。 虽然被业内一直称为穷苦小作坊,可是毫无疑问地是,环城捧红的一个艺人,赚的钱顶得上嘉娱和鸿星它们十来个艺人赚的钱。更何况它家资源很不错,基本上是拿别家公司十来个艺人分的资源,来集中火力捧一个艺人。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讲,环城影视是这四大巨头中,最难搭上线的一家公司。 上一世夏之衍签约的并非这四家公司之一,手中的资源也差不多就是从这四大巨头牙缝里掏,算不上很好。 “你好。”夏之衍接过名片后,她又雷厉风行地从包里掏出份文件,是一份策划,夏之衍瞥过去,只看到预算金额数字很是庞大,以及下面夹带着一个剧本的其中两页,剧本的名字还没太看清。 姚遥笑了笑,道:“我怕还有别的公司来接触你们,所以就不玩故弄玄虚试探彼此那一套了,让我们开门见山谈分红和利益点吧。” 梁生才在生意场上见过洒脱的人,没见过这么大刀阔斧的女人。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来,姚遥将四份文件在桌上摊开,道:“如果签约,近三个月内能有三部剧的资源摆在你们面前,当然,你们是新人,所以这三部剧的资源并不能算得上好。” 薛疏面无表情地翻着文件,见这三部剧都是一些脑残偶像剧,不太感兴趣地问:“还有呢?” 姚遥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以及等你们初赛通过之后,可以直接发EP。除此之外,我手上还有个大制作电影的试镜机会,已经要来了部分剧本。” “什么电影?”夏之衍自然知道,刚出道的人能在电视剧里打酱油就很不错了,况且他们还不是科班出身,姚遥首先摆出来的条件就有电影这一项,已经很令人吃惊了。 姚遥把剧本摊在两人面前,只见上面偌大的《敌意》二字。 —— 2005/11/16 薛疏日记:掰着手指头算了下,距离夏之衍第一次看到我,也过了半年了,唉,追人进展太慢了,我没用。 大佬日记:准确来说是196天,其实也不算慢了,比上一世的我好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个小剧场活泼一下。 十年后夏之衍和薛疏的微信撩天记录。 夏之衍:待会儿收工去吃牛蛙。 薛疏:可以。 薛疏:我还在打扫卫生。 薛疏:头也没洗。 薛疏:待会儿出门你不要嫌弃我。 薛疏:……人呢。 薛疏:之衍之衍之衍之衍之衍之衍之衍之衍你理理我啊你不要不理我你吱一声(此处省略一百字) 夏之衍正在输入中:怎么样都不嫌弃【一字一字删除】【重新输入】吱 第55章 她把这剧本一亮出来, 夏之衍和薛疏还没什么反应, 梁生才就陡然倒吸一口冷气——他震惊于夏之衍跻身娱乐圈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要快太多了!他原本还以为至少得打拼两三年,才能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 但是没想到, 乍一在圈子里露面, 就立刻有大公司来接触。 不止是这样, 第一次谈条件居然就拿出这种大制作电影出来!虽然只是试镜的机会, 但那可是李斐的电影。李斐是谁?圈内恐怕无人不知。 娱乐圈导演界最赫赫有名的当数五个大导演, 被圈内戏称为南帝北丐东邪西毒中神通,擅长方向有商业片、文艺片等方向,各有不同。每年影帝频繁出自这五人的手下, 几乎可以说, 这五个人差不多撑起了整个圈子的一片天——而近两年来,“中神通”娄应没有什么新作品,名声逐渐式微, 与此同时,李斐一年前靠着一部《海边人》杀出重围, 获得“最佳导演奖”,被圈内人誉为“中神通”第二, 也就是说, 他在圈内的名声,已经逐渐向那五个已经封神的导演靠齐了! 也许不久之后,他就会凭借着另一部作品,彻底登顶! 无论如何, 现在李斐绝对是除了那五个导演之外,整个娱乐圈里,最受人追捧的存在。多少人上赶着演他的新戏!别说他电影中的角色了,就连他电影里的试镜机会,也是被众明星抢破了头—— 所以这个时候,姚遥拿出这么个机会摆在夏之衍面前,可以说十分诚心诚意了! 包厢里一时之间十分寂静。 姚遥微笑道:“你也知道,自从三天前李斐突然宣布要拍这部片子,大大小小的演员就开始抢角色抢资源抢得头破血流了。僧多粥少,就连试镜机会也得来不易。总共几十个试镜名额,几万个人争抢,我却把它给了你。” 最后一句话她沉吟了片刻,才说出口,意味着分量之重。 在娱乐圈里每走一步都是险棋,每选择签下一个人,都意味着后期斥巨资培养。可以说是一种长期投资,风险不比搞房地产低。 如果夏之衍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是一个有潜力发光发热,问鼎巨星的人,那么她耗费在他身上的心血、资源、金钱便也就浪费了。 姚遥道:“所以我希望你们一定考虑清楚。” 梁生才在旁边心情万分紧张,但也不好擅自替夏之衍开口,因为他知道夏之衍有自己的主意。 夏之衍心头微微有些奇怪,因为上一世李斐拍这部片子,已经是一零年的时候了。现在时间跨度怎么一下子提近了这么多?难不成又是被自己的蝴蝶翅膀给扇动了。但他并没有任何渠道能够接触到李斐啊。夏之衍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这个问题暂时放下。 但这样一来,本着对《敌意》这部片子的了解,他只会更占优势。 而此时此刻,必定不止环城影视一家会来接触他们。现在主动权在他手上,那么到底该选择哪家公司?其他三家巨头固然资金雄厚,资源庞大,但难免尾大不掉,在每一个艺人身上花的心思不多。如果选择和姚遥合作的话,以后的路会是什么? 薛疏看了夏之衍一眼,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对姚遥道:“给你留个联系方式吧。” 他在菜单上飞快写下一个电话号码,递给姚遥:“我们会联系你的。” 姚遥笑了笑:“给你们时间考虑,但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她很快告辞,包厢里又只剩下三个人。 等人走后,梁生才搓着手,难掩激动地问:“怎么样,准备好大干一场了吗?”毕竟比起他原先经营的小成本咖啡厅,蒙城影视才是真正的上市公司,光是注册资本就是他的数百倍。这落在梁生才眼里,蒙城影视简直连税号都散发着黄金的光芒。 夏之衍笑了笑,说:“不急,她还会来找我们的。” 飞快地吃完这顿饭,夏之衍和薛疏如同陀螺般旋转,先去梁生才布置好的房子那里看了看。有他俩的房间,装修还挺不错的,家具也挑好了。 薛疏迈着双长腿跟领导下来视察似的,漫不经心地在公寓里走了一圈,打开两间房看到两张床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俊脸陡然阴云蔽日,说:“还不如住学校宿舍呢。” 在学校好歹能住一间房。梁生才整日尽做些无用功,好端端地把他和夏之衍的房间分开来干什么。 梁生才傻了眼,他好不容易给俩人找了套房子,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吧,居然被薛疏这么嫌弃,他还以为薛疏早就没有少爷脾气了呢。 他半点捉摸不透薛疏的心思,被对方瞥来的不太友善的眼神看得脖子一凉。 “我觉得还行,你不喜欢?”夏之衍往阳台外看了眼,觉得地理位置还挺隐蔽,公寓楼下也有两个门卫,二十四小时守着,不让外人进来。 “你觉得行?”薛疏看他一眼。 夏之衍一转过身来,就看到眼前人跟个戳破了泄气的皮球似的,耸拉着脑袋去穿鞋了。夏之衍有点乐,有些想去揉下他脑袋。心说,自己这毛病不能好了,薛疏还是那个薛疏,倒是自己,怎么这么不淡定了,整天咸猪手成什么样子。 他咳了下,对傻站在那里的梁生才说:“要不这样,暂时还住学校里,到时候签了公司,肯定要分配公寓的。” 梁生才:“行吧。”反正薛疏那位小爷看不上,夏之衍整个跟没原则似的,他也说不上话。 夏之衍也走过去穿鞋,拍了下薛疏的胳膊,笑着说:“走了。” “好,好啊。”薛疏惊了下,反应过来后眼角眉梢顿时全是喜色,活像变脸似的,一下子生动起来。刚才还颓得像“丧家之犬”一样,这会儿就跟恨不得绕着人翘起尾巴转几圈一样。 他眼巴巴地看着夏之衍,觉得真是有种冲动,想撞到对方怀里去蹭一蹭,打个滚。但是拼命忍住了。 夏之衍走出几步回过头:“走不走啊?” 薛疏连忙追过去跳上对方的肩,喜滋滋的:“走走走。” 初赛很快开始,这一次热度完全是海选所不能比的。电视台的宣传力度前所未有的大,甚至在各处张贴了选手们的海报。电视上一边大范围回放海选中的亮点,一边各种对初赛进行预告。随着这个节目的进行,全国范围内开始掀起一阵选秀节目的浪潮。可以说,国内每十台电视机,必定有一台在播放着选秀节目。 一瞬间让夏之衍好像回到了上一世的时候,他还是个刚考完中考的少年,那时候没有考好,对未来一头雾水,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那时候也在电视上看到过循环播放的选秀节目,舞台上选手万众瞩目,台下观众呐喊疯狂。 那时候他距离这些东西很远很远。而现在,他居然就站在这舞台之上。 “叫你昨晚不要看电视看到那么晚。”夏之衍拽着薛疏去化妆间化妆,薛疏一路漫不经心地打着呵欠。他昨晚和黎青蹲在笔记本电脑前,又是兴奋又是激动的,看两个人先前上的那档子节目,夏之衍都睡了一觉醒过来了,发现黎青已经睡了,薛疏居然还顶着两个黑眼圈在看。 后来他爬下床,半拖半抱地把人弄上床,这事才算完了。 他还注意到薛疏早就换了套睡衣了,兔子睡衣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正经的格纹睡衣,还挺遗憾的。 两个人走到化妆间门口,还没推门进去,薛疏正懒懒地靠在夏之衍身上占便宜,就听到里头传来小声说话的声音。 “要说那两人没有后台,我他妈还真不信,整个节目录完就属他们镜头最多,加起来镜头比所有人还多!” “这节目录完后听说环城影视去接触他们了,也不知道签了没有,要是已经签了,接下来估计我们还得够呛,怎么可能和已经签约了正式出道了的艺人正面肛……关键是我真没想到,环城影视不是一向只从几所影视高校里签人吗,怎么突然看上他们俩了……” “八成还是有后台。”话题绕来绕去,又绕到了这上面,好像两个人没有后台,这些人便不相信似的。 又有个细细弱弱的女声提醒道:“李斐宣布要开拍的《敌意》知道吗?听说环城影视把剧本给夏之衍了……” 这话一说出口,整个化妆间都安静了。 “鬼手”李斐是谁?他们既然想要混这个圈子,便不可能不知道!如今他们手上什么资源也没有,而DOUBLE-X那边居然已经有高级资源捧到他们眼前了——夏之衍试镜通不通得过另说,能够得到这个试镜机会,只怕也够他上一次新闻了。再加上,如果DOUBLE-X率先和娱乐公司签约,那么接下来有四大巨头之一的公司铺路,无论是新闻量、话题度,都会被炒作炒上去。 而此时,曝光率对这些选手而言,无疑是最重要的能够决定票数的东西。 他们从这个时候开始,便已经不和DOUBLE-X在一个起跑线了,接下来的赛程,还有能超越的把握吗? 夏之衍和薛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不以为然。 夏之衍按着薛疏的肩膀,不放心地叮嘱道:“不要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薛疏打了个呵欠,蹭蹭脑袋,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夏之衍还没来得及进去,裤兜里传来一声震动,是条垃圾短信,不过他的视线从屏幕上划过,落在通知栏上的博客特别关心上。自从发现AK小超人是薛疏后,他就暗搓搓地把这个ID划为唯一特别关注列表里。 此时特别关注里,AK小超人的最近动态跳出来一大串,手指往下一滑,根本见不到底。都是昨晚的最近动态。 AK小超人点了上百条赞。而那些赞的内容都是什么—— “天了噜哭了我怎么觉得夏之衍和薛疏站在一起的画面这么美好,他们干脆在一起好了不需要别人了!” “半夜暴击到无法入睡,这俩人感觉在谈恋爱呜呜呜怎么办单身狗彻夜难眠!” “感觉夏夏是不是有点对薛疏太好了,嫉妒啊嫉妒……” 第三条点赞内容里,AK小超人在下面淡定地回复:嫉妒也没用。:) 然后被那个粉丝揪着骂了一顿,骂他是神经病,拉黑了。 夏之衍:“……”他算是知道昨晚熬到凌晨四点,薛疏这丫到底在暗搓搓地干什么了。 —— 2005/12/01 薛疏日记:原本以为会讨厌之衍的粉丝,但现在发现这些粉丝中的一小撮还挺可爱的。 大佬日记:在马甲掉光了之后还做了这么多事情……我想冷静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七夕快乐! 第56章 夏之衍推开化妆室走进去的时候, 里头一片死寂。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刚才有多尴尬了, 这群人正在背后聊他们聊得好好的,突然被推门而入的薛疏打断。 偏偏罪魁祸首本人往最中间的椅子一坐, 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开始玩, 好像很享受这种故意让他人陷入窘迫的事情似的。 其中有个选手的视线一直落在薛疏身上, 夏之衍挑了挑眉, 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刚好挡住他的视线。 夏之衍屁股还没来得及沾上凳子, 坐在角落里的一名选手就小声开口了:“其实只是个试镜的机会而已,就算能试镜,到时候还不是给别人做陪衬。到时候落选而归, 反而更加丢脸吧。” 另外几个选手仿佛得到了这句话的鼓舞一般, 或嘲讽或嫉妒的视线顿时肆无忌惮地朝夏之衍身上投过来。如果一两个人在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当场抓包,或许还会觉得羞耻。可若是一群人在背后议论某个人, 被当场抓包,那么就不觉得心虚了。这便是人多势众的从众心理。 被如同针扎的视线一扎, 夏之衍这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屁股悬空在半空中停了下, 才四平八稳地坐了下去。 那个人话音刚落,就听“刺拉”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一声,椅子被薛疏踹开,他站了起来, 嗤了一口:“那连试镜机会都没有的,岂不是连陪衬都不配?” 他乍一站起来,高大修长的身影就遮了半片头顶灯光,令整间屋子空间都逼仄起来。 那人下意识地有些退缩,但被所有人看着,丢不起这个脸,再加上被这么挤兑一句,顿时脸都憋得涨紫:“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挑衅?” 他也是一路斩关过将刷过海选进来初赛的,歌喉相当不错,脸长得也百里挑一,本来被选进番外篇节目录制中时,他还兴奋不已,抱着一朝闻名成神的念头,打算在节目里好好表现。但是没想到,几期节目加起来好几个小时,他全程被变成了背景板,甚至偶尔出现的几个镜头,都被拍得难看得很——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节目组的化妆师对他根本不上心,就好像知道他不会出头一样,对他敷衍了事。 原阳咽不下这口气。 他更无法忍受的是,明明大家都站在同一道起跑线上,有人就开始先跑了。DOUBLE-X先是被传出是周闻的弟子,就赚足了眼球。现在又在整个节目当中,成为了摄影师的镜头的宠儿,他们镜头最最多,他们不吸粉,谁吸粉?如果原阳能够有那么多镜头,他觉得自己甚至能超过夏之衍和薛疏—— 那么现在,接到环城影视的橄榄枝的,或许就是他了。 他每天手机都不敢关掉,二十四小时开机,就是怕有经济公司想要找他签约,但是没找到他的人而错失这次机会。但是到目前为止,居然没有一家公司找上门来,这个事实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他头顶! “语气那么差,就是故意挑衅吧。”旁边有人附和着。 原阳见有人站在自己这一边,顿时硬气不少,挺直了腰杆子说:“我们又不像某个人,有后台,经纪公司都上赶着签约,影视资源捧到手里。早这么牛逼干嘛来小小选秀节目里和我们争啊,这不是委屈您了么?” 要不是被薛疏身上的气势慑得有些发怵,他话还能说得更难听。他才不信这两个少年能拿他有什么办法,什么后台,他其实是不信的。要是有后台,还犯得着从海选参加起吗,还不早一步登天直接出道去了。只是他现在搬出“后台”二字,才能让所有选手都和他同仇敌忾。 薛疏脸上表情相当不妙,一脸“这小子怕是活腻了”的冷嘲脸。 夏之衍把他拽着坐下,还伸出一条腿挡在他面前,以往万一他冲动揍人。现在为了几句话和人起冲突,显然是不值当的。如果用夏之衍的方式解决的话,就要在比赛上全方面碾压原阳,既然他觉得他们有后台,那就让他意识到“有后台”的人能拿到冠军,而他拿不到。 但薛疏显然没心情和原阳多计较,看了夏之衍的动作一眼,就一屁股坐了回去。 原阳以为他们怕了,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冷冷哼了一声,声音大得整个化妆室都听得到。 过了会儿化妆师推门进来了,一见到夏之衍和薛疏两个人,就径直走到他们身边了,笑眯眯道:“来了?” 薛疏玩着手机,头也不抬,夏之衍则抬起头给了她一个笑容:“嗯,今天也麻烦了。” 原先在节目录制中,化妆师就和两人混熟了,简直对两人颇多照顾。试问谁不喜欢年纪小长得帅,又性格好的小男生,当然,性格好这个词在薛疏身上是不存在的,但夏之衍性格好啊。更难得的是,他又不对节目组的人过多逢迎,而是始终专心做自己的事情,比同龄人的情商要高出太多,这种如同流水般温和的相处方式,只会让人觉得舒服。 更何况,化妆师在这个职业上,看多了各种帅哥美女,却还没见过这样让人眼前一亮的。站在人群中,两人简直鹤立鸡群。每次给两个人化妆,她都雀跃无比,一颗心脏砰砰乱跳,感觉整个人都年轻了好些岁。 她笑容满面地开始给夏之衍化妆,刷子扫过夏之衍漆黑如同鸦羽的睫毛时,她忍不住喉咙吞咽下,感觉自己真是要被圈粉了。殊不知身后其他几个选手看着她如此鲜明对待,脸上纷纷流露出不满的神色,只是碍于化妆师是节目组的老员工,也在这里占了一定分量,不敢表现出来而已。 初赛是面对全国性的,评委咖位更加大,亮灯的选择也更加谨慎,还会一定程度上考虑到观众的投票数。基本上,到了初赛以上,水分就比较少了。 这次评委里有个老熟人,韩挚,他结束完海选工作之后,便前来在初赛中继续担任评委。 这一次,他也是第一个给DOUBLE-X亮灯的,甚至还和两个人开了个不痛不痒的玩笑:“等你们成为人气巨星的时候,可不要忘了我也算你们半个伯乐啊!” 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其他几个评委因为韩挚的缘故,对DOUBLE-X的印象也比较好,也跟着说笑几句。 观众席上有许多观众入场,大半部分是买了票看热闹的路人,但其中也不乏混进来的粉丝。这时候这些选手在娱乐圈里尚且都没有立稳脚跟,大半部分还是“查无此人”的状态,唯有五六个呼声比较高的选手,算是吸引了些粉丝,激起了些水花。 而当夏之衍和薛疏出现的时候,观众席上的呼声显然如同热浪一般,直接盖过了先前几个选手出场时的状况。对比实在太明显,让那几个还没来得及从舞台上退下的选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对DOUBLE-X的欢迎声,直接可以约等于叫他们“滚蛋”了。 原阳就在此列,他的人气算是不错了,在所有初赛选手中,可以排得上前八。饶是如此,和DOUBLE-X一比,却是比都没得比。 甚至观众席上隐隐约约亮起来几个蓝色灯牌,上面大写的“夏”字和“疏”字,在舞台灯光照不到的后台闪闪发亮,如同黑暗中亮起的星光一般,十分惹眼。叫后台选手羡煞不已,别的不说,整个初赛中,只有三个人有粉丝为他们亮起了灯牌。 除了夏之衍和薛疏二人,便只有科班出身的路邈了,而路邈早在娱乐圈有一定基础,算是前辈了,居然能被这两人并肩—— 所有选手心里,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不服气的。 而与此同时,夏之衍和薛疏的第二首歌音乐开始流淌了。 这次他们带来的是一首《湖畔》,很舒缓的歌,并不算很好唱,可偏偏唱到了人心里。那种空灵的音乐和寂寥的歌词结合在一起,被用清澈的声音唱出来,不知怎么,就少了几分缱绻,反而多了几分感动。 也许夏之衍和薛疏两人分开来唱这首歌,都不会有如此好的效果。可偏偏就是两人结合在一起,空气变得浓郁,呼吸都变得漫长起来。所有听现场的人,都沉浸其中,而更令人惊艳的却是两人的舞台表现。 韩挚从海选中一路注视着他们,忽然找到了他们如此出色,让人觉得与众不同的原因——在所有选手中,两人是最有舞台表现力的。这是个虚无缥缈的概念,有的选手站在舞台上忸怩不已,放不开,有的选手又用力过猛,看着让人尴尬。可是这两个人站在舞台上,那种自信敞亮的劲儿,仿佛舞台是他们的,而不是台下的这些看客的。 即便是已经在娱乐圈出道两三年的路邈,台风竟然也是不及这两人的。这两人身上的那种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 一曲毕,掌声再一次响起,却远远比海选中更加热烈,更加真诚。 两人身后的大屏幕开始滚动起场外观众投票数来。最后结果公布,真正令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人气的力量就体现在这里!这次比赛中,两人在评委手中是全场第五名,可是被场外数量压倒性的粉丝一拉,综合评分居然直接被给拉到了全场第二! 仅次于早就有粉丝基础的路邈了! 而他们比第三名的场外投票数足足高出一万多票,比路邈却只少了一千来票,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或许他们用一个月积攒下来的人气,追上路邈两三年的人气,指日可待! 而原阳在这次初赛中,是第十一名,对于别的选手而言算是不错的名次了,至少可以稳进复赛。可对他而言,却远远满足不了他的野心。 初赛结束后,节目组立刻录制重播。 这一次,反响更加热烈,全国只要是看电视的人,眼球都被吸引到了这个火遍全国的选秀节目上。各大论坛、新闻报刊,提及DOUBLE-X这个名字的次数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 在节目组放上网络的初赛视频里,DOUBLE-X演唱的那一段,点击率和播放量直接是最多的,也是最能吸引广告投放的。 周恒和夏星竹在A市已经开学大半个学期了,经常关注夏之衍和薛疏的新闻,看在眼里,真为两个人高兴。以前在周闻那里,两个人说要出道时,周恒就觉得他们有朝一日,一定会站在舞台上熠熠生辉,如今这个断言终于起了个头。 徐丽萍忙着生意,但每天晚上的重播都一次不落地看,她简直都能把《新锐之音》的片头片尾曲,以她那五音不全的嗓子给唱出来了!每次做饭时,都在厨房哼来哼去,弄得夏星竹写作业时,脑子里也一直这段魔音循环。 这一头,夏之衍和薛疏又去了一趟周闻那里,继续加强训练。这期间姚遥又来找过他们两次,带着十足的诚意,听说夏之衍和薛疏不愿意住梁生才找好的房子,甚至还特意给了他们几把钥匙,让他们挑一个地方住。 和周闻商量后,两人终于决定和环城影视签约。 但这个约签得并不顺利。一般来说,经纪约都在五年、十年以上。姚遥本来拿出的合同也是十年经纪约。 夏之衍却拒绝了,他心里始终觉得,他将薛疏带上这条路,也许可以短暂同路一段时间,可有朝一日,薛疏总是会找到他热爱的事业,回到他正常的人生轨道。到那个时候,夏之衍不希望他后悔,也不希望有牵绊他的障碍。 他心里很多想法,但不好对任何人说,只能和姚遥讨价还价之后,将经纪约签到了三年。 《敌意》这个剧本还在前期宣传、选址、融资期,虽然选演员的噱头造得很足,但距离试镜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所有电影从一个念头成形,到最后出炉出现在观众眼前,幕后周期都是相当长的。只是这段时间,不少艺人抢破了头,想在这电影里抢到一个角色。 新闻里传出来,说是第一主角:成年期的徐默,李斐似乎在联系莫昀了。 不过,这一切有姚遥和梁生才操心。签了经纪公司的好处就是,夏之衍不需要为这些舆论宣传团队、资源争抢上的事情操心了。 两人按照常态去上课,除了被人围观有些烦之外,一切都还算顺利。 夏之衍也算过上了一段重点高中的正常青春岁月。早上从上铺爬下来,往薛疏被子上踹一脚,两人刷牙洗脸,昏头昏脑地去操场上晨跑。高中时间抓得紧,通常这个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来,整个学校里灰蒙蒙的一片。 早中饭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为了方便。两个人都有饭卡,但是充钱的地方总是排了很长的队,经常有一个人饭卡里没钱了,就只能用另外一个人的卡。这件事情还经常被黎青用怪异的眼光看待——这年头,哪里有两个男生共用同一张饭卡的,这也太那啥了吧! 两个人通常分开排两条队,然后哪边排得快,另一个人就钻到这个人的前面去。排队的时候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干,薛疏喜欢往兜里揣个mp4,往里面下点儿歌,然后两只耳机,分一只给夏之衍。 两人戴着耳机,食堂里人来人往,很是喧哗沸腾,但两个人只能听到耳机里面的哼唱。 晚上两个人喜欢出去吃,找家小餐馆什么的。学校附近巷子里的吃食都被两人尝遍了。夏之衍喜欢吃辣,臭豆腐一类,而薛疏更喜欢吃甜,类似于芒果榨汁什么的。 下了晚自习,还能去吃一顿夜宵,然后磨磨蹭蹭地回寝室。 他们在学校里小有名气,各年级的经常跑过来在他们跟前打量晃悠,多看他们几眼,不过倒是不至于像电视剧里那么夸张,一出现在哪儿,哪儿就沸腾。 与此同时,学校里的BBS论坛开始出现两个人的一些照片,当然两个人并不知道。 就这样到了年底,天气变冷,圣诞节前下了一场雪。 学校里决定开始举办周年庆活动,勒令每个年级每个班都得出一个像样的节目。 晚自习铃声响了,夏之衍揉揉眼睛,困得往桌子上一趴。薛疏就坐在他旁边,靠窗的位置。 本来学校的规定,是按照成绩排名来排座位的,夏之衍为了《敌意》那部电影的试镜花了很多心思,放在学习上的心思就少了,考试成绩居然还没有薛疏好。薛疏考了个年级前几,实在是惊到他了。 成绩好的可以先选位置。 薛疏考得好,这样一来,就可以等夏之衍随便找个空位子选好,坐下了,再去选他身边的位置。 “晚上不吃东西了,早点儿回去睡。”夏之衍站起来,把两个人的书包都拎在手里:“你书包怎么这么重?放什么了?” 他拎了拎,薛疏的书包简直比自己的重两倍。 薛疏神情有点不自然,耳根红了红,把书包拽到自己怀里,看了眼夏之衍:“回去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教室门,在后门口,就被万玲堵住了。 万玲先看了眼薛疏,神情有些复杂,然后抬起头看着夏之衍,鼓足了勇气道:“夏之衍,我想跟你正式谈谈。” —— 2005/12/29 薛疏日记:之衍的个人贴吧,我已经混到了头衔八级了!被人叫做粉圈大大! 大佬日记:所以男人点,首先把万玲解决好么。:) 第57章 这次来的只有她一个人, 没有上次陪她的那个马尾辫女生。万玲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紧张不安地看着夏之衍。 薛疏抱着书包站在夏之衍身后,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 非常明显, 就连万玲都能看得出他不高兴了, 于是用试探的眼神看过去。 夏之衍摸了下薛疏的胳膊, 安抚道:“你先走, 我过一会儿就回去。” 其实上次就应该和万玲说清楚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心思最是敏感,如果因为自己,影响了万玲的成绩, 或是今后的人生, 就不好了。她并不欠自己的,应该得到一个解释。 薛疏脸色不大好看,却对夏之衍笑了笑, 说道:“好。” 他沉默了下,又看了两人一眼, 扭头就走了。 夏之衍和万玲两个人来到操场,万玲今天又是特地打扮了一番, 头发也更长了, 整个人比起中学时大变了番模样。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照到地上,万玲穿着大衣和长靴,冷得打了个哆嗦。 夏之衍穿得比她反而还要多些,至少没有光腿。他看着万玲眼睛红通通的擦鼻涕, 有些犹豫,还是选择无动于衷。 万玲双手放在大衣兜里,紧紧握着,开口:“我上次觉得很难堪,因为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拒绝了。” “对不起。”夏之衍见她顿住脚步,便也停了下来,静静等待她的下文。他本来想安慰几句,毕竟万玲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第一次就遇到这种挫折,肯定很难受。但是又怕多说几句,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让万玲对自己还抱有期望就不行了。这种事情就是要当断则断,必须果决。 夏之衍想了想,又掐灭了万玲的最后一丝希望,说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万玲愣了下,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他,鼻尖和眼眶都是红通通的。过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小声问:“是不是……是不是薛疏?” 挤出这几个字,万玲都觉得有些艰难。 她其实中学的时候就这么猜测了。但看两个人的样子,又好像是薛疏喜欢夏之衍,而夏之衍有些无动于衷的样子。所以她才忍不住表白了。可现在听到夏之衍亲口承认,她整个人都懵了,想不通两个男生再怎么闹着玩,居然能毫无心理障碍地互相喜欢,难道不会觉得排斥吗? 隔了好半晌,万玲才听见夏之衍低低的声音:“是。” “怎么会?”万玲愕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空气一时之间有些寂静。万玲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是想哭还是如释重负,最后小声说了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夏之衍看着她头顶,这回声音真诚很多:“谢谢。” 他又陪着万玲站了会儿,等对方止不住的抽噎逐渐停下来后,才将对方送到女生寝室楼下,这才转身离开了。没走出几步,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本来还以为是薛疏,没想到居然是夏星竹的号码,是他走之前给夏星竹买的手机。 夏之衍走到男生宿舍楼下,仰头看了眼,所有的寝室早就熄灯了,周围俱静,似乎快要下雪了。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鞭炮噼噼啪啪的声音,周恒和夏星竹,还有徐丽萍在那头唱生日歌。欢声笑语令夏之衍一阵恍惚,这才想起来,居然是自己的生日。每年平安夜,是他出生的日子。 唱完了生日歌,徐丽萍的声音有些感伤,说:“今年过年回不回?” “当然要回。”夏之衍笑了。 他挂了电话,突然猜到下晚自习的时候薛疏书包里藏的是什么了,顿时抬起两条腿加快步子朝寝室楼走去,但按照惯例,男生宿舍楼夜里十一点锁门,现在都十一点半了。夏之衍在宿舍楼下敲门,过了十来分钟才有门卫来开门,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飞快跑上楼梯,跑回寝室,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却发现里头漆黑一片,早就熄灯了。 夏之衍往薛疏的床铺看了眼,借着月光见对方早就睡下了,在被子里蜷成一团,从被子顶上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动不动,似乎早就睡着了。 他顿时有些失望,本来还以为薛疏准备了什么礼物给他,原来不是。不过也正常,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生日。 夏之衍静悄悄地洗完澡,顺带把薛疏的脏衣服揉在一起洗了,晾起来,然后擦干净手,爬上床。半个身体还悬空在床边的时候就愣住了,床上偌大一个精致扁平盒子,里面放了些东西。一瓶可乐,一盒酸梅糖,以及一本万玲送过给他的那本书,不过并不是同一本,这本更加精致。旁边铺了些照片,大部分在夏之衍楼下等待时拍到的清晨六点钟的天空,也有别的,意味不明的操场,自行车什么的。照片上写了编号,一共二百三十四天。 夏之衍也有想过,薛疏每天来自己楼下等自己的时候,到底提前多久来,等在那里都在干什么,但没想到居然是干了这个。 这是薛疏给他过的第一个生日,以后还会有很多个。年轻的男孩子,总觉得时间还很多。 夏之衍慢吞吞地把这些东西收拾好,然后把盒子放在自己枕头下面。翻身往下铺一看,见薛疏仍然用那个一动不动的姿势缩在被子里头,露出半只白皙的耳朵,在月光下泛红。 夏之衍突然从上铺爬下去,轻手轻脚地跳到薛疏床上,在对方没来得及反应之前,掀开被子挤了进去。被子里热乎乎的,被他带进去一阵冷意,薛疏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墙角一退,随即意识到什么,迅速不退了,僵硬地躺在那里跟具尸体似的。 “还没睡着?”夏之衍放下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安静地与薛疏对视,长了毛的月光从窗户那里折射进来,落到薛疏英俊的脸上。 “没。”薛疏小声说,然后把手背遮到自己眼睛上。 夏之衍拉开他的手,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的眉毛,看着他的眼睛,这才发现他双眼通红。 “……你哭过了?” “没有。”薛疏压低声音吼道,他面红耳赤,挣脱开夏之衍的手,又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我怎么可能哭,你全家都哭了!” 夏之衍生怕把寝室里另外两人吵醒了,被薛疏一挣扎,下意识地就压过去,伸手捂住薛疏嘴巴。捂了一会儿,薛疏彻底没声音了。夏之衍匆忙拿开手,薛疏憋得快喘不过气来,一张俊脸红得滴血。 夏之衍感觉掌心有点湿,好像被人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舔过,他怪异地看了薛疏一眼,在被子上擦了擦。 两人面对面躺着,薛疏借着月光,数着夏之衍的睫毛。彼此都能感到对方灼热的呼吸。被子里很热,两具年轻的身体滚烫地贴在一起,若即若离。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夏之衍伸出一只手,覆在薛疏的脸颊上,认真端详。 薛疏背过身去,背对着夏之衍,哼道:“我还以为你更喜欢万玲的惊喜呢。” 夏之衍从背后抱了下他,困倦地呼出一口气,小声喃了句:“你的。” 薛疏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夏之衍的声音仿佛爆竹,在寂静无声的夜里跳进了他的心里。薛疏屏住呼吸,疯狂地想要回过身去,吻住夏之衍的唇。有什么东西早就在内心深处生根发芽,一天一天茁壮成长,直到快要破壁而出。 但他一动不敢动。 夏之衍喜欢他?夏之衍不喜欢他?薛疏疯狂地想,脑子都快爆炸了。他们这算不算是友情以上了,可夏之衍没说过喜欢他!他和万玲有什么区别!如果都是死缠烂打就能赖在夏之衍身边的话,万一万玲死缠烂打的力道比他还甚,夏之衍难不成也会像对他好那样,对万玲好?不止是万玲,还有以后会出现在夏之衍生命里的很多人。 过了会儿,薛疏动了动僵硬无比的身体,往身后靠近了点儿,几乎能够感觉到夏之衍绵长的呼吸落在他后脖颈上,令人汗毛都竖起来。 夏之衍没有动静。 又不知过了多久,薛疏一个人在内心挣扎,脑子里一片浆糊,又悄悄往后移动了一小寸。 他的背部终于紧紧与夏之衍的心脏相贴。 然后,薛疏小心翼翼、轻之又轻地转过身子,屏住呼吸,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手搭在夏之衍肩膀上,又用极轻的力道将人抱进怀里。他心脏怦怦直跳,血液涌上头顶,手又下移了一寸,半悬空地落在夏之衍腰上,再往下就是臀部了。 薛疏偷偷摸摸地在那里戳了下,然后做贼心虚地闭上眼睛,结结巴巴地小声道:“对,对不起,手放错位置了。” 好半晌,没有任何回应,空气一片寂静。 薛疏心跳得飞快,暗搓搓睁开眼睛,却发现,夏之衍已经阖着眼睛,安稳地睡着了。 薛疏:“……”他气得要命,夏之衍真是个大坏蛋,都睡在同一张床上了,居然还能睡着! …… 第二天黎青早上迷迷糊糊地起来,见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顿时吓坏了。他后退一步跌撞到桌子上,把其他三人都吵醒了:“你俩咋睡一张床?” 夏之衍睁开眼睛,看了眼紧紧搂着自己的薛疏,“嘘”了声,才淡定地答道:“他昨晚有些发烧,我照顾他。” 薛疏没睁开眼睛,只是脸上更红了。 黎青往俩人瞄了一眼,果然见薛疏脸上红得跟火烧似的,而且还挂着两个睡眠不足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没休息好的模样,他顿时忘了自己刚才那点儿龌龊怀疑了,关切地蹙起眉:“要不送医务室吧?” 夏之衍伸出一只手,轻轻摸在薛疏的额头上,说:“没事,我手凉,给他冰一会儿就好了。” 黎青对此表示很怀疑,但见夏之衍一脸坦荡荡的模样,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便背起书包上课去了。 年关将近。《敌意》的试镜正式拉开序幕。有了环城影视保驾护航,乍一开始,夏之衍将参与试镜一事就上了新闻。现在他连个十八线都够不着,只是刚刚出现在观众视野中的一个小选手而已。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够和那么多大红大紫的艺人一起角逐角色。 许多网友都表示匪夷所思,并且表示质疑,而就在这种质疑中,夏之衍的知名度却在一点点积累着。 这个剧本原先是王跃他们一手打造,本来想要留着自己拍。原本,任凭投资方出多少版权费,王跃他们也是不愿意将这个剧本转让出去的,直到李斐亲自来谈条件,说是能够让他们进入电影剧组,成为副导演和摄影师—— 这样一来,整个作品便是由王跃他们和李斐共同完成了!这种条件简直令人无法拒绝,要知道,原先他们就算把这剧本拍出来,也顶多是浏览量不过几千的小小微电影,可现在,却成为大牌导演的合作者了。他们的处女作,即将是和“鬼手”李斐一起,携知名明星莫昀共同打造!这名头挂出去,以后只会对他们的事业有利而无一弊! 于是王跃他们迅速同意了,并且调整好状态,已经进入了剧组。 就在试镜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时,梁生才开着车子,带夏之衍来到《敌意》的试镜地点。薛疏今天留在学校上课,毕竟两个人总是需要一个人上课的,到时候考试才能给对方补习,临时抱佛脚。 试镜点外面候了很多人,今天来试镜的全都是试镜“徐默的少年期”这个角色。比起原先海选时那些嘈杂的选手们,这里来面试的都是至少演过一两部戏的艺人,在娱乐圈大大小小有一席之地,一个二个身前身后至少有个助理围着,与先前那档子选秀节目不可同日而语。 放眼望去,周围簇拥了最多人的,就有这么一位,正坐在角落里蹙眉翻着剧本。这人叫做管彤,鸿星两年前签下的一个影视学校的大一学生,长相非常出挑,被称为鸿星的小一哥,如今正在力捧。 来试镜“徐默的少年期”这个角色的,大多年纪都不大,不会超过二十出头,否则演起来就有点假了。娱乐圈里年纪轻轻很难出头,这个年纪正是事业起步期,因此来试镜的人虽然都有点儿人气,但这群人里头,还是要属管彤咖位最大。 毕竟人家年仅二十,被四大巨头之一的经纪公司力捧,如今已经被誉为八五后四大小生之一了,粉丝量也非常可观,算是个不小的流量。 《敌意》试镜乍一开始,网上所有投票和呼声中,就是管彤的支持率最高。毕竟在官方账号溜过的一众有可能性出演这个角色的演员中,其他人都名不见经传,唯有管彤知名度较高——他的粉丝认定了这个角色,绝对非管彤莫属!在四处拼命刷楼,甚至已经开始得意洋洋地预定明年这部电影出来后,管彤将以这部电影获得最佳新人奖了! 所以在场的所有候选的人,虽然嘴上不说,但都几乎以为这个角色差不多是管彤的了,谁让人家有资金雄厚的鸿星在背后撑腰呢。 若说落在管彤身上的目光或艳羡或嫉妒的话,夏之衍和梁生才走进来的时候,他戴着鸭舌帽,将帽檐压得极低——根本就没人注意到他。 —— 2005/12/24 薛疏日记:难道我就那么没有吸引力吗,都同床共枕了,之衍居然倒头就睡…… 大佬日记:是,没有。:) 第58章 李斐作为近几年出名的新锐导演, 谁也把握不准他的脾气。整整三天, 他和制片等人面试了许多艺人,他的视线大多都放在那些初出茅庐的陌生面孔上。因为少年徐默这个角色, 本身就更适合新人来担任, 而非那些早就被观众看得烂熟、一看就出戏的偶像剧专业户面孔。 然而, 既然是要找青涩的面孔, 那么就意味着演技大多也很生涩, 哪里够得上大屏幕的标准。 旁边的制片等人看着这些毫无新意的表演, 都有些困倦了,心里也隐隐担忧,按照李斐这个选人的标准,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拍。这样一拖再拖, 到时候热度都过去了怎么办? “下面还有个管彤没有试镜吧?他人气在这群人里算是最高的,他上部电视剧的收视率有当季排名前三呢,鸿星也有意给这片子投资。”制片人翻着手上的试镜演员名册, 有意无意地提醒李斐。 在这个粉丝经济的市场里,有时候人气就决定一切。找一个有演技的, 还不如找一个有人气的,至少粉丝们会为了自家爱豆去买那张电影票。当然, 就是到时候拍出来的口碑会不太好了。 “我又不缺钱, 圈钱再多,买十几套房子能有什么用?”李斐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的一碟录音盘。他这几年风头正甚,还是观众最期待的新锐导演。至少现在,没拿到最佳导演双金之前, 他还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管彤进来了。”制片人朝着门口努努嘴,“长相还真不错。” 李斐的视线却一转,陡然落在了管彤进来时,站在他身后几米处的另外一个低调的少年身上。 …… 这段试镜的戏演的却不是上次地铁那段,而是徐默在游其的眼睛受伤后,第一次想要去医院探望好友,走到医院楼下时,却内心纠结不已,最后落荒而逃的场景。 如果说上一次那场戏是徐默和游其的激烈争吵的对手戏的话,这场便是徐默一个人的独白了。戏中张力更加难以把握。 管彤走进来时,浑身有些紧绷。他想得很透彻,自己如今已经出道两年多,虽然凭着一张脸,并在公司的炒作力捧之下,人气还不错。但是娱乐圈改朝换代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他若是一直连一部代表作都没有的话,指不定哪一天就被人挤下去了。所以,这部戏对他至关重要。如果此次能获得最佳新人奖……他才能真正在娱乐圈站稳脚跟。 制片倒是看过管彤之前拍的几部戏,都是比较吸粉,但没什么艺术价值的肥皂偶像剧。但制片人显然和李斐的目的不一样,他只在意最后的票房有多少,而不在意评分、口碑这些虚无的东西。所以,就目前来看,所有前来试镜的人中,他最中意管彤。 看向管彤的时候,他不由得神情比方才和缓许多,道:“开始吧。” 管彤上前一步,正要对着镜头。 李斐看着桌面的录像带,指节在桌面轻轻敲击着,却突然出声道:“这样一个个试镜太慢了,不如把下一个人叫进来,一起演。” 管彤顿时愣住了,制片也有点莫名奇妙地看着李斐。为了节约时间,试镜时好几个演员一起上,各演各的,倒不是没有过。现在也并不算开先例。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节约什么时间啊?现在面前站的是管彤,如果管彤这场戏演得不错的话,应该就可以直接让他进组了。 现在李斐来这样一出,令众人都是匪夷所思。 很快下一个人被叫进来,按照提前几天分到手上的号码牌,正是夏之衍。 管彤几不可查地蹙起眉,朝进门来的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眼——不认识,没名气。他心里稍稍放松些许,看来这场试镜他势在必得。只是管彤心里还是有些警惕,又多看了夏之衍一眼,视线落在他脸上时,不由得微微一怔。这张脸放在帅哥众多的娱乐圈里,也算非常出挑了,不知怎么还没火?难不成是刚出道的小新人? 说是小新人,却又不像,小新人进这种场合大多畏手畏脚,哪有他这样不紧不慢的。 管彤收回视线,回过头来,本已稍稍放松的心再次提起来。 “现在可以开始了。”李斐面无表情道,视线落在两人身上,却刚刚好,多在夏之衍身上停驻了一秒钟,顿了顿,问:“你能行吗?” 夏之衍看着他,说:“行的。” 试镜间里很安静,这多出来的一秒钟,任谁都察觉得出来。 制片人对李斐很熟悉,一眼看出李斐在这两人中更偏向谁。但他百思不得其解,刚进来那个少年似乎还是环城影视刚签下不久的新人,连一部剧都没演过,这也能行——?他视线落在两人身上,却突然也琢磨出点儿味道来了。两人都是人群里万里挑一的帅哥,当站在一起时,却不得不说,还是有高低之分的。分在气质。 管彤气场很盛,而夏之衍气场很平。但两人站在一起,却是管彤在气场上被压制了一头。原因无他,管彤的那种盛气凌人的势头并非本人天生所有,而是后期刻意练习出来的,就仿佛外强中干一戳就破。而夏之衍的气质却是从眉眼中透露出来的温润,不张扬,却如同浑然天成般刻入骨子里。 两人在试镜间各站一边,同时进行。 管彤抬头看了一眼,仿佛看着医院里游其住的那一间病房。他蹙起眉,脸上很快露出了纠结的神色,随后拽了拽领口,退后几步时踹翻了身边的一只并不存在的垃圾桶——他想探望游其,却又不知道见了面后该如何面对,内心烦躁不已。 可,又很担心游其现在的状况——紧接着管彤又沉重地走回来,再次往医院上方看了几眼,这回神情更加郁卒,纠结中还带着几分歉疚之色。 他握紧了拳头,仿佛心里天人交战,最后叹了口气,扭头走了。 制片人看得连连点头,其实管彤在这批八五小生里,算是有演技的,平时演偶像剧绰绰有余了。现在用心出演,也着实不错。 而李斐脸上却神情淡淡,不置可否,管彤演惯了偶像剧里的高富帅,他会下意识地找角度,挑眉插裤兜的小动作都带着几分男主角的霸道——而徐默这个角色,分明不是这样的。 徐默霸道吗?徐默只是个不经世事的毛头小子,哪里来的霸道。 他毫不犹豫地将视线转向另一边。 分明是同样一个场景,可是由不同的人来演,却是截然不同。 夏之衍头垂得极低,走过来,一路上撞到好些个并不存在的路人。他仿佛失魂落魄,撞了某个推着轮椅的人,然后被人揪着领子骂,他眼神却有些呆滞空洞,像是心不在焉,嘴角又倏然极淡地嘲了一下,像是被人骂的时候,能够稍稍解脱一点。 那个并不存在的路人放开夏之衍,骂骂咧咧地走了。而夏之衍仍然站在原地,仅仅是一个背影,却从头发丝到脚趾,仿佛都是僵硬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抬眸,从医院楼顶往下,慢慢数着,直到视线落在第三层和第四层交界线的位置,便不敢再往下面移动。 好像下面那一层住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旦触碰,悬在他头顶的那把利刃就会毫不留情地刺下来。游其于徐默,便是这样。 他的瞳孔是缩的,视线却有些空洞。这一瞬间,这个眼神是直直地对着李斐和制片人这边的。简直令人头皮发麻——徐默所有的情感,愧疚、恨意、彷徨、无措,到了最后都变成破罐子破摔的空洞与虚无了。他像是一个拼命想要逃回自己蚕蛹的人,不肯抬头看世界一眼。 李斐一动不动地看着夏之衍,一贯喜欢在桌上敲敲打打的手指居然半晌凝滞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过去了一秒钟,但是这一瞬间,因为夏之衍那种绝望的眼神,让人感觉到死寂般的漫长。 然后他动了,仓皇而逃。 …… 两人对比着演完,试镜间里一片寂静。 管彤比夏之衍结束得要早,率先扭头去看夏之衍,然而正撞上对方仓皇而逃时的最后一眼,被那样一望,管彤后颈上的汗毛顿时竖起来了,脑袋皮层如同炸开来般—— 他为什么没想到能这样演? 他演出了郁卒和烦躁,演出了愧疚和纠结——可这些难道不是徐默最浅层次的情绪吗?他所表现出的这些,在夏之衍所表达的绝望面前,简直不堪一提,演绎的力道太轻了! 他所演绎的,无法表达那种退无可退的绝望感,而对面那个少年所演绎的,却已经囊括他的这些郁卒、愧疚等等所有情绪。 管彤陡然就明白,艺术指导老师所说的“留白”二字,是什么意思了。夏之衍演出来的,是一个和他截然不同的徐默,没有浮于表面的一分一毫多余动作,唯有徐默最核心的东西——逃避与绝望。饶是如此,像自己这样的观众却能从其中看出更多的复杂情感。 夏之衍。 管彤的视线落到对面少年的胸牌上。尽管不想承认,但他自己都觉得,已然被比了下去。这怎么可能是个新人?可他竟然觉得,自己心服口服。 …… 夏之衍和管彤离开试镜间的时候,李斐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们回去等通知。等出了门,梁生才立刻迎上来,将大衣外套递给夏之衍,问:“怎么样了?” 夏之衍穿上外套,摇了摇头,说:“还不知道,得等。” 他倏然感觉到身后有道强烈的视线在注视着自己,那存在感极强,令人不得忽视,于是转过头,只看见管彤蹙眉移开的视线。管彤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整个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挫败一般,扭头就往外走。 这年头,新人都是怪物。 “彤彤哥,怎么样了?”他助理瞧管彤脸色不虞,赶紧追上去。 管彤憋着一口气,郁闷道:“回去我得抓紧时间琢磨演技,让公司别给我接乱七八糟的剧本了。” …… 夏之衍回了学校。宿舍里有些乱,薛疏不在,他床上散落几本军用机械器材相关的杂志,被夏之衍捡起来,收好放在桌上。 夏之衍在寝室想了想,打开电脑订票回家。然后打开衣柜,开始收拾他和薛疏的东西。两人因为是上下铺,衣柜是连在一起的,左边是他的,右边是薛疏的。打开来后才发现两人穿衣极其相似,几乎分不清楚谁是谁的。 过了会儿,门打开了,薛疏走进来,手上提着一袋子东西,看起来有些头重脚轻地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翻倒在床上。 “回来了?你看看你有什么要收拾的,我打算回家过年,你也回去陪你爸。”夏之衍说完看了薛疏一眼,却见他没有反应,顿时几步走过去摸了下他额头。 很烫。 夏之衍才发现他刚才脚步虚浮地走回来是买了袋子药。夏之衍推了薛疏一把,拍拍他的胳膊:“很难受?怎么突然病了?” 薛疏翻了个身,睁不开眼睛,一生病脸都是青黑发白的。他小声哼了句,没什么力气地抓住夏之衍的手。 薛疏身体一向很健康,至少夏之衍久没见他生病过,但现在夏之衍也顾不上去琢磨到底为什么突然重感冒了。他赶紧下床去拿药,倒了杯水吹冷,然后坐到床边,抱着薛疏的脑袋,让他坐起来。 喝完药后,薛疏开始发汗,睡下了。夏之衍一直在旁边坐着。 临近新年,窗外开始下雪。夏之衍怕吵到薛疏,把手机关掉了,还不知道,他前脚一试镜完,后脚剧组就宣布演员了。 试镜之前,网上对此讨论已经很多。毕竟官方已经宣布了男女主角分别是莫昀和柳依依,由此带来了一定影响力。再加上又是李斐投资打造,口碑必定不错,因此许多电影人已经开始放话,十分期待这部电影了。 选角一事,沸沸扬扬,《敌意》官网前期还贴了些管彤的照片,几乎令所有人都以为少年男主这个角色会由管彤来出演了。 然而,《敌意》剧组最后贴出来的九张定妆照中,少年徐默的角色,却赫然是另外一张全新的面孔。顿时网上炸开了锅。 —— 2006/01/20 薛疏日记:被夏之衍抱着一整夜,没睡着,也不敢把被子往身上拉。QAQ 大佬日记:早知道我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薛可乐:之衍早就知道我体内有第二人格了!他肯定把我当替身了!我要哭了! 夏之衍人暖话不多冲上去就抱着人往回走。 第59章 所有关注这电影的人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逆转, 管彤的粉丝更是在网上骂成一片, 骂剧组遛粉,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新人来演, 谁知道这人名字叫什么啊, 八成是潜规则爬上来的!而管彤在这圈子里也有对家, 其对家反而幸灾乐祸, 对此推波助澜, 嘲讽起了管彤——大家在都知道圈内李斐对演技最看重, 管彤连试镜都输给了一个小新人,这不是没用是什么? 管彤的粉丝自然不服气,一时之间骂战纷纷。管彤又是八五后四大流量小生之一, 其粉丝不在少数, 引起来的阅读量也越来越高。其中不少含混着骂夏之衍的,还有管彤的粉丝浑水摸鱼开了许多帖子来扒皮夏之衍。 梁生才本来有些急,这怎么回事, 刚出道就被黑? 但见惯这种事情的姚遥却劝他稍安勿躁,被黑才能火, 这群管彤的粉丝们,简直是自带的水军, 他们何不坐观其成? 当这阵热潮炒到最高时, 姚遥联系了剧组官网亲手把试镜的小片段放出来。本来以为李斐会很难说话,姚遥都做好了找关系求情的准备,谁知对方立刻同意了。简直令姚遥匪夷所思。要知道李斐脾气古怪,自视甚高, 圈内从没听说他半件脾气好的好事情。 可是这一次,李斐却无比配合,主动把试镜片段拿了出来,回应大家的质疑。当然,妥贴地裁去了管彤的那一部分。 果然,试镜片段一放出来,网上立刻没话说了。有些粉丝原本是冲着莫昀和柳依依来关注这部剧的,眼球也迅速被吸引了过去—— 镜头后面那个徐默少年期的扮演者隔着镜头看过来时,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却让人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变成了无法和解的涩然。他脸上的微表情绝非三言两语可以描述,每一个弧度都把握得非常精准,绝对不输那些演了很多年的演员。 有些预告片或是花絮,看一眼,就会让人有去看剧的冲动欲望。而这段试镜片段便是如此,让人忍不住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这件事情一波三折,便在短短几日之内。 刚开始的时候,很多辱骂夏之衍的帖子里,有这样的话: “我是原小说粉,还没被改编成剧本之前我就关注了,完全想象不出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能够演我心里的白月光徐默,他要是能演好我就直播吃-屎。” “气质完全不配啊!一点知名度都没有!这电影要是这人来演就扑了吧!” “虽然长得还行,可是鬼知道有没有演技,完全没看过他有什么作品,李斐这次怕不是看走眼了吧,放着管彤不用,找这么个选秀新人。” 其中勉强夹杂着DOUBLE-X的粉丝的一两句维护的话,像是过街老鼠般,被人群起而攻之。 可是就在试镜片段放出来后,帖子里逐渐出现反对的声音—— “我现在觉得楼主可能真的要直播吃-屎了,太打脸了,这新人演技绝对比管彤那种霸道总裁式的演技强一百倍,估计这电影完后,就要迅速窜头。” “可……可没人觉得他长得真的很好看吗,就是那种戳心窝子的帅,看试镜片段半夜暴击到无法入睡啊啊啊!” “预感到这孩子出来后,八五后小生的格局也该变一变了。” 这种反对的声音逐渐强大,最后几乎能够与管彤粉丝的黑帖持平——甚至有隐隐压过那些黑帖的趋势。俨然已经不需要姚遥去买水军!观众的眼睛全都是雪亮的,如果遇上一个帅哥,还能有挑剔,可是当遇上一个有演技的帅哥,就只能躺平任圈粉了。 就在这短短几日,夏之衍的个人贴吧关注量新增了三四万,新闻指数也跻身当月明星前百名。夏之衍的粉丝俨见证自家墙头从默默无闻,到逐渐崛起,那心情简直无比酸爽。 …… 夏之衍却因为薛疏重感冒,推迟了回家的时间。寝室里黎青他们早就回家过年了,偌大的学校里也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只剩下两个人留在寝室里。 薛疏八辈子没生病过,一旦生病了,那滋味还真不好受,整个人软绵绵地缩在被子里没什么精神,脑袋昏昏胀胀,像是有大象从上面踩过。被子里也湿乎乎的,全身发着虚汗。 发烧到了极致,昏昏沉沉的,完全对外界没有什么反应。半夜夏之衍买了退烧贴,在他手心、额头和脚心不停擦拭,他也没什么感觉。到了后半夜,他又出了一身汗,被子里濡湿,睡得极不安稳。 夏之衍在椅子上缩着,根本睡不着,一见薛疏有动静不停翻身,就立马醒了。夏之衍抹了把脸,起身去打了盆凉水放在床头,然后把软塌塌的人弄起来抱在怀里,解开他睡衣扣子,褪下他裤子,把人脱得光溜溜只剩下一条灰格子棉内裤。 薛疏嘴唇干燥起皮,黑发湿漉漉,呆愣愣地坐在床上,赤-裸着上半身,全都是汗。 夏之衍拿毛巾浸在冷水里,拧干,然后从他额头擦到脚趾,给他把身上收拾妥贴。又把人使唤起来,换了条干床单,再把人弄上去。薛疏脑子不大清醒,表情茫然地任他捣鼓,最后又躺回了床上去,手指一直死死拽着夏之衍的手腕。 夏之衍掰不开,只好将毛巾扔进盆里,明天起来再解决。 薛疏这么大的个子,别说从床上弄起来了,光是抱个脑袋就沉甸甸的。夏之衍浑身筋疲力尽,钻进薛疏的被窝里,摁着人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薛疏才总算退烧。夏之衍出去买了些白粥,回来倒在碗里让他喝下。这场冬季重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到了第三天,薛疏已经神采如初了。只是他砸吧着嘴巴,心里觉着,这场病要是能拖的时间再长点就好了。 都怪这不争气的身体,好那么快做什么。 夏之衍对他这想法相当无语,倒头就上床补眠,把连日以来一堆脏衣服扔给薛疏洗:“都是你的,自己洗干净。” 薛疏把自己脏衣服全扔了,专门给夏之衍的洗,专挑内裤洗,感觉自己变成了田螺小王子,忍不住做贼心虚又喜滋滋的。 等薛疏彻底好了之后,夏之衍才回了一趟家,除夕时薛疏也回了自己家。两人看春晚时还在打电话,吐槽春晚不好看,还没有他们的选秀节目好看。 夏之衍回去时,周恒乐疯了,一整天都待在他家里,压根不回去吃饭的。 又过了一天,夏之衍跟着他妈去市中心的店铺看了看,现在徐丽萍也琢磨出点儿生意的门道来,生意走上正轨后,日子便好过了许多。每天中午把店铺交给两个员工,然后去给夏星竹送饭去。夏星竹天天吃排骨红烧肉,这次见面,他个子也明显拔高了些。 这个春节匆匆而过,是夏之衍重生回来后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半个月后,夏之衍回到W市,进入《敌意》剧组。 游其少年时期的扮演者仍然是游鸣争,李斐在圈子里挑来挑去,还没挑中比游鸣争更好更符合形象的年轻演员。关键是游鸣争身上有那种锐利又朝气的气质,很适合游其这个人物。 游鸣争在剧场里对夏之衍爱理不理的,但是夏之衍和王跃他们一起吃饭时,他还是会过来蹭顿饭,又表情漠然地飘走了,天天穿着件黑色兜帽,在剧组里无比好认。 在剧组里的时间倒是过得飞快。由于扮演的是少年时期,莫昀和柳依依还没进组,整个剧组里都是些年轻的小演员,相处起来较为和谐,也没什么大牌,因此气氛相对来说还算活泼。 唯独李斐不苟言笑,令人发怵。李斐倒是对夏之衍颇为照顾,这一点令夏之衍百思不得其解。 薛疏来剧组接他的时候,一身黑色牛角扣大衣和靴子,插着口袋立在树下,面容俊朗,整个人站在白色雪地里格外惹眼。偏偏戴了个毛线帽子,耳朵两边掉两根毛线马尾辫。引得剧组里场务和化妆师纷纷看过来,抓着夏之衍感叹了句:“年轻真好,戴什么都是帅的。” 薛疏被人围观,颇不自在,先钻进了车子里。夏之衍紧随其后,关上车门,带进去一阵风雪。 这车子早被梁生才像模像样的换成了高档保姆车,可以伸长腿的,还挺有明星范儿的。 薛疏跟没骨头似的,横着倒下来,脑袋枕在夏之衍的大腿上。他装作重感冒后遗症,病没全好,时不时靠在夏之衍身上虚弱地蹭两下。本来他闭着眼睛,心跳得很快,生怕夏之衍把自己推开。 但是过了半晌,一睁开眼睛,发现夏之衍还一脸认真地看着剧本,像是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似的。 薛疏立刻觉得有些失落了,但他也没敢打扰夏之衍,而是躺在夏之衍膝盖上,视线从夏之衍眉心,慢慢缱绻往下,落到了对方的眼睛、鼻梁,最后是嘴唇上。 薛疏真想把人揉进骨血里,可是这样还不够。 他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夏之衍手里的剧本,过了会儿目光里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他脑袋在夏之衍怀里晃动,耳朵时不时擦过夏之衍大腿根部,夏之衍脸上没什么表情,喉咙却滚动一下,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了。 过了会儿他伸手捏住薛疏的半张俊脸,警告道:“别动。” 薛疏被捏住了脸,耳根一红,这才觉得安稳,舒舒服服地不折腾了。 复赛在三月份开始。 得益于夏之衍进入李斐剧组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乍一开始,DOUBLE-X的观众投票就比别的组合要高。两人练了一支舞,就这么冲进了决赛。谁知有如天助,决赛时的特邀评委,居然是周闻! 原阳号码牌在前面,好不容易挤进了前十的决赛,站在舞台上却看到周闻,那一瞬间,整个人都直冒冷汗。本来还想着和夏之衍他们拼一拼,看谁笑到最后,但现在连评委都是那两人的师父,这不是摆明了作弊吗!可是整个电视台没有一人敢说周闻是作弊,因为能请到周闻,那简直是天大的喜讯!明天的头条! 周闻一出场,几乎没有别人什么事情了,整个决赛都是围着“周闻出现是否意味着复出”这新闻来的。整个决赛的热度瞬间翻倍!加上当天莫昀带着一些剧组里的人过来看总决赛,被电视台安排在vip座,镜头一扫就能看得到的位置,顿时引起网络沸腾。 四月,《新锐之音》的总决赛变成最热门的事件,超过所有影视作品,登上娱乐新闻榜首。在这样的势头下,夏之衍和薛疏更加认真,练习好他们的最后一首歌。 薛疏乍一开始并没有认真对待唱歌这件事情,完全是为了夏之衍才走上这个舞台,但是当舞台灯光即将熄灭的时候,却也感觉到了一种离别的味道。时长八个月的选秀终于一路走到终结,随着海选、初赛、复赛、决赛,热度一路走高,观众越来越多,认识DOUBLE-X的人也越来越多。在主持人宣布这是最后一场赛季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隐隐不舍。 最后一场比赛,夏之衍和薛疏的人气已然是所有选手中最高的了,支持率也爆表,达到最高点,比第二名足足超出几万票。事到如今,最后他们的名次反而不重要了,因为这场选秀给DOUBLE-X带来的利益,便是人气。拥有了人气,才是无冕之王。 本来两人没指望拿到第一名,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闻的缘故,最后一场比赛,所有评委无比配合地,将两个人送上了王冠的宝座。闪光灯照在两人身上,两张英俊面容熠熠生辉,主持人宣布DOUBLE-X是第一名时,台下沸腾。 就连李斐都在角落里挑了挑眉,鼓了下掌。 赛季过后,有人欢喜有人愁,前十几名基本上都签约了经纪公司。原阳因为外型出众,签约鸿星,而另外几个唱歌很好,长相一般的,签的公司则没那么好了。 比赛落下帷幕之后,夏之衍如同打仗一般,又匆匆回到剧组。 李斐向来对电影精益求精,要求苛刻的名声在圈内是人尽皆知。他拍电影不爱待在绿棚子里,大多时候出外景,拍摄时间周期也比一般导演长。因此高一下学期夏之衍基本上不怎么待在学校里,学习全靠薛疏给他抓瞎。 薛疏有点不高兴,和寝室另外两人又处不来,干脆找了个周末,搬到了之前被他拒绝的梁生才的那套房子里。可是住了几天,少爷脾气又犯了,和梁生才抬头不见低头见,烦躁不堪。于是单独搬了出去,搬进了姚遥给两人准备的单身公寓里。 他觉得他有点儿像独守空房,可怜巴巴的,想给夏之衍打电话,但又怕对方拍摄期间太累了,打扰他休息。 倒是夏之衍每天打电话过来,十分准时,一天一道从不落下。薛疏每天没接电话之前,心里雀跃不已,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待会儿打通了要说什么。但是接通了电话之后,才发现那么短一点儿时间,根本不够说完所有的话的。而是越是听着对方的声音,思念越是蔓延,顺着血液漫过全身,心里扎扎地难受。而且他也不能和夏之衍打电话打太长时间了,对方拍摄一整天,拍完了都没什么力气了。薛疏心疼。 所以夏之衍总是没说两句话,就被薛疏催促着去睡觉了,弄得夏之衍心里有些嘀咕,怕薛疏该不会是认识了什么新朋友。 打完了这通电话,薛疏整个人又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蔫了。数着电话过日子,这日子他妈没法过了。 第二天早上,他火速爬起来买了机票,连衣服都没收拾件,就风尘仆仆地去探班了。 高二的一整个暑假,夏之衍也待在剧组里补拍一些镜头。长达九个多月的拍摄终于结束。学校也开学了。薛疏已经彻底从学校搬了出去,夏之衍也没什么好在学校待着的了,决定搬出去。 薛疏整个人都很高兴,走进寝室的时候神采奕奕,弄得黎青莫名奇妙的。 两个人也不想待在姚遥安排的地方了,不自由,索性让秦力找了套房子,就在学校附近。房价还不便宜,一百多平,二十三楼。房子里空空如也,夏之衍抽了个时间和薛疏一起去家具市场亲手挑了些家具回来。 冬天的时候,薛疏给夏之衍过了人生中的第二个生日,他给了夏之衍一个信封,里面一把钥匙,和房产证。 《敌意》在次年开春三月五号放映,自筹拍到上映差不多一年有余。上映的第一天,毫无动静,上映的第二天,立刻就爆了!国产片里很少出现这样纯粹青春励志片,要么是浮夸的谈恋爱,要么是怀孕堕胎出国吸-毒,一旦出现这么部片子,立刻叫人眼前一亮。更何况是李斐执导,符合他一向水准。 电影一开始,便是一系列节奏感极强的场景踩着节拍飞逝而过。先前没有和任何人说,也没有做任何宣传,李斐请来的摄影后期是个国外专业术师,做出来的电影剪辑犹如神造。一系列镜头在他手下变成了上帝视角,而影中人,好似蝼蚁。光是开头,便令前往电影院观影的人激动不已。 可是随着故事浮出水面,上帝视角逐渐变成了主角视角,观众的心情犹如过山车,逐渐融入进去,随着主角的喜怒哀乐,呼吸也时而急促,时而停止。 这样一部片子,虽然称不上最完美,却保持了李斐的一向水准,甚至在他请来的王牌后期手上,隐隐有着超过他先前任何一部片子的趋势。 五月份电影金奖角逐预测开始,许多人预测今年年底莫昀会凭借此片斩获影帝。 而最佳新人奖—— 许多人的目光投向了电影中的一张新生面孔。 夏之衍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电影上映之后短短十来天,他的人气和先前已不可同日而语。网上铺天盖地的,突然自来水宣传起这部片子来,而作为主角扮演之一的夏之衍,在影片中承担了三分之一的重量,无疑是最有争议的话题之一。 六月,姚遥为夏之衍和薛疏两人安排了一组杂志拍摄。先前选秀火起来后,倒是有不少杂志来找DOUBLE-X上,但那些都是国内三线开外的杂志,姚遥和夏之衍的观念一致,那些杂牌子杂志能不上便不上,上多了除了耗费粉丝购买力之外,还损伤自身人气。而这次,由于《敌意》的播出,新闻中隐隐给夏之衍冠上“最年轻银幕小生”的名号,在时尚圈地位显然拔高了一个档次。 所以这次杂志,是四大准一线男刊之一。可以说,以DOUBLE-X这个年纪,能够上国内准一线,已经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七月,环城影视推出DOUBLE-X的EP和专辑,分开预售。夏之衍和薛疏两人在录音室一待就是一个多月,忙得天昏地暗,根本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两人吃住都在一起,姚遥看着只以为两人关系好,倒是省去了不少组合里明争暗斗的现象—— 只是这种关系好,却逐渐受到反噬。或许是两人关系太好了,出现在公众视野时,太过于亲昵,粉丝原本只是开开两人玩笑,觉得两人在一起画面无比美好,现在这样的男男话题变得多了起来,却是对两人名声不利的。 姚遥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不由得蹙起眉。 转眼高三已经开学一个月了。倒是有些制片人来找薛疏拍戏,但薛疏懒得拍,在那些剧本里挑来挑去,都觉得没意思,要不是发行EP能和夏之衍在一起,他连录音室都懒得进。姚遥找他说过几次话后,也明显感觉到了他和夏之衍之间的不同之处,对待两人的方式开始微妙有了区别。 于是这一年,姚遥给薛疏安排的工作少了很多。原先薛疏就不接受采访,不参加综艺节目,除了有夏之衍一起参加的宣传活动之外,便统统拒绝了。现在被姚遥这样一安排,他整个高三上学期几乎都没有事情了。除了上课,便是去找夏之衍。 夏之衍很忙,特别忙,《敌意》之后又接拍了两部电视剧,剧本都是精挑细选的。其中一部演一个人设非常好的男三号,男主角的弟弟,最后为了国家大义而死,很是催泪,他凭借这部电视剧拿了另一个奖,风尚水晶杯,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奖杯,比不上先前凭借《敌意》拿的最佳新人,但也十分出彩了。颁奖典礼当天,夏之衍无比从容,令姚遥刮目相看。 另一部剧还尚且在筹拍阶段,是姚遥专门说服环城高层,拉来了投资。打算让夏之衍第一次担任真正的男主,改编自一部ip小说,拍摄大男主成长路线的电视剧。这剧尚未启动,就已经很令电视圈内粉丝期待了。 夏之衍凭借这些,两年半内飞快地冒头,在娱乐圈拥有一席之地。而与此同时,薛疏都待在学校里上课。薛疏也很忙,他出国留学过一阵子,然后又回来一段日子,和夏之衍待在一起,然后又出国。两边飞来飞去,进修商科。夏之衍现在才搞清楚薛家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家里有一条完整的产业链,是能源行业巨头,基础业务从甲醇到苯乙烯各种化工产品都进行贸易,初三时薛疏他爸生病那回,正是行业不景气的一回,但也对薛家没什么损伤,事后薛爸大刀阔斧地买下了出事的几条船,干脆把一整条衍生的港口船代业务也囊括起来了。 薛父因为有高高军职在身,退役后圈内人人卖他几分薄面,何况他家还有各种亲戚盘根交错在各大军事基地里,权力近十年内,至少是无人可以撼动的。 两人人气很明显地出现了分界线,一个扶摇直上,忙得脚不沾地,另一个大半年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过一次,连张自拍都没有,几乎快要被人遗忘。娱乐圈就是这样,风水轮流转,粉丝也轮流转。这世上长情的人少之又少,不会有太多粉丝死磕在一棵树上。 刚开始时还有薛疏的唯粉觉得是不是环城影视雪藏了他,在网上小范围声讨了一番,还撕了些夏之衍的粉丝,吵起架来。但是连她们爱豆本人薛疏都不站出来说话,好像完全不关心似的,渐渐的,这些粉丝也就少了。 距离选秀结束已经快两年了,薛疏逐渐淡出公众视线。这一年平安夜,他没能从国外赶回来,寄回来一只精致的小盒子,夏之衍给他打完电话,打开盒子一看,发现是枚羊脂玉佩。 青白纠缠,煞是好看,用红线缠绕着,隐隐蜿蜒消失于琥珀金色之中。 下面是飞扬的六个大字:一生平安顺遂。 距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时,夏之衍接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大牌代言,是国内知名摄像机代言。广告总共拍摄了两组,黑白一组,彩色一组,随后就在地铁站公交站处投放。这时候他的心情是激动的,可惜薛疏刚好不在身边,没人说话。 他抽空回了一趟家,全家在一起吃了顿饭。夏星竹气质发生了很大改变,内敛少了许多,偶尔也张嘴说上只言片语,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小心翼翼地垂着头,不说话。他还有周恒,和所有的高三生一样,学习学得天昏地暗,因为马上就要考大学了。徐丽萍鬓角添了些许白丝,但整个人的气色还是很好。 夏之衍很是放心地回到了W市。 广告刚拍摄完,环城影视的大ip电视剧《流云传》就正式启动了。 薛疏国外的学业也告一段落,这次他偷偷回来,打算给夏之衍一个惊喜。他先回了趟家,洗掉一身疲惫,然后裹着浴巾出来,三年里少年身形再次拔高,一伸手就能摸到头顶门框。水珠从白皙的上身上滑落。 薛疏擦干净头发,把自己甩到夏之衍的床上,暗搓搓地滚了一圈,脸埋在枕头里,有些红。 电话突兀地响起来,一看是之衍来电,薛疏平静了会儿呼吸,才将手机放到耳朵边上。 夏之衍道:“你明天几点的航班,我去接你。” 薛疏忍不住笑了笑:“晚上六点。” “好,等着。”夏之衍想了想,叮嘱道:“国内外温差大,记得带上外套。” 挂了电话后,薛疏心情快要冲上云霄,反正没人,爱怎么蹂-躏床都没人管,于是他翻来覆去,让自己身上沾满夏之衍的气息,然后翻身起来,打开电视机。 这两年夏之衍的采访越来越多,出现在电视上的频率越来越高,薛疏没那么多时间守着电视机看,于是让秦力给他把所有节目都录制好了,拷贝在光碟里。 夏之衍的采访大多都很睿智,很沉稳,新闻给他的评价是不太像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薛疏一边看访谈,一边登上AK小超人的ID账号,发布了一条博客:我有夏之衍的全部资源[得意][光碟图片]。 这个ID在夏之衍这边太活跃了,导致打入了夏之衍的粉圈内部,还挺多夏之衍的粉关注他的,因为他能拿到夏之衍的第一手新闻,简直有粉丝怀疑这个ID是不是夏之衍的助理,居然这么了解夏之衍。 他乍一发送,底下立刻一群粉丝鱼跃涌过来。 “超人女神,快快快分享资源啊!求你了,嚎哭!” “是不是有了老大进流云传剧组的第一手路透了?” “快上资源快上图啊!太帅了躺平!” 过了会儿,AK小超人:可我就是不发:) 众粉丝们:“……”被这么玩被这么炫耀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可每次都让人咬牙切齿愤怒到爆炸! 薛疏又关掉手机屏幕,静静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夏之衍脸上的五官、轮廓、眉眼,全都像被一笔一笔在他心上描摹出来,分别一个多月,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忍过来的。 墙壁上电视里出现夏之衍的声音,是回答对面节目主持人的话,声音里含着笑意:“暂时还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对,没有女朋友。” 薛疏深吸一口气,疯狂地想念夏之衍。这种想念如同电击般贯穿全身,刻入骨髓,他想着夏之衍的脸,身下逐渐涌起冲动,血液汇聚勃-起。 在他的想象里,夏之衍躺在床上,被他提起一条腿,眼神有些令人不满的平静,可薛疏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想解开夏之衍的扣子,双手从脖颈处一直摸下去,游走。 他想和夏之衍接吻,不是第一次那种偷偷的亲吻,也不是第二次那种毫无章法的,被夏之衍勾得喘不过气来,几近晕厥的,而是由他占据主导权,将夏之衍压在身下的,残忍的,粗暴的,不,还是温柔些好了。 他心里的情感汹涌澎湃着,闭上了眼睛,想撬开夏之衍的嘴唇,将舌探进去,也许会发出暧昧的水渍声,令人脸红心跳,但他已经顾不上了,他吮吸着对方的唇瓣,还要摸对方的锁骨,将对方完全揉进自己骨髓血肉里—— 也许唯有这样,这种冲动才能缓解。 他心里生了株小火苗,现在这火炙热得快要把他燃烧殆尽。 薛疏过了很久,进了一趟卫生间,然后提起外套冲出了门。 他要见到夏之衍,就现在。 …… 夏之衍从摄影棚里出来,公司里的一个员工小跑着过来对他道:“姚姐找你有点事情,叫你过去。” “哪里?”夏之衍随手将脸上的妆卸掉。 “她办公室。” 夏之衍去年十二月满的十八岁,但没时间去考驾照,上车时是公司给他安排的一个助理开的车子,名字叫做小刘。现在梁生才干大了,已经成为了经纪人,他手里有钱,已经差不多摸清了娱乐圈的套路,也积累了很多人脉,正打算过两年出去开公司单干,赚他个千儿八百万。当然这种雄心壮志还没正式付出行动。 小刘见夏之衍上车时心情不错,笑着问:“有什么好事情吗?” 夏之衍手指在手机上飞快按动,头也不抬:“我有个朋友要回来了,明天你把驾照借我,我亲自去接他。”声音里隐隐带着几分笑意。 小刘赶紧道:“这可使不得,夏哥,要是被抓到了就是劣迹艺人了。”他年纪比夏之衍还大几岁,但反而叫夏之衍夏哥,这行里都是这样,夏之衍听习惯了,也就没纠正了。 夏之衍想了想,也是,不过好心情并没因此破坏半分。 他推门进去时,姚遥正坐在办公桌后头,面前摆着几份签约文件,抬头看他第一眼是:“有两件事情,第一,三年合同到期了,我想跟你谈下续约的事情,还有,趁着薛疏回来,也和他谈一下解约的事情。” 夏之衍在她对面坐下来,表示没什么异议:“这件事情我明天先转告给他。” 姚遥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过了会儿道:“《流云传》开拍,宣传方面,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宣传营销方面环城影视一直做得很好,这几年姚遥也是全力想要捧红夏之衍,所以一直全力以赴。夏之衍便道:“公司有什么方案吗?” “这就要看你配不配合了。”姚遥将文件转了个头放到他面前,是营销企划,关于他和张芸芸炒绯闻的。 张芸芸这个名字,夏之衍乍一看觉得有些眼熟,再一看就记起来这个人了。那天第一次在学校里遇见薛疏的时候,赵秃头办公室外,这个女孩子还和薛疏说过话,两人是早就认识的。 张芸芸这一世的轨迹和上一世没什么变动,依然凭借着家里的权势,顺利进入娱乐圈,现在混得比夏之衍还要如鱼得水。她过几年会成为霸占荧屏的著名绯闻女星,火到无人不知的程度,这两年的形象还比较清纯,以邻家妹妹的形象示人。 夏之衍心里有些不认可这种炒作方式,他觉得薛疏会难受,但面上没显露出来,只是问道:“这一次为什么非要炒绯闻?” —— 2008/04/02 薛疏日记:想亲之衍,想牵手,想抱他。 大佬日记:想上。 第60章 “她比你火, 你受益, 有什么问题。”姚遥道:“当然对方公司也是受益的,最近她出镜率有些低,需要个观众眼缘比较好的干净艺人来炒段绯闻。” 夏之衍却说:“我不太想炒。” 姚遥看着他:“你的顾虑是什么?你得说出来我们才能解决。” 夏之衍顿了顿,总不能说是因为家里有人了,这话说出来恐怕要让姚遥大惊失色, 于是找了个借口:“她绯闻够多了。” “我明白你的顾虑, 她形象这两年有所下滑,和她炒作容易蹚浑水。”姚遥点头,像是早做好了准备,又说:“你翻到后面两页。” 夏之衍将手里的策划翻到后面两页, 上面有赵琳的照片, 还有详细的方案。 姚遥笑了笑,说:“赵琳是《流云传》的女主角,上次试镜时你们还一起吃过饭的,还被狗仔拍到照片了,应该认识吧?这剧马上要开拍了, 就差一把真人热度送送火了。这是我给你的第二个选择。她形象够好了, 出道几年零绯闻。” 夏之衍蹙眉, 弹了弹手里的纸张, 多看了姚遥一眼。姚遥这是先抛砖引玉呢,先给他第一个选择,知道他会拒绝,又立马拿出第二个更好的选择, 这下他没有理由拒绝了。 说白了要是再拒绝的话,就真是不给面子了。 他感觉自己被玩了一手,心情有些不大好。 姚遥说:“你这样也不行,出道快三年多了吧,没有花边新闻,哪能有热度。你看看这圈子里哪有你这样的,要不是你没有女朋友,我都要怀疑你在外头藏了个漂亮的让你魂不守舍的小女友了……”顿了顿,姚遥语气和缓下来:“就算给我个面子?” 夏之衍合上策划案,站了起来:“即便要炒作,也得我配合,你自己没办法成事的。” 姚遥道:“是这个理,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夏之衍说:“我考虑下。” 姚遥刚要说些什么,办公室的玻璃门就被推开了,薛疏一进来,夏之衍就愣了下,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显然是将自己收拾了下才来的,一两个月不见,人好像瘦了些,清俊了些,穿着身黑色风衣,长身玉立的,带进来一阵风。 薛疏立刻注意到夏之衍的眼神,耳根有些发红,但眼角眉梢是遮不住的意气,走过去搭着他肩膀,把人仔细端详了一番,才说:“我回来了。” “回来了。”碍着姚遥在这里,夏之衍不能抓着人瞧个仔细,但仍是忍不住视线一直落在薛疏脸上。 姚遥也笑了下:“终于回来了,走了一两个月,夏之衍看起来做什么都没心情。” 薛疏看着夏之衍,扬眉:“真的?” 夏之衍忍不住看了姚遥一眼,前两年他和薛疏两人的cp粉最多的时候,姚遥都不会开两个人的玩笑,最近却一直似笑非笑地开两人的玩笑,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薛疏没有注意到夏之衍的心不在焉,他视线落在了夏之衍脖子上随着动作从毛衣中露出一片的羊脂玉,顿时心里痒了一下。 他不知道夏之衍是个什么态度,但他想过了,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积攒许久的患得患失的感觉令他几近疯狂,时时刻刻折磨着他。有时候夏之衍打电话过来的时间推迟了,他那一整天都猜疑不断,这种情况绝对不正常。他必须要问清楚夏之衍的心意。他很喜欢很喜欢夏之衍,而夏之衍对他的包容和感情,是喜欢吗?那种无关性别的喜欢和爱情。 他在喜欢夏之衍的时候,并不知道这种被叫做同性恋。他也不知道夏之衍是不是同性恋,可夏之衍既然能够毫无抗拒地和他接吻,还能和他每天每天待在一起,这就说明夏之衍应该对男孩子没有排斥。 他还没做好表白的准备,但已经把头吊在了刀口上,准备一刀落下,给个痛快。 如果夏之衍能说是的话,他的世界能亮起来。如果夏之衍说不是的话,他就只能…… 薛疏还不知道,如果夏之衍拒绝的话,他能做什么。 脑子里一旦闪过这个念头,他就很茫然。 姚遥打断两个人中间那种诡异的氛围,道:“薛疏,有件事情要商量。” 薛疏看她一眼,注意力立刻落到了桌面上的几份文件上,问:“刚才你和夏之衍说要考虑什么?那什么东西?解约文件?” 他走过去。 夏之衍心道不好,几步走过去拽住薛疏手腕:“我们出去说。” 薛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姚遥把文件抽出来,递给薛疏,道:“解约的事情咱们先摆在一边,你帮我劝劝夏之衍,之前不知道他这么死脑筋,方案都做好了,他还想七想八的,照我看……” “这什么?”薛疏匆匆翻了几页,打断了姚遥,声音抬了个八度,又重复了遍:“这什么?” 姚遥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却见他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夏之衍心道完了,姚遥这人真是精得很,不知道她到底是真不知道自己和薛疏的关系,纯属无意之举,还是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确定,现在正装模作样地试探着。最好是前者。 夏之衍拽着薛疏往外走:“我们回去再说,我跟你说清楚。” 一点都拽不动。薛疏风衣被他扯得变形了,都不走,站在原地攥着文件。 姚遥没想到薛疏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还多解释了句:“其实这次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夏之衍,上次拍摄定妆照,你和赵琳她们一起去吃火锅的时候,就被拍到照片了,不过我先压了下来。你知道的。” “什么照片?”薛疏立刻问。他的重点在这里,看向夏之衍:“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姚遥继续道:“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赵琳那边泄露出去了,我这边再想收拾烂摊子就迟了,我便想着剧快要开播了,不如顺势推舟,这才找你来。” 夏之衍上次定妆照之后,一群人去吃火锅,他好歹是第一次做男主角,就被人起哄坐在赵琳旁边。其实一顿饭吃下来,根本没和赵琳多说上几句话,就被记者拍到照片了。还把其他人裁掉了,光剩下他和赵琳一张看起来有些亲密的照片。 当时姚遥就把照片压下来了,但她并不是想把绯闻压下来,而是想用在合适的刀锋口上。这会儿剧正式开机,炒作一番再适合不过了。 但她现在把锅甩给赵琳那边,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叫夏之衍无话可说。 “什么照片?”薛疏仍然执着于这个问题,脸色很难看,见夏之衍和姚遥都不回答,索性自己拿出手机来一搜,才发现他还在飞机上时,就多出了几百条关于夏之衍的最新新闻。 照片只拍到了赵琳的侧脸,却是正好拍到夏之衍的正脸的。两人坐在圆桌一角,带着笑意正在说什么话。照片有些模糊,又是晚上,火锅暖融融的灯光一照就显得格外暧昧。因为角度的光线问题,夏之衍眼睛里显得有些含情脉脉的。 薛疏咬着牙不说话,脸色铁青。 “先回去再说。”夏之衍是真不想和薛疏在这里吵起来,让姚遥看见。 薛疏却看向姚遥,道:“刚才的事情。” 姚遥:“嗯?” 薛疏冷淡地说:“你让我劝他炒绯闻,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姚遥完全没想到薛疏是这么个冷硬的态度,完全不讲理,她让薛疏劝夏之衍,薛疏却比当事人火气还大,这究竟什么事跟什么事!她愣了下才说:“让他自己决定,他说要考虑下。” “不用考虑,谈崩了!”薛疏看了夏之衍一眼:“走!” 公司走廊里人来人往的,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薛疏多少有点分寸,阴沉着脸往地下停车场走,高大的个子带起一阵风,双腿迈得极快,风衣刚才被夏之衍拽得很皱,他整个人显得凌乱冒火。 夏之衍叫了他一声,他不理,夏之衍在他身后说:“你发什么火?我也不知情,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照片流出来,新闻刚出来!” 薛疏扭头看他一眼:“现在重点在这里吗?重点在谁泄露的照片吗?你总对照片上两个人知情吧,那是谁?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夏之衍气笑了:“你什么时候学会阴阳怪气地说话的?” “我阴阳怪气!照片上的女主角不阴阳怪气就行了!”薛疏咬牙道,又扭头往前走。 夏之衍道:“薛疏!” 薛疏根本没打算停下来。 他整个人都憋得冒火,还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一回来没受到欢迎,就撞上了这种事情。关键是他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夏之衍电话里跟他提起都没提起过。这算什么?他没资格参与他的绯闻?两个人还去吃火锅?他和夏之衍都没单独吃过火锅?吃的港式火锅还是重庆火锅?吃个火锅至于氛围那么暧昧? 地下停车场很大,许多车子停着。夏之衍抬头看了眼,就看到有些摄像头在那里闪着红点。这栋写字楼很大,不是环城影视一家独用,要是这个点儿停车场还有其他人的话,事情就糟糕了。 他跑了几步,追上前去,一把拽住薛疏的手腕:“你冷静点,你跟我来。” 薛疏甩开他的手,没把握好轻重,夏之衍的手背一下子就撞上后面的车子后视镜,发出“啪”地一声,听着就很痛。 他手背虎口处顿时青紫了。 “你这个人能不能小心点!”夏之衍还没说什么,薛疏就抓住他的手,脸还是冷着的,眼眶却一下子红了。 夏之衍被他折腾得没脾气了,但好不容易人安静了点儿,赶紧趁着机会拽着他往回走。走得磕磕绊绊的,薛疏不停甩开他的手,但又没真正甩开。 小刘的车子就停在负二层,离这里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停车场里果然还有其他人,掏出钥匙开车,瞥了眼两个人,认出了夏之衍,但似乎没太认出薛疏。不过看到薛疏眼眶红通通的,还是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夏之衍心情无比烦躁,瞪了那人一眼:“看什么看?” 那人赶紧钻进了车子里。 夏之衍找到自己车子,小刘正坐在里面打盹儿,见薛疏几步走过来,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压迫气息,慌忙从驾驶座里出来了,问:“要不我先过去守着,你们聊?” 夏之衍点点头:“辛苦了。” 他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看着薛疏:“进去。” 薛疏脸色无比难看,但还是坐了进去。 夏之衍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才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也坐了进去。薛疏看着前面不说话,浑身嗖嗖散发出阴沉的气息,嘴唇抿成一条线。 “你算是有长进了,还肯听我解释。”夏之衍心平气和道,他觉得这件事情不值得生这么大的气,他就算和女性朋友出去吃了顿火锅,这应该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好在现在薛疏比以前好多了,还肯听人劝,而不是闷着头跑掉消失不见。他觉得薛疏似乎成长了些,但归根结底还是个少年心性,得人哄着。 “那你解释,我听着。”薛疏说:“火锅几月几号吃的?” 夏之衍心说这我怎么还记得,但看薛疏的脸色简直像从下水沟里捞起来似的,就回忆了下日期:“我拍摄试妆照那天一大群人去吃了火锅,不是我和她两个人一起去的,应该是三月五号。” 谁知薛疏脸色更加冷了,简直像冰刀子戳出来的:“日子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夏之衍:“……” 薛疏又说:“三月五号,我晚上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在家里背台词,因为开着电视所以周围那么吵。” 夏之衍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完全不记得当时的说辞了。他整天忙得很,有时候在外面没时间和薛疏多说话,又怕薛疏不高兴,就拿背剧本做借口,薛疏一听他要背剧本,就会叮嘱几句挂电话了。他也不是存心要骗人,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那天去吃饭的,女艺人居多,要是薛疏知道了,说不定当天晚上飞回来。 这时候有辆车子开过来,车主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了眼。小刘把这车子大喇喇地停在正中间的停车位了,稍不注意待会儿就被人看到了。夏之衍打算把车子开到柱子后面的停车位去,于是提醒薛疏一句:“把安全带系上。” 薛疏说:“不系。” 夏之衍被气到了,有些口不择言道:“……不系你打算怎么办,被撞死?” 薛疏难受地说:“死了算了。” 夏之衍没再说话,将车子猛地来了个转弯,停到了柱子后头。 薛疏也绷着脸不说话。他看夏之衍的神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心里很难过,就像失恋一样。更要命的是,这种难过可能在夏之衍那边被当成一件小事,夏之衍可能根本就觉得这没什么好难过的。他要难过,还显得幼稚。 他意识到,他难过的根源在于,他感觉夏之衍对他的感情,并没有他对夏之衍的那么炙热,也没有那么疯狂——他也不是想为自己打抱不平,可就是觉得很委屈。如果他不回来,夏之衍说要考虑一下,说不定就真的要和赵什么炒绯闻了。夏之衍和别人搞暧昧,无非就是和别人亲昵的拥抱一下,摸摸脸之类的,那都是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那么自己和他现在这样,跟搞暧昧有什么不一样。 薛疏红着眼眶,心里乱七八糟的,忍不住就脱口而出:“你待我就跟逗猫似的。” 夏之衍脑子没转过来,没能理解这句话,看着薛疏:“你说什么?” 薛疏没说话,他控诉的勇气一刹那就没了,他害怕控诉完夏之衍就转身下车了。 车子里一时之间很安静。两人沉默着。 夏之衍琢磨着他刚才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拆解琢磨,每个字都认识,理解起来却有些费解。但他有点儿懂薛疏的意思了,抬眼问他:“你是觉得,我对你不够好?” 薛疏心里叫嚣,你对我好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这样无条件的对我好,让我感觉很好……但是,有人和我走得近,你不是应该吃醋吗,你不是应该发火吗,为什么你这么无动于衷。这样让我感觉我像是一挑子热! 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心里难受得要命,越是难受,伤人的话就忍不住说出口:“那你对我和对你的绯闻有什么区别?你对我和对周恒有什么区别?你对我和对万玲有什么区别?你对我和对陈沉有什么区别?” 夏之衍也有点气了,他觉得兜兜转转,薛疏要是还这样想,就真的太没心没肺了。他对薛疏已经掏心窝子了。他从没有在别人重感冒一身汗腻腻的时候把人搂进怀里,也没有为了别人改变吃辣的习惯,更没有别人一有点儿喜怒哀乐,他就跟风吹草动似的牵挂在心里。 “你觉得有什么区别?”夏之衍道:“我会亲他们吗?” 薛疏红着眼眶,心里乱七八糟的。他本来今天是来打算告白的,但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告白,就吵了一架。吵完了,夏之衍还能为了他拒绝那一纸策划吗。他口不择言道:“我怎么知道?也许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他这话还没说完,夏之衍脸色就变了,看了他一眼,霍然推开车门往下走。 薛疏说完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了,顿时急了,一伸手把人拽了回来,摁在驾驶座上坐着。他力气大,甚至有几分粗暴,令夏之衍狠狠地撞上后背。 夏之衍知道他那句话是脑子不清醒时候的火气话,但还是被气到了,气得心脏一阵阵抽疼,血气涌上大脑,简直眼前发黑,差点儿忍不住下了车踹车子一脚了。他撩起眼皮子盯着薛疏:“你什么意思?” 薛疏把人拉了回来,又急又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视线落到他脖子上的羊脂玉,话不经过脑子:“人要走,定情信物还给我。” 夏之衍被他气得要命,登时把玉拽下来拍在他手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薛疏连忙推开车门下去,追了几步没追到,整个人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似的呆在原地,晕头转向的,脑子嗡嗡响。他看着夏之衍的背影,顿时眼眶通红。 他就说句气话而已,没想到夏之衍还真的还了。他爬了很多庙才一心一意求来的。 “我什么意思?”他在夏之衍背后吼道:“我不喜欢你和别人在一起!你和别人多说一句话我都很烦,你能不能不要做让我很烦的事情。我能怎么办,我喜欢你啊!” 他这话说出来,两个人都懵了。 夏之衍站在原地,满脑袋火突然就被薛疏个神经病给灭火了。他反应过来了,他作为成年人,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舒服就行了,随性自然,靠在一起过日子,却又有各自的空间。但他忘了考虑到,薛疏正是喜欢一个人,就恨不得揉到骨血里的年纪,他受不了一丁点儿分开的空间,也受不了一点儿感情考验。 他顿时完全对薛疏生不起来气了。他倏然转过身来,往回走。他这一回要和薛疏彻底说清楚。 薛疏被逼得眼泪都出来了,又觉得自己幼稚,整个人狼狈得不行,胡乱抹了把脸坐回车子里,大喘着气。 —— 2008/04/02 薛疏日记:完全不是我心中撒着玫瑰花瓣点着红蜡烛的告白。 大佬日记:算了,那样更蠢。:) 第61章 他手里死死攥着那块玉, 红线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可能是拉扯的时候掉在了车子里。 他泄气无比,他给夏之衍求这块玉的时候,寺庙里的人说有心则诚,所以他从台阶最下面一层三跪九首,一直拜到云巅最高峰。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苦, 但现在被夏之衍就这么轻易地还回来了, 他心里所有的堤坝一瞬间坍塌了。 薛疏把方向盘重重一捶,快把方向盘打歪了,打得车子嘀嘀叫起来,在寂静无人的停车场里格外刺耳。 薛疏气归气, 还是擦了下眼睛, 俯下身去在车子里找那根红线。高大的身形蜷缩成一团,在驾驶座那里蹲下来,挤得变形。 他还没找到,胳膊就被人从后面拽住,夏之衍语气和缓几分, 低声说:“别找了。” 薛疏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情绪, 更加愤怒:“别找了?你让我别找了?你根本不在乎!” “我怎么不在乎?”夏之衍说, 把他从车子里拽出来, 自己单膝跪在车子上,俯下身在车毯上摸索一番,手上顿时脏兮兮的。薛疏胸膛起伏几下,顶着头凌乱的黑发, 站在他后面,看着他摸索半天,总算找到了那根不起眼的红线,不知道被他们俩谁踩了几脚,都嵌进车毯缝隙里头了。 夏之衍也十分狼狈,弄了半天才弄出来。 他扯过薛疏的手。薛疏攥着那块玉仍然攥得死紧,不肯松手,被夏之衍抠了一会儿才从手心里抠出来。夏之衍把那块玉连同红线一起收进自己兜里,沉默地看了薛疏一眼,见到他满脸泪水时,不由得怔了一下。 薛疏注意到夏之衍的眼神,赶紧抹了把脸,又难堪又狼狈,越发气愤,推了夏之衍一下:“我不用你管了!你拿去吧,就当我没有说过刚才那句话!” 夏之衍握紧拳头,竭力平静了下,才拉开保姆车后座车门,拽着薛疏把人推了进去。薛疏反手就想挥开他的手,但见夏之衍脸上神色不虞,这动作虚虚扬了一下,又憋屈地收了回去。 夏之衍也跟着上了车,“砰”地一声把车门摔上。顿时车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空气逼仄无比。薛疏想不面对夏之衍,也不得不面对了。 但他一进到车子里,就沉着脸,别过头去,不看夏之衍。 “你认真的?你要收回刚才那句话?”夏之衍问。 薛疏不说话,像是有些缓不过气来,深呼吸了一下。 夏之衍坐到他身边,腿贴着他的,伸出手去扳过薛疏的头。薛疏红着眼眶扭过头来,垂着眼眸不看他,有些抗拒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夏之衍没有理会,又坐得近了点儿,抬手擦上他的脸,本来想给他擦下眼睛,但往薛疏眼睛上一擦,薛疏立刻闭上眼睛,小声嘀咕:“蜇眼睛。” 说完打了个哭嗝,脸色立刻尴尬得黑了。 夏之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车毯上摸过一番了,也是急昏了头,把薛疏脸上抹了几条黑乎乎的痕迹。他匆忙把手放在裤子上擦了擦,够着身子从驾驶座旁边抽了几张纸巾,递给薛疏。 薛疏却不动,像块臭石头一样坐在那里,又要转开头。 夏之衍不厌其烦地把他的头扭了回来,亲手给他擦。纸巾轻柔地擦过眼睑处,吸了些水,又擦过脸颊,把刚才摸上去的黑痕给擦一擦。但是擦不掉,薛疏脸上仍然跟花猫似的。 “薛疏。”夏之衍叫了一声,心里有些复杂,把纸巾揉成一团,随手丢在车子里。 薛疏坐到一边去,没有理会他,脸色仍是冷的。 “对不起,首先打电话时瞒着你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照顾你的心情。”夏之衍主动道歉,说了又觉得不太对,脑子里也乱哄哄的,像是被团乱麻缠绕着,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薛疏没开口。 过了会儿,夏之衍又劝:“还有照片,一起出去吃饭的有很多人,你别看照片拍得暧昧,其实什么也没有。不信,我回头把那天的其他人叫到你面前,你问问他们,看我和赵琳说了几句话,保证不超过十句话。” 薛疏已经平复下来了,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夏之衍听了这不咸不淡的四个字,便顿时愣了下,看着薛疏,觉得自己解释得一清二楚,他却是这个反应。 夏之衍听见了刚才薛疏说喜欢他的话。对于这份喜欢,夏之衍却不太能确定是否仍然和上一世一样,是那种恋人之间相互吸引的喜欢,还是仅仅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喜欢。 从重生回来开始,也是他主动接近了薛疏。但是在他心里,薛疏一开始是个十五六岁的冲动的少年,现在就算长大了两三岁,也很不成熟。他没想过对方的喜欢能到达什么程度,是否还是那种青涩的喜欢和爱恋。所以他一直抱着让事情顺其自然的态度,心里还有另一种想法,要是薛疏跟他相处几年日子,这种少年时期的冲动逐渐消褪的话,那么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薛疏还能够全身而退。到那个时候,薛疏也不用觉得对不起他什么。 夏之衍考虑了很多,便这么做了。 他刚才本来还想说些别的,虽然十分难以启齿,但也打算不顾后果的说。但是现在看到薛疏这个反应,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时候车窗被敲了几下,夏之衍看了眼薛疏,降下车窗,小刘在外面探进头来,说:“夏哥,你没忘了今天是新剧开机的日子吧,刚才姚姐打来电话,让你赶紧赶过去。” 夏之衍点了点头,问:“姚遥那边什么情况?她朝你发火了?” 刚才薛疏态度那样,可以说非常不近人情了。了解他的人知道他性格如此,不了解的人怕是要觉得他嚣张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姚遥那边还是得维持基本表面的友好的。 小刘摇摇头,说:“姚姐什么也没说。” 夏之衍:“那你来开车吧。” 小刘钻进车子,笑着和薛疏打了声招呼。薛疏虽然没有理他,但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再闹小孩子似的情绪,脸色淡淡,默不作声,往后背椅上一靠,好像在闭目养神。 夏之衍也没说话,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薛疏。 小刘也习惯了这两年每次薛疏回来,夏之衍都要去接他,所以也没在意车子里多了个人,迅速开车点火。 车子从车库里开出去,驶上国道,朝着几百公里距离的山上取景处开过去。 “刚才你和姚姐吵起来,是因为新出来那条新闻?”小刘忍不住打破车子里死气沉沉的氛围。 夏之衍“嗯”了声,没什么心思回答他的问题。 小刘本来要说,但看夏之衍好像心情不大好,便把话咽了下去。 车子开上盘山公路,两旁风景唰唰朝后飞逝。左边是山壁,右边是万木林立的山谷。日光不停跃动,从褐色车窗照进来,在薛疏绷紧的侧脸上落下斑驳阴影。 夏之衍开口了:“刚下飞机吗?怎么没让我去接你?” 薛疏气鼓鼓地说:“接多了你也烦吧。” 夏之衍问:“吃饭了吗?” 薛疏抿着唇,默不作声。要不是夏之衍这么一问,他还想不起来,他从上飞机到现在整整二十三个小时,就没吃过什么东西,也没沾过一滴水。被这么一问,就顿时饿得胃发慌。 夏之衍沉默着伸手从车子里摸出早上赶通稿时还没吃完的面包,还有保温杯。他把面包袋子拆开,递给薛疏,然后把保温杯拧开,热气登时敞出来。路上时不时有些石块什么的,车子开得有几分颠簸。保温杯里的水晃出来烫了下夏之衍的手,他也没怎么在意,倒了半杯进盖子里,递到薛疏的嘴唇底下。 薛疏看着他,喉咙动了动,觉得心里面胀胀的,怅然若失。 “别生气了好吗?”夏之衍低声说,然后又凑过去了点儿。 薛疏不作声,就着夏之衍的手,喝了口水,撕了小片面包放进嘴巴里咀嚼着,感觉喜欢又难过。 他觉得自己刚才痛彻心扉地表白一通,却什么回应都没得到,整个人都没劲儿极了,恹恹的,有点儿生无可恋。他有点想拽住夏之衍的领子,再吼一遍,但再也没这个勇气了。 过了会儿,他吃饱喝足,看了夏之衍一眼,像是极力挽回自己面子一样,絮絮叨叨地小声说:“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了,随便你去和谁吃饭,你反正应酬那么多,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 夏之衍语气柔和,说:“你怎么又这样?刚才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薛疏磨磨唧唧地捏着手里的面包,把面包搓成皱巴巴一团,小声哼了声。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后视镜里就闪出来一辆红色小轿车,车窗大开着,从里头探出来几个粉丝的头,兴奋地朝着前面那辆保姆车盯着。两辆车子一前一后,一个比一个开得快,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追的,现在距离一点点缩短。 他们的保姆车已经把速度拉到了盘山公路的限速了,那辆红色跑车开得还要更快! 小刘顿时觉得不大好:“夏哥,你往后看,我们被追车了。” “怎么回事?”夏之衍蹙眉,薛疏脸色也一变,两人朝后头看了眼,只见那辆车子越开越近,直直朝着保姆车的右边开过来,似乎是打算超车。 —— 2008/04/02 薛疏日记:难过到不想写日记。:) 大佬日记:之衍对我的容忍度为什么这一世才变得这么高?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夏之衍表白,顺便开个婴儿车~ 第62章 他们这辆保姆车根本就不是赛车型的, 开得再快码速也高不起来, 哪里快得过专业型跑车,更何况后面的人还跟不要命了似的,疯狂无比。红色跑车上有人激动尖叫,但两辆车子都开得极快,几乎是风驰电掣, 风声呼啸而过, 两道树木闪电般向后逝去,于是根本听不清她们在喊什么。 “怎么会被人跟?我们不是从公司出来的吗?”夏之衍迅速掏出手机,还没打电话,那头姚遥就把电话打过来了, 在电话那头匆匆说:“你们现在在哪里?” “三岔盘山口!”薛疏说完, 脸色发黑,盯着夏之衍:“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不要告诉我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他和夏之衍出道的时候,还不火,根本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这两年夏之衍忙得分-身乏术, 随着人气越来越高, 收获的粉丝也是越来越疯狂。 去年的时候薛疏和夏之衍出去超市买日用品, 戴上顶棒球帽,就没有人关注他们俩。但是今年事态飞速发展,夏之衍人气越来越高,几乎不随便出门了。没想到居然还会出现被人跟车的情况。 “头一回!”夏之衍脸色也很不好看, 对小刘道:“停车,别开了,这样太危险。” 他话音刚落,姚遥就在电话那头道:“不!别停!跟在你们后面的不只是粉丝,里头有记者,让小刘赶紧甩开,不要被追到!你刚才在停车场是不是和薛疏吵架了?” 夏之衍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身边的薛疏也立刻蹙起眉,比他先问出口:“怎么了?吵个架你也要管?” 姚遥显然也是急了,焦躁道:“被人看到了,然后就通知了记者!你们吵什么了?” 夏之衍说:“现在这个重要吗?” 姚遥道:“跟在你们后面的车子里应该有粉丝也有记者,有几个我还不知道……这年头记者精得很,不想承担责任,就找了几个你的粉丝一起来追车,即便出了事情舆论攻击对象还是夏之衍你一个人。” 夏之衍说:“那就停车,下去说清楚……” 姚遥气急败坏地打断他:“好!你下车,薛疏也下车!那怎么解释你们两个在一辆车子里?” 夏之衍说:“两个男性朋友在一辆车子里很奇怪吗?” 姚遥道:“不奇怪,但如果半小时前,有人目睹你们在停车场吵架,还做一些很亲昵的动作,那就很奇怪了!” 夏之衍和薛疏顿时都静了,车子里空气凝重得令人发慌,小刘也不敢插话,满头大汗地继续飙车。 “什么意思?”夏之衍问。 姚遥现在也顾不上多解释什么了,急促道:“我长话短说,有人拍到了你们吵架,已经送到我记者朋友手上了,我刚刚才看了,是车载视频,拍得很模糊,只有图像没有声音,如果不承认的话,就什么事也没有。但如果现在被抓到你们在同一辆车上,就坐实了那个视频了,明白了吗?” 夏之衍没说话。 薛疏脸色铁青,嘴唇弧度绷紧。 电话挂了,两人沉默。 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一发不可收拾。薛疏实在是气昏了头,否则也不会在那里和夏之衍吵起来。两个人平时也不是没有在公众场合做些亲昵的动作,可是这次——实在太过蹊跷了,就好像有人抓着这个巧妙的时机,专门要整夏之衍,让夏之衍身败名裂一样。 两辆车子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个女粉丝激动的呼叫声也破风而来,越来越清晰,落在夏之衍耳朵里,如同什么催命符咒一般。他又匆匆往后看了一眼,随即降下车窗,脸色发黑地喊:“别跟了!” 他这么一探头,疾速刮过的风立刻将他头发吹得乱七八糟,谁知后面那辆车子不仅不降速,反而猛地踩下了油门,车子上几个粉丝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更加兴奋起来:“我看到他了!真人脸好小!” 夏之衍咬牙,猛地把车窗升起来。 旁边的薛疏面如寒霜,居然在看手机,一眨眼的功夫,夏之衍和赵琳两个人的热度又高了一个百分指数。因为半小时前传出来的那段车载视频,是隔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拍摄的,薛疏正好背对着镜头,屈膝在车子里翻找什么东西,瞧不见身高,而夏之衍正好正对着镜头。中间又隔着两道车子玻璃窗,因此十分模糊,只能看到夏之衍和另一个人在车子旁边纠缠不清。倒并看不清那人是谁—— 因此下面的评论里纷纷都猜那人是赵琳。毕竟没过去几个小时,夏之衍和赵琳的那张火锅照片刚被发放出来。 于是新闻的话题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新生演员疑似恋情曝光,俊男美女白日私会之类的了。《流云传》开机居然也随着两位主演的热度一再升高,现在尚未开播,已经位列电视剧热度前三了。 如果说这是炒作的话,倒还真是一手好戏。 “别看了。”夏之衍抢过手机,不想让薛疏心烦,随后又转过头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对小刘道:“停车吧。” 小刘急得后背湿透,正犹豫着要不要停车,车速却已经降下来几分,于是好不容易甩开后面那辆车子的一点距离,又再次被追了上来。两辆车子在弯道上风驰电掣,可谓一场生死时速。 薛疏突然出声道:“别停,往前开!”他抿着嘴唇,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怎么了?”夏之衍看他一眼。 薛疏没说话。就在这一瞬间那辆红色跑车已经追上来了,车上的粉丝更加激动,已经将车窗降到最低,拿着手机对着这边拍。保姆车用的是褐色玻璃,几乎看不清里面,但是两辆车子并道而行,中间只距离半米的距离,这么近的距离完全能看清楚里面两个人的身影究竟是谁—— “夏之衍你把车窗降下来,让我们拍个照好不好!就一张!”粉丝激动的呼叫。 夏之衍眉头狠狠皱了皱,还没有任何动作,就觉察到身边坐着的薛疏突然弯下腰去,高个长腿已经蜷缩起来,躲在后座前头,整个人往前后座之间的缝隙里一缩。 这个角度是死角,能够完全不让旁边那辆车子的粉丝看见。 “看到就看到了!你干什么?”夏之衍懵了一秒钟,顿时又急又气,试图把人拽起来,但是拽不动。 薛疏额头靠在后座椅上,没看他。 但夏之衍知道,薛疏眼圈一定红了——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来。 他看着薛疏的头顶,一瞬间像得了心脏病一样,心脏都皱缩得疼了,呼吸半天都顺畅不了。 “你给我起来!”夏之衍又去扯薛疏。 薛疏没动,不过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神情很平静,并没有夏之衍想象中的委屈。 夏之衍喉咙哽了下。 小刘再次踩下油门,欲哭无泪地问:“夏哥,到底停不停啊?!” 夏之衍怒道:“停!” 薛疏也吼道:“别停!” 夏之衍回过头来盯着他,气急败坏,捉住人的手臂就把人往怀里拉,拉了下没拉动,但小刘车速再次加快,令薛疏晃了下,下意识地动了下,不小心露出了半个头顶。 夏之衍定定看了他一眼,突然扭头,降下了车窗,烈风从外面吹进来,将他眼睛吹得睁不开,也将薛疏的黑发吹乱。 旁边车子里的粉丝激动无比,发出躁动的声音,欢呼了几下,却陡然发现车子里的另一人—— “那是谁?” “我记起来了,是之前DOUBLE-X的另一个成员,好像早就退圈了!” 三两个粉丝都很年轻,还是小女孩,也没有什么恶意,举起手机兴奋地对着夏之衍这边拍照。夏之衍脸色铁青,直到看到从粉丝中挤出来一个记者的脑袋,手里举着单反摄像机,朝这边拍过来,脸上激动惊讶之情难以言表,对着夏之衍问:“你们从车库出来一直都在一起吗?” 夏之衍黑着脸。他身后的薛疏已经藏不住了,脸色也非常难看,干脆坐了起来,像块僵硬而又尴尬的石头一样坐在那里。藏无可藏,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记者更加激动,镜头咔嚓一声对准夏之衍的脸,直接问了出来:“你们俩什么关系?” 那车子里有人现在才反应过来,前脚网上曝出夏之衍和人在停车场亲昵争吵的视频,下一秒就发现这车子里的人是薛疏,那意味着什么?立刻有个粉丝接受不了,惊诧到口不择言道:“卧槽他们两个不会是真的吧这样就有点恶心了啊!” 有个女孩子吼着问夏之衍:“老大是不是这个人对你死缠烂打?” 风声很大,两辆车子并道而行,危险至极。 “真的吗?”那名记者很眼生,立刻追问道。 “就是真的,不过死缠烂打的是我,我对他死缠烂打,你想怎么样?你们想怎么样?”夏之衍冷冰冰的问,声音很大,破过风声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 几个兴奋尖叫的粉丝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 夏之衍没有回头去看薛疏。他脸色特别冷,别人简直从没见过他这一面。夏之衍这两年在屏幕上演的大多都是积极向上的阳光角色,如今即将开拍的《流云传》又是热血少年摸爬滚打扶摇直上的剧本。他在粉丝心目中的形象几乎也是如此。但是此时他的脸色令人发怵。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第二更。这阵子最开始身体原因,断断续续断更过好几次,和大家说声抱歉拉。 第63章 薛疏浑身僵硬, 猛然拽住夏之衍:“你胡说八道什么?” 夏之衍不理会。 风声呼啸, 两辆车子飞快将两道树木甩在身后。那个记者反应过来,飞快地对准夏之衍和薛疏的脸一顿狂拍,他胸前还别着一支录音笔,全都录了下来,他的天!刚才夏之衍那句话实在太劲爆了!绝对会上头条! 拍照“咔嚓”声令薛疏反应过来, 他眉头蹙起, 在夏之衍和其他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身手极其迅速敏捷地扑过去,大半个身子跃出车窗外—— 夏之衍瞳孔猛缩,觉得薛疏真是疯了, 但身体本能性地抓住对方的腰。两人配合十分默契, 薛疏长手一伸,劈手将那名记者手中的单反摄像机以及胸前的录音笔一并夺了过去,然后从另一边打开车窗,往山壁上重重砸过去。 单反摄像机和录音笔齐齐四分五裂,在山壁上“砰”的声音, 被两辆疾速行驶的车子扔在了后面, 碎片残骸和粉末被风一吹, 所有的证据没了。 薛疏身手太快, 那名记者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回神想骂娘的时候,薛疏已经面色冷淡地坐了回去。 “卧槽!”记者一头冷汗,骂道:“疯子!” 夏之衍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两辆车子就贴得越来越近,几乎像是收不住一样,开得越来越快。前面就是一个弯道,明明该减速,可是小刘一减速,那辆红车便这么超了过去,在靠近弯道的一刹那正好开在了保姆车前面。小刘惊慌失措,猛地踩下刹车,否则即将把那辆跑车挤下右侧峻山!他将方向盘疯狂朝左打过去,势头却已无法收住,登时撞上左侧山壁—— 一切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夏之衍只感觉到电光火石之间,车子速度已经到达极限,整个人被惯性朝右侧甩去,身体即将撞上右侧车窗,玻璃被震碎,似乎有碎渣子朝自己脸上扫过来。但是他被一只手拽了回去,右半张脸也被护住了。 “——!” 夏之衍差点被甩出去,但又被拽了回去,然后感觉自己浑身被挤成一团,五脏六腑都疼,可身下身上都是软的,似乎是被卡在了座椅之间。 车子撞上悬崖的一瞬间,冲击力太大,他便晕了过去。 昏迷的时间只有短暂几秒,或者几分钟。夏之衍根本分辨不出来,眼前都是黑的,什么也感觉不到。闻到了血腥的锈味,但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只是被压得麻木。 过了会儿耳旁逐渐嘈杂起来,夏之衍眼皮子上方出现刺目橙光,他勉强睁开眼睛,周围凌乱无比,车门都被挤压得变形了,山壁上石头裂开砸下来,碎末散落周围。许多白□□务人员走来走去,抬着担架。 还能听到车子发动机残余的嗡鸣,以及粉丝的哭叫,还有医务人员的说话声。 夏之衍想要转动脑袋,但是很快被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制止了:“能听得到我的声音吗?”他的声音仿佛由远及近,逐渐落在夏之衍嗡嗡响的耳朵里:“你最好不要动,现在还不知道你有没有受伤,躺着不要动。” 夏之衍睁大了眼睛,目送着一张担架从自己身边抬起来,然后急匆匆送上救护车,沾血的手腕从上面掉了下来。这时候,他才感觉自己身上那种沉甸甸的被压得麻木的感觉已经没了。 …… 夏之衍被送到医院之前,已经在救护车上彻底清醒过来了。救护车上医生给他检查一番,发现没受什么大伤。就是被压在下面,手肘有些蹭破了皮而已,以及眉毛上被碎裂的玻璃划破一小道。 女医生见夏之衍清醒后一直一句话也不说,试图缓解氛围:“我知道演员对自己的长相都比较在意,不过你这个伤口比较浅,不会留疤痕的。” 夏之衍沉默地坐在那里,浑身僵硬得像块石板。 到了医院,他坐在手术室外面。 姚遥和梁生才都匆匆赶过来了,也做了安排,把手术室走廊外面的门关上了,叫两个人守在那里,不叫外面的人进来。于是手术室外的走廊无比死寂,灰色的地板倒映着冰冷的光。 车祸的消息在一瞬间上了头条。这消息瞬间压过夏之衍和赵琳的绯闻以及视频,成为当前热搜。只不过记者的摄像机和录音笔都已经被毁掉了,那几个粉丝又没能拍到照片,所以没有证据留下来。姚遥第一时间便做了防范措施,因此目前新闻上关于车祸的消息,只说夏之衍出了车祸,却并没有提及车子里还有其他人。 这件事情闹得相当轰动。因为车祸起因是粉丝追车,完全犯了交通规则。 网上大部分人都责怪粉丝行为太恶劣——其中居然还有相当大一部分声音,指责夏之衍自己没管理好粉丝,现在出了这种事情纯属活该。 “这种粉丝是不是太恶劣了,简直丢脸!” “天呐希望夏夏没有事情,不然我诅咒那些追车的狂热粉丝一辈子!听说还有记者,劝你全家都阵亡好吗!” “老大,为你祈福啊啊啊啊不会有事吧!” “但是夏之衍本人也应该反省一下吧,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怎么其他明星没有出现这种事情呢?而且一般来说明星行踪都保密,要不是他自己传出绯闻,出现在那个停车场,粉丝也没办法找到他啊!” 有几个记者一直蹲守在医院里,见缝插针捕捉着夏之衍,想采访他两句。夏之衍下楼去拿药时,差点没被逮到。 此时各种声音都有,新闻满天飞。眼瞧着再不处理,负面舆论只会越来越多,姚遥便赶紧回公司去了。她神情有些疲惫,也没想到接二连三会出现这么多事情,来看了眼夏之衍,确认对方没有事情,便走了。至于薛疏——反正早就解约了。 只有梁生才留了下来,处理医院里的事情。 由于小刘是为了躲避前方的那辆超车,朝左边打方向盘用力过猛,才一头撞上了左侧山壁。他反应过来之后,又瞬间将方向盘朝右边打过去,竭力保持平衡,所以他自己只是撞伤了胳膊,额头出了点血。他现在躺在隔壁病房,暂时昏迷中。 但坐在车尾后部的薛疏整个人却径直被甩上了山壁,他又将夏之衍死死压在身下,导致夏之衍没受什么伤,而他却在车子和山壁挤压之下,躺进了手术室。 目前手术结果还没出来,不知道人到底怎么样。 夏之衍头发很凌乱,十指抵在额头上,垂着头看不到表情。走廊天花板的灯光把他影子拖在地板上。 梁生才走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么会儿功夫,对方疲倦了很多,嘴唇上好像隐隐要长出青茬来。 “怎么样了?”夏之衍问。 梁生才在他旁边坐下来,道:“新闻那边交给姚遥来处理。医院这边,费用已经全都交了,不用担心。小刘没受什么伤,已经给他请了个护工。然后便是那几个粉丝,没有受伤,只是一直在哭,很难安抚。” 夏之衍冷笑一下,问:“那个记者呢?哪个社的?” 梁生才道:“现在不太清楚,得问姚遥,她应该回去调查了。” 夏之衍没再说话,过了会儿他手机响起来,电话那头是徐丽萍,显然是在电视机前面看见新闻了,急得不行,嚎啕大哭。 夏之衍走到一边,跟她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说明自己没有事情,又安抚了会儿,那边才挂断电话。 薛疏这手术做了八个小时。 轻微脑震荡,左腿骨折,以及右手被玻璃割破,那些细细碎碎的碎裂玻璃沫子嵌了进去,取出来很费功夫,最后手臂缝了十几针。 他被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还没醒。 车祸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左右,这个时候,走廊墙上的挂针都指向凌晨一点了。 “你回去吧,这里我来照顾。”夏之衍跟着推车走,把人安排进了vip病房,在顶楼,没人来打扰。姚遥找来的两个保镖也跟着上去,守在门口。 梁生才陪了八个小时,身体也有些熬不住了,眼眶青黑,见夏之衍走起来摇摇晃晃的,忍不住提醒道:“反正他已经脱离危险了,你先睡一会儿吧,你自己都刚从车祸现场抢救回来。” 他话音刚落,夏之衍摆了摆手,已经随着推车走掉了。 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薛疏从这日凌晨便一直昏迷。中间他爸来过一趟,多加了几个人来守着,秦力也留在了门外。薛疏父亲本来有话要和夏之衍说,但见他坐在病床旁边沉默不语,连跟自己打招呼寒暄的心思都没有,便就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夏之衍累到了极致,但脑子一直清醒着,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脑子里像是有什么在切割一般,钝钝生疼,破碎玻璃仿佛扎进的不是薛疏的手,而是他的脑子里。 他在薛疏身边,把薛疏身上被血染湿的衣服用剪刀剪开,然后端来热水放在床头边,用毛巾沾湿,将薛疏从脸到脚都擦干净。最后把内裤也剪掉了,全身都洗了一遍。最后再给薛疏换上新的干净的病号服。 这事儿干完天都亮了。 夏之衍眼睑下面已经变成了一片青黑,许久没合眼了。实在睡不着,坐在椅子上又难受,他小心翼翼爬上薛疏的床,把人搂在怀里,亲亲薛疏的鬓角,闭上眼睛。薛疏即便是生病了,身上也很热乎,两人缩在被子里,体温互相传递,暖融融的。 但他不敢抱太紧了,怕压到薛疏的腿,也不敢睡太死了,怕一个不留神薛疏就醒过来了。不过他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因为他根本睡不着。整夜整夜睁着眼睛到天亮。 好在薛疏身体恢复能力强,第三天便醒过来了。他脑袋上绑了绷带,因为几天都是靠输液撑着,整个人清瘦了一大圈,脸色又苍白,嘴唇起皮。关键是右手和左腿都被吊了起来,手缝了针,被绷带绑得跟粽子似的,腿被四十五度吊起来,悬空在半空中,打了石膏。 绷带下面的手和石膏下面的腿简直痒得要命,薛疏挠都挠不到——吊了石膏的腿没有办法,手有办法,他趁夏之衍转身倒水时,偷偷摸摸在床头墙上蹭了下。 又飞快地缩手塞进被窝里。 夏之衍一转身回来就看到了,简直气到发疯:“你是不是被撞傻了,你手缝了十几针,这点痒都忍不住?不想好了?” 薛疏有点委屈,被窝下面左手悄悄给右手挠痒痒,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不说话。 “我来吧。”夏之衍放柔了语气,坐在床边,把他右手拿出来握在手里,问:“哪里痒?” 薛疏躺了三天全身僵硬无比,道:“算了,也不是很痒……” 夏之衍怕他伤口被碰到,只能小心翼翼地对着他的手吹气,让他没那么痒,但是这样薛疏觉得更痒了,忍不住缩回手,小声说:“我想喝水。” 他发现夏之衍现在照顾他跟老妈子似的,几乎寸步不离。他心里有点高兴,又有点难过。如果这不是他车祸换来的就好了。他看着夏之衍起身去倒水,倒了半杯热水,又细心地掺了半杯冷水。在夏之衍转身走回来之前,薛疏迅速移开了目光,心不在焉地盯着天花板。 “对了,我们是不是还在冷战中?”薛疏冷不丁地问。 夏之衍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苍白起皮的嘴唇,瘦了一圈的俊脸,以及粽子似的右手,和高高吊起来打了厚厚石膏的腿——整个人都狼狈无比,哪里有原先神采飞扬的薛疏的半点样子。 夏之衍心里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当胸口砍了一下,心疼得要命,没好气地说:“是冷战,你想怎么样?继续拉长战线?要不要革-命八年?” 薛疏抿紧了嘴唇。 夏之衍把杯子往床头边一磕:“平时不是很能吗?关键时刻不行了,有本事你先把自己保护好!” 薛疏眼圈迅速红了,他觉得他太他妈憋屈了,好不容易保护夏之衍一回,还要被骂。早知道,早知道……即便早知道,他也得保护啊。薛疏委屈得要命,觉得自己特像个得不到玩具而吵闹的小孩子,试图引起夏之衍的注意,还失败,在夏之衍面前一点男人的尊严都没有。 “我不用你管了!你别管我!”他脱口而出,眼眶通红。 夏之衍平静了下,俯下身摸了摸他的鬓角道:“对不起。” 薛疏扭开了头,用没受伤的手擦了下眼角,然后缩了缩,把自己整个儿埋进了被子里。 被窝里很黑。 过了会儿,他听见夏之衍的脚步声,似乎是离开了。薛疏心里头一瞬间吊起来了,跟吃了黄连似的,苦得要命。他也觉得自己挺无理取闹的,但就是忍不住想探探夏之衍的底线,以此证明他对自己好。他缩在被子里,等着夏之衍回来给他掀开被子,扶他起来喝水,但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之衍都没过来。薛疏熬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把半个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露出满头大汗,和湿漉漉的漆黑眼睛。 他双眼往病房里一扫,没看到夏之衍! 没看到!走了!人走了!被你折腾跑了! 薛疏心里难受死了,感觉真不如死了算了,迅速鲤鱼打滚从床上单腿跳下来,一只腿站稳了,然后蹦着往门口跳,想找人。还没跳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卫生间开门声。薛疏顿时僵硬地站在那里,眼圈一点点红了,呼吸也急促起来,又不敢回头,怕这种惨状被瞧见。 夏之衍从卫生间里出来,甩着手上的水,莫名奇妙地问:“你干什么?” 他怔了一下,看到薛疏单腿立在地上,连拖鞋都没穿一只,顿时火气又上来了:“你腿都瘸了还下床,给我过来!不是,等等,站着别动!” 一走到薛疏面前,薛疏就猛地扑过来抱住了他,脸上眼泪鼻涕全蹭到一起。夏之衍被死死抱在怀里,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也回手搂住了薛疏,侧头看了眼,薛疏眼睛红红,絮絮叨叨地在他耳畔说:“对不起,我知道这一行闹绯闻在所难免,以后你说不定还有吻戏呢,放心吧,我不会再……” 谁知话还没说完,夏之衍打断了他:“我不拍吻戏,谁说我要拍吻戏了。” 薛疏懵了,小声说:“可是你总有拍吻戏的那一天,到时候……” 夏之衍说:“不别人拍,我只和你拍。” 薛疏又懵了,他感觉快被这句话砸晕了,半天没缓过神来,像是听不懂夏之衍在说什么似的。过了会儿他微微抬起头,试图听清楚夏之衍刚才说了什么,但是那话早就说完了,都听不到了。 薛疏闷闷地抱住夏之衍,将头埋在对方脖颈里,嗅着对方的气息,他心里想,如果夏之衍喜欢他像他喜欢夏之衍一样就好了,那么别说是死了,就算是死来活去又死八百遍他都愿意。不知道夏之衍什么时候才能回复他的那一句“我喜欢你”。他很想再说一遍,再冲着眼前这个人耳朵吼一遍,但是又没勇气。 正在薛疏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感觉夏之衍亲了下他的脖子,说:“薛疏,我也喜欢你,都喜欢好久了,我们做吧。” —— 2008/04/08 薛疏日记:做????!!!!???!!!这什么意思?字典在哪儿? 大佬日记:……:)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不算婴儿车 第64章 正在薛疏胡思乱想的时候, 他感觉夏之衍亲了下他的脖子, 说:“薛疏,我也喜欢你,我们做吧。” 薛疏顿时安静了,呼吸气儿都没了。他的眼神有一瞬间慌张茫然,像是一只没了依靠后又被捡回去的孤零零大狗。他仔细辨认着这句话, 足足过了好几十秒, 后知后觉地,才听清楚是什么话。 “……” 耳朵旁边像是炸开了惊雷一样,他瞪大了眼睛,不太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每个字都听得见, 听得懂,但是拼在一起,完全没办法理解。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开来看向夏之衍的眼睛,但是又被人按回了怀里。 他是谁?他在做什么?他在哪里? 他刚刚都说了什么,为什么夏之衍是这个反应?! 难道他刚才心里小声说愿意为夏之衍正儿八经死八百遍, 不小心说出口了吗?! 薛疏慌张地把下巴搁在夏之衍肩膀上, 盯着地面上两个人拥抱的影子, 有点不安地吞咽了下口水。 他感觉是不是在做梦, 或者还是在昏迷不醒当中。 夏之衍双手环抱着薛疏,将人抱在怀里,也将对方的支撑重心转移到自己这边来。他的视线往下,随之落在薛疏打了石膏的左腿上, 心口疼得发颤,不敢细看。他有很多话想说,在停车场,薛疏吼着说喜欢他的时候,他就想开口了。但是在车子上当着小刘的面,他既是因为置气,又是因为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还是没能说出口。 薛疏昏迷的时候,夏之衍待在手术室外面,把这个问题想了一千遍。万一薛疏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这样令人伤心难过的话。 自己会不会后悔一辈子? 那如果有第三世的话,薛疏可真的不会来喜欢自己了,因为他铁定失望透顶了。 夏之衍一想到这个,就感觉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恍恍惚惚的。而且不断想起上一世的事情。以前觉得母亲和弟弟排在心里第一位,事业也很重要。但是他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时候,一次也没有想起来过接下来该演什么戏,该如何平息舆论——一次也没有。他想的全都是就算身败名裂也要把那个记者弄死。 “看到你躺在病床上,我真是气疯了,想揍人。你在车子里躲起来,不想让我们关系被人看见,我也特别生气。我很少这么生气,你可真能逼疯人。”夏之衍道,还没说完,就感觉薛疏把脸埋在他脖颈上,可怜兮兮的泪水蹭得他脖子肩膀上到处都是。 薛疏说:“我都成这样了,你还凶我。” “可你是为了我才这样的。”夏之衍又道,声音发紧:“所以我心里很愤怒,是生我自己的气。” “……” 薛疏忍不住伸出双手死死抱着夏之衍,心里跳得跟车祸现场一样,快从喉咙里跳窜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预感,仿佛夏之衍接下来说的话,即将令他毕生难忘,令他将每一个字铭刻于心一辈子。 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夏之衍的,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也很快,不比他弱。 夏之衍一只手摁在薛疏的后脑勺上,接着道:“有一天晚上我早就和万玲说过了,我喜欢你,她表情很惊讶。但我想过了,我们迟早要到这一步,我不在乎。” 薛疏:“……” 夏之衍看见万玲的表情时,心里其实埋下了隐患。两个人之间,动心是一回事,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多少情侣之间的热情被生活给磨灭,更何况是两个同性的男人。如果到时候巨大舆论压力铺天盖地而来,两个人如果坚持不下去,迟早分道扬镳…… 薛疏很少考虑这些事情,他一腔热情向前,他之所以不考虑这些事情,是因为在他心中,夏之衍和这些事情从来都没有被放在一个天平上过。无论如何,他做出的第一选择都是夏之衍。反倒是夏之衍自己瞻前顾后了。 但是现在夏之衍想明白了,烦恼都是自找的。他意识到,自己重生之后,最大的遗憾并非上一世破灭的事业,而是眼前的人。 他必须回应,还必须猛烈地回应。就像戳破一个积淤肿囊一样,必须开动手术刀,一次性根除。 夏之衍又说了一遍:“我现在不是在排练什么台词,也不是逗你玩儿。我爱你。” “……” 夏之衍:“你能理解我的话吗?我爱你。” “……” 夏之衍想起来很久之前,薛疏说的关于臭鼻涕的那句话,那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意识地就逃避了。他那时候既想薛疏待在自己身边,却又没有付出同等的感情。实在是有些自私。 薛疏用亮晶晶的眸子专注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并非看不到,只是不知道对方的感情究竟到了哪一步,是疯狂还是浅尝辄止,是执拗还只是年少情动——他有时候对人好,回应一下,是因为他想把薛疏留在身边。可大多时候,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不是一开始就喜欢薛疏,他花了很大功夫才喜欢上薛疏。他想对薛疏好,但是感情上却总是下意识地回避。 他刚开始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到底有什么错误。 直到在手术室外面坐着,那五个小时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夏之衍也仿佛经历了第二轮生死,有生以来用最严厉的目光审视自己的感情。他脑子里钝钝生疼,没办法闭上眼睛一秒钟,眼前闪来闪去的全是破碎的记忆碎片。白光刺目,上一世和这一世两场车祸仿佛叠在了一起。 薛疏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令他惶恐无比。 上一次他心里犹如坍塌,被铁锹硬生生挖走一块,这一次却是整个心里面都空掉了,感觉就好像被虫蛀空了似的,吹着冷风什么也不剩下。 他觉得自己这是一步一步,彻底爱上薛疏了。他忍不住低声道:“我根本就没有觉得你黏着我很烦,我们第一次遇见,就是我故意引起你的注意的,我说了我很早就喜欢你了。不是那种朋友兄弟的喜欢,也不是玩玩闹闹的喜欢,是那种想上床的喜欢。所以与其说你黏着我,不如说我喜欢你黏着我。我对你也不是逗猫,我不喜欢猫,我只喜欢你。我没有逗你玩,我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我纵容你,你可以对我发脾气,随便怎样都可以,也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 薛疏:“……” 顿了顿,夏之衍深吸一口气,给自己这么长一段乱七八糟的话做了个总结,把话头掰了回来:“所以我们今晚就上床。” 薛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ps:大佬三章之内出来。 不管骂谁,反正不要骂薛疏,不然我咬你哦QAQ!很凶! 第65章 薛疏:“……” 薛疏像石块一样僵在哪里, 动都不敢动, 生怕一动,跟做梦似的夏之衍就跑了。他眼眶发红,竭力控制自己,但又难过又高兴,像个翘首以待了许久, 终于眼巴巴看着糖分到了自己掌心的小孩一样。 “我我我……”薛疏哆嗦不出个所以然, 想要重复夏之衍的话,再三确认和求证,可是夏之衍说了一大堆,他脑子嗡嗡响, 一句都重复不出来。他没有夏之衍那么镇定, 他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觉得从出生到现在,经历过很多令人情绪大起大伏的事情,他有过极度欣喜和极度难过,令人极度不知所措的时候。 但那都不及现在。 车祸、海啸、冰山融化,也都不及现在。 夏之衍抚了下薛疏的后背, 感觉对方像是要哭出来了, 于是试图拉开他, 看看他的脸。但薛疏顽固抗争, 不愿意把自己丢人的、泪流满面的一张难看的脸给夏之衍看见。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独占欲犯浑了,所以才和你吵架……”薛疏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的, 把脸往夏之衍脖子里挤,俊脸都挤扁了。他很想注意下形象,考虑下尊严和面子,但全无办法,他忍不住。他觉得自己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说出那一番表白,但夏之衍只是站在那里,轻描淡写的忽略,所以他心里难受得要命,都快爆炸了。没想到夏之衍说了这么些话,他碎得稀里哗啦的心瞬间被黏起来了。 他觉得夏之衍怎么这么好,很想亲亲他,也很想把他藏起来。 他忍不住将夏之衍抱得更加紧,死死揉进怀里,打着石膏的腿也不痛了,被绷带层层缠起来的手都不痒了。他胸膛紧紧贴着夏之衍的,手臂也嵌入对方肩膀中,腰腹也紧紧贴在一起,感觉到彼此的体温流窜。薛疏恨不能更紧,融入血肉。 夏之衍被他禁锢得喘不过气来,说:“我喜欢你,所以你犯浑也可爱。” 薛疏一边哭,一边脸红红的,抹掉脸上的泪水,抬起头看了夏之衍一眼。 夏之衍也看着他。 薛疏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既不好意思又疯狂高兴的样子:“真,真的吗?” 他有点结巴,语无伦次。 薛疏脑子发胀,本来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委屈想求顺毛,但是猛然想起夏之衍刚才说的“上床”两个字,登时犹如一团乱麻的脑子清醒了,笔直地找到了一条最关键的路。他猛然抓住夏之衍,红通通的双眼盯着对方:“那我们现在就上床吧。” 夏之衍:“……” 他迟了一秒开口,薛疏眼眶立刻就湿润了起来,好像被抢走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两个人不再多话,扑到了床上。薛疏腿受了伤,夏之衍也不敢把他怎么着,让人躺到床上,左腿依然吊起来,便跪坐在他身上,开始解衣服。 薛疏满脸通红,裤子支起了帐篷,全身欲望疯狂涌动,忍不住伸手把夏之衍拽过来。他力气大,即便重伤未愈,力气也大,夏之衍没什么防备就被拽得往他身上一扑,那姿势看起来颇像是主动投怀送抱。 薛疏把人脑袋按下来疯狂亲吻。嘴唇侵略过夏之衍的额头,鼻梁,嘴唇,每吻过一处他就忍不住开心得发狂,想要傻不拉叽地摇旗呐喊——现在这每一寸,都光明正大的是他的了。 薛疏的吻技比第一次稍微娴熟了些,但依然非常笨拙,与其说亲吻,不如说是在夏之衍脸上拿嘴唇蹭来蹭去。 蹭到一半,他脸倏然涨红了,捂住了脸:“等下,我醒过来后是不是没有刷牙?也没有洗脸?” 夏之衍拽下他的手,在他俊脸上啄了一口,笑说:“我又不嫌弃。” 薛疏内心如果有个宇宙,此时应该有银河在爆炸,他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还是不能确认这到底是不是梦。 两个人亲了一会儿,都是满头大汗,心脏紧贴,快要破壁而出。夏之衍解了半天薛疏的衣服,没能解开,简直色令智昏,这才发现薛疏穿的衣服根本没有扣子,他到底在找什么扣子! 夏之衍呼吸急促,也拽着薛疏的衣服往脑袋上脱,薛疏重重喘息,配合无比,将蓝白病号服从脑袋上拽上去,然后随手扔在了地上。 夏之衍注意到他的动作,视线落在他包了绷带的右手上,下意识地就抓住薛疏的右手手腕,按在他的脑袋旁边,狠狠摁住。 薛疏顿时脸红得滴血,眼圈红红地看着夏之衍。 两人胡乱亲在一起,夏之衍也把上衣脱掉了,两具胸膛便贴在了一起,上身赤-裸相对。肌肤相贴的感觉美妙不已,令人浑身战栗。 薛疏浑身血液沸腾,脑海里闪过龌龊的画面,俊脸越来越红,欲望波涛汹涌,他根本抑制不住。脑子里有个念头,想把夏之衍压在身下,操他,贯穿他,这样他就可以永远独属于自己一个人了。 他被这种色-情的念头惊得满面通红,下-体硬得不能再硬,前端分泌出黏糊的液体,光是想一想,亲一亲,几乎就能令他失去第一次了。 他体内仿佛有野兽在掀起惊涛骇浪,淹没他的理智。 那是一种很原始的感觉,薛疏只对夏之衍有。他需要治疗,他有时候甚至想挤到夏之衍的灵魂里,去亲近对方。他希望夏之衍只爱他,只看得到他一个人。他疯狂的独占欲令他偏执无比。夏之衍是他全部欲望。 现在他心中的野兽靠近了他的欲望,便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一般,发泄起来。薛疏体内像是有电流淌过一般。 夏之衍亲着身下的人,忽然觉得不对,薛疏浑身越来越滚烫,他抬起头来看薛疏一眼,只见薛疏面容殷红,眸中潋滟,泛起一层浅浅水光,呼吸粗重不已。 “……你已经射了?”夏之衍沉默了下,才问。 裤子都还没脱呢。 小处-男。 薛疏羞愤欲绝,眼圈顿时红了起来,恨不得能找个枕头把自己憋死,但他被夏之衍半压在身下,又吊着一条腿,根本没办法动弹。 “再,再来一次。”薛疏哑着声音说,有轻微的哭腔。 他说完便把夏之衍往怀里按,但这时病房的门被不轻不重地叩响两下,薛父的声音传进来,令两个人有种被抓包般的惊颤感。夏之衍挣脱开薛疏的手,猛地抬起头,下意识地就扯过旁边的被子,把两人没穿衣服的上半身盖上。 “我数到三,兔崽子,我要进来了。”薛父在外面道。 —— 2008/04/28 薛疏日记:怎么办!怎么办!天呐!我太丢脸了!想死一死! 大佬日记:幸好。:) 第66章 夏之衍:“……” 薛疏迅速道:“别进来!我很忙!” 薛父在外面波澜不惊地问:“伤口还没愈合, 你忙着干什么?” 薛疏将半张脸藏在被子里, 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夏之衍,红着脸小声道:“还能干、干什么……” 这父子俩三言两语令夏之衍无比凌乱,他有种欺负了人家儿子,被家长找上门来的无语感,顿时从床上翻身下去, 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薛疏还老大不高兴, 双手抱着他的腰不让人走,嘴里朝外面吼道:“爸,你等下再进来!” 夏之衍望着一室凌乱,简直两个头大, 匆匆把床单扯了下, 让氛围看起来没有那么暧昧。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薛疏跟块牛皮糖似的,粘在了他身上。 “起开。”夏之衍拍了下薛疏的脑袋。 薛疏舍不得,说:“不起。”随即把人抱得更紧了。 夏之衍弯腰穿鞋,薛疏抱着他的腰, 烫乎乎的脸颊贴在他脊背上。 他坐在床边把毛衣往头上套, 毛衣拽到腰上就没法往下拽了, 把薛疏的脑袋也给兜在里面了。薛疏还把脑袋拼命往他毛衣里面拱, 恨不能拱进去和他穿一件衣服,双手在他身上胡乱地摸,就像是积攒许久、堵而不疏的情感,一旦挑开, 就恨不能倾斜个干净似的。 夏之衍半片莹白的腰腹露在外面,衣服都没法穿好,V字领俨然已经被薛疏扯得松松垮垮,变成了露肩装。 夏之衍心说他没演过皇帝,也有理解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思了,可现在哪里是黏糊的场合,岳父大人就在外面站着呢,那张脸指不定有多铁青。 他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把后面那人脑袋从自己衣服里拽出去,又去穿裤子,拉链刚拉上准备系皮带,就被薛疏从后面伸过来一双手,“咻”地一下把拉链又拽下去了。 夏之衍无奈至极,把人从身上拉开,按回床上,然后给他白皙精悍的上半身盖上被子:“你爸还在外边儿站着呢,你再这样下去,他肯定得怀疑我们之间有什么猫腻了……” 他话还没说完,薛疏脸一红,撇开头去不敢看夏之衍,闷闷地说:“我爸早就知道我非你不可了。” 石破天惊。 夏之衍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穿戴整齐打开门走出去,见到薛疏父亲面无表情地站在病房外面,威严却不失礼貌地对他点点头,并且用命令的语气道:“跟我过来。” 夏之衍整个人都是凌乱的。 他跟在薛父后面,感觉到了从所未有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不是演戏的时候,比自己演技强上很多倍的老戏骨能给的,而是那种令人脊背不由自主直起,头却低下去的压迫感。对方并非气势凌人,甚至称得上态度平和,可多年身居高位已经让其浑身形成一种无形的气势,将周围的人压迫得动弹不得。 夏之衍和薛疏父亲面对面坐在医院外面的饭店里,他替对方拉开椅子,这才正面打量薛父一眼。很俊朗的中年男人,但长相和薛疏不是一挂的。薛父的长相偏向于威严,而薛疏却偏向于明艳。 夏之衍在心里悄悄地觉得,还是薛疏更甚一筹。 “你想吃点什么?”薛父挥挥手,让跟出来的两个人下去,包厢里便只剩下了他和夏之衍两个人。他漫不经心地翻着菜单,一举一动都有种说不出来的被岁月沉淀的魅力。 夏之衍道:“您随意,什么都可以,我不挑。” 菜还没上来,薛父看了夏之衍一眼,开口了:“薛疏是个很偏执的孩子,近乎死心眼。” 夏之衍没想到他这么开门见山,便放下筷子,摆出尊重聆听的姿态。 “我说,你听,不要插嘴。”薛父淡淡道:“他妈去世得早,我很忙,没有功夫管他。他自己把自己拉扯大,我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我有一次大半年没回家,回了一趟家的时候看到他养了一条狗,纯属从外面捡回来的土狗。他把狗洗得干干净净的,当作名贵种来养。我本来想给他换条贵种,但他不肯,就是得要这一条,只要这一条。” 夏之衍问:“后来呢?” 他没有参与过薛疏的童年,情不自禁想那时候的薛疏应该是什么样子,说不定还不是现在这样一张俊脸,而是一张总是含着眼泪的包子脸,让人想要捏一捏。 薛父道:“那狗是流浪狗,习惯不好,教不好,得了病之后就开始咬人。咬伤我儿子七八回,手臂上都是伤口。打了几次不同种疫苗。他宁愿被咬得鲜血淋漓,都不放那条狗走。” 夏之衍沉默了,说:“然后你把狗弄死了?” 薛父点点头,说:“一枪爆头,没有办法。” “他之后就不太愿意和我亲近了,不过之前我们父子俩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就是了。”薛父继续道:“第二次是我官职调动,他还在读小学,跟着我一起去A市。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愿意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折腾不已。我被闹烦了就把他揍了一顿,但是没能揍好,他跳车跑了。” 夏之衍听得直皱眉。 “但是没过几天,就安分了,每天背着书包往外跑,不知道去守株待兔谁。”薛父吹了吹杯中的茶叶,撩起眼皮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夏之衍一眼。 夏之衍听着,眼皮子却跳了一下。 “一开始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大往心里去。冬天很冷的时候,他买回来一大堆手套,愁眉苦脸地坐在手套堆里选出来最好看的两只。他还开始写日记,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我对他关心很少,没有翻过他的日记,但是看他每天都有新鲜事,坐在窗子边发呆。之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A市的校服,混了进去——”薛父看着夏之衍:“我这个时候才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以为他看上了哪个小姑娘,便叫人跟着他。结果下属告诉我,他混进去后,什么也没干,就在操场上规规矩矩地跟着做了一边体操。” 夏之衍迅速想起来,冬天寒冷的早晨,桌子上不知道怎么突然多出来的手套。粉红色,他还以为是哪个女生不小心落在了自己这里,随手放进了失物招领的箱子里。 “第二年他进了基地训练,也经常溜出来。每次溜出去,我抓住就打一顿。后来问出了话,说是跑出去看一个男孩子。”薛父说:“我气得把他关了起来,不过没用,你知道他的脾气。那条狗就是前车之鉴。” 说到这里,他喝了口茶,又淡淡地看了一眼夏之衍,眼光里说不出来是什么含义。 夏之衍:“……”他八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被和一条狗放在一起类比。 薛父索性把话挑明了说:“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出的车祸,为什么你没事,我儿子有事,但我不认为责任在你。作为男人要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这是我儿子必须做的。但我希望你好好对他,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轻易放手。” 顿了顿,他以命令的语气,道:“五年内,去国外结婚吧。” 夏之衍:“……” 他半天被震得说不出话来,他听到薛父前面那一大段话,还以为接下来是丢钱棒打鸳鸯的戏码了,还打算郑重说明一番自己的心迹。但没想到薛父和薛疏一样不按理出牌,这是什么,强迫人结婚吗? “不想结?”薛父皱起眉,看了他一眼。那架势很像是如果他说不结,就会给他来个一枪爆头一样。 夏之衍语塞了好半天,才说:“这婚,我结。” “那么在这五年之内,你们各自的事业都必须规划好。你如果不想影响自己的事业,那么这五年内就拼命往上爬,直到地位没办法被人撼动,不用我说,薛疏会帮助你的。”薛父杀伐果断地给夏之衍画了个蓝图,并道:“你们车祸这件事情,必定有蹊跷,交给你们年轻人自己去解决,我便懒得掺和了。” 薛父找他出来,似乎只是为了下达这个命令似的,一顿饭没吃几口,有下属来找他有事情,他便匆匆离开了。留下夏之衍戴上鸭舌帽,从后门回到住院部,一路上心不在焉的。 在这场车祸之前,夏之衍从来没有将两个人关系公开过的念头,两个同性之间的感情,无疑是不被公众看好的,也正大光明不起来。他无法承受关系曝光之后带来的一系列负面舆论,所以采取的措施一直都是躲避—— 可是他和薛疏已经确定关系了,以后在一起了,难不成还要偷偷摸摸不成,这样他不能容忍,也对薛疏太不公平。现在薛父的话提醒了他,也给他指明了一条路。如果他能站上那个不为舆论风浪所打击的地位的话,他也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了。 夏之衍回到病房之前,接了姚遥的一通电话:“薛疏怎么样了?” “已经醒过来了,但还得住十天半个月的院。”夏之衍道:“不用担心,他恢复得很快。” “那就好。”姚遥道:“《流云传》开机的事情就这么被耽搁了?照顾他完全可以请个护工,既然他脱离了危险,也没什么事了,你留在那里也没多大用处。” “你是让我不要管他?”夏之衍听到这话,脸色也黑了,语气倒还保持平静,听不出不满:“我要待到他出院为止。” 姚遥蹙眉,劝道:“你真是……” 夏之衍突然出声提醒她:“我们经纪约还没续呢。” 言外之意就是姚遥培养了三年的人随时可以收拾东西,另找东家。姚遥也没想到薛疏在夏之衍心里分量这么重,分明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人,但是遇到薛疏就没了原则。但她花了这么多心血在夏之衍身上,现在要让她舍弃,她可能要亏得血本无归了。姚遥咬着牙半天没说话,过了会儿直接挂了电话。 夏之衍回到病房的时候,薛疏已经睡着了。 夏之衍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把他吊着针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 夏之衍想起薛父告诉自己的那些话。如果薛父不说的话,薛疏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提起他暗恋自己的事情了。夏之衍就说怎么想怎么奇怪,上一世他和薛疏待在一起的时候正是冬天,薛疏天天强迫他戴手套,跟有执念似的。可惜那时候夏之衍没能心甘情愿地满足他的执念。 夏之衍倒是想起来了,他的确在马路牙子边捡过一个哭鼻子的人,还递给对方擦眼泪的纸。 但是他一辈子也不会告诉薛疏这件丢脸的事情—— 他当时看到那个哭鼻子的小不点,见对方戴着垂着两根麻花辫子的针织帽子,还以为是个眉眼清秀的女孩子,所以才耐心地从自行车上下来,让对方擦眼泪。 如果当时知道是个男孩子,前半生作为一个直男的夏之衍,可能看都不会看一眼。 —— 2008/04/28 薛疏日记:我爸肯定很嫉妒我,因为我追人追了三年就追到了,比他能干多了。:) 大佬日记:很在意我爸究竟和夏之衍说了什么。 第67章 在医院躺了十来天, 薛疏手上缠得跟粽子似的绷带终于可以拆掉了。医生事先给他敷了麻药, 这样拆线的时候就不至于那么疼。夏之衍一直坐在旁边看着,虽然医生说拆线不是什么大事,让他可以去休息一下,但是他完全没有心思休息。 当时在手术室缝线的时候,特意用了不会留疤的线, 可是现在乍一拆线, 薛疏那只受伤的手背和手腕上还是密密麻麻布满长条疤痕,看起来惨不忍睹。 夏之衍握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会儿,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倒是薛疏自己跟没事人一样, 开玩笑说:“多了这些疤痕, 一看就是练家子,帅不帅?” 夏之衍:“帅个屁。” 薛疏:“……”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在病情登记本上写了笔恢复情况良好,说:“这位病人不是疤痕体质,顶多三到五个月就会恢复如初, 家属也别太操心了。” 这句“家属”令薛疏心花怒放, 在心里面琢磨了好一会儿, 把字拆分了又拼起来, 控制不住自己地脸一红。 薛疏没有拆线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干不了。虽然有左手,但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用左手拿勺子吃饭喝汤总是要洒到被子上, 上卫生间的时候用左手裤子都拉不下来。搞得夏之衍只好喂饭擦嘴穿衣脱衣脱裤子一手承包。夏之衍八辈子的耐心都掏出来,付诸一个人身上了。 几天都是擦身子,没有洗澡,薛疏很是难受,总在问夏之衍自己身上有没有味道。夏之衍说没味道吧,他不信,觉得夏之衍都没有凑过来深深闻一下,就这么说,纯属敷衍。夏之衍说有点味道吧,他还要红眼睛,说夏之衍嫌弃他,不喜欢他了。 夏之衍心里忍不住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薛磨人。 又在医院躺了几天,医生来看过了,薛疏腿上的石膏也换过了,断裂的骨头开始慢慢愈合。 这意味着薛疏终于可以洗澡了。 经此重创,薛疏整个人都清瘦了很多,即便每天他家里都换着花样送补汤过来,他也在夏之衍的喂食下,全都乖乖地喝掉了。但依然没能恢复车祸之前的精神气,憔悴了不少,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 薛疏被医生三令五申过了,打了石膏的腿还不能见水,否则发炎就不好办了。但他还是吵着要洗澡,否则太不好受了。他自己单腿从床上跳下来,跳进浴缸里,伸手去够莲蓬头,但浴缸里太滑,单着脚丫子一不小心就往后一滑。 “小心点不行吗?”夏之衍听着里面闹腾的动静,听得直皱眉,忍不住进去了,架起人放在浴缸边沿坐着。 “浴缸太滑,我不是故意的。”薛疏做贼心虚地说。 莲蓬头冲出来的水顿时湿透了薛疏的衣服,薄薄的布料贴在他身上,将他宽肩长腿俱勾勒得一览无遗。夏之衍抱着薛疏坐稳,视线忍不住扫了薛疏的下身一眼,薛疏顿时就脸红了,小薛疏也精神抖擞地昂扬了起来。 “又硬了?”夏之衍哭笑不得,伸出一只手帮薛疏脱衣服。 薛疏脸越发红了,尴尬不已,上次还没亲热完就射了,给他留下了阴影。那件事情过后他上网查了很多资料,也知道第一次都是这个情况,但薛疏还是接受不了。好不容易能和夏之衍滚上床单,却没能趁着人意乱情迷的时候做到底,不仅没能做到底——还连大展雄风的计划都失败了。 丢人,特别丢人。 薛疏伸手死死拽着夏之衍的袖子,说:“要不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洗。” 夏之衍双手还握着他的肩膀,扶着人站起来,又开始给他脱裤子,闻言道:“你站稳都很勉强,这条腿还不能碰水,怎么自己洗?” 薛疏也愁眉苦脸地垂着头,看起来很是困扰:“那怎么办?” 夏之衍顿了顿,低声说:“看来只有我帮你洗了。” 薛疏无奈地叹了口气,脸红红地盯着自己打了石膏的腿:“唉,看来,只,只有这个办法了。” 洗完了澡,又洗了个头,吹干头发,薛疏躺回床上,这才彻底洒脱了。 又过了两天,《流云传》开机那边的事情拖不下去了。剧组里人都知道夏之衍不幸出了车祸,这是没办法挽救的事情,便也都体谅,容忍他离开剧组几天。但是这离开的时间委实太长了些,会耽误接下来的宣传系列事情,剧组里的人便不乐意了。 小刘还在医院躺着,姚遥便给夏之衍派了另外一个眼生的司机。 开机当天,《流云传》未播先火,已经跻身电视剧热搜排名前三。要知道通常情况下前三名都是正在播送且大火的剧。除非主演是非常有号召力的人气剧王,否则很少有这种还没有播出就上热搜前三的情况。 由此来看,这一连番的炒作——先是夏之衍和赵琳两人的暧昧照片被曝光,其次又传出停车场模糊视频,进一步掀起绯闻风波。紧接着又传出夏之衍出车祸,生死不明的事情,引来微博上粉丝哀嚎的哀嚎,愤怒的愤怒。最后开机后宣传时,夏之衍和赵琳同时受到采访,夏之衍这边明确地对这段猜疑纷纷的恋情表示否认,而赵琳那边却含糊不清的打太极,两人态度迥然的态度更是又引起了新一波热议。 “绯闻情侣”登上头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炒作的时间横亘了快半个月,路人即便不知道《流云传》这部剧,现在也得知道了。从这个角度来看,最大的赢家反而是夏之衍和赵琳两个人——如果夏之衍没有出那场车祸的话。 他之前是以住院的名义待在医院的,对外界宣告的也是受伤住院。因此离开医院的那一天,许多粉丝居然得到消息,等在机场接机。候在那里的还有举着摄像机和录音笔的媒体。随着夏之衍的人气水涨船高,带来诸多不便,现场挤挤攘攘,一片混乱。 以前这种情况,夏之衍还会友好地和粉丝打招呼,聊几句。毕竟很多粉丝都是从他参加选秀的时候,一路陪伴他和薛疏走过来的。在他拍《敌意》的那两年,经常探班,他也对那些元老级粉丝眼熟了,感觉就像默默支持自己的家人一样。 但并不是所有粉丝都是那样子的,还有一类是导致薛疏躺在医院里的罪魁祸首。夏之衍心里有怒火无处发泄,便迈着长腿走得飞快,没有摘下墨镜。许多粉丝把花往他手里送,还有人不管不顾往他手里塞礼物的—— 夏之衍什么也没有收,所有包装精致的礼物都被保镖拦在外面。他快要过安检的时候,听见一个粉丝追过来急匆匆地问他:“你最近见过薛疏吗?你们两个人还在见面吗?他怎么样了?”脸上关切和惋惜不似作伪。 自从选秀过后,薛疏就两年都没有什么活动了,DOUBLE-X虽然还没有解散,但是也形同虚设了。还有很多组合粉,很为两个人感到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当年明明一同出道,如今混出来的却只有夏之衍一个人。 近两年提起薛疏的粉丝也越来越少。薛疏自己从来没关注过这些事情,但夏之衍却替他挂在心上,这些人当年为薛疏疯狂呼喊,说好要喜欢他一辈子的,为什么这才一两年,就消失不见了?未免也太容易变心了。 夏之衍不由得多看了那个粉丝一眼,然后顿了顿,回过身去接下她手中的礼物,说:“有见面,他很好,这个我替他收下,有空转交给他。” 那个粉丝立刻激动起来,像是见证了什么一样,捏着拳头放在心口,仿佛为他这句话小鹿乱撞。 好不容易夏之衍回来了,进剧组了,车祸这件事情便能够告一段落了。姚遥也松了口气。这阵子她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磨了杯咖啡,正要喝一口,门就被营销策划部的人慌里慌张地推开了。 “姚遥姐,你赶紧上微博,看你旗下的夏之衍干了什么!” 姚遥咖啡都泼了出来,匆匆打开微博,顿时脸色都青了。 夏之衍这个微博号是他自己管理的,因为夏之衍平时为人很冷静理智,根本不会出现在微博上大放厥词或是和粉丝吵架等行为,也就不会闹出什么污点。所以姚遥很放心地将账号交给他了—— 却没想到,一个月才发一条微博的夏之衍,今天突然之间发了一条让他迅速上热搜的微博。 ——参与这件事情的粉丝和记者,第一,你们不再是我的粉丝,第二,法庭见。 法庭见?法庭见!短短三个字,刺进姚遥的眼球里,令她气得维持不住一贯的镇定。 几个月以来没有发微博,一发微博居然就是通知人法庭见!夏之衍怕是不想混了!这条微博底下一瞬间就炸开了,无论是转赞评的数量还是上热门的速度,都堪比当前最火的流量小生了。 夏之衍的大多数粉丝慌忙道歉:“这件事情本来就是那几个粉丝和记者的错,还要夏夏买单,卧槽真的心疼死了!”“希望那几个粉丝立刻原地爆炸,如果我爱豆出了什么事,我真的要去骂死她们了!” 却也有恶意揣测的:“本来就是炒作吧,炒作完了倒打一耙说要把人告上法庭,何必呢?这不是占了便宜还卖乖吗?” 更多的是这种猜测——“他在观众面前的一贯形象不是沉稳阳光大气淡定吗?怎么突然爆发成这样了?这样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毫无顾忌地得罪粉丝和媒体是为什么?容我猜测一下,难不成车子里还坐着他女朋友或是别的什么人?” 不得不说,这些真相党猜对了,但却把姚遥气得牙疼。她匆匆给夏之衍打了电话,但对方却在通话中。过了会儿那头才接了电话,姚遥便是一通训斥噼里啪啦过去,却听见那边两个律师的声音。 姚遥顿时就懵了:“夏之衍!你还真的要告上法庭?你开什么玩笑!” 夏之衍说:“是不是玩笑,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三天后,律师函果然发下来了。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圈子里这么多明星艺人,向粉丝和记者开炮,将其告上法庭的还是头一个。那几个粉丝最终在微博上道歉,并且删号自杀,而那个记者却一战成黑,遭到无数夏之衍的粉丝的怒骂。 姚遥凭借多年的经验,本来以为夏之衍这是自断前程的做法,但是万万没想到,比起夏之衍以前那个低调不争的人设,现在这个“冲关一怒为红颜”、“嚣张果决有个性”的人设反而更令粉丝大呼过瘾! 这件事情反而将夏之衍的人气再次炒上了另外一个高度,各大论坛版块议论不已,短短几天之内,夏之衍的微博关注量翻了近乎一倍。他的新闻量也全方位吊打同期几个小生,这样一来,和赵琳在一起炒作,反而像是赵琳在抱他大腿了。 《流云传》的关注量也随之水涨船高,在还没有结束拍摄之前,就已经有好几家电视台联系环城影视,想要提前买走播放版权了。 夏之衍昼夜不分地在剧组拍戏,但是只要中间空歇时间超过六小时,便会让司机连夜驱车回到医院。但是很多时候,他回到病房的时候,薛疏已经疲倦地睡着了。薛疏为了让腿伤早点好起来,也坚持做复健,每天都大汗淋漓的。两个人同样疲惫,但好在总能依偎在一起睡一会儿。 不过这天薛疏却没能睡着。他翻着手机微博,盯着夏之衍微博下面,很多人的猜测,说夏之衍车祸后没有受伤,却这么生气,肯定是因为车子里有另外一个人。而且从多方面的证据来揣测,当时现场有人看见,的确救护车抬走了包括夏之衍和司机在内的三个人—— 所以这个人绝对存在的,说不定还和夏之衍有一腿。 这些不过是吃瓜群众的胡乱猜测而已,迅速遭到了夏之衍粉丝的怒骂:她们爱豆清清白白,分明就是连恋爱都没谈过的青涩少年一枚,哪里来的“薛定谔的有一腿”? 薛疏盯着“有一腿”三个字,面上微微发热,又回过去翻夏之衍那条“法庭见”的微博,觉得根本没办法睡着了。 他红着脸在床上打滚,把脸埋进枕头里,摸着心脏,跳得真快呀。 斟酌了一番,薛疏登陆AK小超人的微博账号,把所有说“夏之衍怼人怼得大快人心,真是霸气帅气”的评论,都通通点了一遍赞。 最后又捂着手机,躲在被子里,悄悄地发了一条评论:夏之衍已经表白了,没错,那人就是我。:) 这条评论迅速隐匿于茫茫评论中,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语气太过欠揍,被夏之衍的粉丝回复了几百条—— “做白日梦不要来这里做,是不是傻?” “这位朋友可能是小学生吧,先回去写作业吧,做什么玛丽苏梦呢?” “实话告诉你们,夏之衍已经在我被窝了,没错我们昨天刚领的证。” 薛疏气得摔手机,过了会儿,又砸吧出来点儿得意,捡起手机继续得意。 夏之衍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半夜了。梁生才跟他一起回来的,也知道他那句“法庭见”在网上掀起多大风浪了,十分不解地劝道:“你下次真不能这么冲动了,这次好在你占理,所以没出什么问题,下次再来一回,你的前途算是彻底毁掉了。” 两个人走到病房门口。 夏之衍脚步顿了顿,像是有些漫不经心,低声说:“我不是没有想过后果,正因为想过,所以才会这样做。总不能一直让薛疏保护我,我也想保护他。” 他发现他能为薛疏做的很少很少。薛疏什么都不缺,而夏之衍他什么都缺。薛疏能给他很多,而他似乎什么也给不了薛疏——无论是将两人关系公开,还是和薛疏领证。 他心里是这样想的,便这样做了。他也不后悔。 他觉得这是很自然的话。梁生才也颇有感触地看着他,说:“你还挺知恩图报的。” 这“恩”指的是薛疏在车祸时将他护在身下一事了。 夏之衍还准备和梁生才说接下来的拍戏计划,没来得进病房,自然也不知道病房里头的薛疏知道他今天要回来,硬生生熬夜到了现在,根本没有睡着。薛疏本来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单腿跳下床,躲到门后面想在夏之衍进来时,给人一个惊喜的拥抱。谁知就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他简直有些站立不稳了,怔住了,慢吞吞地蹲下来,捂住了心口,感觉那里扑通扑通跳成傻逼了。他还有种异样的感觉,身体里仿佛有另一颗心脏冒了出来,沿着血液四肢游走,跳动得比自己更加激烈。 他没有想过,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在别人面前,夏之衍说要保护他。 他心里的另外一颗心脏像是也没有想过一样,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在脑子里逡巡了很久,发现活到现在,就连他爸也没有说过要保护他这样的话。他觉得自己断腿断手都值了。他觉得理所当然应该是自己来保护夏之衍,可是当夏之衍说出这样的话来时,他却喜不自禁。 …… 夏之衍和梁生才在外面商量了很多接下来代言的细节,方才走进病房。病房里很暗,没有开灯,只有走廊上的一点灯光从门缝里透进来。他估摸着薛疏已经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靠近,将衣服脱去,搭在旁边的椅子上。 然后照例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将被子掀开,小心翼翼躺进去,一只手搂住薛疏的腰,两条腿却搁在被子外边,怕碰到薛疏的那条伤腿。 夏之衍以为薛疏已经睡着了,因为对方的呼吸很轻很轻。 他拍戏拍了一整天,顶着厚厚的头套和戏服在水里扑腾,也是疲倦到了极致,于是过不了几分钟,脑袋沾到枕头上,又贴着薛疏身上干燥的肌肤,感觉无比安稳,便很快睡着了。 等他睡着后,薛疏方才睁开眼睛。 一片黑暗里,他的眼眸漆黑无比,其中是难解的深意。他轻轻靠过去,将被子送过去,盖住夏之衍露在外面的腿,然后将人揽到了怀里。 —— 2008/05/18 薛疏日记:我爱洗澡,洗澡使我快乐。夏之衍还差点和我做了,气死你们。:) 大佬日记:保护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出来了,估计会有两万字左右的戏份。 第68章 夜色很沉, 病房里也很安静。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浸过水的原因,夏之衍太阳穴突突直跳, 睡得不是很安慰,一直做梦。在床上翻腾来去, 半睡半醒之间,迷迷糊糊想到自己是不是压到薛疏的腿了,于是一下子惊醒了。 好在没有压到。 他睁开了眼睛, 清醒了会儿, 就发现窗外还是黑的, 应该还能睡一会儿。他感到有些口干舌燥的,支起身体打算下床倒杯水。 刚动了动身子,就发现腰上被一只手紧紧搂着,他弄出了动静,薛疏一下子就醒了。 夏之衍忙又躺了回去,抱歉道:“吵醒你了, 你睡眠怎么这么浅?” 薛疏不答反问:“没睡好?” “有点渴, 我下去倒杯水。”夏之衍说着就打算下床, 但不记得昨晚上床前拖鞋脱哪边了,脚在地上勾半天没找到拖鞋。 这会儿功夫,薛疏已经坐起来了,单手把他两条腿从冰凉的地板上拽了回来:“你睡,我来吧。” 他身上穿着条纹病号服,被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白月光一勾勒,身形就显得有几分清俊。夏之衍忍不住趴过去, 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伸出手抱了抱他:“这几天吃得够多了,怎么还没补回来?” 薛疏身形忽然一僵。 开水瓶就在床头,他打开台灯,单手拎起来倒了一杯水, 夏之衍刚刚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也没留意。 薛疏回身把水递给他。 夏之衍靠在床上喝了一口,薛疏顺手抽了张纸巾,若无其事地给他脚底板擦了擦。 “今天复检还好吗?”夏之衍问。 “还不错。”薛疏也躺了回去,顺便把被子拉了回去,给夏之衍掖了掖被角。 夏之衍垂眸看了他一眼,薛疏躺在枕头上,也不言不语地瞧着他。台灯昏黄的光从右侧打过来,落在他俊脸上,只照亮了他一半的脸,另一半落在阴影里,一双眼眸十分清醒。 “……你怎么了?”夏之衍一口水卡在喉咙那里过了会儿才吞咽下去,忍不住心想,薛疏不说话不笑的时候,抬眼一瞥,有种让人丧胆的感觉。 就像他这样看着自己,自己下意识地居然觉得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这太违和了,这是薛疏吗?他把薛疏的性格摸了个七分熟,自认为很了解对方,但是偶尔总是会出现叫他捉摸不透的时候。 夏之衍说完这句话,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头,但一时半会儿也分辨不出来这种微妙的感觉从何而来。 “我也渴了。”薛疏说。 夏之衍把水递过去,本来以为薛疏会就着他的手喝一口的,谁知薛疏一反常态,把杯子接了过去。 倒是叫夏之衍下意识的动作落了个空。 他们两个之间的默契好像一夜回到解放前。 喝完水,薛疏把杯子放回床头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道:“还可以睡两个小时。” “只有两个小时吗?”夏之衍含糊地说,十分不舍,缩回被子里抱住了薛疏。 “睡吧。”他关掉床头灯,侧过身来对着夏之衍,把被子往夏之衍那边拽了拽。 夏之衍和他挨得极近,两人呼吸落到了一处,干燥温热的肌肤相贴,很难不起反应。夏之衍好几天没抱他了,心里有些想念,便又往他那边移了一寸,伸手搭在他脖子上,摸了摸他耳垂。 薛疏浑身僵硬得很,紧闭着眼睛,漆黑睫毛轻微颤动。 不过病房里太黑,夏之衍没有察觉。 “你耳垂怎么这么薄?”夏之衍捏了捏,从嘴里呵出来的气也轻轻扫在薛疏脸上。薛疏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僵成一块木板了,忽然抬手圈住夏之衍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得更近了一点儿,十分用力。 夏之衍困得睁不开眼睛,但还是想和薛疏多说两句话。他这两天连轴转,快没把小命给累没了。回到医院,抱着薛疏,他就感觉回到了自己的小窝,能够放松下来。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耳垂薄的是不是福气不好?” 薛疏没开口,半晌,夏之衍都快要睡着了,他才道:“假的,我福气要是不好,怎么可能遇到你。” 夏之衍已经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虽然说还能睡两个小时,也就是有一百二十分钟,但这俩小时委实过得太快了些。两人还没砸吧出来什么相拥而眠的滋味,就已经被闹钟给吵醒了。夏之衍闭着眼睛伸手关了闹钟,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薛疏也醒了,刚从床上坐起来,就被头昏脑涨的夏之衍伸手往床上一按:“你起来干嘛?你多睡一会儿。” 这么按下去,居然没按动。 夏之衍脑子这才清醒了点儿,睁开眼睛看了薛疏一眼。对方也刚睡醒,被睡意浸染过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握住夏之衍的手腕犹豫了下,半天才松开。 夏之衍以为他不舍,临走前照例坐到床边上,俯下身往他脸上亲了一下。谁知这回薛疏更加僵硬了,完全变成了一块动都不能动的石头,呼吸都没了。夏之衍和他挨得很近,他这种紧张感一瞬间传递到了夏之衍这边,夏之衍抬起头,目光焦距在他脸上,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明明上一次见面还好好的,粘人粘得不行,恨不得变成夏之衍身上的一块小年糕。夏之衍干什么,他就跟着挂在夏之衍身上,时不时面红耳赤地往夏之衍脸上、脖子上啄一下。两人这段时间感情迅速升温,就差没做到最后一步了。 但现在? 薛疏机械地坐起来,说:“我渴了。” “又渴?” 薛疏伸手摸到床头边,脸上表情相当沉稳淡定,甚至有几分散漫漠然,但手一伸出去,玻璃杯就掉下去碎得稀里哗啦。 他缩回手,放进被子里。 夏之衍注意到他手指全都是僵硬的,还微微泛红。 夏之衍这才站直身体,目光从薛疏脸上每一寸扫过去。薛疏脸上没什么表情,任由他打量,片刻后,抬眸与他对视,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该走了。” 夏之衍目光仍然定在他脸上,薛疏倒也不回避,两人对视着。夏之衍垂眸看着他,但有种莫名奇妙的感觉,仿佛居高临下的那个是薛疏似的。对方脸上表情很平和,但给人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矜傲气的感觉。 “有哪里不舒服打电话给我,我一忙完就回来。”夏之衍走过去,又俯下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这回故意停顿了下,将嘴唇移到薛疏的脸颊上,轻浅地吻着,然后又下移到对方的唇上,辗转亲吻了一会儿。他将舌头送进去,撬开薛疏的嘴唇。 薛疏又是僵硬无比,半天没反应,像是忘了怎么回应他一样。 要不是他表情强行镇定,夏之衍几乎要用“呆如木鸡”这个词来形容他了。 夏之衍这才转身走了,拉开门把手的时候顿了顿,关上病房门,在外边儿站着。他感觉自己脖子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浑身的竖毛肌都竖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薛疏又变回了中考前那几天的样子。 当时他就做出了某个猜测,而现在…… 这种猜想令他整个人都很恍惚且惊疑不定。 夏之衍心不在焉地离开了医院。 他完全不敢确定,但又不敢问薛疏。万一他猜错了,万一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就是少年薛疏。那么他问出了口,薛疏绝对要追究到底,以他不安多疑的性格,到时候恐怕又是暴风雨前夕了。 这天拍戏时,夏之衍一直心神不宁的,连赵琳都看出来了。两人要演一场与敌军对战时,瘟疫爆发,身为男主角的少年将军李流云不幸感染,生命垂危,而女主角不顾一切地照顾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的戏。这段戏算是整部剧前期感情变化最大的一段,李流云从一开始对女主没什么好感,从这里要开始慢慢喜欢上她。 李流云战败,盔甲上全是血,顺着河流漂到了河边。赵琳沿河寻找着他,跌跌撞撞,裙子划破,满身疲惫。 终于找到了人,赵琳扑进河里,泪流满面地将夏之衍给拽上岸来,可是那一身盔甲实在太沉太重,于是她手腕都割破了出血了。 夏之衍躺在地上,被她抱在怀里,病入膏肓,浑身是伤。眼皮子勉强抬起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清秀的脸。那张脸上满是泪痕,却咬着牙,给他包扎。 夏之衍推开赵琳,喘着粗气道:“我身上的病,会传染的。” 赵琳扑过来重新搂住他,抹掉眼泪道:“我不怕。” 夏之衍抬起眼睛看着她,似乎满腔情绪,那一刹那,悄然情动—— “卡!”导演却突然喊了停,跑过来微微蹙眉盯着夏之衍:“你其他戏份都演得很不错,上大屏幕时的演技也很棒,为什么就是演不出对赵琳心动的感觉,你没谈过恋爱吗?” 赵琳也有些尴尬,笑着说:“是不是我的脸没有吸引力。” 夏之衍连忙从她怀里坐起来,抱歉道:“不是,是我的问题。” “休息会儿再拍算了。”导演也没再多说夏之衍。毕竟夏之衍一直都表现很好,这是第一场让他NG的戏,从开拍到现在,他的状态一直都很好,可以说演技完全超出导演的预期了。 夏之衍提着沉重的盔甲,坐到树下的阴影里,小刘伤势不重,已经从医院出院了,给他递过来一杯冷饮。 “谢谢。”夏之衍掏出手机,心里还惦记着清早离开的时候,薛疏奇怪的反应。 他本来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对方在做什么,但是突然想起来这会儿是下午两点,薛疏应该去做复健了。他收回了拨打电话的手指。 《流云传》已经开机快一个月了,之前炒作的那阵子热度逐渐降下来。这阵子夏之衍和其他几位主演跑了几场宣传,多了许多路透和接机照,微博上他的粉丝转发的全都是这些东西。夏之衍又上八卦论坛随意瞟了两眼,大致了解下现在的舆论情况。 他现在在娱乐圈里还没彻底起来,除了拿了个新人金奖比较有分量,其他几个奖比如风尚奖杯之类的都是些野鸡奖。目前唯一的代表作,便是两年前的《敌意》了。人气倒是不错,勉强可以跻身几个流量小生之列,不过还是吊车尾的。 但尽管如此,《流云传》是个大ip,还是大男主,尚未播出之前,其他几家粉丝便已经提前开始防爆了。这一阵子网上多出来许多黑他的,这也意味着,夏之衍人气越来越高了。 现在他唯一缺少的,便是足够经典的代表作了——《敌意》中他毕竟不是主角,即便算代表作,也轮不到算在他头上。 夏之衍原先打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慢慢享受这个过程,但现在却稍稍有些急了。他自己给自己下了个五年的期限,也是私下给了薛疏一个五年的承诺。这样一来,便不能再绕弯路了。原本他考虑着要不要离开环城影视,另寻东家。可是目前看来,《流云传》还没拍摄完毕,续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并且与其他人磨合,不一定能和姚遥磨合得更好。 那几个人收到律师函之后,舆论上夏之衍处于上风,于是姚遥心里生气归生气,还是没有过多责怪夏之衍。却没想到得到了夏之衍的一番警告—— “那段车载视频其实是你放出去的吧?”夏之衍坐在姚遥的办公室里,语气很平和。他当天就感觉不对劲,他和薛疏从公司的特殊通道下去停车场的,停车场里的车子也大多都是环城影视内部的人,早就被三令五申不许透露公司艺人的隐私了。 怎么会那么巧,就被拍到了视频,还刚好将薛疏的身影模糊处理了,重点只突出夏之衍一个人? 还在短短两个小时内,视频就被放到了网上,瞬间给他和赵琳的绯闻添了把火。 姚遥愣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是,但我没想到后面会出车祸。” 她的本意只是让夏之衍和赵琳炒作,夏之衍不服乖,她根本劝不通,那么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处理。但她和夏之衍共事这些年,也不想损伤两个人的合作关系,便先是将照片泄露推到赵琳头上,又假装对车载视频的事情一无所知。 却没想到事情发展超出了控制,出现了记者和私生饭去追车,导致车祸。 夏之衍拧起眉,神情微微严肃起来:“希望你下次可以和我商量,如果再出现这种事情,我就算赔偿解约金,也会离开环城。” 听见夏之衍不准备离开环城影视,姚遥的神情也松了些许。 两人一番商谈后,将利益往夏之衍那边偏移了不少,作为环城影视这次事件策划不当的赔偿。姚遥原本想问问夏之衍和薛疏的关系,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僵硬的关系刚刚才缓和,她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和夏之衍彻底闹崩。 夏之衍又拍了下一场戏,快要收工的时候,摸过手机又犹豫了下,想要打给薛疏,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手机就震动了。 薛疏打过来了。 夏之衍有些恍惚,还有些莫名奇妙的头皮发麻,道:“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是同一个人的声音,但语气却没有一如既往的黏糊,而是干脆果断:“收工了?我来接你。” 夏之衍立刻道:“你腿还没痊愈,瞎跑什么?你不用来了,我回去……” 他话还没说完,那边不容置疑地道:“我已经来了。”说完便挂了电话。 夏之衍:“……”薛疏主动挂他电话,这他妈还真是头一回,简直想造反了。 他往周围看了眼,全都是收拾东西的场务和助理工人,哪里有薛疏的身影。放在往常,薛疏不问自来,再正常不过。但今天夏之衍心神不宁,怎么想都怎么觉得不对劲。一旦心里的那个想法起了个头,就像牵出了一团毛线的头,把很多细节都摆在了他的面前,叫他止不住地往那个方面去想—— 小刘把东西收拾好了,过来要给夏之衍开车。夏之衍上了车,半天却没让他开走,候在原地不知道在等谁。过了会儿,赵琳过来敲窗子,趴在车窗外边儿笑道:“之衍,收工后大家去吃饭,你不一起?” 夏之衍:“吃什么?” 赵琳说:“火锅吧,这个天气除除湿挺好的。” 夏之衍现在一听见“火锅”两个字就心里慎得慌,感觉怕是要对火锅落下终身阴影了,便委婉拒绝:“我晚上有点儿事,就不去了,你们吃好。” 他话刚说完,后边就开来一辆车,轰隆隆的油门声,排气量很大的跑车,拐到夏之衍的保姆车后面缓缓停下。见到是不一般的豪车,赵琳不由得直起身子多看了两眼,就见身形修长的男人推车门出来,脸长得很俊很年轻,但身上的气场却和年纪不太符合。穿着风衣,个高腿长。 夏之衍回头看着薛疏迈步过来,先是下意识地去看了他的右腿,这都快两个月了,恢复得应该差不多了,便放下了心。 随即视线落在薛疏脸上,心思一下子复杂起来。他正在想找个办法试探一下薛疏,因此今晚就算再忙,肯定也要回医院一趟,没想到对方就主动来了。 薛疏瞥了他一眼,已经径直走来,拉开门,然后一只手撑在车门顶上,护着夏之衍的脑袋,俊脸上毫无表情,平静地直视赵琳:“不好意思,他有约了。” —— 2008/05/19 大佬日记:少年时期的我已经可以做到和夏之衍亲近自如了吗?怎么做到的?丝毫不害臊吗?:) 第69章 车子飞快地从剧组离开, 驶向柏油大道,开得非常稳。薛疏还是去年拿到的驾照, 当时太阳底下暴晒了十来天,也没见他变黑。拿到驾照之后, 就提了辆车,还是夏之衍陪他去选的。但是买了之后,夏之衍没什么机会看他开车。 现在, 夏之衍坐在副驾驶座上, 还没坐稳, 薛疏就侧过身来给他把安全带系上。人压过来的时候,毫不拖泥带水。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扣,“啪嗒”一声轻响,安全带就系上了。 “你腿好全了?能开车吗?”夏之衍问。 薛疏看着前面的绿灯,说:“医生说没有问题,本来我打算下午出院, 但还是先过来接你。” 夏之衍点点头, 心里乱糟糟的, 目光落在薛疏搭在方向盘的手指上,视线突然顿了一下。 上一世薛疏怕他跑了,又碰上公司有事抽不开身的时候,就让别人看着他。但是他一门心思专往枪口上撞,明知道什么是薛疏的怒点,还半点不怕死,故意揪着那个下属说悄悄话, 薛疏气得要命,后来就索性把书房搬到他房间里去了。他无所事事,被迫看着薛疏签文件。久而久之,他就发现捏钢笔捏久了,手会酸,就有了个用大拇指揉食指第二指节的无意识的习惯。 但少年薛疏显然是没有的,他连握笔都少。 “怎么了?”薛疏注意到他的视线,侧头看他一眼。 “没怎么,我在想去哪里吃。”夏之衍收回视线,整个人连呼吸都忘了喘,他脑子里一团乱麻,又怕薛疏发现自己的异样,别开头去佯装看着窗外。 这怎么回事? 是他想太多了还是—— 夏之衍脑子简直要炸了,又不太敢再看薛疏。他简直不敢往下想,觉得自己的猜测简直匪夷所思。如果薛疏和自己一样回来了,那么应该是中考前几天就回来过了,他为什么不对自己坦白? 更令夏之衍不敢往下去想的是,如果上一世的薛疏回来了,那么这个薛疏呢,前几天还和他如胶似漆、难分难舍的小黏糕薛疏呢?是彻底消失不见了还是—— 一触及这最核心的问题,夏之衍整个人就像被断了电似的,脑子强行一片空白,嗡嗡响。 过了会儿,他听见薛疏问:“赵琳想请你吃什么?” 夏之衍一听见这个名字就反射性的提起精神来,道:“火锅。” 刚才薛疏在赵琳面前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很是正宫娘娘大气凛然的样子,原来在这里候着他兴师问罪呢——换作几天前的那个薛疏,可完全没办法这么沉住气,应该一点就炸才对。当时夏之衍被薛疏抓到和赵琳说话,心里还想完了,又不知道该怎么把人哄回来。 却谁知薛疏什么也没说,带着他上车了,然后就完了。 夏之衍忍不住侧头看了眼薛疏,心里还是琢磨着刚才那个问题。 可他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辨认出到底是谁。 他禁不住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到底为什么会出现那种错觉? 薛疏不知道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仍目不斜视地开着车,表情倒是很淡,像是半点也不嫉妒一样:“剧组那么多人,她怎么专盯着你,次次都请你吃?” 夏之衍说:“上次加这次,总共不才两次吗,你这‘次次’从哪儿得来的啊。再说了,她也请了剧组其他人的,很多人去,不止我一人。上次也是,她没有专门邀请我,我都解释清楚了,你可别想歪了。” 他心里有点发虚,就多废话了几句,其实赵琳和他年纪相当,按理来说在同一个剧组担任男女主角,关系应该处好。即便没有闹绯闻的这层关系,大家私底下也应该是好朋友。赵琳为人活泼,想和他亲近点儿处好关系,再正常不过。奈何夏之衍家里有个醋坛子,所以这段日子都对赵琳避之唯恐不及。 先前闹出了绯闻,赵琳大概知道是自己经纪人干的,觉得拽夏之衍下了水,心里过意不去,这阵子一直想找夏之衍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所以提出请吃饭的话不止两三次。只不过每次夏之衍都找借口委婉拒绝了。 薛疏俊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来是不是不爽:“她倒还挺闲,动不动请人吃饭,没男朋友么?” 夏之衍说:“她年纪又不大,在公众面前形象很干净,肯定是还没有男朋友……” 话说到一半,薛疏抿起了嘴唇,夏之衍就反应过来,连忙改口道:“她有没有男朋友我怎么知道?!我根本不关心!” 薛疏抬了抬下巴,说:“要不是我来接你,你又得去吃火锅了吧。” 夏之衍:“……” 薛疏一点儿也不酸,淡淡道:“我知道,一起拍戏都是同事,一起吃顿饭很正常,就算你单独和她出去我也不会说什么。” 夏之衍试探道:“……你明白就好,那下次我真跟她单独去吃了?” 车子猛地在车潮中刹车,夏之衍被安全带束着,还是往前冲了一下,后面车子被怼了一下,车主疯狂按喇叭拍方向盘,差点没下来砸车。 薛疏沉着脸看他一眼,语气很平静:“好啊。” 这一眼的震慑力却是先前那个薛疏的十倍。夏之衍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头一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刚才的行径简直像是老虎头上动毛,自取灭亡。这样一来,他连用赵琳试探都没法试探了。这一世的薛疏吃醋了倒还好,闹闹脾气就哄回来了,实在不行摁着亲一顿,也就没事了。上一世的薛疏更加难办,搞不好要闹出人命。 车子开到了饭店云集的地方,夏之衍一路心情复杂不已。 薛疏将车子开到附近的停车场,找了个车位停下,然后从后座掏出顶棒球帽,压在夏之衍的头顶。这会儿已经傍晚七八点了,天已经黑了,但外头的人群还是很多,稍不注意就容易被人看到。 “订了哪里的座位?”夏之衍问。 薛疏将车子熄火,说:“还没订,你想去哪儿吃?” 夏之衍往车窗外面看了眼,顿时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停车位也很眼熟。从角落里的电梯上去,应该会有一道玻璃门,玻璃门后面是一家清幽的特色餐厅,名叫衢州。夏之衍一贯爱吃辣,不同于川菜湘菜那种撒上厚厚一层辣椒的辣法,衢州菜里不见半点辣椒沫,却辣得钻人心。 上一世的时候,夏之衍不喜欢跟薛疏出来吃饭,但若是薛疏带他来这里吃,他还勉强能撩起眼皮子,提起点儿精神跟人出来。 夏之衍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什么。他扭头回来看薛疏一眼,薛疏也正瞧着他,昏暗中捉摸不透神色。 远处一辆车开来,车前灯一闪而过,照亮薛疏的脸庞几秒钟,夏之衍这才看清对方漆黑的眸子,眼中眼中似乎什么也没有,只有他,又好像有很多说不清的东西。 有一瞬间他仿佛被薛疏眼中的情绪给淹没一般,血液涌上了头顶。 薛疏俯身过来给他解开安全带,夏之衍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拽住了对方的手腕。 他手指在薛疏手腕上磨蹭两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里万分干涩,分明有很多令人心慌的问题想问,但就是开不了口。 因为担心这些问题的答案令人不知所措,令人无法应对。 薛疏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抬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夏之衍有点神情恍惚地看着他。 薛疏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轻不可察地翘了翘嘴唇,说:“你不放开我的话,我就没办法下车了。” 夏之衍迅速像触电一样松开手,随即将手指插进口袋里,感觉自己指尖有点抖。 薛疏见了他仿佛避之唯恐不及的动作,脸色却倏然沉了沉,阴晴不定地推门下车。 夏之衍也推门下去,扶着车子,深吸口气,有点艰难地开口:“这里有家私人菜馆,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味道不错,我带你过去。” 薛疏缓缓道:“好。”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榆木桌上流水弯绕,几盆绿植将隔间隔开来,这里人不多,最靠里面的位置被薛疏包下,没人进来。同样是上一世同样的位置,同样是面容熟悉的老板,不过这里老板自然是认不出两个人来了,只以为两个人是第一次来,热情地在旁边介绍新鲜菜色。 夏之衍心不在焉地看着菜单——菜单也很熟悉,之后会加些菜色,但是基本的特色菜却是没有变的。包括夏之衍喜欢吃的那几道,薛疏已经默不作声地圈上了。 握着铅笔的方式如同握钢笔,习惯性的动作是少年薛疏还尚未养成的。 夏之衍看着他,心脏跳出了喉咙。 “这都已经十几道了,如果只有两个人的话,可能有点浪费了。”老板接过菜单笑道。 “没关系,他喜欢辣,吃得完。”薛疏十指交握在桌上,抬起眼眸看了夏之衍一眼,低声问:“有要加上的吗?” 夏之衍喉咙动了动,默不作声地接过菜单,又添了几道勾。 老板看了一眼,立刻明了:“你们是有人吃辣,有人不吃辣是吧?” 夏之衍添上的几道菜全都是不辣的菜。 薛疏明显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过了会儿才伸出手去握住杯子,喝了口水,手指有些发紧。 老板临走前还笑着说:“你们感情倒是好,还互相点对方喜欢的,是兄弟吗?” 薛疏没作声,凝固如磐石,夏之衍也没作声。 上一世也是这个位置,恍若隔世。 “我就不喜欢你,你做什么也没用。我就觉得你一变态,不想跟你培养感情。”夏之衍说这话的时候相当轻描淡写,甚至没有给薛疏一个眼神。他当时就觉得特别失去理智,一门心思以为自己事业没了,全都是薛疏害的,对方纯粹一变态,莫名奇妙说喜欢他,他踹开人就想走,但怎么也踹不开。 他也没看见,坐在对面的薛疏胸膛迅速起伏了一下,似乎是情绪极为波动,可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简直像假象一般。 夏之衍把自己所能想得到的,最伤人最难听的话都一句句吐出来了,但薛疏跟没听到似的,给他夹菜,让他多吃点。 他流不出来血,即便流了血,夏之衍也看不见。 夏之衍也是气疯了,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做,怎么把刀子往对方心里扎,对方跟稻草人似的,仿佛都感觉不到疼,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手。 夏之衍说:“你现在放我走,我还勉强能高看你一眼,否则你现在这样跟乞丐有什么不一样。” 薛疏抬眸看着他厌恶的眼神,眸子又黑又沉,叫人辨别不出那里面更多的情绪。 他只是说:“你现在离开,我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我宁愿被人肉住处,被臭鸡蛋砸死,都不愿意和你待在一起。”夏之衍声音里带着冰冷的讥嘲。 薛疏沉默着,笑了下:“我知道。” 那时候夏之衍知道薛疏不能吃辣,来这里吃饭还全都点辣菜,往死里辣。 对方每次都一言不发地咽下去。但是下一次又死不悔改地继续带夏之衍来这里。 那些决绝的语气和厌恶的神情,现在想起来,都令夏之衍像是吞下了自己亲手打磨的刀片一样。 他感觉一股冷气直直从肩膀灌下,完全没办法去回想。 惨烈的记忆纷涌而来,令他喘不过气来,仿佛好不容易重生了一回,却又被什么重新扣住了脚踝,将他往后拽去,将他禁锢起来一样。 他回来以后,遇见的是不谙世事的少年薛疏,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于是夏之衍得以心安理得地试图忘掉那些过往,让自己好过些。但他没想到,薛疏也回来了。 薛疏回来了。夏之衍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六神无主。 菜很快上来了,音乐在周围安静流淌。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 这顿饭却相当食之无味,夏之衍连吃进嘴巴里的是饭是菜还是木屑都分辨不清。 薛疏手机亮了下,似乎是有人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接。过了会儿夏之衍手机里也打进来几通电话,有梁生才有姚遥的,还有剧组导演的,他也没有接。 夏之衍机械地往嘴巴里胡乱塞着东西,完全没办法保持镇定,放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一直紧紧握着。 薛疏打破了寂静:“怎么了,不喜欢吗?” 夏之衍说:“挺好的,没有不喜欢。” 薛疏问:“那怎么不说话?” 夏之衍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 薛疏视线落在夏之衍脸上,缓缓道:“和我没有话说吗?”声音很低,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似乎自嘲和失望只是错觉。 夏之衍夹了筷子菜放在薛疏碗里,但没敢抬头,慌不择路,捡了个话题来说:“最近演的这部戏,令我有点心力交瘁,篇幅太短,人物性格跨度太大了……” 薛疏耐心地听着。 夏之衍吸了口气,这才平静了下,继续道:“李流云他一开始是有点儿玩世不恭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敞亮嚣张的世家公子,但是后来经历了很多,逐渐变成了沉郁内敛的将军,杀人不眨眼,见血不动眸。我没办法把中间的变化阶段很好的表达出来,每次演,都仿佛将他演成了两个人……” “但其实是一个人。”薛疏道。 夏之衍说:“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剧本太过跳脱,他前后性格差异太大。”说到这里,夏之衍握紧了手中筷子,抬起头看着薛疏:“所以我在想,一个人再怎么变,最核心的东西是不变的。” 薛疏视线落在他脸上,问:“他身上什么没有变?” 夏之衍说:“他还是世家公子的时候,就隐藏着为天下百姓之心,只是藏而不露而已,看似纨绔,实则一颗丹心。后来当上将军之后,因为见多了尸骨,情绪不再外露,但是初心始终没变……” 薛疏点点头,说:“你总是对演戏很有一套,相信自己就没问题了。” 夏之衍盯着他,张了张嘴巴,却被心中剧烈的压迫感逼迫得无法呼吸,但他没有就此退避,而是冷不丁地问出了口:“你是不是回来了?” 薛疏筷子不慎打在盘碟上,发出清脆冷声。他全身如石块僵硬无比,好像头发丝都凝固一般,过了会儿,抬眸看向夏之衍,黑沉沉的眼眸中隐隐约约有死灰复燃的光亮跃动, 两人不知道沉默了有多久。 菜都凉了。 薛疏问:“你刚才说什么?” 夏之衍感觉一生中从没一刻时光过得这么缓慢,他已经确认了那个答案,但是他没有想到薛疏不肯承认。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肯承认。可是薛疏这样不承认,反而将夏之衍所有的猜疑都憋了回去,顿时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他心乱如麻,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还是怎样?他盯着眼前的薛疏,觉得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可以确认。他猛地站起来,探过身子去,勾过薛疏的脑袋,就把自己嘴巴贴过去,撬开薛疏的嘴唇。 薛疏浑身僵硬得不能再僵硬,令夏之衍觉得自己似乎是在亲一块石头。眼前这个薛疏毫无经验。可之前那个薛疏,夏之衍已经和他亲热过很多次,每次接吻的时候,都黏黏糊糊地贴在夏之衍身上,抱着人拼命吮吸,恨不能融为一体。 这不是三天前的那个薛疏。 夏之衍终于能够断言。 夏之衍放开薛疏,看着他,又把刚才那个问句重复了一遍。 薛疏承认了,说:“是。” 夏之衍顿时安静了,整个人都有点发抖。 又过了很久。 “回来了,然后呢?”薛疏灼人的视线盯住夏之衍,捏着杯子的手指隐隐泛白,绝望当中有种把人逼到墙角的压迫感,沉声问:“你想杀了我,然后让他出来吗?” —— 2008/05/19 薛疏日记: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但很模糊,不能够明确地知道到底在做什么,这种感觉仿佛是在梦游。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准备好了吗,修罗场快来了。 当然最后是要回归甜甜甜的 第70章 薛疏的声音很清晰, 敲在夏之衍的心头,令他一时之间愣住。 好半晌才回过神过来。 “我怎么会这么想?”夏之衍说, 他觉得肩膀沉重,嗓子疼痛, 胸口难受,一字一顿地说:“我从没这么想过。” 薛疏沉默地盯着他,脸色却缓了缓。 夏之衍却倏然想起自己离开时做的事情, 薛疏睡着了, 他把薛疏绑在床头上, 把台灯砸下去。 现在想起来,还无比清晰,当时薛疏的眼神他还记得很清楚,不敢置信、痛彻心扉。如同烙印般,伴随着夏之衍重生。 那时,薛疏以为最坏的情况, 无非夏之衍讨厌他、厌恶他、甚至仇恨他, 但是没想过他会下狠手, 还是趁着两个人相拥而眠,薛疏毫无防备的时候…… 难怪薛疏会觉得自己想杀了他。 难怪薛疏会这么想。 ——原来自己不仅想过,还做过了。 夏之衍突然语塞,全身发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过了会儿低声说:“对不起。” 薛疏脸色却有些不大好,面如冰霜, 比刚才更加危险:“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夏之衍脑子里一团乱,他真的没有什么对不起薛疏的吗?薛疏将他关起来视为私有,他还薛疏一次捅刀,勉强算是两清,那么他死后薛疏替他报仇,这债又怎么算?他一直不敢面对前世的薛疏,便是因为他们之间纠葛太多,无论如何都扯不清了。 薛疏不出现的时候,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忘掉那些事情。 但现在上一世的薛疏一出现,那些过往便回来了。 他即便不面对,也得面对。 夏之衍后背像木板一样僵硬,甚至发凉,他说:“我以为是你故意放出那些丑闻,所以才……你为什么不解释?” 薛疏没说话。 夏之衍觉得空气简直令人窒息,也沉默地盯着桌面。 过了会儿薛疏还是一语不发。 夏之衍才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对方脸上神情如同刀锋般凌厉,眼眶却隐隐发红。 夏之衍:“……你怎么了?” 薛疏抬眸看了他一眼,睫毛上有掩藏不住的雾气:“我解释过了。” 夏之衍愣了,他对此毫无印象。 “那我怎么说的?”夏之衍问。 薛疏定定地看着他,道:“你说滚。” 夏之衍:“……” 夏之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对此全无印象,问:“什么时候?” 薛疏反而平静了下来,道:“就我们差点上床的那天晚上。” 夏之衍记起来了,心脏一跳。他那段时间前脚夏星竹刚去世,后脚就在网上被黑出翔,整个人压力过大,晚上睡不着觉,也不知道是吃了安眠药还是喝了酒,也可能脑子不清醒,两个都咽下去了。所以薛疏说什么,他都特别抗拒,根本没往心里去对方说了什么,就让人滚。那时候他也是快疯了,一开始就对薛疏有敌意,觉得这事儿不是他干的,还能是谁干的。夏之衍出道多年,也不怎么火,也没什么仇敌,更没往陈沉身上想过。 而且那天,薛疏被他哄得喝了点儿酒,薛疏晕得特别快,差点没趁着酒劲儿把他办了。他根本没想过自己能喜欢上男人,对这件事情无比排斥,当时被男人压在身下,顿时整个人都懵了,又怒又急,抬脚就把薛疏踹开了。但薛疏就算醉了,也不是他能轻易踹得动的。 事后薛疏清醒过来后,就和他说了什么,但那时无论薛疏再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了。 “我那时脑子不清醒。”夏之衍苦笑着说。 薛疏面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回忆起那些过往,也感觉不到刀子扎在心口似的。 夏之衍看着他这样,脑子嗡嗡响。 薛疏道:“我告诉你是陈沉干的事情,我正在想办法把事情压下去,让你稍安勿躁。” 夏之衍喉咙动了动:“……那我又说什么了?” 薛疏别开头,脸上带着苦涩:“你让我滚,别侮辱你的朋友。” 夏之衍:“……”他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时候对于他而言,陈沉和薛疏之间,孰轻孰重,孰亲孰远,是再明了不过的了。他理所当然地会选择相信前者。或者说,从薛疏对他表白开始,他就下意识地憎恶对方,更别提什么信任和理解了。 但他现在用脚趾头想,也能想明白当时薛疏的心情了。 薛疏对夏之衍说明了真相,但得到的回应只是一句滚。薛疏知道夏之衍是直男,肯定觉得男人喜欢男人是变态,但他还是想试一试,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还想好好培养感情,但夏之衍不想和他培养,踹开他就想走。 薛疏只能一次又一次用强制手段把人拎回来。他后来再想解释夏之衍的丑闻不是自己弄出来的,就已经晚了,两个人已经僵持成那样了,他说什么夏之衍都不信。再说多了,反而更加百口莫辩,惹人烦。 夏之衍跑了以后他心如死灰,心里很生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着也欲擒故纵一下,弄不好夏之衍会念着一点旧情,主动回来。结果这么一欲擒故纵,就被人钻了空子,把夏之衍给害死了。他后悔极了,不知道有多后悔,心都悔碎了。 “我没有想过你上一世那么讨厌我,这一世还会喜欢我。”薛疏扯着嘴角说。 早知道他就直接跳过上一世,投胎到这一世了。 夏之衍不知道怎么接话。 薛疏垂眸,转着手中的杯子,道:“不过我想,也许你喜欢的仅仅只是这一世的我。” 夏之衍微弱地辩解道:“不是这样。” 薛疏抬眸看他,但夏之衍却没办法发出多余的声音了。 他脑子里思绪纷杂,翻江倒海一般乱。 不可否认的是,他和少年薛疏待在一起很愉快,心怀欢喜。他看到了薛疏身上纯真美好的一面,所以喜欢他,他和薛疏日夜待在一起,细水流长,所以他喜欢他。 而他和上一世的薛疏之间也存在很多记忆,却都是很难堪的过往。他有时候不愿意回忆起,但并不代表他能够忘记。 那他只喜欢这一世的薛疏,不喜欢上一世的吗? ……不是。他们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对于上一世的他和薛疏而言,两个人注定没办法善了。他不会学会怎么去喜欢薛疏,薛疏也不会学会怎么放下偏执。只有碰得头破血流,两人才能心平气和地看见对方。 所以他是因为上一世的薛疏的存在,才会喜欢少年薛疏的。如果没有上一世的那些记忆,或许这一世,他仍然不会喜欢男人。 他觉得薛疏可爱,想了解他,一开始就对他有感情,也是因为上一世和薛疏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 夏之衍觉得没办法把他们当成两个人。 可是,如果不是两个人的话,这种情况又该怎么办?少年薛疏明显是不知道这个薛疏的存在的,自己该怎么对他解释?明明是同一个人,可夏之衍却觉得自己好像在出轨,心情简直复杂得令人发疯。 薛疏的眼神将夏之衍钉在原地,不得动弹,片刻后,夏之衍才艰难地开口问:“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回来的?” “第一次在三年半以前,时间很短暂,只有半个小时。” 夏之衍鼻子一酸,问:“第二次是不是中考之前?” 薛疏点了点头,漆黑的眸子盯着夏之衍,其中深意鲜活却难辨:“你只想问我这些?” 声音几分冷冽,叫人分辨不出里头的情绪。 夏之衍有些僵硬,又问:“怎样才会出来?“ 薛疏眼神蓦地暗下去,道:“我是第二人格,轻易不会出来,只有受到刺激的时候。” 夏之衍看着他,如果没记错的话,中考那次,薛疏是发烧感冒,加上自己第一次亲他。而这第二次,是出了车祸,轻微脑震荡的情况下,又被刺激出来了。这样来看,第二人格出来的条件应该是同时受到外部刺激和内心震荡。 “是不是差别很大?我和我。”薛疏猝不及防地问。 夏之衍嘴里发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想了很多——两个人格是一直都只能这样并存吗?那他到底该怎么办?他脑子里简直嗡嗡响,活了两辈子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遇上这种操蛋的问题。 他沉默的时间越是长,薛疏一颗心就越是沉沉下落。 漆黑眼眸中失望几乎隐藏不住。 就在他不抱任何希望勉强保持镇定的时候,夏之衍有些艰难地开口说:“人总归是那个人,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你。” 薛疏喉咙蓦然动了动,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像是猝不及防被甩了一嘴糖,有片刻无措。 过了会儿他才平静下来。 “那现在呢?”薛疏突然问。 夏之衍愣住:“什么现在?” 薛疏手指握紧杯子,有些泛白,但脸上没什么表情,有些僵硬地说:“你是希望我存在,还是希望他存在?” 夏之衍:“……” —— 2008/05/19 大佬日记:如果夏之衍说希望我存在的话,我有一百个方法把这一世的我弄死。 作者有话要说:  夏之衍: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其实修罗场不是大佬的修罗场,是可乐的o(*////▽////*)q所以夏之衍马上要给大佬喂糖了。 努力写第二更,但是工作日太忙,怕是写不完了,如果没写完,那这周末绝对补回来。 第71章 有什么不一样吗——?如果说是两个不同的人格的话, 那么夏之衍一定会毫不犹豫帮助薛疏杀死新生的那个陌生人格。但是现在,两个人格都是薛疏, 只不过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和未来。一个是上一世, 一个是这一世。 都是薛疏。没有谁附属于谁。 夏之衍根本没办法做出抉择。 他深吸一口气,全身发冷地坐在那里,明知道此时此刻薛疏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可他没办法开口。他没有办法因为其中一个, 便扼杀另一个。 况且, 他根本没有资格去做这个选择。 两人身旁落地窗外正对着城市高塔,霓虹灯亮一阶一阶亮起,如同流水从顶端一泻而下,豁然照亮薛疏的俊脸,眉目真的淡极了,脸上的表情也随着夏之衍的沉默, 一点点地消失。 整个人都不怎么真实的样子。 夏之衍没有来一阵心慌, 只能说:“我说过了, 在我心里,你们就是同一个人。” “是吗?”薛疏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我差点就信了。” 夏之衍:“……” “如果刚才问出这个问题的是他。”薛疏抬眸盯着夏之衍,黑眸沉静而麻木,“你的答案会截然不同。你会哄他,但你不会哄我。” “你连假意骗我都不会。”虽然是一句控诉,但薛疏像是早知如此似的, 并不抱任何期望,所以声音也很淡,没有除了平静之外的多余情绪。 夏之衍语塞,心里随即一痛。 这顿饭吃得心绪复杂,薛疏去结账时,夏之衍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漫无目的地夹着白饭粒往嘴巴里放。他掏出手机搜索精神分裂,但出来的案例全都没有薛疏这样子的。 离开衢州餐馆后,夏之衍本以为离开那个地方,能让自己多多少少轻松一点,但事实证明,心头的大石仍然压得死死的,分毫不曾移开。车子在路上疾驰,薛疏一言不发地开着车子,夏之衍想和他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路上他又接到了几个电话。小刘把第二天的宣传活动行程发到他手机上了,但是他看着那一行行的时间表,却全然没有心思去看。姚遥又给他发了几个剧本,让他挑,但是剧本里的人名落入他眼底全都如同蝌蚪一样游走。 他心情繁乱,又搜索了会儿两个人格之类的病症,但搜索不到什么结果,便索性关了机。 车子在医院底下停下,薛疏熄了火,看他一眼,问:“晚上还回剧组吗?” “晚上没我的戏。”夏之衍说,其实剧组晚上给他排了戏份,但他刚才发短信和导演确认取消了——他现在还哪里有心思回去拍戏。 这一天简直像坐了过山车一般,心情千回百转,上下激荡,要不是心理素质足够强大,都快被折腾成第二个神经病了。 他见薛疏抿着嘴唇不说话,不知怎么,就试探着说:“你好不容易出来,我想多陪陪你。” 薛疏侧过头来看着他,眉眼间顿时缓和不少。 夏之衍身上那种逼迫感少了不少,也稍稍松了口气。 薛疏去办理出院手续,夏之衍去病房收拾东西。薛疏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留下了不少东西,一些衣服什么的,夏之衍全都打包带走。病床床头边上还搁着几本杂志,是薛疏这几个月无聊时翻来看的兵器图鉴什么的。 旁边还放着一只用过的圆珠笔。 夏之衍打开来看了一眼,就见杂志中间的纸页被毁得乱七八糟,用圆珠笔歪七扭八地画了各种东西,薛疏无聊的时候随随便便乱涂乱画,偶尔中间夹杂了“之衍”两个字。虽然很乱,但夏之衍几乎能够想象得出对方百无聊赖地跷着腿,一边脸红心跳的样子。 夏之衍拿着这几本杂志,不知道是不是该收起来带回去。他站在原地脑子乱糟糟。 “手续办好了。”薛疏推门进来,视线在他手中的杂志上一流转,脸色倏然就暗了下来。 他站在门口,室内温度一下子降了个八度。 夏之衍这下子带回去也不是,留在这里也不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刚才那样,就好像当着这个薛疏,缅怀与思念那个薛疏似的。 不管怎样,为了两本杂志得罪眼前人,总是不明智的。 “走吧。”他把杂志扔在一边。 薛疏却大步走过来,将杂志扔进了袋子里,面无表情地道:“还是带回去吧,万一过几天我就把身体让给他了呢?” 夏之衍:“……” 他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些,揉了揉眉心,沉默了半晌,说:“对不起,是我无理取闹了。” 夏之衍摇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两人倏然都沉默了。 就好像现在他们只有“对不起”和“没关系”可以说一样。夏之衍分明不想如此,他想做一点让薛疏开心的事情。但是一旦开口,无论说什么,都觉得沉重。他欠了上一世的薛疏很多,自认还不清。他本来以为认真对待这一世的薛疏,好好喜欢他,便是一种偿还了。但是现在上一世的薛疏又回来了,以第二人格的荒诞方式存在着,就让他那些对少年薛疏的好,变成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了。 如今出现这样的局面,夏之衍只觉得自己快要被玩死了。 薛疏开口道:“我先下去缴费。” 夏之衍也点点头,说:“你把车子开出来,我东西收拾好十分钟内下去。” 薛疏看着他,有点僵硬地移动步子,走了。 留下夏之衍一个人坐在死寂的病房里,一屁股坐在床上,将脑袋埋进掌心,深吸了口气。他快要崩溃了,但是他没法在薛疏面前表现出来。他知道他哪怕表现出来一点挣扎和不自然,都会像扎进对方心里的刺一样。 夏之衍又耸拉着肩膀坐了会儿,才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他把东西全都收拾好,下意识地走到窗帘边看了眼,却见住院部楼下,立着薛疏修长的身影。对方站在那里,静静地站了会儿,垂在身侧的指尖有点明灭的亮光。 一开始夏之衍还没辨别出那是什么,直到看到薛疏又侧身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包烟,点着了吸了一口。路灯下,青色的烟雾消散在空气里。 夏之衍站在窗口久久不能移动。 十八岁的薛疏是不会吸烟的,甚至从没碰过。但是二十七岁的薛疏是会的。他没有烟瘾,但是偶尔会抽一根。 夏之衍喉咙动了动,仿佛有什么卡在那里。他抓了抓头发,心如乱麻,反反复复地把薛疏问他的几个问题在脑子里想了一遍。突然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他心慌意乱。 他能够认定两个薛疏是同一个人——或者说,逼迫自己这么认为。 但是关键在于,两个薛疏却不这么认为。 或许上一世的薛疏能有理智,不去与这一世的薛疏争夺身体。因为他知道这是少年时期的他自己,所以不会扼杀自己的过去——但是少年薛疏呢?对于他而言,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成年薛疏的存在,那么,当他突然知道自己身体里多出来一个人格。那种身体被占领的心情会是怎样? 对他而言,上一世的自己完完全全是陌生的,可是所有的东西都要分给那个陌生者一半,时间、生命、父亲、金钱,包括夏之衍。 ——只要他是薛疏,他骨子里的占有欲都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那么,当他得知后,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去杀掉第二人格,也就是杀掉自己眼前这个薛疏。 想到这里,夏之衍血液冲上了头顶,手脚发凉。 他再怎么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都没有用。他现在纠结的所有东西,都没有用。只要那两个人格不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这种挣扎与纠结就会一直存在,最终两败俱伤。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病房里恍惚地待了多久,直到门被推开了,薛疏等了许久没见他下去,便上来找他。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一路沉默。 夏之衍刚开始闭着眼睛,想要装作睡着了,其实心绪纷乱,不知如何面对。 朦胧之中,感觉薛疏拿过一条薄毯,在他身上盖着。 夏之衍鼻腔发酸,两道车子灯光时不时打在他脸上,令他眼皮子上忽明忽暗。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径直问:“你有没有认识的医生,能够解决这个范畴的问题?” “醒来了?”薛疏瞥他一眼,伸出一只手将他身上的毯子往上拽了拽,淡淡道:“第一次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联系过心理学专家了。” 夏之衍连忙问:“结果呢?” “没用。”薛疏说:“他给我开了药。医学上出现人格解离的情况,最后的解决方法大多都是其中一个人格扼杀另一个人格,也就是说,要么我杀了他,要么他杀了我。” “我对另一个我的一切都了若指掌,我第一次出来的时候,便喝过药,想要遏制他的存在。” 夏之衍:“……”他想错了,原来是自相残杀。 薛疏顿了顿,又说:“但是没有办法,那种药物的作用方式是通过两个人格的不同行为方式来辨别两个人格,从而有针对性地选择受体,杀死其中一个。但是我和他——我和少年时期的我自己,完全是一个人。药物没办法辨别出来谁是谁,最后便会出现无差别攻击的情况。” “我喝了药之后,短短几小时内反应很大,全身发冷汗,浑身冰凉,心脏跳律也加快很多,出现那种几乎猝停的情况。后来我便失去了意识,等再度醒过来时,已经是另一个我占据身体了。” 薛疏的语气淡淡,夏之衍却听得呼吸都窒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薛疏对自己这么狠,过了会儿才哑声问:“这一切他都一无所知吗?” 薛疏轻扯嘴角,有些自嘲:“是的,他不知道。” 夏之衍握紧了拳头,心脏一阵阵抽疼,又气又心疼,满腔怒火,但又不知道该朝谁发泄。他没想过,薛疏居然真的想要杀死自己,那是他自己,他都能下得了手。如果当时成功了呢,那么这三年来和自己日夜相处的那个黏糊的少年薛疏就彻底消失了,不,或者说一开始就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种失去的后怕感如同潮水一样一阵阵地淹没夏之衍,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发黑,又急又气,但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生薛疏的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夏之衍别开头,努力平息自己的心绪,热血上涌的怒意消失之后,便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自责。一旦尝试去想象薛疏的煎熬,他就没办法原谅自己。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车子平稳地在公寓楼下停下,四下俱寂,已经是深夜了。车窗开着一条缝隙,外头天色全黑。 薛疏刚打算推门下车,手腕就被夏之衍拽住了。 夏之衍坐在副驾驶座上,心里仍是乱糟糟的,他满腹心绪想说,但是从哪里开口? 薛疏手腕有点僵硬,不过没有动弹。 “今晚。”夏之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确定地问:“今晚还是一起睡好吗?” 薛疏有点愣,表情蓦地变得奇怪——麻木平静中掺杂了一点儿讶异,似乎还有僵硬与委屈,最后变成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微微带着茫然。 夏之衍看他没有反应,又凑过去一点儿,从侧面把人抱住。 —— 2008/05/19 薛疏日记:在病床上每一天都很无聊,脚断了也没法走路,只能乱涂乱画。 第72章 夏之衍看他没有反应, 又凑过去一点儿,从侧面把人抱住。 他抱住薛疏, 双手按在薛疏的后背上,十分用力。他感觉到薛疏的体温和心跳, 熟悉得如同刻入骨髓。味道也令人安心,即便对方身上还有淡淡的烟草味道,有些陌生, 但人依然是那个人。夏之衍这一整天心里都如同悬在刀尖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把刀子就会掉下来。但他抱着眼前这个人的时候, 终于能吐出一口浊气。 他现在什么都不害怕,他就怕薛疏试图杀死自己。 他光是想象,就觉得脑子嗡嗡响、六神无主,根本没办法接受这种事情再来一遍。 “所以,也就是说,短时间内, 你无法杀死他, 他也无法杀死你, 是这样吗?”夏之衍想要确认这件事情。 “你确定现在我是谁吗?”薛疏却不答反问,声音有些艰难。 ——这是他占据身体清醒权后,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 夏之衍一愣,苦涩地说:“我确定。”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薛疏。 薛疏僵硬着身体,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转回身子,尝试着将头埋进夏之衍的颈窝, 埋了一下,又缩回去了一点儿,像是久久处在灰暗中,乍不能适应光亮一样。 良久,他低低应了一声,算是刚才夏之衍那个问题的回答。 他也将夏之衍揽进了自己怀里,比夏之衍的动作更加用力。两只手死死禁锢着夏之衍,仿佛汲取着夏之衍身上的热量。空气里有一声轻不可闻的喟叹,像是许多年的意难平总算能够得到些许补偿。 夏之衍听见他的回答,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能够稍稍挪开些许。如果说两个人格之间是一损俱损的关系的话,那么谁也无法让谁消失。即便自相残杀,也是分不出结果的。 这样一来,剩下要解决的问题便是—— 夏之衍侧过头亲了亲薛疏的耳垂,感觉到对方有些僵硬,不过他没有放开手,轻声道:“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薛疏问:“什么?” 夏之衍顿了下,说:“我没办法见到你受到伤害。” 世界仿佛突然寂静,薛疏有些惊愕,心脏剧烈躁动不停。他喉咙吞咽了下,像是突兀得到了甜头的人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于是僵硬而安静地等待着夏之衍的下文。 “所以答应我,不再吃那种药,不要试图杀死少年时期的你自己。” 薛疏的一颗心脏直直下落,如坠冰窖。 他醒过来了,然后呢?前世的所有误会也解开了,但然后呢?当他好不容易以他自己的身份站在夏之衍面前时,夏之衍第一次亲他,是为了试探他是否回来了。夏之衍第一次拥抱他,是为了让他不要杀死他自己。 “等到他醒过来了,我也会告诉他……”夏之衍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薛疏倏然放开,对方眼中失望与怒意瞬间令整个车厢内冰冻三尺。气氛无比逼仄。 “怎么了?”夏之衍不敢再说下去,忐忑地问。 薛疏脸上的表情能够冻死人:“你只在乎他?” 夏之衍说:“我在乎你。” 薛疏冷笑:“你现在说的话,是你心里所想的吗?” 夏之衍道:“你和他是一个人。” 薛疏说:“如果不是呢?” 夏之衍急了:“怎么不是?” 薛疏漆黑的眼眸阴晴不定,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气场,道:“你是不是搞错了?两个人格虽然不能互相杀死,但却能够有办法让对方五年十年才出来一次。如果我说,我偏要永远占了这个身体呢,那个我在我面前,没有任何胜算——” 他话猛地刹住,因为夏之衍垂着头,恍然无措,脸色苍白。 薛疏:“……” 夏之衍感觉薛疏神情复杂地瞪了他一会儿,快要把他头顶扎穿了,那目光冰寒透顶,又像是爱恨交织。仿佛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一样,绝望而愤怒。过了会儿,薛疏一句话也没再说,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下车走了。 留下夏之衍一个人在车厢内呆坐着,快要窒息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内心剧烈挣扎,一半想要逃避,一半想要追上去对薛疏说些什么。但即便站到了薛疏的面前,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完全弄砸了。 他本来以为可以试图劝说这个薛疏不去杀死那个薛疏,等那个薛疏出来后,也劝说那个薛疏不去杀死另一个自己的。即便不能让两个人格和平共处,也至少能够让薛疏保持安全,直到想出很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消失了,夏之衍都没办法接受。可他发现,他这么做根本是徒劳无力,反而只能让这把火烧得更加疯狂。 夏之衍泄气无比,把脑袋埋在车子前面靠了会儿,完全没办法让自己喧躁的内心安静下来。五月底台风过境,外面很快暴雨倾盆,冲刷在车前窗上。 夏之衍拔下车子钥匙,刚想下车,就见公寓底下感应灯亮了下,紧接着薛疏穿着雨衣大跨步走过来,修长身影和夜色融成一片,雨水全挂在他漆黑眼睫上,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走到车子旁边,不言不语地敲了敲车窗。 夏之衍把车窗降下来,外头就扔进来一把伞,滚了一圈落在驾驶座上。 夏之衍还没来得及把伞捡起来,就只能看到薛疏的背影了。 夏之衍捡起伞,心里躁郁得化不开,推开车门下车,也进了公寓里面。站在电梯门口,电梯红灯朝上,已经停在十二楼了。薛疏没有等他。 等到下一趟电梯下来,夏之衍闷着头回到了家。 门给他留着,玄关处还摆了干净的拖鞋和毛巾,让他擦头发。 但是薛疏已经回自己房间了,房间门紧紧关着。 夏之衍那句“今晚我们一起睡吧”简直白说了,被薛疏当作有预谋的利用和讨好。 也是,夏之衍也想把自己掐死。 时间一点点游走,夏之衍回了自己房间。他和薛疏的公寓还是两年半前时买的,沙发、电视机、所有装潢都是两个人靠在一起商量着办的。薛疏对此乐此不疲,趁着夏之衍拍戏的时候,买了很多小玩意儿装饰家里。 不过当时两个人没有互相表明心意,还是分房间睡的。 夏之衍回了自己房间,感觉时间很难捱。明明像是过去了很久,抬头看一眼挂钟,却原来只过去了四五十分钟。他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发现薛疏也没有短信发过来。他忍不住打开门,走到薛疏房间门口,手指摸上门把手,却没能推门进去。 他不知道薛疏是不是睡着了。 夏之衍头疼要炸了,抹了把脸,又回了自己房间。躺了会儿,还是辗转反侧。 他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干等着,必须干点儿什么,于是找到薛疏的那个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一通电话打了过去。打过去后夏之衍就反应过来,现在是深夜,对方可能已经休息了。但是幸好,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他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来意,谁知对方立刻来了兴致,约他见面谈。 “现在?”夏之衍打开电脑,搜索了下,对方名气很大,是在解离症方面很有名的教授,听他的语气,上一世的薛疏每次醒过来的时候,都应该和他有过联系。 夏之衍不敢怠慢,穿上外套,轻手轻脚地关灯关门,匆匆下楼,开车去了。 夏之衍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他不能什么也不干。 见面地址在大学办公室,心理学教授叫李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随意的毛衣和牛仔裤,显得很年轻。他坐在办公桌对面,见门被推开,就抬头打量了夏之衍一眼。 夏之衍根本没有心思和人寒暄什么的,一坐下就直接进入主题:“薛疏的药你给的?” 李恣手中钢笔翘着桌面,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是明星啊,不怕明天上头条,出现某某艺人夜会著名男性教授吗?” 夏之衍:“……”他皱了皱眉,焦虑毫不掩饰。 李恣才将漫不经心收了起来,翻开日志开始记载,道:“薛疏跟你说过我?他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是三四年前了,这次又醒过来了?” “醒了。”夏之衍差点按捺不住心里的愤怒,问:“你怎么会干出帮助第二人格杀死第一人格的这种事情?” 李恣道:“杀不死的,我给的剂量很轻,只是简单做一个实验,看看两个人格之间的衍生关系。但是我没想到,他身上的情况这么复杂。一般情况下,出现第二个人格,大多数原因都是第一人格受到过什么刺激,比如童年阴影,对爱人求而不得之类的,但是他这种状况,仿佛是天生的。” 夏之衍点头:“所以第一人格并不知道第二人格的存在。” “我刚开始的时候想要找到他两个人格的行为模式以及动机之间的不同,但是发现根本没办法找到。我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李恣说:“从这方面来看,我判定他两个人格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他这种情况,并不能算作人格分裂。” 夏之衍有些疲惫地说:“也许你不相信,但是他的第二人格,是上一世的他。” “他告诉过我了,我信。”李恣挑了挑眉,道:“这种情况很难解释,所以没办法用人格分裂来对待他的这个案例,所有对待解离症的方法在他身上都不奏效。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不是臆想出来的幻想,都是真实存在的。” 夏之衍问:“那么就没办法了吗?” 李恣道:“关键在于你。” “我?” 李恣说:“我把他的这种情况称作记忆糅杂,可以这么解释,他的主人格缺失了一段关于上辈子的记忆,而那段记忆形成了第二人格。既然没有办法扼杀其中一个人格,那么两个人格最终必将走向融合。只是这个时间段可长可短,对人的摧残可大可小。如果解开两个人格的心结的话,融合起来也会很顺利。” 夏之衍问:“融合?” 李恣解释道:“相当于记忆复苏,让他自己记起来上一世的事情。” 夏之衍第一次听到这些解释,心里一团乱,对他而言,上一世的薛疏和这一世的薛疏都无法割舍。并且两个人都是一个人,只不过拥有不同时间段的记忆而已。如果薛疏能够拥有所有的记忆,那么他才是完整的他。 夏之衍问:“那么,怎么解开心结?” “这就要看你了。”李恣视线似笑非笑地落在夏之衍身上,说:“你有没有想过,薛疏为什么会来找我要药,杀死少年时期的自己。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他这种疯狂程度,已经超出正常人的范畴了。” 夏之衍:“……” 李恣说:“是因为独占欲,他想要独占你。” 这两个字触目惊心,动人心魄,夏之衍尴尬,也沉默了,过了会儿他强打起精神来,有些苦涩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他能够毫不心软地对自己下手,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嫉妒另一个自己。” “这很好理解。”李恣解释道:“你可以试图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你看过美人鱼的故事吗?” 夏之衍愣了下,道:“看过。” 李恣说:“换位思考,你是美人鱼,你喜欢一个人,你为他做了很多,但是他睁开眼睛后,不再看你一眼。他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即便那个人也是你自己,可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那个人说笑。你觉得开心吗?你嫉妒你自己,但无可奈何。” 夏之衍语塞。 要是他,会怎么想,为什么遇见的不是我?为什么喜欢的不是我? 夏之衍沉默很久,才问:“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李恣说:“说的通俗易懂点儿,就是满足欲望。你一直在他的面前提起少年的他,表现出你对少年的他的关心和喜欢,只会让他病得更严重,只会让他独占欲更加强烈。这样下去绝对没办法收场。你要表现出对他的在意,对他这个人格的喜欢。让他拥有所有他不曾得到的东西,勾销他的执念。” 夏之衍心里难受得要命,但是听到李恣这么说,就觉得薛疏身上这种症状能够有所好转,一定能治好。 他又开着车子连夜飙车回了家,去了李恣那里一趟,前后不过花了四个小时。 等他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凌晨四点。 夏之衍浑身湿透,但心急如焚,想要早些见到薛疏,想要做些什么。 站在玄关处把外套脱下来,他拽过毛巾擦了擦头发,饥肠辘辘,思绪却更加清晰。他想起来中考前一天,在学校仓库里桌子椅子全都砸下来时,护住他的原来是上一世的薛疏。他越是想得多,就越是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其实没必要纠结那么多,无论是上一世的薛疏,还是这一世的薛疏,终归是同一个人。 他在客厅立了会儿,薛疏的房门仍然紧紧阖着。 夏之衍也没开灯,走到薛疏的房门口,想要敲门进去,但又怕对方正在熟睡。他犹豫了会儿,在薛疏房门口席地坐下来,像是卸了力一样,整个人都疲倦无比。 闭了闭眼睛,一切都清晰如昨。 他和薛疏相处的那段日子,对方也在他房门口一坐就是一整夜。那时候夏之衍其实也猜测到了,从自己出道开始,一直小心翼翼照顾自己自尊心,在自己没戏拍的时候,偷偷提拔自己一把,但是又做得极为隐晦,不叫人发现的。 肯定是薛疏。 那个时候,他只是没办法喜欢上薛疏而已。 甚至有的时候,当着薛疏下属的面,有几分挑衅地凑过去抱住对方,看薛疏变得脸红僵硬,尴尬别扭,他觉得解恨的同时,也觉得饶有兴致。 现在想起来,夏之衍觉得,如果上一世自己不发生事故的话,其实,应该是迟早会喜欢上薛疏的。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 天光一点点亮起来。 薛疏一整晚没睡着,等着夏之衍来找自己,但对方压根没来找,他又觉得极不甘心。过了整整一夜,他发现身体还没有被主人格占据,也感觉不到有多高兴,只是漠然地从床上坐起来。 薛疏穿上衣服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台风已经过境了。他摸了摸裤兜,才发现昨天晚上在医院楼下买的一包烟已经抽完了。落地窗旁边的茶几上,烟缸里,全都是烟头。 薛疏穿上外套,想要下楼买包烟,但是将门打开时,他心头咯噔一跳,随即如石块般僵住。 夏之衍坐在他门口,靠着墙壁睡着了,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的那身毛衣和长裤,都已经湿透过又干了,头发乱糟糟的像是趁着晚上去拾了趟荒,凌乱潮湿。一只手垂在地上,侧过来的脸上狼狈至极,眼底还有青痕。 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夏之衍也惊醒了,茫然地抬头看了薛疏一眼,倏然清醒。 两个人眼里都有红血丝。 薛疏僵了三秒钟,弯腰把人打横抱起来,然后一气呵成扔进了房间里的床上。做完这件事情,他表情仍然非常冷淡,转身就走开。但是还没能走开,衣服后摆就被夏之衍死死拽住了。 “不要走。”夏之衍说:“无论是哪一个你。” “……” 夏之衍试图去钻研昨晚李恣所说的美人鱼理论,尝试去理解薛疏的心情,但他发现他作为一个局外人,根本没办法彻底理解。但他很努力地想解开薛疏的症结所在。 他说:“我想说的是,上一世如果我们都没死的话,我最终也会对你说我爱你的,那只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我都喜欢你。我就是有点儿慢。” 薛疏终于回过头来看他,惊愕到了极点,简直有些茫然,像是见了鬼。他努力想拽回一点儿理智,但是发现自己根本僵硬到没办法动弹。 夏之衍松开了薛疏的后衣摆,薛疏表情倏然暗了暗,但是下一秒,夏之衍又握住了他的手掌,将自己的十指交叉进去,十指紧握,掌心相抵。无论薛疏是否想要挣脱,夏之衍都没给他这个机会。 薛疏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错觉。 “如果你还是介怀的话,我们谈恋爱吧,把现在当作上一世,我们继续谈上一世的恋爱,弥补所有没能弥补的。”夏之衍竭力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薛疏眼神沉沉地看着他,黑眸中复杂难辨,哑声问:“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 2008/05/20 大佬日记:我都能三年才出来一次,为什么少年时期的我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要和两世的薛疏谈恋爱,刺不刺激? 夏之衍:我有一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某泉:憋回去!(然后被大佬抽了一脑袋,被清醒后的可乐又抽了一脑袋) 第73章 薛疏眼神沉沉地看着他, 黑眸中复杂难辨,哑声问:“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夏之衍的声音比他更加嘶哑,或许是一晚上没能睡着, 嗓子如同在刀刃上切割。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温热的。他仰头看着薛疏, 紧紧握着薛疏的手,感觉薛疏手心里冰凉,于是将自己掌心的温暖传递过去。跪坐在床上, 身体往前探过去,然后不容反抗地抱住了薛疏的腰。 薛疏浑身僵硬,垂着眸子, 眼神晦涩地盯着他,有些嘲讽地说:“你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夏之衍还没来得及思考, 薛疏立刻就有些粗暴地收回了自己的话, 说:“算了。” 他动了动身子, 夏之衍立刻条件反射似的死死搂住他的腰,这一回他的双手抱得很紧, 无论薛疏说什么, 都不会放开了。他望着薛疏阴晴不定的脸,屁股离开脚后跟,单膝跪在了床上, 这个高度正好让他勉强勾上薛疏的脖颈。 然后他把薛疏的脖子用力往下拉,一只手摸上薛疏的脸颊,用力地吻上对方的唇角。 “现在我亲的, 是上一世的你。”唇分时,夏之衍额头抵着薛疏的额头,双眼认真地凝视着对方。他的声音很平和,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令薛疏紧绷的浑身逐渐放松下来。薛疏心脏狂跳,眼圈红了,神情也隐隐激动起来,胸膛起伏了下,又强行按捺了下去。 他期待着夏之衍接下来的话,但又畏惧和昨晚一样,是一场空。 但饶是如此,他也没办法抽身离开,就好像明知是陷阱,也甘愿义无反顾往下跳一样。 不撞南墙不头破血流不回头。 “我重生回来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翻出以前的照片,想确认你的存在。”夏之衍回忆着说,声音轻不可闻,似在薛疏耳边呢喃。但是他说的都是事实:“你猜怎么着,去学校后的第一天,我就看见你站在看台上。” 薛疏有些忍无可忍,说:“不需要提你和另一个我……”他嫉妒得发狂。 后半句话被夏之衍吻进了嘴唇里。夏之衍激烈地亲吻着他,那柔软让薛疏能够忘掉求而不得的疯狂与绝望。他听见夏之衍的声音,仿佛说出来后,就直接传递进了他嘴巴里,一直落入他胃中,钻进他心脏里,顺着血液涌向四肢:“那不是另一个你,那就是你。” “如果不是上一世,在看台上,我不会抬起头,不会看到你,不会有我们这一世的结果。” 这句话仿佛是盖章,将他们上一世所有的纠葛都印下了存在的意义。给那个故事写下未完结束,而不是一个无疾而终的惨烈结局。 而这一世,只是未完结束之后的后续。他还是他,他也是他。 就好像他们不过是中间分开过一段时间,再度重逢时,换了个方式重逢一样。 那个时候夏之衍没能喜欢上他,不过是因为他没有那么幸运,时间太短,没能打动那个人罢了。 他不是不够好,不是没有这一世好,只是不幸运。 所以,当他花了足够的时间,拥有足够的耐心,用两辈子,终于能换一个两情相悦,还有什么不满意。 薛疏终于安静了,双手也僵硬地抱上了夏之衍的后背,在那里触碰了下,终于死死地按了上去。他伸手去摸夏之衍的脸,从眉骨往下摸到颧骨,然后轻抚对方鼻梁和嘴唇,在嘴唇上流连片刻,落在了肩胛和锁骨上。 像是要确认夏之衍的真实存在一般。 也是确认这并非一场梦。 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夏之衍,一刻也不肯放过。他吻着夏之衍,从脸颊到耳垂,又回到嘴唇和下颌上,好像不带任何情-欲,只是久别重逢的发泄,其中有深埋的欣喜若狂。他在夏之衍眼睛上流连了很久,最后又吸吮上对方的嘴唇,仿佛迫切希望灵魂融合。 夏之衍毫不退缩地回应着他的亲吻。他甚至能感觉到从薛疏喉咙里淡淡的烟草的味道,很是陌生,但又并不陌生。因为上一世的薛疏也有这个味道。他做出迎合的动作,甚至想要反客为主,占据被动为主动。 他希望通过这样来表示他喜欢薛疏。他并非被迫,而是他们两情相悦。 “之衍。”薛疏反反复复地亲着夏之衍,从下颌一直移到了脖颈,他发出的声音像是叹息一般,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得到。他觉得这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但是怀里确确实实存在的人很温热,伸手摸上去,还有心跳,并非他的幻觉或是梦境。 他第一次这么叫,他都没想过还能这么叫一次。 “怎么了,宝贝儿。”夏之衍一颗一颗解开他的纽扣,双手抱住他的身体。他这么一叫,薛疏在他怀里更加僵硬,似是极为不习惯,又似是乍一从封闭的房间里走出来,就被外面的太阳照得睁不开眼睛一样,半天像根木头桩子一样没什么举动。 夏之衍承受着他时而粗重时而轻柔的亲吻,面上也有些发红,但是一旦踏出这一步。他心里细细密密的情感就被什么勾了起来。所有前世和这世的记忆纷至沓来,如同潮水将他包围,其中闪过的全都是薛疏的脸。他就想,他能够遇到薛疏,真是太好了。 过了会儿薛疏尝试着将手探进夏之衍的毛衣里,轻轻抚摸着,指尖有些僵硬,又有些抖,摸着夏之衍的小腹和腰,逐渐向上。他的声音嘶哑无比,好像吞了把刀子,但甘之如饴一样:“我……可以吗?” 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 夏之衍已经将他上身的衣服脱掉了,侧过头亲了下他的脸颊,低声说:“我是你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我是你的。 我是你的。 薛疏在心里念了一遍这句话,又默念了一遍,表情甚至有些茫然。一瞬间的心情,如同病入膏肓趴在马桶上将胃里所有东西都吐出来后,喝了口温水,胃里突然被一只手安抚一样。他甚至不知道下一秒是否胃部是否还会剧烈疼痛,就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眼前。 他眼眶通红,力气很大,把夏之衍按在床上,有些粗暴。 两个人滚在一起。夏之衍已经替他解开了裤子。隔着内裤薄薄布料,夏之衍伸手摸了上去。两个人之间只剩下急促慌张的喘息。 夏之衍半躺在床上,薛疏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体位。 “我可以吗?”薛疏又问了一遍,声音仍是不确定,沙哑无比,其中情-欲疯狂纠缠。他的内裤被顶起来,顶端濡湿一片,已经是硬得不能再硬了。 他双眸紧紧盯着夏之衍,双手也扣住夏之衍的腰,仿佛在悬崖边上抓着唯一的草绳,稍不注意便会坠落万丈,但他不顾一切。他漆黑的眼底里绝望疯狂,与悲喜交加、失而复得、不敢置信、无助于希望,如同暗涌一般混杂在一起,快要将夏之衍淹没。 夏之衍也硬了,从那里到心里,全都有种深刻的情绪在流淌。是比喜欢和爱更加深刻的东西。 还有怜惜,他觉得。 “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夏之衍给了他回答,随即微微坐起来,抱住对方,在薛疏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低下头去,含住了他。 薛疏不敢置信,垂眸盯着他,脸上表情几乎是抽离般的失神,快感如同灭顶之灾般疯狂袭来,他根本没办法抗拒,下意识地就抓住了夏之衍的头发。 …… 两人在床上做了一半,又边移动边脱衣服,去浴室里将两人冲刷干净,在莲蓬头洒下来的水花下面,把剩下一半做完了。 做到最后,到处疮痍一片,房间和浴室都极为凌乱。 夏之衍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他和薛疏都还没吃早饭,昨晚也没吃什么,饥肠辘辘的肚子居然一直没有打扰。他们不知道做了多久,已经第二天的下午了。 夏之衍早就给剧组打了电话,请了一天假,饶是如此,这一天还有别的行程,但他都没有理。他现在觉得,他也变成了个恋爱脑,什么都不想管。 躺在浴缸里,薛疏整个人都变得极为平静,像是暴风雨过境之后得到了一切的安宁。他将夏之衍抱在身前,下巴抵在对方脖颈窝上,从背后搂住夏之衍,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夏之衍的脸颊,时不时凑上去啄一口。 上一世的时候,薛疏做梦都没想到能有这么一刻。 他抱住了人,根本不想撒手,连夏之衍起身去关花洒什么的,都不想放手。他想和夏之衍生长在一起,从灵魂深处占有对方。 夏之衍肚子饿得不行,但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搅薛疏,破坏对方难得的舒心,于是任揉任搓地缩在对方怀里,简直化身成了软塌塌的抱枕。 “你说上一世就喜欢我了,那你讲讲,你怎么喜欢我的。”薛疏冷不丁地说,表情有几分漫不经心,声音也没什么情绪,但耳朵瞬间竖起来了。 —— 2008/05/21 大佬日记:终于不是处/男之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治愈了,治愈大佬,治愈可乐。 还有七万字完结吧。琢磨着新文该开啥,暗恋那本甜饼还是渣攻那本酸爽文,头发都掉光了 ㄟ ("·д·") 顺便瞎分享一首歌,听了那首歌想到写这篇文。就是那首《爱你如同爱生命》by房东的猫 第74章 怎么喜欢的?夏之衍在脑子里逡巡了一圈, 但上一世的事情都过了那么多年了,他就算记性再好,也没办法事无巨细地记得。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顿时有些语塞。 他一瞬间紧张起来,也感觉薛疏的下巴本来依偎在他脖颈上, 忽然就离开了。 “骗人。”薛疏低声道,表情一下子就暗下来了。 “没骗人。”夏之衍急匆匆道,生怕他情绪又反弹, 伸手就去把他脑袋拽下来,回头使劲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薛疏冷哼了一声,哼得夏之衍心里发毛。但薛疏脸色冷归冷, 这枚亲吻还是照收不误,顺便又面无表情地把头往下低了点, 让夏之衍亲到他嘴唇上。 夏之衍莫名奇妙被撩拨到了, 心尖上倏然一跳, 他觉得现在薛疏这个样子特别迷人。脸红的时候迷人,生气的时候迷人, 吃醋的时候更迷人, 没毛病。 他转了个身,面对面对着薛疏,跟薛疏额头凑在一起, 两人嘴唇轻轻碰了一下。 “我记起来了。”夏之衍搜肠刮肚,总算找出来件事情可以说了。 薛疏两只手臂圈着他:“那你说。” 夏之衍也抱着他,说:“你记不记得吃烤肉的那次, 就是张芸芸也在的那次。”那时候他虽然和薛疏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还是不大想和薛疏接触。薛疏带他出去吃饭,夏之衍一开始当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根本不想和薛疏待在一块儿,出去吃饭什么的更是不愿意,情愿缩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干。 薛疏闭着眼睛也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情,“嗯”了一声,脸上无表情,想起来的却是不怎么好的回忆:“你一开始死活不愿意去,后来一听说张芸芸也在,立刻穿衣服去了。” 他说罢偏头去亲吻夏之衍的脸颊,从耳垂一直到嘴唇,以占有欲的姿态,顺手轻轻掐了下夏之衍的腰,似乎极为不满。 夏之衍哭笑不得:“你怎么专门记得这些不重要的细节?” 薛疏淡淡道:“不止如此,三年前你在办公室外面见到少年时期的我和张芸芸的时候,你的眼睛就一直黏在张芸芸身上了,我当时心里冷笑,要是出来的是我的话,根本就不会给你机会见到张芸芸。还有万玲,当着我的面说要追你,当面送我绿帽子。” 夏之衍:“……不带这样的,醋也要吃两遍的吗?” 更何况,薛疏到底是什么眼神才看到他眼睛一直黏在张芸芸身上,他眼睛明明一直黏在薛疏身上,是薛疏自己羞答答地紧张得不得了,不敢抬头看他好不好。 薛疏不理会他,漆黑的眸子像漩涡一样盯着夏之衍,看得人心里面冷飕飕的,他低声道:“你太招女孩子喜欢了,上次追车的几个私生粉也全都是女孩子,如果有下次,我会把人丢去喂猫。” 声音很是平静,眸色却不太平静。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夏之衍没等他控诉完,直接低下头去,去亲吻薛疏脖子上的敏感带,如同捏人七寸,在对方胸膛前反复流连咬噬。薛疏白皙胸膛前立刻薄红一片,呼吸也开始急促,愈发抓紧了夏之衍的腰。 夏之衍把人吻得七晕八昏,这才抓住机会开口:“当时吃烤肉,你坐在我对面,张芸芸坐在你旁边,不停给你夹肉。你还记不记得?” 那时薛疏藏着求而不得的小心思,找来张芸芸配合一场戏,想看看夏之衍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吃醋。但事实证明,夏之衍不会,他不过是在自取其辱罢了。之后薛疏就再也没那么做过了。张芸芸是薛家世交多年的朋友,也为他不值,劝他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说是即便薛疏喜欢男人也没关系,这世上长得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比夏之衍优秀的不在其数。他何必不把眼界放开一点呢。 薛疏做不到。 他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会把眼睛落到别的任何人身上了。 他中学时期每天蹲守在夏之衍的校门口,看着对方背着书包走进校门,心里忐忑不已,不知道怎么上前去打招呼,是撞对方一下说声对不起,还是大方坦然地走过去问可不可以交个朋友。 他不敢。 他还想过更加拙劣的法子,偷走夏之衍的校服,然后装作拾金不昧,还给对方,以此借机说上几句话。又或者是找几个混混去抢钱,然后他跳出去英雄救美。但是他又怕吓到夏之衍,念头还没成形就被掐死腹中。 那时候他每天在基地里训练,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些事情。半夜躺在床上,心里有头小野兽蠢蠢欲动,有什么一点点破土而出。他很年轻,很青涩,尚且没有家业要继承,时间过得很慢,很轻松,也很难熬。 他这么一天天怂过去,时间就从夏天变到了冬天。夏天的时候,他想着请对方吃冰棍吃烤串,冬天的时候,他早早买好了手套围巾,想装作若无其事地送给对方。 可是他那时太怂,连凑过去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凌晨四点多起来,狂奔数公里,翻窗子溜进对方的教室里,满头大汗地给对方把值日做完了,又把手套围巾塞在对方课桌里。 每次轮到夏之衍值日的时候,那天的卫生总是格外干净。 黑板上会写着当天打扫卫生的人的名字,打扫完后,便会被擦去。薛疏离开教室前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走到讲台上,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嘴角抿起做贼心虚的笑意,拿起黑板擦把那三个字擦掉,一点一点,小心翼翼。 甚至舍不得擦。 窗子外面有的时候是阴天,很暗,有的时候是晴天,很亮堂。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看不到别人了。 后来他出了国,再回来的时候夏之衍已经进了娱乐圈。 薛疏对于徐丽萍的去世,无能为力,回国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给夏星竹缴纳了巨额医疗费。他在医院里见过夏之衍一面,不过对方没能看见他。 但是薛疏没有将医疗费全部交完,他留了一部分,想要照顾夏之衍的自尊心。这些都是暗中进行的,夏之衍一无所知。 刚开始的时候夏之衍没什么戏拍,因为没背景。还半途出道,没什么演技。薛疏给他安排了几个资源之后,他的事业也逐渐起来了,再不需要薛疏插手,他的演技也开始蜕变,开始能够在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只是这样一来,夏之衍更加忙碌了,不经常在公司待,经过总裁办公室的次数越来越少,于是也愈少出现在薛疏的面前。 薛疏还去看他的舞台剧,戴着帽子和墨镜,坐在第一排,风衣领子高高竖起,把大半个下巴挡住。夏之衍两年内在不同城市演过十二场戏,薛疏便存了十二张svip票。每一场戏连续八个小时,他用了十二个八小时,看着夏之衍穿过莲花池时,脚步从一开始的有些凌乱紧张,到后来的自信坦然。 谢幕的时候,掌声噼里啪啦,薛疏却是个异类,从来没鼓掌,没有为其他演员鼓掌,他想只给夏之衍一个人掌声。 音乐结束,夏之衍会和其他演员一起,对着观众席鞠躬。 他正对着的那个位置,坐着的那个人是薛疏。 只是夏之衍从没有抬起头多看一眼,没有注意到而已。因为他站在舞台光亮处,而薛疏坐在阴暗里。 薛疏还送花,送了整整一条走廊和一个厅堂的昂贵鲜花,十二次。一如中学时期他偷偷放在夏之衍课桌里的十来块钱一条的糖一样。没什么区别。 后来夏之衍是靠着自己,逐渐在圈子里彻底站稳脚跟,争取到了更好的资源,事业逐渐起步飞升。 而那段时间,薛疏父亲刚去世,他必须接手薛家的一切事情,于是愈发忙碌,几乎抽不开时间去盯着夏之衍的一举一动。那阵子也是他人生中的绝境低谷,他脑子发热过很多次,也开着车子在夏之衍公寓楼下停下一整晚,离开时烟头多得数不清。他毕竟经验不足,公司危机接二连三,出现过一阵负资产的日子,他去国外解决事情,回来的时候,夏之衍身上就已经发生那件事了。 夏之衍是薛疏的初恋,上辈子的初恋,也是这辈子的初恋。 他没有真正地做过爱,身体十分敏感,光是抱着夏之衍,就能全身发烫,硬得不行,更何况是这样赤/身裸/体地靠在一起,用这样亲密的方式。薛疏反反复复地在夏之衍身上流连,有种将对方揉进身体里的渴望。 夏之衍用嘴巴给他做过了,但是他仍然觉得不满足,和夏之衍面对面坐着,忍不住就将人微微抱起来,往怀里压,禁锢在怀里,下身不由自主地去顶弄,在对方腿间臀缝摩擦,但又不得其法,没顶进去。 “那顿饭我没有吃好,一点儿也没有吃好,现在想起来,也分辨不出究竟是没有胃口,还是看着张芸芸,心里堵得慌……”夏之衍话还没说完,就敏感地觉得薛疏下身胀大了一圈,仿佛在试图探入自己体内。薛疏在自己耳朵旁细细战栗,发出喘息声。 夏之衍顿时有些燥,眉目染上情-欲。他也知道男人做-爱,是要那样做的,但是他还是觉得有点没有准备好。那么大的玩意儿放进去,得多疼,更何况他们还什么措施都没有,润滑剂什么的全都没买,这么做完怕是要弄出血来。 夏之衍慌忙问:“你还想不想听我说了?” 薛疏这才从意乱情迷中稍稍清醒过来,闭着眼睛,深呼吸一下竭力忍了忍,将夏之衍按进了怀里,但离开了对方的那处,哑声说:“你继续说。”他心跳得飞快,他初尝禁果,其实耳根发红,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展那么快。 他虽然稍稍离开了夏之衍的臀缝,但那处还是顶着夏之衍的小腹,和夏之衍的抵在一起。夏之衍本来刚疏解过一次,没什么发泄的欲望,但是被薛疏这么一顶,顿时也又烫又硬起来了。他浑身像是淌过电流一样,险些发出暧昧的哼声。 “你怎么这么大?”夏之衍低头看了一眼,猝不及防地被刺激到了:“而且为什么又抬头了,刚才才做过。” 这话实在太粗暴了,饶是薛疏再镇定,也强装不下去了,脸微微红着,将视线转向别处,漆黑的眸子满是缱绻的情意,哑声说:“你口-活不好。” “那怎么办?我第一次。”夏之衍眼神氤氲地看着他,双手捧住他的脸,把他脸扭过来,让他对视着自己。薛疏俊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越来越红,快要滴血。他鬓角隐隐有血管在跃动,像是情意忍到了极处。 “宝贝儿,那你说怎么办?”夏之衍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薛疏深吸一口气,他从脚趾到头顶都被夏之衍那三个字勾起了一把火,他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此时不能说话,一旦说话,就会控制不住地变回年少时期的傻逼样了。 夏之衍亲了亲他,说:“我那时其实是去买药了。” 这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薛疏却听懂了,喉咙滑动一下,心脏顿时悬得老高,等着夏之衍继续开口。 那顿烤肉吃得夏之衍和薛疏都心不在焉,只有张芸芸看戏看得很开心。服务员托着炭块和烤夹过来时,脚下一滑,差点没把炭块砸到夏之衍的背上。旁边的张芸芸发出一声惊呼,一切都是一瞬间的事情,薛疏把夏之衍拽开了,炭块掉到他左边肩膀上,他肩膀上白衬衣都被烫破了,露出里面表层发红的皮肉。 张芸芸急忙往薛疏背上泼冷水,夏之衍也茫然地站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捏着拳头,心里不知道被什么刺了一下。 他呼吸急促了一秒,转身就离开餐厅了。書%快¥電¥子%書他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跑出去买伤药,什么药都乱抓一堆,想要结账的时候又发现身上根本没有钱也没有手机,然后又空手跑回去。 他跑回去的时候,薛疏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他都没见过薛疏那么冷若冰霜的神情,就像是极度失望一样。薛疏拽着他就直接开车飙回酒店里。 晚上的时候薛疏和他都喝了些酒,仿佛是赌气一般,紧接着当天晚上就发生了薛疏差点把他办了的事情。两人好不容易缓和下来一点的关系,再度结冰,并且直到夏之衍离开酒店之前,都没能破冰。 薛疏听懂了夏之衍这句莫名奇妙的话,心脏怦怦直跳,跳到了胃里和喉咙里,他抬起眼睛,眸中有些湿润,却十分安静地看着夏之衍。过了会儿,他低声说:“我还以为你想走,所以很难过。” 夏之衍双手摸上薛疏的后背,亲了一下他的嘴角,问:“那现在呢?” 薛疏像被抢走糖后,又猝不及防被还回来的小孩子,脸上故作平静,漆黑的眸子却有些亮,略带哑意道:“我现在,很高兴。” …… —— 2008/05/21 大佬日记:我亲眼看到夏之衍跑出去,拽都拽不住的时候,就打算把人捉回来,直接上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可乐出来。 第75章 这几天两个人都很累了, 尤其是夏之衍,淋过雨之后一直鼻子有些鼻音,倒也没感冒, 只是筋疲力竭。还没等天黑,他和薛疏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 就睡着了。睡着了之后反反复复地做梦,脑仁疼,大概是酣畅淋漓的性-爱过后的后遗症。 他一直梦到两个薛疏交替出现, 在他脑子里大吼着问你到底爱谁。 夏之衍睡得不安稳,眉头蹙得很厉害,过了会儿, 头彻底歪在薛疏的肩膀上。 薛疏把电视的音量调低,拿过毯子盖在夏之衍身上, 又等了会儿, 这才偏头看了身边人一眼。他呼吸很轻, 不敢惊扰夏之衍。 电视机没有声音,像在放默片, 画面忽亮忽暗, 照亮着薛疏的脸庞。 他垂眸看着夏之衍,视线在对方脖颈上蓝色的血管上流连,最后又落到对方锁骨上。 这几天夏之衍似乎怕刺激到他, 于是将第一人格送给自己的那块玉珏收起来了,所以此时修长的脖子上是空荡荡的,竟然令薛疏有几分不习惯。 他摊开手, 捏着红线,轻轻绕过夏之衍的脖颈,最后在对方锁骨那里停留,将玉珏重新系了上去,打了个不会掉落的結。他就像坚决守护自己领地的野兽一样,在夏之衍鬓角、嘴角印下一个又一个的轻吻,直到夏之衍全身上下布满自己的气息。 方能善罢甘休。 天彻底黑了,薛疏轻手轻脚地把夏之衍抱回床上,然后给他把袜子脱了,在夏之衍耳边亲了下,问:“要换成睡裤再睡吗?” “唔。”夏之衍含糊地发出一个音节。 薛疏摸了摸他的脸,把被子盖在他身上。 夏之衍没法睁眼,睡意十分昏沉,翻了个身贴进薛疏的怀里,又睡着了。于是薛疏将人抱在怀里,一只手伸过去,给夏之衍把裤子脱了,手指隔着内裤的一层薄薄布料,隐忍地逡巡属于自己的领地片刻,又收了回来。 夜很长,夏之衍能够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两人肌肤相贴,干燥舒适,他睡得很沉。 薛疏却一整夜没有睡着。 他有点舍不得睡着。 第二天夏之衍接到了几个连环夺命催电话,真不得不去剧组了。他从起床到出门,薛疏的视线一直跟着他,眼眸里充斥着要将他剥皮拆骨揉入骨髓的欲望,但现在薛疏已经比前几天好多了,至少情绪很稳定。 夏之衍有些不放心,但是出了门,又有些想要嘲笑自己,有什么不放心呢,薛疏都经历两辈子的人了,手腕怕是比自己要狠多了。自己有什么好对他不放心的。 与其担心他的心情,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等到少年时期的薛疏占据身体的时候,自己又要怎么面对。 夏之衍觉得头疼,这几天没去剧组,攒了一堆镜头要拍。导演场务众人也没功夫和他多说,抓着他就开拍,毕竟距离最后定下的杀青期已经不远了。夏之衍只好暂时将这件事情放下,不去想。 薛疏也有自己的事情,他去见了一面薛父,准备着手接手公司的事情了。他自知时间不多,连夜写下了很多方案,交代了有关公司的很多事情,交给夏之衍,让夏之衍等少年时期的他醒过来后,交给另一个薛疏。 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很平静,像是不再介意给少年时期的自己铺路一样。夏之衍还怕他又在试探自己,于是接过文件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 关于薛疏的两个人格的事情,目前就连李恣也没办法解决,按照李恣所说的,这并不属于解离症的范畴,或许只能等到漫长时光过去,两个人格逐渐拥有彼此的记忆,方能彻底融合为一。 又过了半个多月,《流云传》的拍摄已经进行了一大半,蒙城影视的动作很快,对这部剧也很上心,开始进行大范围的宣传。巨幅海报开始出现在一些公交车站站台和地铁站通道里。 海报上夏之衍有两个造型,一个是前期锦衣玉裘高鞍烈马的造型,少年意气眼神骄傲;一个是后期穿上将军银色盔甲,于城墙之上俯瞰苍茫沙漠的场景。这是夏之衍第一次挑梁大男主的戏,受到的恶意质疑必然不少,但更多的是业内的期待,和粉丝的激动嚎叫。但无论这部剧最终到底有没有水花,作为男主的夏之衍无疑都会是最大受益者。 因为他这个角色实在太吸粉了,前期撩妹撩到飞起,后期几个在战场一身血的镜头,又能活生生把观众虐成亲妈。姚遥早就做过市场分析,这年头女观众无非分成女友粉和亲妈粉,这个角色完全能两者兼顾,等到播出之后,必定会掀起一阵不小的水花。 所有的网上宣传,全部交由姚遥处理。经历过上次车祸,差点失去手下最重要的艺人的事件,姚遥也不再敢轻举妄动,凡事都会和夏之衍商量一二。不得不说,刨除这一点,她雷厉风行的作风,处理事情的专业程度还是非常令人佩服的。 而薛疏那边,想要接手已经上了市的公司,并非那么容易。因为薛父多年产业,横亘能源、物产、房地产、影视各行各业。薛父也并不相信薛疏一进公司,就能将所有事情处理好,因此再三申令他先去其中一家公司待一阵子——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薛父退休后,便少与军界来往,这时候除了少数部下还跟着他,已经和原先官职上的那一批人极少有联系了。他给了薛疏两种选择,一种是继承商业事业,一种是继承军界官职。 上一世薛疏选择了前者,他不想和夏之衍分隔两地。这一世更是如此。他如同在阴暗潮湿的山洞里待了许久,突然见到外面天光放晴,不再乌云暴雨,心里除了满足,还有种不确定的真实感。他只有抱着夏之衍,将人按在怀里,五脏六腑全都紧贴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回来了,除了夏之衍一个人。 这或许,也算得上另一种意义上的相依为命了。 六月底,高考开始。薛疏在高二的时候学籍就彻底转到了国外去,因此照例没有参加高考。在这件事情上,薛父一向对他很随性。从小到大,薛父对待薛疏的教育并非刻板性的,而是那种纵容小虎崽子将爪子伸出去,让他自己闯荡,让他自己应付一切危险,不太管他死活的教育。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薛父唯独在一件事情上阻拦过薛疏,便是关乎夏之衍的事情上。 他固然知道薛疏死心眼,可未曾想到薛疏的执念一旦形成,便终其一生无法疏解。 而他更不知道——不止是一世,已经是两世了。 薛疏不知疲倦,没人拿他有办法。 夏之衍高考的时候,居然很多粉丝在微博上给他祈福,情真意切地保佑他考上最好的上等学府,就好像爱豆的高考比她们自己的高考更加重要一样。与夏之衍同时进行高考的,还有周恒和夏星竹,因为A市到W市太远,要乘飞机才能过来,所以徐丽萍没有过来,而是陪着夏星竹参加高考了。这几年以来,她似乎已经打心眼里觉得,夏之衍足够独立,足够强大,再也不是那个需要她照顾的中学生了。 高考两天一晃就过去了,夏之衍除了在嗡嗡响的电扇下热得快要晕过去,以及周围不停有考生打量自己,没进考场之前,甚至还有人对着自己拍照之外——就只记得薛疏远远地在树下等他了。 高考后,他带薛疏回了一趟家。在路上,他和薛疏说,让他不要紧张,反正这几年以来,徐丽萍也和薛疏很熟悉了,都快把薛疏当成自己家里的一份子了。 但是夏之衍想错了,眼前的薛疏并非少年薛疏,而是成年薛疏,他怎么会以为薛疏在徐丽萍面前还会紧张。 薛疏开着车子在市中心停下,亲手给徐丽萍买了些包装精美的保健品,他很有分寸,没有挑选贵得令人咋舌的礼物——以徐丽萍的脾气,肯定不会接受的。也没有空手上门——若是少年薛疏,肯定就傻乎乎地空手上门,还丝毫不注意徐丽萍的目光,夹走夏星竹面前的那一块红烧肉了。 好不容易夏之衍没安排行程,有了时间彻底给自己放个假。两个人有了足足十几天的时间,便没有在夏之衍家里久待,第二天就飞去国外,可以远离狗仔和镜头,穿着宽松舒适的体恤,逛街吃一支冰激凌了。 两个人找到了少年薛疏求来那一块羊脂玉珏的地方,是一处高山上的寺庙。夏之衍还不太愿意去,他体力没薛疏好,站在山脚下仰头一看,完全看不到云层里的山顶,都快脚软了。 爬山爬到一半,他就不行了,气喘吁吁地扶着悬索,感觉想吐。 最后是薛疏把他整个人背上去的。 寺庙里很冷清,没什么人,土色的高塔里旋转向上,香火很浓,有人在许愿。夏之衍也磕首,薛疏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也跪下去,在他旁边拜了拜。 “刚才许的什么愿?”薛疏凑过来看他抽的签。 夏之衍说:“说出来会不会就不灵了。” “不会,你小声说给我听,我可以满足你。”薛疏站在他旁边,身后全都是缭绕的香雾气。他鼻子有点敏感,过了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冷峻的模样差点破功。 夏之衍忍不住笑了下。 薛疏看着夏之衍,突然就想伸出手,揉一下对方的头顶,这种亲昵的动作他在心里想象过好多次了,但是从未能伸出那只手。他手指动了动,还没碰到夏之衍,就在半空中转了回来。 谁料被夏之衍抓着手,往自己头顶一放,嘲笑道:“宝贝儿,想摸就摸,床都上过了,还矜持什么。” 薛疏:“……”他绷紧了脸,红色却从脖颈那里向上蔓延过去。 许完愿后,他跟着夏之衍出去,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个高腿长,很是英俊,惹得周围几个外国洋妹频频瞩目。比起夏之衍这一款,显然薛疏穿着一件短袖,勾勒出来的些许精悍的身形,更符合外国洋妹审美。 夏之衍说:“我的愿望,你倒还真可以满足。” 薛疏:“?” 夏之衍眉毛一扬,说:“我希望你别那么惹眼就好了,长丑一点,或者有个啤酒肚,也不错。” 薛疏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吃醋还是什么的,但心里悄然涌起一种膨胀的感觉。那是种将什么紧紧攥在手里,终于能够安心的感觉。他凑过去,站在夏之衍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好像荒草重燃,一点一点烧成一片。 “还有,你爸爸身体健康,一切平安,你的事业也能顺利坦荡。”夏之衍继续说。 他认真地看着薛疏。 薛疏眸子里倒映着全都是他。 两个人出了寺庙,外面大树上绑着很多红色丝绸,顺着微风飘荡。 “你上次来的时候,写了什么字?”夏之衍走到下面,仔细找着薛疏的字迹,但是红色丝绸实在太多了,他仰着脑袋找得脖子酸,还没找到。 “唔。”薛疏很高,一伸手就碰到其中一条的末端,指给夏之衍看。上次来的并非他,挂上红条的也并非他,是少年的他,但是他也共同拥有那一段记忆,所以知道红筹挂在了哪里。 夏之衍看了眼,只见上面是薛疏的字迹:“希望夏之衍能喜欢我,很喜欢很喜欢我,最好是喜欢我到要死要活,没了我不能活的地步哈哈哈。” 夏之衍:“……” 薛疏也有些尴尬,脸上没什么表情,小臂线条却绷紧了。他无时无刻都有种冲动,将过去的自己捏死。 夏之衍说:“给支笔我。” 薛疏有些意外,走过去从外国佬那里买了红绸和笔,递给夏之衍,问:“你也要写?” 夏之衍没有去接那条红绸,而是示意薛疏将先前那条红绸拽下来一点,他微微踮起脚尖,伸长了手,在那行幼稚的字迹下面写下:我现在已经喜欢你喜欢得要死要活啦。 这条红绸实在挂得太高了,他举着手写得很酸,字迹也歪歪扭扭,不过辨认清楚倒是没有问题。 薛疏刚开始还不知道他要写什么,蹙眉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完,直到最后一笔落下。薛疏表情倏然柔和下来,好像猝不及防有些浓情蜜意被放大一样,淹没了他。他捏着红绸的手指有些僵硬,但并未表现出一二。 两人在国外兜风玩了十来天,直到姚遥实在忍不住,打电话来催夏之衍进行下一阶段的工作了,两人才回去。一回去,便是《流云传》的宣传发布会。冲着夏之衍和赵琳,来的记者很多,如今夏之衍在圈内的人气今非昔比。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在他这个年纪独挑大梁演大男主剧的。 发布会后,导演主动号召大家聚个餐。上次杀青宴的时候,夏之衍和薛疏回A市了,没来得及参加,这回再推辞,就真不好了。于是夏之衍便和剧组里的人一起过去,没一会儿,就在天外天酒楼外面,见到了薛疏停在那里的车子。 赵琳和夏之衍都是主演,自然坐在同一辆车子里。虽然夏之衍竭力避免和对方有拍戏之外的接触——毕竟是传过绯闻,就算不顾及薛疏,也是离远点儿的好,但是两个人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算是同一个剧组的同事,肯定少不了必要的接触的。 一路上夏之衍刷着微博也没说什么话。 赵琳性格较为活泼,时不时和他说笑两句。 这时赵琳降下车窗看了眼,突然问:“你那个姓薛的朋友,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夏之衍:“……”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本来打算双更6000就能写到可乐出来的,但是公司中秋节强制性排练节目气死我了,没想到离开了大学还要干这档子事。所以今天写不到可乐了,明天就写到他了。 —— 嘤嘤嘤顺便,隔壁文已经开了《每日一亲吻》。求一发收藏好不好啦。 本来是想写《你总是暗恋我》的,但是那篇正在存稿中,而这篇《亲吻》比较好写,比较短,可能就十万字的样子,所以想先开这本。 ——文案贴给泥萌看。 乔琉得了一种怪病,必须每天吸吮一下周子舟的嘴唇才能好。 周子舟是个穷逼,有一天被富二代乔琉强迫性包养了。 对方非要亲他,不亲他就会死,还要给他打钱。 —— 乔琉:亲一下,就亲一下! 周子舟一拳头揍上去:那我打你一拳,就打一拳! 穷苦武力值max受vs傲娇中二霸道羞涩攻(没错其实是一种变异的少女攻,我已经沉迷少女攻无法自拔了) 第76章 他俩说这话时, 薛疏已经不言不语地迈着长腿走过来了。剧组里的人见他是夏之衍的朋友,出于客套和好奇,寒暄着让他一起吃饭。夏之衍本来还挺乐意和薛疏一起来这种场合, 但刚才听了赵琳那么一句话,他顿时就不想让薛疏和这边剧组一起吃饭了。 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一行人往天外天酒楼里面走, 没想到提前订好的包厢太小,装不下十几个人。制片人立刻让场务去找服务员,要求调换包厢。但像天外天这种价格高昂的酒楼, 来吃饭的都非富即贵,也不差他们这点生意。 更何况,服务员一直小声解释着说, 确实大包厢都满了。 赵琳的视线一直落在夏之衍身边的薛疏身上,笑嘻嘻的, 颇有几分打量的意味。 导演脾气好, 说:“要不换个地方也成, 大家都开了车子,这会儿还早, 直接去别的地方就行了。” 制片脸上丢了面子, 却不依不饶:“不行,必须让她给我换,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薛疏递给服务员一张卡, 说:“换大包厢吧。” 服务员接过卡,转身去前台,没一会儿, 真有人带着他们去顶楼的大包厢了。 剧组里的人都是在娱乐圈里混的,精明无比,显然在心里稍稍掂量一下,就知道谁几斤几两。顿时话题都开始围绕着薛疏转了,只是薛疏双手插着裤兜,不大开口,于是夏之衍被迫应付了几个问题。 桌子上菜点了一大桌,各种口味,菜价高昂。一旦遇到这种场合,就难免要喝酒。 赵琳外向得很,灌了几杯酒之后,就坐到夏之衍身边的空位置上去,撑着下巴笑道:“上次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帅。” 原本见她靠近夏之衍,薛疏眉头顿时就蹙起来了。 结果夏之衍和薛疏两个人都没料到,赵琳突然来这么一句话,是对着薛疏说的。 赵琳也没有别的意思,娱乐圈就是拼人脉和资源的地方,多结交几个朋友总是好的。更何况她说的话是真的,上次见薛疏下车走过来时,就觉得对方很帅。那种帅气远远超乎他的年龄,宽肩长腿,俊眉星目,不说话的时候,有种别样成熟稳重的魅力。 但她没想到,她一说这话,薛疏和夏之衍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薛疏瞥了夏之衍一眼,挑眉说:“谢谢。” 赵琳笑着给他敬了杯酒,又岔开话题聊起了别的,一直在和薛疏说话。夏之衍坐在中间,偶尔夹几筷子菜吃,他也觉察出来了,上次见到了薛疏,赵琳八成是对薛疏有意思了。即便没有意思,也有想要结交认识的心思。 不过赵琳她性格本来就活泼,在剧组里经常逗得大家开怀大笑,现在扯着薛疏多说几句,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只不过夏之衍心想,怎么赵琳见了薛疏一次,就看上了呢,这一见钟情未免太敷衍,完全只看皮相的吧。 他忍不住就侧过眸子去看薛疏一眼,刚好与薛疏漆黑的眸子对上。 自然是张很完美的脸,就算不是赵琳,有别的人喜欢,也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薛疏将别人都太拒之于千里之外了,让夏之衍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没有人和自己抢薛疏一样。 夏之衍若无其事地夹起菜放进嘴里,不知道夹的是什么,一边嚼一边听两个人的对话。 薛疏冷淡归冷淡,但并非那种傲慢的冷淡。他说话做事游刃有余,随口几句话,就让赵琳开怀大笑。过了会儿导演过来凑话,他又把话题引到夏之衍身上,令导演连连对夏之衍的演技夸赞不已,并且夸下海口保证,下部戏有机会还找夏之衍做主角。 若是少年时期的薛疏,思维与行为都并非成年人的方式,也绝不会想到三言两语给夏之衍的事业铺路。 饭局进行了一大半,薛疏出去一趟,回来时已经把账给结了。 赵琳已经喝得有些醉醺醺了,笑着说:“对了,你有没有女朋友?之衍说你好像没有。” 薛疏还没落座,就听见这么句话,顿时:“……” 夏之衍也忍不住了,拉开椅子起身走开,去了走廊外面的卫生间。他也喝了点儿,打开水龙头想洗把脸,否则待会儿开不成车子了。没想到刚好碰到坏掉的水龙头,水一下子四扫出来,把他裤子全浇湿了。 过了会儿薛疏进来了。他进来夏之衍也没抬一下头,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扯卫生纸出来,低头擦裤子。 “怎么弄湿了?”薛疏走过来蹲下,给他把裤腿挽起来,用卫生纸沿着他的脚踝擦着,把湿漉漉的水珠擦掉。 夏之衍把手里湿掉的卫生纸扔进旁边的纸篓里,问:“和赵琳聊完了?” 他从这个角度也看不到薛疏的神情,只觉得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嘴角好像飞快地提了一下。 夏之衍顿时觉得自己掉圈套里了,他歪过头,从侧旁打量薛疏一眼,见对方抿着嘴唇,眸子里亮得要命。夏之衍看他这样,心里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被猫爪挠了一下似的,痒痒酥酥的。 他知道薛疏开心得要命。 夏之衍又故意绷着脸,伸手搭在薛疏的肩膀上,说:“问你话呢,你有女朋友吗,怎么不告诉人家。” 他知道薛疏更开心了,没见身体都僵硬起来了吗。过了会儿薛疏抬眸看他一眼,脸上竭力保持镇定,没什么表情,但耳根已经微微泛红。 “她眼神不好。”薛疏淡淡地说。 夏之衍低头看着他:“那我眼神也不好吗?” 薛疏给他把脚踝擦干净,把裤腿放下来,手指在他脚踝上摸了下:“我说的她眼神不好,是说她看不出来我心里有人了,你说的,是指的什么?” 他站起身来,抬起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夏之衍。 夏之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带进去了,自己说的眼神不好,是说都喜欢薛疏。 不知不觉又表白了一次,夏之衍看薛疏眼眸这么亮,简直不想说话了,转身去上厕所,还没拉开裤链,薛疏已经从后面抱住了他。 “放开,待会儿该有人进来了。”夏之衍也没办法拉裤链了。 两人前面有块镜子,照映出两人的身形。薛疏身形高大,将后面大半部分灯光都盖住,阴影后面打过来,衬得他眉目俊朗。他将下巴搁在夏之衍颈项间,亲了下,又将嘴唇辗转到夏之衍的耳垂与嘴角之间。 “我真高兴。”薛疏望着镜子里的夏之衍,眸中许多情绪缱绻:“我怎么这么高兴。” 夏之衍见他这样,有些开心,又有些难过,心里暗暗决定以后要多吃醋,发狂吃醋,让薛疏更高兴。他反手按了下薛疏的脑袋,偏过头吻上对方的嘴角。 薛疏却忽而蹙起眉来,一瞬间捏了捏拳头,似乎要推开夏之衍,但又没有推开。那种感觉又来了,两个人格交换的时候,会出现短暂地脑子空白现象,而且心脏跳动得非常快,血液也飞快游走。 夏之衍感觉他情绪有些激动,望向自己的眼眶也隐隐发红,还不知道是怎么了,以为他又害羞了,于是越发用力地吻着他,同时伸手将他脑袋往自己这边按。 过了会儿,抱着他的薛疏仍然抱着他,似乎也慢慢平静下来。 天外天酒楼最著名的一个地方,就是顶楼有价格不菲的三角钢琴,每天都会请来著名的乐队来演奏,今天有人在外面弹钢琴,离这里很近,音乐一直流淌进夏之衍的耳朵里。 他被薛疏抱着的时候,两人脖颈肌肤相贴,有种干燥温暖的感觉。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流淌,侧过头去吻了一下身边的人,道:“你记不记得,你之前还强迫过我给你弹钢琴,那时候我胡乱弹奏一气……算了,不说了,回去弹给你听,这次……” 他话还没说完,薛疏忽然蹙起眉,放开了夏之衍。 “怎么了?”夏之衍还没反应过来。 薛疏站在他面前,神情显得有几分茫然,但脸色却又十分难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盯着夏之衍,慢吞吞地说:“之衍,我让你给我弹钢琴?你在说什么,我从没有听过你弹钢琴。” 夏之衍:“……” 薛疏晃了晃脑袋,觉得这段时间以来的记忆一片混乱,和上次短暂地出现记忆凌乱的状况一模一样。分明能够感觉到自己和夏之衍待在一起,大致都做了些什么,但就好像飘出自己的身体,在自己头顶用上帝视角看着这一切一样,没办法插话,也没办法听清具体自己在说什么,在干什么。 甚至,没办法有属于自己的思绪。 他好像被什么关了起来,无法见到外面的阳光。而夏之衍站在外面,看着他,看的又不是他。 薛疏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深想。 过了会儿,他眼眶通红地盯着夏之衍,求证般地问:“之衍,你是不是记错了。” 夏之衍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己该面对的终于来了,少年时期的薛疏回来了。而这一次一切都将摊开来说。 —— 2008/08/23 薛疏日记:我猜到了。 大佬日记:还没来得及交代更多的事情,就已经没时间了。 第77章 “你先冷静点, 我给你解释。”夏之衍说,伸出一只手按在薛疏的肩膀上,试图安抚对方。他本来以为按照少年薛疏的性格, 会冲动地大闹一番,甚至不管不顾地往外冲, 于是首先就做出了反应,拽住了对方的手腕。 但是他想错了,薛疏胸膛迅速起伏几下, 反而飞快地冷静下来,神情显得有些幽暗,在灯光下眉眼十分晦涩。 薛疏说:“你说的对, 我们先回家,回家再谈。” 他说完就轻轻甩开夏之衍的手, 转身出去了。他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 微微低着头。夏之衍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 本以为薛疏又会哭鼻子,但是没有。 薛疏只是红着眼圈, 但没有眼泪, 也没有吸鼻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冷硬。 薛疏站在走廊上,搓了搓眼睛, 抬起手时觉得手气得有些发抖,不过他没叫夏之衍看见。他推开门走进去,神情却十分自若, 和夏之衍剧组里的人打了声招呼,说突然有事,要先行离开,下次再请大家吃个饭。 剧组里的人都差不多喝高了,都起哄让他自罚三杯再喝。 赵琳也觉得没意思极了,自己刚刚表露出一点儿心思,对方就急着要走,跟甩牛皮包袱一样。 夏之衍从薛疏身后进门,一只手悄悄在薛疏垂在身侧的手指上捏了捏,然后说:“他不会喝酒,我替他喝吧。” 薛疏抽开了手。 导演听了顿时来劲,开玩笑道:“哪有这样的,你们俩感情再好又不是情侣,还能替对方喝的?再加上,你也要提前走,你的自罚三杯也不能少!” 薛疏没说话,还笑了笑,走过去喝酒,一下子灌下去六杯白的。 他喝完整整六杯,把包厢里的人都喝懵了。本来就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对方还这么较真,导演等人也不好意思了,把薛疏往夏之衍那边推,说:“小夏,你带来的,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人好好送回家。” 夏之衍神情复杂地走过去,半推半拽地把薛疏拉出包厢。 两人沉默地出了酒楼,薛疏默不作声,也没有闹脾气。 “钥匙呢?”夏之衍朝他伸出手。 薛疏从裤兜里掏了掏,掏出把钥匙递给他,又将手缩了回去,指尖仍然在发着抖。 夏之衍把副驾驶座的门拉开,让薛疏钻进去,然后自己开车,点火踩油门,将车子开了出去。 正是下班高峰期,车子涌入熙熙攘攘车潮中,如蜗牛般缓缓移动着。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薛疏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额头,随后搁在嘴唇边上,却放哪里都有些不对劲,整只手都在抖,抖得厉害,他又把手缩回了口袋里。眼神看着车窗外,像是在打量着外面的夕阳。 夏之衍把车子开得很慢,这车子他和薛疏一起去买的时候,就定制过了,车窗涂了隔层,从外面看不到里面。 还没等夏之衍回答,薛疏就问:“是不是中考前,你就知道他的存在了?” 刚才在很短的时间内他想过了,这次他是被强行封闭起来快一个多月,期间的状态更接近人事不知,那么占用他的身体的那个人,是谁? 而这种状况,在之前一共发生过两次,只是那时候时间不长,他只以为是脑子里出现短暂的记忆混乱,而且也去医院看过,挂的是普通内科,没检查出来什么,医生让他注意休息,除此之外没有提到别的。 薛疏也就没再往更多方面想了—— 他就算想一千遍,想一万遍,怎么可能想到发生这种状况? 而他刚才醒过来时,听到夏之衍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和那个占了他的身体的人说的。 夏之衍怎么可以? 薛疏整个人都很迷茫,他仿佛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视线该落在哪里,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既愤怒而惶然。 夏之衍抿了抿唇,有点头疼,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中考前那几天,他的确怀疑过,甚至几乎笃定了,只是薛疏的第二人格来去匆匆,待的时间太短,没能给他求证的机会。再加上,他当时也不太敢面对,所以自欺欺人地当作没有发生过。 所以准确来说,他应该是那个时候,就猜测到,上一世的薛疏有可能回来过了。 “那时我只是怀疑,真正知道你回来,是这一次。”夏之衍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竭力放柔了声音:“你先冷静,我们回家,然后找李恣过来。” 薛疏跟没听到后半句似的,他眼眶通红,捕捉到了两个关键词:“‘回来’?‘你’?” 随后他又问:“谁回来?回来?你如果是第一次见到他出来,你为什么要说回来?你很早之前就认识他?他妈的他是谁?” 薛疏脑子里一团乱,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他知道,绝对不能再在夏之衍面前多待一秒了,否则他会控制不住自己,说出什么伤人的话。他一醒过来,就听到夏之衍说要给另一个他弹钢琴。这就说明,夏之衍和那个人是早就认识的,和他的另一人格是认识的。 而他一直被瞒在鼓里。 薛疏没办法在车子里继续待下去了,他浑身发冷,想到了很多可能性。他下意识地就像只炸毛的猫一样想要炸开,眼眶发红,可是拼命又给忍住了。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没有发脾气,也没有说狠话。 他只是抖着手拉开车窗,转身就下去了。夏之衍车子开得很慢,但还是有几码的速度,吓了一跳,急忙停车,伸手去拽薛疏,但车门已经被关上了。 夏之衍揉了下眉心,不管不顾地将车子停在路边,打开车门就要下去追。 结果薛疏走了几步,又回来站在他车窗旁边,低下头来,定定地注视着夏之衍。 他喉咙有点嘶哑,逆着光根本看不清神情,眸色却带着几分危险:“我先去搞清楚这他妈都是什么破事,等我回来。” 夏之衍一懵,立刻意识到他特地强调了“我”这个字眼——不是第一人格也不是第二人格,而是他。 薛疏打算杀死另一个自己了。 等夏之衍下车去追的时候,薛疏已经离开了,很快消失在车辆洪流中,剩下夏之衍一个人被跨江大桥的冷风吹得头发凌乱。他在原地站了会儿,后面的车辆开始有人按喇叭了,以及开始有人举起照相机对着他拍照了。 夏之衍这才坐回车子里,开着车子慢慢朝前面蠕动。他给薛疏打电话,但被对方直接挂掉了。 这个时候,夏之衍就恨不得早在薛疏的手机里装上个追踪器了。 他只好先回家里等着,把薛疏早上出门时洗澡脱下来的脏衣服都放进洗衣机里面洗了,还很难得的做了晚饭,但一直到晚上快睡觉了,薛疏都没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很多的,几章就回来了,今天还会更,继续,不过仙女们不要等,否则我有点良心难安。 以及这两天卡文,去从头到尾看了下开头刚出场时的可乐,都有点舍不得写到完结了。QAQ 第78章 夏之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半夜地走投无路又给李恣打了通电话,但是电话是对方助理接的,说是李恣暂时出国参加学术会议了。这样一来, 事情全都得靠夏之衍自己解决了。他反复打电话给薛疏,不过电话都拨不通。 上次见薛父的时候, 夏之衍留了对方的联系方式,这会儿就差没打电话过去了。但是他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惊扰到薛疏父亲。这件事情实在太难解释, 放在谁身上,谁都受不了。 等到第二天,一大清早门铃响了, 夏之衍跳下床去开门,却见到站在门外的是小刘, 眉宇间的焦躁喜色顿时没了。 “身体彻底好了吗?”夏之衍接过小刘带来的早餐, 心不在焉地在沙发上坐下, 拆开豆浆包装袋。他多看了豆浆袋一眼,小刘并不知道他的喜好, 只是见薛疏经常给夏之衍买早餐, 买的是这种,所以也就以为夏之衍喜欢这种甜豆浆。 “已经全好了,这都距离上次车祸多久了。”小刘笑着道, 手里拿了个日程表,把今天的行程拿给夏之衍看:“上次你挑的那个剧本,送过来了, 姚姐让你过几天去试镜。” “唔。”夏之衍咬着吸管,但全无胃口。 过了会儿,他问:“薛疏昨晚联系你了吗?” 如果喝了酒,薛疏肯定是不可能自己开车的,说不定会叫小刘去开车。 小刘有点懵,摇摇头,说:“怎么了,夏哥,你们又吵架了吗?” 夏之衍没说话,揉了揉太阳穴。他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想想也知道,薛疏怎么可能联系小刘。 “看你脸色不太好,能撑住吗?”小刘看了他一眼,又为难道:“还有,你出门之前可能得换身衣服。” 夏之衍看了眼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还是昨天的,一晚没睡,哪还有心情换衣服。他走到房间去打开衣柜,边叹了口气,说:“你先下去把车子开出来。” 夏之衍新试镜的剧本是个电影,前不久他亲自挑的。此时他的地位逐渐稳固,送到他手上的电影剧本自然不会少,但由于外表限制,大多都是一些无趣的恋爱剧。他现在恋爱谈得一塌糊涂,自然也没有心思去投入这种电影中演虚假的爱情。和姚遥商量之后,选中了两个剧本。 其中一个是复仇动作片《斩风2》,和历史战争挂钩,这种电影并不算小众,如果拍好了,不仅情节激烈,场面热血,还会非常有口碑。导演也非常有名,是四大导演之一的王立文,在圈子里的地位只比李斐高而不会低。而且对方较为擅长拍摄商业大片,产出的片子大多比较卖座,最后分到艺人手中的片酬也只多不少。 《斩风1》是三年前上映的,当时反响就非常好,成为了当年最卖座的电影。 考虑到这个原因,即便夏之衍接到的试镜只是其中一个小角色,他也首先选择了这个电影。 另外一部电影则是中规中矩的爱情电影,导演是个香港人,擅长文艺电影。夏之衍会饰演和女主角纠缠不休的年轻男主角。这剧本的情节夏之衍和姚遥都看过,是破镜重圆题材的,倒是比较能激发粉丝的少女心。除此之外,夏之衍并不指望能靠这片子得奖。 试镜不出意料的,很顺利。娱乐圈就是这样,随着地位越来越稳固,刁难的人也会少很多,反而人前人后都会被捧着。即便夏之衍现在算不上顶级一线,但也算正当红的小生了。何况他还这样年轻,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没有人会和他以及环城影视过不去。 试镜回去后,夏之衍在车上接到了周恒的电话。上次和薛疏回A市时,周恒和爸妈出去旅游去了,所以几个人并没有见到面,事后夏之衍也惦记着给对方打个电话,问问高考的事情怎么样了,但心里攒的事情太多了,也太忙了,就一时忘记了。 电话那头周恒的声音听起来稳重了很多:“之衍,等几天我就过去报名,要不要出来吃顿饭,我请客。” 夏之衍将头靠在后椅上,随手抓过薛疏先前买的抱枕抱在怀里,笑着问:“好啊,你考上哪所大学了?” 周恒虽然竭力抑制住欣喜,但说起自己考上的大学时,语气里还是有一丝难以控制的激动和自豪。他报了所大学名字,是全国顶级的学府之一,也没有辜负他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了。 夏之衍为他高兴,想了想,说:“你过来,我让人去接你,我请客。” “去哪儿吃呢?我不太熟悉,你那边有什么好吃的地方推荐吗?”周恒顿了顿,又十分体谅地说:“对了,我怎么忘了你现在都是大明星了,出去肯定不方便,要不就去你家吧,我做饭?” 夏之衍笑了笑:“也行。” 周恒打了这一通电话过来,倒是叫夏之衍想起去查自己的分数了。他打开手机页面,还没开始查,车子在小区楼下停下,门卫就拿来邮寄件递给他。 夏之衍一拆开,赫然是录取通知书,正是周恒刚才说的那所学校。本来以夏之衍的成绩是考不上的,毕竟他高中三年忙碌在外,没有花太多心思在学习上。但他报的是表演系,分数降低不少,因此他文化课成绩居然还是这个专业的前三名,直接就被录取了。 小刘也高兴极了,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说:“夏哥,你真厉害。” 夏之衍笑了笑,扭过头去下意识地想拍薛疏的肩膀,手却落了空,他陡然发现薛疏并不在车子里。 夏之衍嘴角笑容收敛起来,回了家,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问问夏星竹收到录取书没有。徐丽萍的声音在电话那头非常激动,提到夏星竹也考上了W市一所大学,不过不是周恒和夏之衍的那一所,是一所政法大学。夏星竹报的专业就是法学系。 夏之衍心里想着,读法律也不错,以夏星竹的性格,虽然当不成律师,但在幕后做一些条款修□□务工作,倒也挺适合。 徐丽萍说:“你那里有地方住吗?我过两天送你弟去上大学。” “住酒店吧,我这儿太小了。”夏之衍扫了眼家里,牙刷杯子枕头什么的全都是他和薛疏两个人的情侣套,徐丽萍一来,要是看见,还不得直接出柜。 倒也不是不能收拾起来,不叫徐丽萍看见。 但夏之衍就是不想收拾,不想在薛疏回来之前,把他生活的痕迹抹掉。 “住什么酒店啊,你挣大钱了,把钱不当一回事了。”徐丽萍立刻不悦,教育道:“就这么说定了,你把房子收拾收拾,我们过两天就过来。” 夏之衍是争辩不过他妈的,只好答应了。 这样一来,舒心的事情还挺多,身边人的人生轨迹都和上一世不一样了,但夏之衍仍是觉得心里少了一块。他打了几通电话给薛疏,但对方一直是关机状态。 这天周恒搭飞机过来了,夏之衍白天正在拍戏,没时间过去接机,就让小刘把人送到了学校。 周恒办理完所有的开学流程之后,才打电话问夏之衍:“之衍,你几点有空?我好过去。” 夏之衍白天在《斩风》剧组里拍了场火车上追逐的戏份。剧组里的火车是真的火车,管铁路局借的废弃火车,并非绿幕,其中有一场从火车上跳下来的戏足足NG了好几遍才通过。这么捣鼓下来大半天,夏之衍膝盖都有点疼了。 他提前回到了家里,买了点菜,买了几瓶酒。 周恒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揉膝盖,说:“你现在就可以过来了。” 他进厨房去洗菜,忽然想到自己都没给薛疏做饭,先给周恒做,薛疏是不是要生气吃醋了。一时间有些走神。 过了会儿,周恒还没来,夏之衍擦了擦手,正要打电话问对方到哪儿了,手机就响起来了。 周恒说薛疏坐在小区花坛里,好像喝醉了,问夏之衍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把人弄上去。 夏之衍手机差点掉下去,立即道:“你在下面等着,我马上下楼。” 他把围裙扯了,穿着双拖鞋,抓起手机和钥匙就下楼了。 周恒站在楼下四神无主,薛疏坐在花坛上埋着头,也不让他扶起来,被他一碰就恼怒至极地让他滚,喊夏之衍来。但是真当周恒打电话给夏之衍了,薛疏又把电话抢过去挂断了,眼眶还红红的,伸手揉眼睛。 见到夏之衍匆匆下楼,周恒松了一口气,也来不及寒暄了,说:“他这是怎么了,心情糟糕成这样?” “帮我扶他一把。”夏之衍拽住薛疏胳膊往自己肩膀上放,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顿时感觉薛疏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薛疏这么高大的个子,饶是夏之衍个子也高,被他这么一压,还是有些寸步难行。 他下意识地就想把薛疏的重量往周恒那边送一点,让周恒分担一点。 周恒也主动抓起薛疏的另一只胳膊,想帮夏之衍扶着人。 谁知道他还没碰到薛疏的手,薛疏就把他甩开了,整个人重量非得挂靠在夏之衍身上,还含糊不清地瞪着夏之衍,面上一团醉了的绯红,眼睛里有水花,两只手攀上夏之衍的脖子。 “头疼。”薛疏把脸埋在夏之衍肩头,蹭了蹭。 夏之衍按了下他的太阳穴,说:“好好好,回家了。” 周恒没法帮忙,还没走近就被薛疏嫌弃地踹开了,对方不知道是在耍酒疯还是在借机公报私仇。好在也没真踹上周恒。 “那这怎么办啊,怎么把人弄上去?”周恒看薛疏和夏之衍亲密成这样,也傻眼了。中学时他就知道这俩人关系好,但也没好成这样啊,看薛疏把脸放在夏之衍脖子上蹭,他总觉得有哪里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夏之衍说:“我先试着能不能动,实在不行,还得你搭把手。” 周恒担心地说:“好,你小心点儿。” 夏之衍费力地拖着薛疏往前走了两步,就快喘不上气来了。薛疏实在勒住他脖子太紧了,整个眼泪鼻涕都弄他锁骨上去了,脑袋还时不时挡在他眼前,叫他连路都看不清楚了。 薛疏也不算太醉,还能走几步,但是完全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也不知道哪边是前面,一不小心就给夏之衍使绊子。 这么折腾大半天,夏之衍身上的衣服都快被薛疏给拽下来了,但两个人移动的距离硬是没有超过十来米。 周恒往小区门口看了眼,说:“门卫好像要过来了。” “这样不行,我背他吧。”夏之衍停在原地,让周恒把薛疏从他身上拽下来。薛疏还是很抗拒,夏之衍趁着周恒扭头去看门卫的时候,往薛疏嘴唇上亲了一下。薛疏总算是安静点儿了,眼里朦胧着一包泪水,一双手搂住夏之衍的脖子,并未放手。 夏之衍蹲下去,让周恒把薛疏扶到他背上,然后提起人的两条腿,用力站了起来。 之前薛疏背过他很多次,有次是高中下了晚自习,没什么人,薛疏就背着他在湖边转了一圈,还故意转悠到落樱坡上去,偷偷摸摸地指着两个亲嘴的小情侣给他看,脸红心跳地暗示他什么。 薛疏背他背得异常轻松,夏之衍没想到换成自己背薛疏,这么困难。 “先跟我上去,你肯定还没吃完饭吧。”夏之衍扭过头跟周恒说话,其实他有点尴尬,现在薛疏喝醉了,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情来,他不太想让周恒看见。但是早就跟周恒约好今天聚一聚了,让人到了门口,又把人赶回去,这也太不合适了。 “好啊,我很好打发的,随便吃点儿就可以。”周恒倒是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能去夏之衍家里就很高兴了。他见薛疏快滑下来了,伸出手去托了薛疏的胳膊一把,又被薛疏嫌弃地打开。 幸好小区里足够安静,且没什么人,私密性强,否则他们这折腾了一路,真要被围观了。 周恒走在前面,先把电梯楼层按亮了,转头就见夏之衍背着薛疏艰难地走过来。 夏之衍问:“你什么时候发现他在下面的?” 他摸了摸薛疏的脸,发现冻得厉害,应该在下面待了好一会儿了,头发上都沾了露水了。 他估摸着这几天时间足够了,应该让薛疏调查完所有他无法解释的事情了。薛疏知道一切后,会怎么想,却是夏之衍无法估计的。但不管怎样,他对薛疏有信心,无论怎样,对方都不会离开他。 所以现在,薛疏即便再怎么闹矛盾,也还是回来了。 周恒道:“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坐在那里了。” 他乍一看还没太认出来,毕竟这三年里面,他和夏之衍见过几次,但却和薛疏一次都没见过面。薛疏个子比之前还要高了,轮廓也更加深邃。他还是第一次见对方喝醉的样子,居然醉成这样,他可是记得中学毕业的时候,薛疏酒量很好,喝下去几杯白的,都不带换气的。 周恒张了张嘴巴,还想问点儿什么,他也看出来了,他今天来的这一趟,有点不合时宜。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电梯门开了,夏之衍背着薛疏走进去。 周恒听见薛疏含含糊糊地在叫“夏之衍”。 从电梯里出去,薛疏又把脸在夏之衍脖颈上蹭了蹭,伸出两只手去摸住夏之衍的脸,上下摸索着,像是确认对方的存在一样。走廊黑暗中,他小声说道:“之衍,我喜欢你,我难受。” 夏之衍脚步顿了顿,掏出钥匙开门,轻声答道:“我都知道,回家就好了。” 周恒在旁边听得惊悚不已,但还是竭力镇定地没有表露出来,跟着两个人打算进门。 一只脚刚踏进门里,薛疏在夏之衍的背上就伸出一只手,想把门关上,差点没把他关在门外。 “别闹了。”夏之衍拍了拍薛疏的脸,然后把人放下,把门打开,抱歉地让周恒进来。 —— 2008/08/31 薛疏日记:醉酒是假的,想见之衍,拉不下脸是真的。:) 大佬日记:这一招我怎么没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会继续更。 第79章 周恒跟着进来了,把防盗门关上。 夏之衍在玄关处就把薛疏放下了, 然后扶着人往房间走, 本来是想送到薛疏的房间,但薛疏脚步一转, 直接脚步虚浮地往他房间里走去了。 夏之衍把人安置在床上,被薛疏勾住脖子一拽,差点没两人一起滚到床单上去。 薛疏揉了揉额头, 夏之衍趁他安静的功夫, 又赶紧把他的两只鞋子给脱下来, 把他两条腿拽上床,给他找来枕头垫在后脑勺下, 让他躺得舒服点儿。 “我给他煮点醒酒汤?之衍,你厨房在哪里?”周恒在外面问道。他四处看着,一眼就看到一百多平的房子里随处可见的两个人的生活痕迹。玄关处挂着两个人的衣服, 放着两双不同颜色的男士拖鞋。 紧紧地挨在一起。 他心里惊愕万分, 不停闪过中学时期夏之衍和薛疏在一起的场景。怪不得, 那时候他帮夏之衍搬箱子,薛疏就跟吃了八百斤醋似的, 还从他手中把箱子抢过去了。 三个人在一起写作业的时候, 薛疏也非要和夏之衍挨在一起, 手肘贴着手肘。 在梁生才的咖啡厅, 薛疏闹矛盾那次,他比较迟钝,还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可算是知道原因了,还不是因为薛疏不想和夏之衍分开。 后来,夏之衍就去W市读高中了。 夏之衍在房间里说:“麻烦你了,我照顾下他,待会儿就出来。” 周恒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进了厨房去,见夏之衍已经准备了些菜,就打开灶台,随便煮了些面汤。 房间里。 夏之衍弯下腰摸了摸薛疏的脸颊,烫得很,打算去卫生间拿来湿毛巾,给他擦擦。还没走开,手腕就被薛疏拽住了。薛疏一根一根地捏着他的手指头,就是不放开。 “我马上来。”夏之衍回过身。 薛疏漆黑的睫毛上挂着雾气和湿意,嘴里道:“你走啊。” 夏之衍视线落在了薛疏扣住自己手腕的手上,但薛疏扭过头不看他,嘴里念叨道:“你最好走了别回来。” 一边把他的手腕扣得更紧了。 夏之衍叹了口气,蹲下来,捧住他的脸,说:“我们好好聊聊。” 薛疏本来还没怎么着,被夏之衍用这么温柔的语气一说,顿时满腹的委屈都来了。他即便知道了另外一个人格是他的上一世,但他根本没有那一世的记忆,对他而言,那根本是多余的。他明明从小学就开始喜欢夏之衍了,但是现在突然出现这种状况,有另外一个人格和夏之衍共享一段他根本不知道的记忆。 薛疏现在眼眶通红的样子,他觉得丢脸,但借着酒劲儿,夏之衍也许不会觉得他幼稚。 薛疏说:“怎么聊?” 他支起上半身,坐了起来,抬手用力地环住了夏之衍的脖子。 夏之衍摸了下他脑袋,问道:“目前你自己身体的情况,你了解到哪一步了?” “全都知道了。”薛疏额头抵住他额头,蹭了蹭,目光有些迷蒙:“我找秦力调出中考前三天的监控,现在几乎找不到了,但是仔细找的话,学校旁边的一些小卖部,交叉路口的监控,还是能找到你和他相处的蛛丝马迹。” 他还有些话没有说,他还查出了之前另一个自己做过什么,原来林正义突然倒霉那件事情,是他干的。而他自己居然不知道。一夜之间,对于薛疏而言,仿佛全世界都变了。他简直无法接受。他最无法接受的是,他以为自己千辛万苦把夏之衍追到手,原来并非自己追到的手,从一开始,夏之衍就是因为另一个自己,来主动靠近自己的。 他甚至开始怀疑,夏之衍对自己的一番表白,到底是给谁的表白。是说给他听的吗? 夏之衍:“……”这调查得仿佛他出了轨。 薛疏冷不丁双手放上他的脖子,力道很轻,问:“你喜欢我吗?” 夏之衍一怔。薛疏又往他脸上蹭了蹭,睫毛带着雾气,眼眶红得像是八百年没睡觉,眸中如同掺入了蜂蜜水,既柔软,又危险,他低声诱哄道:“你喜欢的从头到尾都是我,对不对,你是从这一世开始喜欢我的。” 夏之衍只觉他醉得不清,但没有迟疑,道:“我喜欢你。” “骗人。”薛疏哼道:“你根本就是喜欢他。” 夏之衍深觉头痛,安抚道:“没骗人。” 薛疏泛着水光的眸子牢牢盯着他,冷不丁问:“你和他相处的时候,也是这样吗?也说喜欢他?” 夏之衍彻底愣住了,浑身有些僵硬,没想到薛疏一开口就是重击。 薛疏眼眶却陡然红了起来:“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说的喜欢我,也是因为知道他在我体内能够听到吧。” 夏之衍:“不是……”他伸手去抱薛疏,却一不小心碰到对方的上衣口袋,猛然摸出了一个白色药瓶,顿时惊住了:“这是什么?” 薛疏伸手去拦,没能拦住,便偏过头不说话。 夏之衍气得要命,几步走到卫生间里把瓶子里面的白色药片倒出来,冲进了下水道里。 薛疏埋着头坐在床上,哑声说:“你要是喜欢他,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让他再出来的。” 这话十分残忍,他却说得万分平静。 夏之衍站在卫生间门口静了静,一句苛责的话也说不出口,过了会儿拿了条毛巾用冷水打湿拧干,走过去把薛疏推在床上,掀开对方衣服,给他把手脚都擦了擦。 薛疏侧头看着他,心里难过,问:“之衍,你怎么不说话?” 夏之衍没有支声。 过了会儿薛疏又不安地抓住他的手,捏住他的手指头,哆嗦着问:“你生我气了?我就知道,你……” “没有生气。”夏之衍打断他,深呼吸一下,才平静下来,道:“下次你再吃这种药,我就彻底不理你了。” 薛疏眼眶一下子红了,他看了夏之衍半天,视线不知道该落到哪里,片刻后小声说:“我知道了。” 夏之衍给他擦完手脚,又去换了条毛巾过来,给他擦脸。 薛疏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夏之衍,像是要哭了,道:“你不能不理我。” “知道了。”夏之衍每次一看他这样,心里的气就全都消了,凑到他嘴唇上亲了一下,说:“我怎么可能不理你。” “你知道现在你面前的是谁吧?”薛疏仍是不确定地问,问得小心翼翼的。 他实在是喝多了,感觉头一阵阵发痛,忍不住就皱了皱眉。 夏之衍把毛巾扔到一边,倒了杯水放到他手里,坐上床,轻轻给他揉着太阳穴:“你以为我现在跟媳妇儿似的伺候的,是谁?” 薛疏头疼得厉害,被夏之衍这么一揉,舒服多了。他捧着夏之衍倒给他的水,喝了口,盯着手中的杯子,没再说话。 他出息了吗?他没有出息。他以为能够离开夏之衍哪怕是三四天冷静下,但是前脚离开夏之衍,后脚他就后悔了。他一点儿出息也没有,不管过了多久,还是和鼻涕一样主动黏了上来。他开始发怒,是因为知道夏之衍和他的另一个人格有了一腿,所以生气到毫无理智了,一门心思想要把另一个人格弄死。 但是他现在又知道另一个人格根本就是他的上一世了,他反而能够稍稍冷静下来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夏之衍上一世和这一世喜欢的都是他。只是他对上一世的事情一无所知,心里嫉妒不知道如何发泄。 夏之衍柔声说:“你要不要换身衣服,待会儿出去吃点东西,周恒应该煮了点面。” 薛疏仍然捏着他的手指头,低着头,问:“那你那天在医院里,表白的时候,是对我还是对他说的?” 夏之衍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上一世的你回来了。” 薛疏抬起眼眸,湿漉漉的眸子盯着他,眼睛却稍微亮了下。 夏之衍又蹲下来给他把打湿的衣领别了别,顺便亲了他眼睛一下,说:“我喜欢你,现在可以出去吃东西了吗?” 薛疏从床上翻身下来,没能站稳,被夏之衍扶住了。他盯着地面,眸子里雾气仍然未散,捏着拳头,小声说:“那你前面四个字,可以每天都说一遍吗?” 夏之衍一怔,有点怀疑薛疏根本没醉,不然讨价还价怎么这么头脑清晰。他凑过去仔细看了薛疏一眼,薛疏耳根红着,眼眶红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别开了眼。 “可以。”夏之衍说:“每天说十遍都行。” 薛疏抿了抿嘴唇,这才彻底安静了,过了会儿,又说:“那你有空给我讲讲上一世的事情。” 夏之衍点点头,扶着人出去。 打开房门的时候,他想了想,有点不放心地又看了薛疏一眼,薛疏也正直愣愣地看着他,眸子里的情绪复杂难辨,既有欢喜又有难过。夏之衍顿时心里就软了,想多说几句,便道:“你不过是少了一段上一世的记忆而已,等你恢复了,一切都好起来了,我保证。” 薛疏没说话,片刻后夏之衍将他扶到沙发上,他才勉强提了提嘴角,说:“好啊。” 厨房里传出来香气,周恒也已经把面煮好了。 “加了三个鸡蛋,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薛疏是不是不吃葱?”周恒用毛巾裹着滚烫的高压锅,端到餐桌上来。 夏之衍赶紧过去接,十分不好意思:“抱歉,让你来做客的,反而让你煮面给我们吃了。” “客套什么?”周恒也不是中学时期那个拘谨得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的只知道学习的沉默寡言的学生了,他虽然对夏之衍和薛疏究竟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种关系的十分疑虑,但他也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他假装一无所知,给那两个人舒服的空间。 “要吃吗?”夏之衍扭过头问薛疏,薛疏点了下头,不言不语地坐过来。 夏之衍和周恒聊了会儿这几年的发展,知道对方选择了建筑系专业,觉得这是个好专业,还挺适合周恒这种钻研精神很强的学霸的。 周恒也没想到就这短短几年的功夫,大家变化这么大,唏嘘道:“感觉像做梦一样,我居然还和大明星是同学。而且前几年我和星竹两个人下了课之后就喜欢刷你们的新闻,把所有论坛上的言论都看遍了,夏星竹还注册了个小号,和别人争辩,所有骂你的人,他都认认真真地反驳回去了。” 夏之衍有点讶异,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过到了后来,你粉丝逐渐多了,也不需要我们帮忙了,一旦有人诽谤你,立刻有一堆你的粉丝替你骂回去。”周恒笑着说。 “你呢?”夏之衍问:“读完大学准备做什么?” 周恒说:“应该是继续读硕士,读博士,现在家里做了点小生意,也不太缺学费了,只要节约点就能过得去。” 夏之衍点点头,说:“有困难一定和我说。”他说完这话,就意识到不对,好像有点接济人的意思似的。 但周恒和他熟,没有把他这话放在心里,反而很感激地说:“嗯。” 薛疏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吃着面。 周恒想和他说话,但发现他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便也不大好搭话。 过了会儿,周恒问:“对了,我带来了这个。” 他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照片,是之前三个人在日蚀时照的,他递给夏之衍,说:“前几天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出来的,给你做个纪念。” 夏之衍还没接过去,薛疏就接过去了,放下筷子,警觉道:“那你怎么不给我留纪念?” 周恒:“……” “我这里也有。”夏之衍想了想,走到房间里去,找了会儿,从一件大衣口袋里找出一张小小照片。照片放久了边角都有些磨毛了,不过中央的景象还是很清晰的。 夏之衍拿着照片坐回椅子上,给薛疏和周恒看了眼,笑着说:“我也一直留着。” 薛疏一看就愣住了。 照片上面是他,就是他的那张照片,坐在单杠上,身后是漆黑大地和深红色光圈。 他压根没想到这么一张照片夏之衍还一直留着,看样子还一直保存得挺好的。薛疏突如其来被浪漫了一回,脑子里有点懵,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夺过那张照片,又有点不大好意思。 夏之衍借机会说:“那时候我就挺喜欢你了。” 周恒:“…………” 薛疏面上一热,眼眶一红,心里酸溜溜的感觉好像也被冲淡了不少。 —— 2008/08/31 薛疏日记:跟媳妇儿似的伺候跟媳妇儿似的伺候跟媳妇儿似的伺候,天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嘤嘤嘤,可以不用当狗子了! 第80章 吃完饭后,夏之衍去厨房洗碗, 薛疏进来帮他。厨房不算大, 两个人站在洗手池那里有些拥挤,转一下身都能撞到一起。 夏之衍说:“你出去吧, 我来就行了。” 薛疏不愿意出去,沉默地从后面圈住夏之衍的腰,然后将脑袋埋在夏之衍的肩上, 夏之衍动一下, 他就动一下, 跟长在人身上似的。夏之衍把洗好的碗筷放进洗手池下方的消毒柜里,弯了下腰, 薛疏也跟着弯腰,胸膛紧紧贴在夏之衍的背上。 “你胃里还难受吗?”夏之衍停下洗碗的手,侧过脸, 摘下手套摸摸薛疏的脸。 薛疏贴着他的手心, 蹭了蹭, 眼睛湿漉漉的:“已经好了。” 接下来夏之衍不再提起两个人格的事情,薛疏也不再提。 这件事情好像就这么揭过了。 不过薛疏总是有点儿心不在焉的, 夏之衍一直担心他还是想尝试着扼杀另外一个人格, 放心不下, 洗完碗之后, 又进房间去在他身上衣服到处摸索了会儿,把一切看起来像是药片的东西全都扔掉了。 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薛疏也不是不知道, 便没跟进去。 薛疏知道夏之衍在想什么,也知道自己该怎么让自己好过点儿,但他就是过不了这个坎。他老是想到夏之衍会不会把他当替身,每当脑子里闪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就浑身冷汗。他只有拼命地安慰自己,第一次在看台上,夏之衍看过来的时候,他压根没奢想过有一天能和夏之衍成为情侣、恋人,现在他却做到了,可以每天和夏之衍黏在一起。已经是很好的了。 他既然知道了自己上一世和夏之衍也有渊源,不是应该高兴吗。 可是,他高兴不起来。他心里还是埋了根刺,梗在那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拔/出来,但离开夏之衍是万万不可的,伤害夏之衍也是绝不可能的。 所以薛疏决定把记忆回溯到医院里夏之衍给他表白的那一天,他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一来,就好过多了。 周恒原本打算进厨房帮夏之衍洗碗,顺便接着叙叙旧的,但一进去就退出来了,面上发燥不已。因为看到薛疏从后面抱着夏之衍,两个人中间简直容不下第二人。 他原本打算走,但是都半夜了,也不好打车,叫夏之衍去送他,薛疏又不愿意,于是他也留下来歇一晚上。 本来这套房子买的就是两居室,这样一来,夏之衍顺理成章地和薛疏躺在了一张床上。 薛疏先进去洗澡,夏之衍怕他酒还没彻底醒,待会儿在浴室里滑倒,就跟着进去了。薛疏裤子脱到一半,露出内裤的小半边,见他进来,脸顿时就红了。心里难受归难受,但不妨碍他在夏之衍面前害羞。吭吭哧哧了半天,才勉强把长裤脱下来,内裤就不敢脱了。 “要不要我扶着你?”夏之衍挽起袖子和裤腿,一只脚已经很自然地迈进浴缸了。 薛疏面红耳赤的,顿时被逼到了墙角上,手里的莲蓬头往旁边一歪,打了夏之衍个浑身湿透。 夏之衍闭了闭眼睛躲过扫过来的水:“……” 薛疏赶紧抓住莲蓬头,别了过来。 “你还是别进来了吧,我能行。”薛疏把内裤往上拽了拽,不过他身上也湿了,形状一下子就被薄薄布料勾勒出来了。 他一只手捂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夏之衍湿透的领子那里露出的一小片锁骨,耳根发红。 夏之衍觉得好笑:“捂什么,上次在医院床上,该看的不是都已经看过了吗?” 薛疏还是觉得害臊,不过还是挺不好意思地把手拿开了,下身在夏之衍的注视下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 薛疏身材很好,身上有薄薄的肌肉,却并不突兀,身形修长高大,每一寸肌肤都恰到好处。 夏之衍扶着他把澡洗完,薛疏全程脸色红得不能看。 过了会儿总算洗完澡了,薛疏擦干身子,躺到床上去。夏之衍浑身也湿透了,把湿衣服都脱下来扔进旁边的篓子里,洗了个澡。 等他擦着头发出来,准备打开电视机,和薛疏靠在一起看会儿,薛疏却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显然是这几天都没睡好,眼底下一片疲倦的青黑。 夏之衍便把电视关了,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搂住人。 双人床不算大,躺两个一米八以上的男人绝对小了点,夏之衍这两天心里挂着事情,也没休息好,睡意袭来,便翻了个身,背对着薛疏打算睡着。但薛疏立刻动了动,跟八爪鱼似的从背后攀上来,一条腿一条胳膊重重压在夏之衍身上。 夏之衍感觉到他在自己脖颈间蹭了蹭,干燥的肌肤贴过来,十分舒服。 夏之衍差点就要睡着了,薛疏就在他身后委屈巴巴地说:“之衍,你能不能面对着我睡啊,你干嘛要背对着我睡?” 夏之衍迷迷糊糊地,也没有理会他,过了会儿就被薛疏翻个身,轻手轻脚地把他身体掰过去。薛疏把他翻成面对着自己睡以后,半个身子就重新压了过来,将他死死搂在怀里。 夏之衍被折腾地彻底没脾气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没过两天夏之衍就去办理入学手续了,他被周恒带着参观了一下校园,不过他还有戏要拍,还有很多通告要赶,所以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做一个学生了。薛疏在国外的课程还没有修完,不过暂时不用回去,他还是继续去他父亲那里。但他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应付自如了,甚至有些焦头烂额,每天回来都有些晚。 薛疏他爸前几天还以为自己儿子有商业奇才,一进公司什么都会,大刀阔斧地改革风控措施,几道眼神过去令人不敢噤声。但这几天却毫无建树,俨然一个新手,比前几天差远了。正因为如此,薛父教训薛疏的次数多了,薛疏每次回家都有些心烦意乱的。 他显然是在和另一个自己暗暗较劲,所以回来后也不说话,径直进了书房。 夏之衍也忙,《斩风2》因为导演要求高的缘故,拍摄密度和强度都很大,他昼夜不分连班倒,有几次晚上熬了通宵,都没时间回家。 过了几天徐丽萍和夏星竹过来了,夏之衍推了通告,和小刘过去接他们。 知道夏之衍平时工作忙,所以徐丽萍很少给他打电话,即便打电话,也是匆匆聊几句就挂了。夏之衍有时候倒是想多聊几句,但徐丽萍生怕耽误他时间,影响到他,反而不愿意和他多聊,不过偶尔会催他回家。 到现在,即便夏之衍不演戏了,家里也挺宽裕的。徐丽萍这两年纯粹靠自己,在A市把店铺做起来了,接着发展了两三个店面,都分布在市中心。他家房子也早就搬离了渝水路那一带,而是住进了新房子里。 徐丽萍自己攒了不少钱,每个月都给夏之衍打固定的生活费过来,即便到了现在,也是如此,哪怕她知道夏之衍已经不需要了。 一下了飞机,徐丽萍就催促着夏之衍带她回去看看现在夏之衍住的地方。夏之衍拒绝不了,心里想着反正白天薛疏不在,便把徐丽萍和夏星竹带回了公寓里。 “你和谁合住呢?”徐丽萍四处看了看,就发现房子里应该是住了两个男人,两双男士拖鞋,两只漱口杯,就连刮胡刀都是两只一模一样的。 夏之衍倒也没有刻意瞒着徐丽萍,他和薛疏要想过一辈子的日子,向家里坦白,就是迟早的事情。更何况,薛疏父亲早就接受了他们俩的关系,这是薛疏做出的努力,让他俩后顾无忧。那么他家里这边,他也应该负起责任来。 只是这时候夏之衍觉得徐丽萍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于是并没打算这时候说,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 他道:“就是薛疏,一直去我们家吃饭的那个,上次还和我回家了,给你送了很多礼物。” 徐丽萍说:“你这里我还没来过,你这两年一直都和他住在一起啊。” 夏之衍进厨房去洗水果,端出来放到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夏星竹面前。 夏星竹微微抬了抬头,用嘴型说:“谢谢哥。” “问你话呢。”徐丽萍站在房间里打量。 昨天晚上夏之衍想到徐丽萍会过来,就提前打电话让薛疏把房间收拾过了,所以床单整整齐齐,丝毫看不出被两个人躺过的痕迹。 他跟着徐丽萍进房间一看,本来他只让薛疏把床单整理一下,没想到薛疏还把衣柜里的衣服都分开了,还把一些容易让人联想的东西收了起来,把摆在一起的枕头的其中一只也放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夏之衍应了一声:“就是他。” 徐丽萍扭头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说:“我记得你小时候一直喜欢一个人住,现在又不是一个人住不起,怎么非要跟人家一起住呢。你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的,人家不嫌弃你吗?” “谁说我不会做饭洗衣服了?”夏之衍忍不住道:“人不可能总是不长进的,我现在都会了。” 徐丽萍突然就生气起来,声音拔了个八度:“薛疏跟你住一起,让你伺候他啊,他怎么不做饭洗衣服?” 夏之衍:“……” 夏之衍只好纠正自己的话:“他做的比我多,一直都是他照顾我,真的。”还竭力在徐丽萍面前给薛疏树立贤良的形象。 徐丽萍没说话,走进厨房继续查看,打开冰箱见里面摆满了食材,这才放下心来。 夏之衍跟在她后面愣了愣,因为这几天他和薛疏都不怎么回家,昨天冰箱里还是空空如也的,没想到今天就填满了。他没想到薛疏能这么细心。这不,徐丽萍没话说了。 徐丽萍说:“两个人住在一起难免有摩擦,以后你还是一个人住的好。” “我喜欢和他一起住。”夏之衍顿了顿,试探性地轻声道:“我挺喜欢他的。” 徐丽萍没说话,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转身出去了。 徐丽萍和夏星竹当天下午就去大学报名了,夏之衍很忙,没空带他们去,让小刘送去的。然后等报完名,夏之衍请了个假提前收工,带着徐丽萍和夏星竹去买衣服和新电脑以及新手机。夏星竹进入大学后,肯定需要新电脑和新手机的,别人都有,他要是没有,说不定会受排挤。 夏之衍专挑最新款买,给他从头到脚一包装,付款的时候看得徐丽萍直咋舌。她毕竟苦日子过惯了,不习惯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包括在A市的时候,对夏星竹也管得很严,不让孩子浪费。不过现在毕竟是花夏之衍的钱,徐丽萍也没说什么。 送夏星竹回学校的时候,夏之衍在车子上给他张卡,从夏星竹上大学以后,所有的生活费和学费,便不再由徐丽萍出,而是由夏之衍来承担了。 他比徐丽萍大方得多,一张卡里存了几十万,让夏星竹花完之后直接告诉他,他再打过去。 夏之衍也并不担心夏星竹会学坏,毕竟三岁看大,夏星竹腼腆实诚的性格已经摆在那里了,现在他更操心的是,怎样让夏星竹胆子大起来。 晚上他带徐丽萍在外边儿吃了顿饭之后,就回家了。 徐丽萍看见附近公园里有人在跳广场舞,看得心痒痒的,便对夏之衍道:“我去公园转转,你先上去吧。” 夏之衍说道:“我陪你吧。” “不用了,都是群老人,你跟着掺和干什么。”徐丽萍边走边道:“再说了,你一过去,待会儿那些人要认出你了怎么办?” 夏之衍想想也是,便先行上楼。电梯刚打开,就见薛疏蹲在防盗门外,手里抱着件外套,见了他站起身来,揉了揉眼睛说:“我忘带钥匙了。” “很困吗?”夏之衍走过去,看着他疲惫的神色,心疼道:“你爸每天让你做那么多事情,怎么完全不爱惜自己儿子的?” 薛疏听出了他话里的忿忿不平,忍不住翘起嘴唇笑了一下,说:“没事。” “那你把我当枕头,靠着我眯一会儿,我开门。”夏之衍低下头找钥匙。 薛疏两只手圈住他的腰,将脑袋凑上去,在夏之衍嘴角啄了一下,问:“你妈是不是已经来了?” 夏之衍点点头,拧着钥匙旋转,说:“在楼下公园跳广场舞呢,一时半会儿应该上不来。” “那今晚就不能一起睡了。”薛疏比错过了一个亿还难受,双手捧住夏之衍的脸,嘴唇贴上去,小声说道:“之衍,那趁这个时间,我们亲会儿嘴吧,不然待会儿没得亲了。” “亲几分钟?”夏之衍笑了下,用力亲了下薛疏,然后嘴唇就迅速被薛疏吸吮住了。薛疏吻技渐长,也懂得了换气,再也没有出现第一次那种把自个儿亲到晕过去的事情了。薛疏迫不及待地将舌伸了进来,在他口腔里胡乱席卷一气。 不过一会儿,两人气息都有点变粗重。 薛疏趁着换气的功夫,将他压到门板上,好不容易打开一条缝的门板又被压到合上了。 薛疏额头贴着他的,喘着粗气道:“亲到你妈来。” 夏之衍顿时笑了起来:“你志向还挺远大的,待会儿你又迫不及待地硬了怎么办?” “你怎么还惦记着上次的事情啊,那次纯属意外。”薛疏脸倏然红了,狠狠地咬了下夏之衍地嘴唇,不过仍然保持着理智,没有留下痕迹。 两人身后电梯门打开,徐丽萍提着一袋子菜出来,絮絮叨叨道:“那广场舞和咱们市的完全不一样,我真是老了,完全学不会……” 她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看着门口贴在一起的两个人。 手里的菜都掉到了地上。 —— 2008/09/18 薛疏日记:完,完了,被丈母娘发现了。 大佬日记:猪队友。:) 第81章 走廊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薛疏也察觉了身后的动静, 动作顿时停止。 夏之衍浑身僵硬, 把薛疏推开,下意识把他挡到身后,叫了声:“妈。” 徐丽萍看起来有点站不稳, 过了会儿, 点了下头,蹲下去把掉到地上的菜袋子捡起来, 匆匆地说:“小薛,回来了啊。” 薛疏赶紧应了声。 徐丽萍又看他一眼,问:“吃饭了没?” 薛疏:“还没。” “进来一起吃。”徐丽萍点点头,看也没看夏之衍一眼,径直走到门边开门,就进去了。 薛疏和夏之衍两个人跟着进去,薛疏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安,用嘴型没发出声音地对夏之衍说:“你妈早就知道了吗?” 夏之衍惊疑不定地摇摇头, 按道理来讲, 他妈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他想过迟早要坦白,也做好准备承受徐丽萍的怒火,但他妈现在这么镇定, 反而让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徐丽萍提着菜,转身就进厨房择菜做饭去了, 水龙头哗哗响,听不见她有什么声音。 夏之衍担心徐丽萍心里难过,毕竟这件事情对于徐丽萍而言应该很难接受, 是一桩很大的打击。他想进去看看,但又站在客厅里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开口。 薛疏看他脸色难看,便站起来,小声说:“我去看看。” 他借口进厨房要帮忙,没几秒钟,就被徐丽萍直接给推出来了,说是碍手碍脚。 “看起来还正常,没躲起来抹眼泪。”薛疏出来了,对夏之衍小声咬耳朵。 夏之衍松了一口气,全身瘫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小声说:“你也别在意,我们得给她点儿接受的时间。” 薛疏小声问:“一年不接受呢?” 夏之衍说:“那就等一年。” 薛疏看着他,压低了声音:“十年不接受呢?” 夏之衍说:“那就慢慢耗着,反正日子还长。而且你从中学就开始在我家待了,别看我妈现在这样,她对你印象其实很好的。等过阵子再和我回去一趟,买些礼物回去……再加上我家里又不是只我一个人,还有我弟弟,压力就少了,她也没有必要非逼着我结婚生孩子。” 薛疏忽然就笑了。 他靠过去,下巴搁在夏之衍颈窝上。 “你笑什么?”夏之衍莫名奇妙,低声问。 薛疏揽紧了夏之衍,说:“我就是高兴。” 他没想到夏之衍肯为他想这么远,他本来还以为要撒一个拙劣的谎,把两个人在门外亲嘴的事情瞒过去。 “我……”夏之衍抬眸看着薛疏,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过了会儿才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早就想过和我家里坦白这件事情了,我喜欢你,也不可能喜欢上别人了,所以这是迟早的事。” 薛疏盯着自己脚尖,脸红红的:“我知道了。” 等徐丽萍把饭做好,端着汤出来时,两个人又迅速做贼心虚地分开了。三个人坐上餐桌,薛疏和夏之衍面对面坐着,他没怎么说话,都听着夏之衍和徐丽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家常了。 徐丽萍只字不提刚才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夏之衍也不知道她对这件事情是什么态度,吃饭吃得心不在焉的。 吃完饭后,夏之衍主动去把碗给洗了。 “阿姨。”薛疏走到沙发一侧,把遥控器递过去,说:“要是累的话就早点儿休息吧。” “我早就知道了。”徐丽萍突兀地开口,语气不咸不淡的。 薛疏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顿时也不知道是该坐下还是不该坐下。 徐丽萍瞥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几分惋惜的表情:“去年之衍单独回来的时候,邻居家的女孩子找他出去玩,他在楼底下说他有女朋友了,女朋友还善妒缠人。” 薛疏:“……” 徐丽萍说:“当时我刚好下楼,就听到了,还高兴得很,想着养了多年的猪总算开窍了,会去拱人家的大白菜了。我本来想问问他是哪个姑娘,有没有照片的,但我旁敲侧击地一问,他都很含糊,说没有女朋友。这和在外边儿说的完全不一样啊!我后来就去他房间看了看,发现根本没什么女孩子的照片,桌子里只有你的照片,一张破照片还用小相框裱起来了放在抽屉里。我不死心,都快气死了,又翻了翻他手机短信,发现短信里存的……” 徐丽萍越说越激动,越愤怒,她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薛疏在那边红着脸咧开嘴笑。 徐丽萍:“……” 夏之衍也听见外面有声音,听起来像是徐丽萍在呵斥人一样。他赶紧擦干净手出来了:“妈,你别说他,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要怪就怪我吧。” 徐丽萍气得不想说话了,她指着薛疏道:“你问问他,我刚才说他半句了吗?” 薛疏忍不住笑意,赶紧道:“没有,阿姨脾气一直很好。” 夏之衍点点头,不放心地又看了两个人一眼,对徐丽萍说:“妈,那你早点睡。” “我睡这间,那你们俩今晚睡一起吗?”徐丽萍问。 夏之衍不知道刚才徐丽萍和薛疏说的话,他有点尴尬,正犹豫着是点头呢,还是不点头,或者还是让薛疏出去找个酒店住一晚,毕竟当前最要紧的是照顾徐丽萍的心情。 正当他考虑的时候,薛疏极为不好意思,又极为坦然地说:“阿姨,我和之衍一直都睡一起的,要是突然分房,他晚上睡不好。” 徐丽萍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转身进了卧室。 夏之衍:“???” 薛疏背对着徐丽萍,用嘴型对他道:“你妈早就知道了。” 夏之衍:“……” 徐丽萍心里还是堵着一口气,虽然早就接受了这件事情,但是当面看到儿子和另外一个男人接吻,视觉上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心里也有点儿难受。不过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和夏之衍薛疏两个人闹得不愉快,毕竟日子是他们的,而她过几年过十来年说不定就不在了,还能管那么久吗。 她进屋去拿睡衣了。 薛疏主动去卫生间给她把热水打开,还给她把毛巾沐浴露都准备好了。 徐丽萍这才气顺了一点。 夏之衍内心还在震惊当中,忍不住反思自己到底什么时候露了马脚。这分明是他和薛疏第一次在徐丽萍面前露马脚,按道理来说,徐丽萍之前肯定是不知道他和薛疏的事情的。他回去把碗洗完,一回过头就见薛疏抱着臂靠在门框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干什么?”夏之衍瞥他一眼。 “没什么。”薛疏突然快步走过来,两只手飞快地抱住夏之衍的腰,一下子把人抱在怀里,飞快地转了一圈。就是突然很想抱着你转一圈。 夏之衍被他莫名奇妙的举动弄得眩晕,他又脸红红地出去了。 徐丽萍花了几天的时间,来适应夏之衍和薛疏在一起了这个事实。这几天薛疏甚至抽出时间来带着她去景点逛了逛,等两个人回来之后,感情俨然比先前更好了。吃饭的时候,徐丽萍把最大的一块排骨夹给了薛疏。 又过了七八天,徐丽萍放心不下A市那边的店铺,打算先回去了。于是夏之衍从剧组里请了半天假,和薛疏一起送她上飞机。 徐丽萍走后,薛疏轻松多了,几乎如释重负。 虽然的确想和丈母娘处好关系,但更想和夏之衍有二人世界。 接下来一段日子过得风平浪静。薛疏工作完后就去接夏之衍收工,不过外面人多嘴杂的,他只能等在车厢里面,也顺便靠着座椅眯一会儿,因为白天高强度的工作也很累了。夏之衍收工时间非常不定时,得看当天的戏卡了多少次。如果早的话倒是能按时收工,但有好几次收工都半夜了。 《斩风》大部分拍摄都在各地飞来飞去,最后一段戏是在隔壁影视城完成的。剧组里的人瞧着旁边树林里总是停着辆车子,大半夜的等着夏之衍,还以为是夏之衍的司机在那里等着。赵琳还跟夏之衍说过一次,夸夏之衍的司机太尽职了,雨打雷劈的都按时过来。 夏之衍笑了笑,没多说,就收拾东西上车了。 薛疏睡眠很浅,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半张脸在橘黄色的灯光下,轮廓分明。夏之衍一上去,小刘就递过来一张毯子,说:“薛哥给你准备的。” 夏之衍点点头,在薛疏旁边坐下,把毯子盖在了薛疏身上。 他觉得薛疏好像在很短的时间内成熟了很多,考虑的事情也多多了。之前冬天薛疏来剧组里等他,一直都很高调张扬,都是直接等在剧组人最多的地方的,尽被人围观。不过那时候夏之衍的人气也没现在高,绯闻也没现在这么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薛疏都不直接在剧组里露面了,说是免得惹人猜疑。 而是待在并不那么舒服的车子里。 车子开到一半,夏之衍也有些昏昏欲睡了,正打算靠着薛疏肩膀眯一会儿,薛疏手机就响起来了,把两个人都惊醒了。 电话是薛疏他爸打来的,薛疏接通了。 夏之衍在旁边隐隐约约听得见薛疏父亲的声音,非常严厉,和上次同自己说话的那个威严却不失温度的中年男人截然不同。看来薛父上次说和薛疏关系不太好,是真的。 没说上几句话,薛疏顶了几句嘴。 夏之衍坐在旁边,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大概是有两条船出了点儿问题,没有按时到港,附近的工厂负责人找不到人。这事儿也不算什么大事,但薛父让薛疏赶紧过去一趟,处理一下。薛父脾气不怎么好,在电话里语气自然也不太好,他又忍不住说起薛疏先前一个月一直都对公司的事情应付自如,这个月完全没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所以不如上个月。 薛疏心里门儿清,知道上个月对公司的事情应付自如的那个并非二十一岁的自己,而是二十七岁经验丰富的自己。一提到这个问题,他就有点儿烦躁。 父子两个话不投机半句多,没过半分钟薛疏就把电话挂掉了。 夏之衍凑过去给他揉揉太阳穴,说:“没出什么大事吧?”他闭口不提薛疏两个人格的事情。 薛疏摇摇头:“没事。”薛疏对此也闭口不提,就当做翻篇儿了。但夏之衍隐隐总觉得心里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就像有什么堵在心里,尚未完成解决,做什么都心不在焉似的。 两个人回到家,薛疏下了车,站在车库里:“我就不上去了,我现在得过去一趟。” 夏之衍点点头:“让小刘送你过去?” 小刘从驾驶座上往回看,说:“对啊,我送你过去吧。” 薛疏掏出自己的钥匙,走向自己的车子,笑着说:“算了,你也疲劳驾驶了,我自己开车更方便。” 他上了车,把车子倒出车库,夏之衍双手放在口袋里一直跟着他的车子出车库。 薛疏隔着层车窗玻璃看着夏之衍,忽然忍不住熄火下车,把夏之衍逼退几步按在墙上,狠狠吻了一会儿。夏之衍猝不及防,不过还是很顺从地抱住薛疏的脖颈。反正这会儿都已经深更半夜了,又是在车库里,不会有人看见。 两个人突然拥吻,看得小刘一愣一愣的。 薛疏吻完了人,自己又脸红红的,想了会儿说:“我已经答应你,不吃那种药片了。” 夏之衍愣了下,迅速捧住他的脸,道:“说到做到。” “那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答应我了的事情没有做?”薛疏盯着夏之衍的下巴,脚尖踢踢墙面,嗫嚅着小声说。 夏之衍反应过来了,笑着在他嘴角啄了一下,说:“最爱你了。” 薛疏满意了,满面通红地回车子上去了。 夏之衍看着他开着车子离开,这才回到楼上去。 —— 2008/11/15 薛疏日记:感觉有点膨胀,原来去年夏之衍就和别人说我是他女朋友了!四舍五入就是男朋友! 大佬日记:我也最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日个万,捂脸羞愧跑走。 第82章 在剧组又待了两天, 《斩风》电影拍摄彻底结束了,最后一场收工的时候,夏之衍弄得满身是泥, 连日赶进度,整个人都瘦了很多。不过这部电影拍得很值得, 带来的收益是巨大的,年底的电影奖环城影视给夏之衍报名过去了, 即便得不了金奖,陪跑一下拿个水晶杯,也是非常有分量的。 除此之外, 夏之衍拿了几百万的片酬,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高的片酬。不过姚遥说,现在随着他的人气水涨船高,之后报上来的片酬全都是几百万起步。 夏之衍房子和车子都是薛疏买的, 他平时都花不了什么钱,也并不和其他艺人一样需要很大的开销。除了一些营销费用, 负担夏星竹的学费和自己偶尔的花销之外, 剩下的全都攒下来了。 他隐隐约约有了个计划。 他打算去定制一对戒指,原本以为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挑选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很难。首先他不知道薛疏确切的手指尺寸, 也暂时没想好设计成什么款式。这种事情上梁生才很是在行,找了几个设计师的图给他挑选。夏之衍平时不是个选择犹豫症的人,但光是挑选设计师,就花了好几天。 最后挑中了一个国外设计风格很大胆又简约的设计师, 最后和设计师磨初稿定稿,又颇费了些精力。磨好设计稿之后,打造出来又得花上几个月时间。 梁生才起先还感觉奇怪,夏之衍打一对男式戒指干什么,但是后来用脑子想一想,很快就想明白了。他又不是周恒那种木鱼脑袋,认识两个人这么些年,现在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 不过梁生才什么也没说,他忙自己的事业忙得团团转,也没时间去八卦。 杀青之后,还得过一段日子等审查完毕后才能上映,宣传期尚未来临,下部电影也没有开机。夏之衍好不容易有空暇,他抽时间去了趟学校,找周恒一起,叫夏星竹一起出来吃顿饭。 结果夏星竹刚去学校不过三个多月,身边多了个围着他转的女孩子,匆匆和夏之衍周恒吃完了饭,就急着要走。 夏之衍原本打算叫他回去歇一晚上,结果这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夏星竹就回学校去了。 “是不是有点儿失落,你弟弟都不跟在你屁股后头转了。”周恒笑着说。 夏之衍开着车,失笑道:“不失落,他有他的小女友也好,反正我也有我的。” 周恒有些受不了地看他一眼:“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夏之衍笑了笑,没说话。 他下午要赶一个通告,所以在学校门口就把周恒放下了,又开了段路程小刘过来了,接替他开车。赶完通告就到了七点钟,正好有一个颁奖典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夏之衍可能凭借之前的《流云传》那部戏拿电视剧传奇类的最佳男主角奖。 虽然只是一个分类奖项,但算是他第一次拿男主角奖,所以姚遥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赶到。 正是十二月的天气,街上冬寒料峭,小刘开着车子缓慢前行,因为实在太堵了。 “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夏之衍看了眼车窗外,道:“前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故,不是高峰期都赌成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眼皮子突然就开始跳起来。这几天薛疏走之后,他一直有点心神不宁的,但又具体说不上来是有什么事情。整个人都感觉有点恍惚,隐隐约约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事情。 “好像是雨把井盖冲掉了,有交警在前面救掉下去的人。”小刘立马道,他看了新闻,这场营救都持续好几个小时了。 “这么大的雨?”夏之衍有些诧异。 他揉了揉眉心,还是觉得心神不宁。 小刘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你是不是没休息好,最近刚杀青,太累了,还是睡一会儿,现在距离颁奖典礼还早,不用担心。” 夏之衍摇摇头,没什么心思回他的话。掏出手机搜索了下到底有什么事情。结果跳出搜索页面的就有一条,两百公里之外的普渡山出现滑坡和泥石流现象,尤其是靠近普渡山的小型水电站损伤极大,警方正在紧急遣散相关人员。夏之衍眼皮子跳个不停,又仔细点进新闻图片看,总觉得眼熟。 如果他没记错,上一世也是这个颁奖典礼,下了很大的雨,他在后台无聊刷微博的时候,微博上很多祈福的人。之所以他还有印象,是因为颁奖典礼结束后,这件事情直接影响了颁奖现场的直播,因为大范围电视台都开始播放这次特大泥石流的抢救现场了。当时好像还有几百人遇难,不计其数的人失踪了。几百米宽的地方被夷为平地。 小刘半天没听到他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就见夏之衍脸色煞白,顿时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夏之衍问:“从这里去普渡山,开车要开多久?” “快的话两三个小时吧。”小刘说:“不过那里不是好像正是危区吗,新闻里正在播呢……” 他话还没说完,夏之衍就径直打开车门下去了,引得后面车子一阵鸣笛,紧接着有几个人隔着大雨认出了夏之衍,降下车窗对着他拍了好几张照片。 夏之衍绕到驾驶座那里,这么会儿功夫,漆黑的头发已经贴着脑袋了,全身都在滴水。他抹了把脸,让小刘到副驾驶座上去,说:“你先下去吧,我要去一趟。” 小刘急了:“还有半个小时颁奖典礼就要开始了,夏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夏之衍没说话,翻出把雨伞扔给他,说:“对不起,你先下去,车子我来开。” 他摸到方向盘,把车子从两辆车子的缝隙中挤了出去,然后开上了侧道,迅速来了个转向,直接开上了旁边的三环路。在路口把车子匆匆停下,让小刘下去。 小刘撑着伞下去,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见车子已经没影了。 “怎么回事啊!”他急匆匆地在后面喊了几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刚打算打电话给姚遥问问夏之衍擅自离开这事儿怎么处理,但是按键按到一半,猛然想起来上次薛疏临走时说要去哪儿来着,可不就是去普渡山附近的水电工厂一趟嘛。 夏之衍的车子开上三环之后,堵车几乎就没了,一路畅通无阻,他将车子在大雨里开得飞快,几乎要超过限速了。他一只手捏着手机,手指有些抖,慌神到快看不清前面的路。路上速度太快被交警手势示意了下,他才深呼吸一口气,将车速稍稍降下。 他把电话给薛疏打过去,但是那边一直显示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估计是没有信号。他又给秦力打电话,还是如此。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嘟声音令人心慌不已。 夏之衍开着车子,在雨幕里冲了出去。天色越来越黑。 他手机都快没电了,伸出一只手在车上乱摸,慌张地摸出充电器来给手机充上电。车子开上岔道,已经离开了W市,正开向普渡山的范围。天上的雷声也越来越响了,时不时闪电。 到了距离普渡山还有几公里的地方,远远地停了一列车子,似乎前方列了警戒线,车子已经没办法开上去了。 夏之衍手机忽然响了,他心脏失跳一秒,是徐丽萍打过来了。 A市目前的状况还好,只是下了些中雨,徐丽萍打电话过来叮嘱他多穿点衣服,不要淋雨感冒了,这种暴雨的时候最好不要开车之类的话。 “知道了,我没开车,嗯,薛疏,薛疏还好。”夏之衍问:“给星竹打电话了吗,他那边怎么样?” 徐丽萍说:“放心好了,刚才打过电话了,他学校地势高,没受到什么影响。而且他待在寝室里,没什么大问题,倒是你……” 夏之衍胡乱应和着,挂掉电话之后,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过了会儿,他镇定了下,又给薛疏打了通电话,依然没有人接。中途姚遥和小刘周恒分别打了几通电话过来,夏之衍担心接了他们的电话,会错过最重要的电话,所以都直接挂掉了。 他径直开门下车,没找到多余的雨伞,也就没有打伞。两条腿踏进去的全都是泥泞,快步走到警戒线那儿,果然有人在盘查,不让他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开飞机,请自备安全带(捂脸) 第83章 穿着深色雨衣的警察见有人过来了, 额头上昏黄的探照灯照过来,一下子照亮夏之衍惨白的脸色。 “干什么的?”两个穿制服的人过来呵斥:“快走!这里已经不能过了,路已经封了!” 夏之衍退了几步, 把脸上的雨水抹干净,说:“我知道, 但是我的人在上面。” “女朋友啊?没听说山上有剧组在拍戏啊。”先前过来拦人的警察似乎认出了他,随口八卦了两句, 见夏之衍跟个落汤鸡似的浑身湿透,顿时有些同情,递了一把伞给他, 说道:“那现在也没有办法了,你只能先回去,我们会尽力的。” 夏之衍接过伞,没有打开。他往警戒线后面看了眼, 暴雨从天际黑幕倾泻而下,胡乱砸在地上。黄线后面几辆车子翻车了, 救护人员和警察全都围在那里, 白色担架上全都积了水。再远处不停有巨石从山壁上滚落下来,这种情况下, 路面全都毁掉了, 等救助人员清除障碍上去,至少得两个小时之后了。 也就是说山上的人只能听天由命。 在夏之衍的印象里,上一世薛疏是没有来过这个地方的,否则当时肯定会出报道的。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已经完全偏离了上一世的轨道, 夏之衍根本不能保证会出现什么状况。万一薛疏会出事,夏之衍完全想不到自己该怎么办。 他回到车子里,身上大衣都沉甸甸地攒了水,身上却一身冷汗。 他冷静了几秒钟之后,忍不住踩下油门,朝着警戒线开了过去。警察走过来用探照灯逼他把车窗降下,说:“不是已经说了吗,上去会有生命危险的,到时候出了事,谁也救不了你,你怎么不听?” 夏之衍说:“不会有事的,让我上去。” 他话音刚落,后面一道亮堂的车前灯扫过来,似乎是一辆军用车,周围混乱嘈杂一片,紧接着有人匆匆跑过来和守在警戒线前面的两个警察说了什么。然后那个警察叹了口气,过来敲了敲夏之衍的车窗,弯下腰对他说:“算了,你上去吧,跟在那辆车后面。” 夏之衍回头看了眼后面那辆车子,心里有了大致估计,应该是薛疏他爸派来的。 警戒线暂时撤开了,夏之衍让了路,让那辆军用车先过,然后他跟在后面。 前面有了车子开路,避开碎石堆,上山的速度一下子快起来。只是越是往上走,滑坡的现象愈发严重,山上不停有碎石夹杂着泥土滚下来,砸在夏之衍的车前窗上,雨刷已经被砸得失灵了,很快玻璃也出现了裂纹。 雨越下越大,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夏之衍只能根据前面那辆车子的车灯来分辨方向,好几次差点没从弯弯绕绕的山壁路上冲下去。 一路开车开得万分艰难。闪电雷鸣不停,他有种这条路根本就没有尽头的感觉,神经绷得很紧,手心里一直发着冷汗。 到了山腰处的一个村庄,远远就看见几栋房子的墙体都出现歪斜了,村子里的人好像已经被遣散了,没什么人。刚好道路已经被十来棵断裂的树木拦腰砍断了,车子也没办法继续往上。 军用车上有人下去查看,夏之衍等了会儿,也没等到他们继续往山上走的迹象,便实在等不了,下了车撑着伞,蹚着泥水朝山上自己一个人走了。 薛疏就在山上的度假庄里。本来今天早上就打算下山,但是被暴雨给拦住了,他和公司里的人,还有那些工作人员一起暂时转移到度假庄里。暴雨一开始下,山上就完全没有信号,他也没办法知道市里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水淹。 上午的时候他拿了钥匙,不管不顾地打算开车下山,但是在半路上,车子被碎石划破了轮胎,紧急刹车差点没被甩下山崖去。秦力坐在副驾驶座上都觉得心惊胆战的,这样一来,根本没法继续往下开了。于是薛疏又被秦力劝了回去。 山上没有修车的人,但是车子后备箱倒是有备用轮胎,薛疏找了几个人把车子推回去之后,就一直待在后院里,蹲在车子旁边换轮胎。秦力在旁边给他打下手,不时把镊子递过去。 “薛少,下去太危险了,还不如在这里等待救援。”秦力说,趴在车子下面用力把轮胎固定,然后找来布条把缝隙里的淤泥擦干净。 他看了眼薛疏,觉得自己和这些人都要沾薛疏的光,因为只要薛疏在这儿,薛疏他爸肯定不会放着他不管的。这样一来,这里肯定是重点救援地点。 薛疏没理他,抬头看了眼院子里走来走去的人。度假庄院子里有一面墙被暴雨冲刷裂开了,不久之前砖块彻底掉了下来,砸到了一个工作人员,幸好只是砸伤了手臂。所以这会儿所有人都在四处检查,看看哪里还有可能会倒坍的潜在危险。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的,也不敢去睡觉,因为担心房子突然倒塌了,把睡梦中的自己给压死。 度假庄里几个老板的手下急着把猪牛往地下窖里赶,闹得鸡飞狗跳的。有只鸡惊叫扑腾着从秦力头上飞过去,差点把他吓一跳。 过了会儿老板撑着把伞走过来,遮在薛疏的头上,叹了口气说:“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我院子里种的东西全都毁掉了,也不知道山下怎么样了,我老婆孩子还在山脚下……” 薛疏心烦意乱的,完全没心思搭理人,即便听出了老板的意思,也没搭腔,眉头都没抬一下。 倒是秦力看了眼薛疏,主动解释道:“老板,车子载不了那么多人,而且待会儿救援队就上来了,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安全。我们家小老板要不是也急着下去找一朋友,也不会冒险下山。” 老板问:“什么朋友啊?” 这边正说着话呢,那边院子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说好像是救援队来了,几个工作人员兴冲冲地凑过去一看,随即又四散哄开了,显然是有些失望。过了会儿有个人走过来,旁边有人说那人长得有点像一个明星,没得到回答尴尬矗立原地的老板忍不住朝那边看了一眼,就看出名堂来了,这不是那个谁么,他女儿还经常看那个谁的电视呢。 老板嘴里发出一声“啧”。 薛疏扔下手里的工具,站了起来,边脱外套边打算往车子里走,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就陡然僵在原地了。 雨下得很大,几米之外的东西都是一片黑茫茫的。来的人身上穿着件湿得不成样子的大衣,下摆和裤腿全都是泥,鞋子也变成两团泥,快辨认不清是什么东西了。他手上拿着个手机,开着手电筒,勉强发出微弱的光,从那边照了过来,然后也看见了薛疏,忽然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薛疏看着夏之衍走过来,看他脸上的雨水挂在下巴上,从锁骨那里淌进去,心脏里怦怦直跳,失了呼吸,简直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短暂几秒钟有点漫长,薛疏如同过隧道一般,眼睛前面本来是黑的,突然前面就劈头砸下来个夏之衍,眼睛前面就刺目的白了。 他直盯盯地隔着雨幕看着夏之衍。 夏之衍站过来,把伞挡到薛疏头顶,老板十分自觉地把自己的伞移开了,莫名奇妙地看着他俩,问:“下面还好吗?你是怎么上山的?” 夏之衍上下看了薛疏一眼,见他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没有事情,一路上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给移开了。他松了口气,对老板道:“我和救援队一起上来的,他们也马上就来了。” 旁边的人听见救援队,都惊喜不已,瞬间围了过来,问夏之衍救援队到哪儿了,什么时候上来。 夏之衍在泥水里走了好几公里,整个人疲倦不已,但都把问题给回答了。等他好不容易找到空隙,打算问问秦力这两天情况怎么样的时候,突然被薛疏扯住了袖子。 “你怎么来了啊。”薛疏缓过神来了,在他旁边说。 夏之衍听他声音不对,立刻看向他。薛疏早就把伞接过去了,但他自己大半边身子都在伞外,不过现在也没什么用了,即便给夏之衍撑着伞,两个人也都浑身湿透,多淋一会儿雨少淋一会儿雨都没什么区别。 薛疏嘴唇向下抿成一条直线,眼睛红红的,用湿漉漉的袖子狠狠擦了下眼睛,然后睫毛更加沾上水了。 夏之衍凑过去,低声说:“别哭啊。” 两人站在伞下面,贴得有些过分近了,但是由于是共撑一把伞的缘故,其他人也没往那方面去想。 薛疏想说他才没有哭,但是喉咙发紧发干,甚至有点哆嗦。他觉得有点不真实,从袖子下面伸出手指头勾勾夏之衍的手指头,然后又顺着对方手指头,攀上对方手腕,紧紧握着。他又忍不住探出额头,在夏之衍额头上轻轻触碰一下,感觉是温热的,心里又怅然若失又满足欢喜,居然是真的。 夏之衍小声说:“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想得要命。”薛疏脸红了下,惊喜一股脑窜到了他头顶,简直如同灭顶之灾一般。过了会儿,又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谢谢。” 山上没有衣服可以换,夏之衍和薛疏两个人湿漉漉地坐进车子里,但是外面很多人,两个人只能安静地靠着对方肩膀,眯着眼睛睡了会儿。夏之衍从上山开始神经一直紧绷着,这会儿终于可以松懈片刻了,不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沉沉的。 薛疏一只手揽着他,时不时趁着外面没什么人的时候,低头在他眼睛上啄一下。 救援队在两个小时后才上山,但是幸好的是,除了有人受了轻伤之外,并没有人发生严重的意外。薛疏父亲派来的军用车在前面开路,压平一切碎石土堆,后面跟着几辆车子,依次把山上的人送下去。下山的路上依然惊险万分,山上碎石不停滑落,好几次差点把车子前盖给砸裂。 中途车队停下来过一次,要搬运挡住山路的断木。夏之衍和薛疏也下去帮忙了,结果先前那个警察认出了夏之衍,摘掉雨衣帽子,朝他身边的薛疏看了眼,点点头,有些戏谑地说:“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你的人啊。” 夏之衍:“……” 薛疏俊脸倏然涨红了,什么话也没说,但力气陡然大了起来。 等彻底回到山下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秦力开着薛疏的车子,载着薛疏和夏之衍两个人,几十公里之后,在国道加油站旁边,把车子在水稻田旁停下来。外面天蒙蒙亮,但还在下暴雨,秦力费力地撑开伞下去,找加油站的工作人员给车子加油。 车子一停,夏之衍就醒过来了,身上湿透很不舒服,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睡醒了吗?”薛疏一直没合眼,眼睛里有些红血丝,但是双眸神采奕奕地盯着夏之衍:“加油站旁边有宾馆,要不要先去找件衣服换下。” 夏之衍身上的大衣彻底湿透,如同厚纸板一样贴在身上,实在不舒服,薛疏身上也没穿外套,毛衣和衬衣都湿透,散发出一点淡淡的味道。两人坐在一起,裤子上的泥水都能把座椅给脏成土色。两人都狼狈至极,头发上脸上都是水,这会儿还没怎么干。 “好啊,先去换衣服。”夏之衍主要是怕薛疏感冒了,毕竟不久前还发生了一场车祸。 外面雨还很大,夏之衍低头去把自己裤腿卷起来。 薛疏凑过来弯下腰帮他,裤腿卷起来后,就看到夏之衍膝盖那里有点红肿。 “这里怎么了?”薛疏蹙起眉。 夏之衍倒是不以为意:“先前拍剧的时候磕到了,也没怎么,当时有点儿痛,这会儿都没感觉了。” 薛疏摸着他的膝盖不说话,那里有一道小小伤口,是夏之衍拍摄《斩风》的时候撞到的,本来没什么大碍,但是应该是昨天晚上在泥水里蹚了一晚,就有点发炎了。 “那我背你。”薛疏把人往自己怀里拽,嘴上说着‘背’,手上动作却是把人打横抱起来。夏之衍完全没有防备,就这么被人抱进了怀里面:“你怎么好像瘦了点?” 夏之衍够着手去副驾驶座摸索伞,边道:“难不成你之前掂量过?” 薛疏把夏之衍放下来,臀部搁在自己腿上,脸有点红,小声说:“嗯,趁你睡着的时候。” 夏之衍实在没有脸被薛疏这么抱下去,挣扎一番之后,薛疏顺从地打开车门,蹲在那里,回头看着他笑,说:“来吧。” 夏之衍两腿跨了上去,一只手勾住薛疏脖子,另一只手撑着伞,把两个人遮住。 薛疏关了车门,两只手拖着夏之衍的大腿根部,毫不费力地背着人往宾馆那边走。 那边秦力已经找来工作人员给车子加油了,就见车上两人都不见了。 可能是因为暴雨的缘故,宾馆里没什么人,薛疏掏钱开了间房,然后背着夏之衍上楼,进门把人放下。路过宾馆一楼的时候,电视上在放什么新闻,夏之衍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应该是颁奖典礼,但他没怎么在意,实在是累极了,给他个枕头他能立刻睡着。 进了房间,夏之衍摘下头上的雨帽,松了口气。 “去洗澡吧。”夏之衍说:“你先洗,洗完好好睡一觉,你也累了。” 薛疏关上门,靠在门后看他。 夏之衍有点不明所以,以为薛疏是找不到浴巾放在那里,于是强撑着眼皮,单腿蹦着跳到柜子旁边,把干净的浴巾和拖鞋找出来给他,顺便又倒了杯开水,递给薛疏暖暖手:“怎么了,愣着干什么?” 薛疏怔忡地看着手里的浴巾和开水,忽然问:“之衍,今天不是你颁奖吗?不去的话,奖杯还能领得到吗?” “一个奖杯而已,有什么要紧的。”夏之衍有点愣,他完全没有觉得这有什么要紧的。即便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男主角奖项,但那也不过是一个奖而已。非要让他和他人生中所有的奖杯错失交臂,来换薛疏顺遂平安,他也是愿意的。但他又怕薛疏心里愧疚,所以顿了下,凑过去摸了下薛疏的俊脸,说:“快去洗吧,洗完我想抱着你睡一觉。” 薛疏抬眸和他对视,眼睛里蕴含着深切的感情,眼眶又有些红了,他忽然猛地一下子将凉凉的嘴唇亲了过来。夏之衍猝不及防,不过习惯性地勾住他脖子,做出迎合的动作。 薛疏抱着怀里的人,将他往门板上重重压去,同时腾出一只手挡在夏之衍的背后,以防他撞到。 “我,我带了润滑油,不过没有带套,成吗?”薛疏将脸埋在夏之衍脖颈上,耳根涨得通红,也不敢抬头,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哼哼。 夏之衍:“……”他顿时有点僵硬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薛疏的裤裆,那里已经硬得不行了,开始抵着他了。 薛疏愈发抱紧了怀里的夏之衍,动作如同桎梏。他现在觉得,他好像一直以来悬空在半空中的脚终于踏在了地面上。而那地面名为,夏之衍也爱他如同他爱他。他眼睛发红,脸也发红,心脏跳得很快,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而且他,感觉好像有一点记起来了,有了一些模糊的印象——那种微妙的感觉就好像是,两颗心脏跳动的频率终于融到了一起。 —— 2008/12/03 薛疏日记:筹划已久,即便带了套,也不用。:) 作者有话要说:  车在下一章,胆小如我是没有胆子在jj开车的!所以转战微博。 大家可以搜一下专门用来开车的小号,@此事与清梦无关 明天晚上十点之前,我会把六千字的小灰机放出来的! 第84章 事后,夏之衍浑身简直如同散了架, 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薛疏把他弄到浴室去, 又洗了个热水澡, 然后将他身上擦干净再放上的床,他连眼皮子都睁不开。四肢一沾到床上就发软。 薛疏开了空调,把房间弄得很暖和,钻进被子里,从后面抱住夏之衍, 有些餍足地将下巴抵在夏之衍颈窝上。 夏之衍感觉他又将手伸进了自己衣服里, 吓得睡意都少了一半,连忙道:“别弄了, 我困得要命。” “知道了,只是抱一会儿。”薛疏轻笑一下, 手也不拿出去,径直撩开夏之衍的衣摆, 从宽松的领子那里伸出来, 贴在他的脖颈上, 揉了会儿夏之衍的耳垂。 他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 但是根本毫无睡意,盯着夏之衍的耳垂看个不停。 看了会儿耳垂又看侧边的脸颊。 要不是现在夏之衍还待在他怀里,他都要以为自己刚才是做了一场春梦了。 窗子外面还在下暴雨,但是这宾馆看起来年数有些久了,隔音措施还挺好,压根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房间里便非常安静。薛疏把空调打开了, 连日大雨让空气有些潮湿。不过薛疏身上很暖和干燥,所以抱起来还挺舒服的。夏之衍握着薛疏从后面伸过来的胳膊,忍不住又往薛疏怀里贴了贴。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别突然跑过来了。”薛疏亲了亲夏之衍的头发,更加用力地拥紧了他,低声说:“要是你在半路上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从震惊和惊喜中缓过来之后,是一阵后怕,就禁不住去想,万一夏之衍在上山的路上遇到滑坡,万一没有那么幸运的话,刚好就有块石头从上砸到夏之衍的车前窗玻璃上,夏之衍受伤了,他要怎么办。他待在山上,甚至还不知道情况。 夏之衍哼道:“一整套都做过了,现在还要说这种话?” 薛疏耳根有些红,凑过去亲了下夏之衍的脖颈,道:“我说真的。” 他看着夏之衍的后脑勺,又忍不住微微抬起头来,在夏之衍嘴角上再亲了一下。情不自禁。 “唔。”夏之衍偏了偏头,发出难受的闷哼:“别亲了,有点痒。” 薛疏躺下去抱着他的腰,拿鼻尖使劲儿在他耳垂那里拱了一下,低声道:“你来的时候,我真的怕极了,之前被困在山上两天我都没怕过,所以以后……” “所以以后撞到车祸,桌椅掉下来这种事情,你也不要管我。”夏之衍含糊地说。他困得不行,但听见了薛疏的话,又忍不住反驳。 薛疏摸了下他头发,说道:“这不一样,这是两码事。” “这就是一码事,将心比心。”夏之衍在薛疏身前翻了个身,平躺着道:“你怎么担心我的,我担心你不比你少。” “……嗯。”薛疏低声应了,有点开心,很有点开心。他顺着夏之衍翻身的动作把手搁在了夏之衍脖颈上,拽了拽夏之衍头发,心里想着还是有点不真实,哇发展怎么这么快了。他一开始远远地偷瞄夏之衍都会脸红半天,和夏之衍碰一下小拇指都能管吃三天白饭不饿,那时候压根没肖想过能和夏之衍在床上来一发。今天居然真的滚到一张床上来了。 他成为了和夏之衍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薛疏忍不住又用手在夏之衍身上到处摸了下,从胸膛摸到腰胯骨,直到夏之衍警觉地打开他的手。 “我没想再做,我不是急色鬼。”薛疏脸红红的。 夏之衍没说话,握住薛疏不老实的一只手,不准他再到处摸来摸去了。 床上的两只枕头在他们做-爱的时候给丢到地上去了一只,床上只剩下一个干净的枕头了,所以两个人是头挨着睡在一个枕头上的。 夏之衍觉得很虚脱,全身都疼,动都没法动,但一眼瞥过去,见薛疏半个脑袋在床板上,没挨到枕头,于是又忍不住伸出手,艰难地把枕头往他那边拽了拽:“头抬起来。” 薛疏不知道他要干嘛,乖乖地抬起脑袋。 夏之衍把大半个枕头拽过去,对他笑了一下:“一人一半。” 薛疏不知道为什么,心尖一下子就抖了下,就像被捏着心脏在高空上摆了摆,他更加紧紧地贴过去,两只手拥住夏之衍,小声说:“我真喜欢你。” 夏之衍闭着眼睛,没说话,但是抬了抬嘴角。 薛疏又安静了一会儿。 夏之衍睡意昏沉,差点都快睡着了,薛疏就又突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他肩膀,把他半个身子掀起来,强行抱进怀里。 夏之衍的姿势也由平躺变成了和薛疏面对面躺着。 “你干什么啊。”夏之衍眼皮子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地无奈地说。 薛疏抱着他的腰:“你朝我这边睡,我才睡得着。” “那你之前单身的二十几年都是怎么睡的?没睡着过啊?”夏之衍折腾了下自己快要散架的身体,调整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两只手没地方放,只好伸过去抱住薛疏的背。 算上两世的话,应该是二十七加二十等于四十七年没有夏之衍的日子。薛疏在心里默默算了下,餍足地将脸凑上去,在夏之衍脸上蹭了蹭,道:“但现在不是有你了吗。” 夏之衍笑了下,他觉得薛疏有点过于黏糊了,但是他一点儿都不嫌弃。他任由薛疏紧紧抱着自己,虽然有点热,但是这样身体紧密贴合,让他有种安心满足的感觉。他被薛疏这么一折腾,睡意都浅了点儿,本来刚才做-爱的时候,他有些话想说,但是做完后脑子发空,忘了要说什么了。他想了下,用抱住薛疏的那只手拍了拍薛疏的背,含糊地应了句:“嗯,我是你的。” 薛疏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 夏之衍浑身酸痛,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中途薛疏叫他起来吃过点儿粥,吃完后夏之衍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本来应该早点回家的,但是暴雨一直没停,回城的路中间有一段坍塌,又被堵死了。所以现在只能等到暴雨变小之后,再叫人开车过来。 这边姚遥也是急昏了头,夏之衍没去参加颁奖典礼,属于他的奖项便只能由同公司的师兄代领。错失一次在台上风光的机会倒没什么,关键是找不到夏之衍的人,微博上的粉丝都有些闹腾了,担心是不是在这次暴雨中出了什么意外。 好在姚遥给夏之衍打的电话,终于被接通了。只不过是薛疏接的,他知道夏之衍经纪公司那边联系不上人,肯定要来找的,于是等夏之衍睡着后,就把他手机给充上电了。 “你怎么和他在一起?”姚遥听见薛疏的声音,放缓了语气问。 薛疏伸手拨开夏之衍的头发,摸了下他额头,说道:“他车子在路上坏了,淋了雨有点发烧,所以没去现场。” 姚遥听见夏之衍发烧,肯定也不好说什么了,有点无奈地叮嘱薛疏,转达夏之衍让他赶快好起来,回公司一趟。 薛疏挂了电话后,随手扔在一边,钻进被子里靠在床头,一直看着夏之衍的脸。 夏之衍也没完全睡着,听见薛疏打电话,便笑着道:“怎么说我发烧,这不是咒我吗?” “真的有点发烧。”薛疏手还停留在他额头上,摸了摸他的脸和脖子,又缩回来摸了下自己的额头,两人温度不一样,夏之衍的温度明显比他要高很多。薛疏脸色一下子变了,凑过去拿自己额头贴着夏之衍额头,再次确认了下,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嗯,还好。”夏之衍身体素质一直很好,近几年也没生过病,都快忘了生病的滋味了,他只是觉得浑身使不出劲儿,僵硬得很,也没想到做过了之后还真的发烧了,被薛疏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浑身不对劲儿,不由得埋怨道:“下次记得带套。” “这里没有药。”薛疏去外面冰箱拿了点儿冰块用毛巾包起来,搁在夏之衍额头上,给夏之衍掖了掖被子,说:“我下去问问老板这附近有没有药店。” 夏之衍看着他下楼去了。 没过几秒钟薛疏就回来了,说:“附近没有,我们现在赶紧回家。” “外面还下着暴雨呢。”夏之衍看了外面一眼,这种情况下即便上了车子,也不一定能能回城。他费力地抬起头看了眼薛疏,薛疏正在倒开水,像是心有灵犀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马上就好了,你躺回去,别着凉了。” 薛疏倒了开水过来,抱着夏之衍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夏之衍就着他的手,把一整杯开水都灌了下去,安慰道:“出了汗就好了,没事了。” 薛疏心疼得要命,没说什么,抱着他的腰,在他脖子上摸了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水。 夏之衍又躺下去睡了会儿,薛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消炎药喂他喝了半粒,也不敢喝多了,因为不是广谱抗生素。还有两片散热退烧贴,贴在夏之衍的额头和手腕那里。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不停做梦,浑身都被汗湿了,听见薛疏打电话,没过一会儿宾馆下面就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有人来接他们了。 车子一直开到宾馆楼底下。薛疏把夏之衍裹在被子里抱下去,放进车子里。夏之衍一个大男人被人这样抱着,总觉得不对劲,但是又没有力气和他折腾,便拉了拉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坐到车子里,夏之衍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他一米八几,足足有一百六十多斤,那被子枕头也沉甸甸的,薛疏怎么毫不费力地抱起来的? 暴雨把路面砸出深坑,车子朝市里飞驰。 薛疏把夏之衍脑袋放在自己腿上,时刻关注着,心里忽上忽下的,不停摸着他的脸和额头,一会儿觉得他呼吸好像粗重了,一会儿又觉得他脸颊好像更烫了。 弄得夏之衍有点哭笑不得,哑着声音说:“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要不要给你扩张?” 薛疏绷着一张脸,没心思和他开玩笑,他要是早知道会让夏之衍难受发烧,就一定带套了。他愧疚地低下头去亲了下夏之衍的嘴角,说:“你先睡一会儿,我们直接去医院。” “小心传染。”夏之衍别开头。 薛疏说:“传染什么啊,我身体强着呢。” 夏之衍忍不住笑了:“强什么啊,你生病次数可比我多,初三的时候重感冒一次,高二的时候又重感冒一次,我伺候了你一晚上才好,又车祸一次,在医院里躺三个多月才好,你是不是记性不好?” 薛疏被他说得面上发热,主要是听见了“伺候”那两个字,面红耳赤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夏之衍看了眼车窗外的暴雨,问:“还有多久到?” 薛疏给他按着腰,想让他轻松点儿,说:“还早,你先睡,到了叫你。” 夏之衍觉得薛疏在自己腰上按摩还怪舒服的,就是有点儿痒。他应了声,正要闭上眼睛,突然手就摸到了座椅后面的一个东西硬邦邦的,眯着眼睛瞥了眼,居然是刚才在宾馆里喝过水的玻璃杯。 夏之衍问道:“你把这个带出来干什么?” 薛疏脸倏地红了,拿过杯子扔在一边,道:“给老板付了钱的,你赶紧睡吧。”他伸手遮在夏之衍的眼睛上,问:“是不是太亮了睡不着?” 夏之衍脑子昏沉得不行,被他一转移话题就忘了刚才说什么了,“嗯”了声,就转了个头,朝着薛疏裤裆那边睡着了。 —— 2008/12/05 薛疏日记:之衍喝过的杯子,想到接下来会被别人碰,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要说声抱歉QAQ我这阵子好像是水逆了似的。先是急性胃炎住院,然后出个差淋了趟雨,突然就感冒发烧了,本来以为好了吧,前两天爬起来写肉了,结果第二天出门和朋友吃个火锅,又上呼吸道感染一下子就变成轻度肺炎了,也是我作死啊感冒还没好吃啥火锅!可就是挡不住诱惑啊……于是我妈就跑过来了,没收了电脑手机,所以这两天也没更新。不过大家可以放心了,打了几天点滴就差不多已经好了,现在要日更到完结了! 因为觉得愧疚所以多啰嗦了几句,么么哒。 话说前两天和我一起吃火锅的那个朋友,回去后在家里洗碗的时候不知道为啥摔了一跤,直接膝关节错位了,然后我俩在医院见面了……现在她也直接躺回了家里,接下来三个月不能去公司……比起我,她好像更衰一点…… 我俩可能水逆到了一起。我的国庆长假嘤嘤嘤。 第85章 车子在暴雨里冲向市里。薛疏催促着司机开快点, 司机也不敢怠慢, 把油门一直踩到底。到了进城的关卡那里, 车子在雨里行驶太长时间,轮胎有些吃不消了,于是薛疏打了通电话,叫秦力过来接他们。 薛疏把夏之衍连同被子抱上另外一辆车的时候, 夏之衍是睡着的, 几乎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薛疏身上又湿透了一回,夏之衍全身倒是没有沾上半点儿水。 秦力直接将车子开到了医院去,薛疏安排了间病房,让医生给夏之衍打了退烧针。 打针的时候夏之衍也醒过来了, 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迷迷糊糊地就感觉有人拿着针头过来要脱自己裤子。 薛疏看护士打退烧针居然是在屁股上打的, 一下子脸色就变了:“不能在别的地方打吗?” 护士尴尬地举着针头, 说:“退烧针都是在这里打的。” 再说了, 都是男人,还怕被看吗? 夏之衍睁开眼睛, 哭笑不得地说:“别捣乱了, 给医生让道。”他一说话声音全都是嘶哑的, 跟声带划破了似的, 因为发烧的缘故, 一开口就咳嗽起来。 薛疏原本死死捂着夏之衍的裤头,可是见他这么难受,一心疼, 手又松了松。 男护士估摸着像夏之衍这样的艺人八成都有什么特殊嗜好,说不定是排斥男性给他打针,于是问:“要不我找个女同事来给你打?” 那更不行了!薛疏心说,原本夏之衍喜欢的就是香软的女孩子,他招蜂引蝶引来的也全都是些女孩子! 他蹙了蹙眉,犹豫了下,说道:“那我来给他脱。” 男护士表示没什么异议。 薛疏走过去坐在床头,掀开被子一角,然后两只手拽着夏之衍的裤腰,往下面褪下了一点儿,绝不多露出一寸肌肤。他抬头问护士:“这样行吗?” “行吧。”男护士额头上流汗,好不容易才把这针给打完了。 夏之衍也松了一口气,刚打算把自己裤子拽上去,薛疏就先他一步把他裤子给提到了腰那里。薛疏还按了按被子,跟把宝贝捂好了似的,笑着说:“好了。” 打完了针,薛疏又时不时过来观察一下针眼,看看有没有发红过敏的迹象,夏之衍都不知道他是真的要看有没有过敏,还是找借口看自己的屁股了。 但是浑身酸软,还发着烧,夏之衍心里嘲笑薛疏幼稚,但懒得和薛疏计较。 又在医院休息了会儿,差不多退烧之后,夏之衍精神也好些了,催促着薛疏收拾东西回家。医院里人多眼杂的,也吵得慌。 薛疏喂了他一杯白开水,给他把被子从头到脚掖了一遍,然后给他把身后的枕头垫了垫,这才下楼去交费去了。 薛疏走后,秦力拿着车钥匙推门进来,在病床旁边陪了夏之衍一会儿,说:“第一次看到薛少这么照顾人,他以前自己生病了的时候,脾气大得很,都直接把人往外轰的。” “是吗?”夏之衍靠在床头想了下,脾气大倒是不错,不讲理的时候能有一百种办法蛮不讲理,但是就算是吵架的时候,他也没见过薛疏发狠的一面。薛疏也很少撂狠话,即便生气,也有所保留,有所克制,就像怕把他弄跑了一样。 夏之衍问:“你在薛疏身边几年了?” 秦力道:“也没几年,就是前些年他爸让他去A市基地那边训练的时候,也把我调了过去。” 夏之衍默默在心里算着秦力和薛疏认识的年数,又算了下自己和薛疏相识的年头,发现他和薛疏待在一起的岁月居然还不及秦力认识薛疏的。他不禁在心里面想,要是上一世他就喜欢上薛疏就好了,那样的话就可以待在一起两辈子了。无论如何,两个人能够待在一起的日子总是不嫌多的。 秦力看了夏之衍一眼,见夏之衍有些发怔,也不知道夏之衍在想什么,但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你还没上山的时候,薛少本来打算冒着滑坡和暴雨下山的。” 夏之衍愣了下,示意他说下去。 秦力又道:“在山上没有信号,他又没办法和你联系,担心你司机小刘开车不靠谱,路上又出什么意外,还想着你参加完颁奖典礼之后,去接你,刚好和你一起庆祝一下拿到第一个男主角奖……”不过还没等到他下山,夏之衍就来了。 夏之衍想了下,当时上山的时候到处暴雨泥泞,他心里慌得不行,也没别的办法,就是想早点见到薛疏,不管发生了什么,会发生什么,至少得赶到薛疏身边。 他有多少想法,薛疏的想法绝不比他少,甚至是他的两倍。 夏之衍感觉心头有点儿温暖,喝了口水,热水暖过胃部。 过了会儿,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抬起上半身,盯着秦力,问道:“那你跟在他身边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他盯着别的人看过,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之外,他应该没有……” 话还没说完,薛疏就进来了,一眼看见夏之衍和秦力在说话,迅速警觉地走到两个人中间,蹙眉睨了秦力一眼,问:“你们俩坐这么近干嘛?” “……”秦力看了眼自己和夏之衍之间还隔着半米的距离,默默地闭上了嘴巴,选择不说话。 秦力把车子给了两个人,就直接离开了。薛疏开着车子带夏之衍回家。路上薛疏在车载视频上翻了翻,找出前两天的颁奖典礼视频给夏之衍看。 夏之衍懒得看:“颁奖典礼前两天就完了,现在还看干什么?” 薛疏握着方向盘,有点遗憾:“早知道会错过你的第一个男主角奖,我就不去山上了。” “那还不得被你爸骂死。”夏之衍忍不住笑了下,“本来他对我印象还挺好,待会儿要觉得我把他儿子耽误了。” 薛疏看了他一眼,眉头一下子挑起来,重点偏了:“他对你印象挺好?你背着我和他见面了?” 夏之衍:“……” “什么时候?”薛疏连番炮珠地问:“你对我爸印象呢?” 夏之衍竭力忍住笑,说:“也挺不错,风度翩翩,还比你有气势多了。” “……”薛疏看着前面的路,憋了半天,诋毁他爸:“你别看我爸在外面这样,其实他在家里脾气很差,动不动揍人,袜子乱扔,睡觉打呼。” 夏之衍侧过头去看薛疏一眼,薛疏目不斜视,看起来一点都不酸溜溜的。居然有人这样在外面诋毁自己父亲,夏之衍忍不住笑了下,伸手捏了下他的脸:“好了薛先生,专心看路。” 薛疏顿了下,脸迅速红了,一瞬间忘记了刚才要说什么,在红灯路口缓过来,小声说:“那薛太太坐稳了。” 车子箭一般冲了出去,直接回了家。 夏之衍这回没参加成颁奖典礼,经纪团队那边自然给他找了个很好的理由,说是本来就重病发烧,带病拍了三天三夜的戏,终于住进了医院,这才遗憾错失颁奖。于是业内一些关于他初露锋芒就耍大牌的言辞新闻也逐渐消失了。 他虽然没有去,但是奖项还是属于他的,由经纪公司的师兄代领了,在第三天送上了门。 两个人从山上回来后,夏之衍在家里冲了个热水澡,烧已经退了,整个人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了。 “还是家里舒服。”他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薛疏已经在厨房煮了姜汤,给他盛了一碗,放在桌上。 “过来,给你擦头发。”薛疏手里拿着条毛巾,又把姜汤推了推,道:“趁热喝。” 夏之衍在餐桌边坐下,捧着姜汤小口喝着。 薛疏用毛巾给他擦了下,然后拿着吹风机吹在他头发上,一只手在他黑发里拨了拨。 说不上为什么,薛疏有点晃神,他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脑子里好像飞快地划过相关的记忆一样。 “我以前也给你吹过头发吗?”薛疏不由得问。 吹风机声音有点太大了,夏之衍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薛疏又重复了一遍。夏之衍觉得这问题有点莫名奇妙,但是还是想了会儿,说:“你不是经常给我吹吗?怎么了?” 薛疏没说话,他记忆又没有出毛病,自然也记得给夏之衍吹过头发。但是刚才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里,闪过的片段,却不像是他自己的记忆里有过的画面一样。 薛疏皱了皱眉,想到了什么,但没有和夏之衍说。 过了会儿,薛疏收起吹风机,在夏之衍头发上摸了摸,道:“好了。” 夏之衍被他手中的暖风吹得很舒服,几乎有些昏昏欲睡了,他扭头摸了下薛疏身上,还是湿漉漉的,于是赶紧站起来把薛疏往卫生间推:“赶紧去洗,待会儿你也要病倒了。” 薛疏想抱他一下,但是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确还是湿的,于是转身进卫生间了。 夏之衍喝了口姜汤,味道意外的还不错,撒了些葱花。他和薛疏的口味可谓南辕北辙,一个吃辣,一个不吃辣,一个好葱花,一个好香菜。但是自从两个人住到一起,家里基本上从来没有过香菜这玩意儿,反倒是薛疏以前最讨厌的葱花,现在都开始因为夏之衍吃了。 夏之衍又一次意识到秦力说的不是假话。他认识的上一世的薛疏,也是从来不做这些东西的,别说进厨房了,说是十指不沾春阳水也不为过。无论是哪一个年龄段的薛疏,看起来那样骄矜,都不像是会把这些事情做得事无巨细的模样。 薛疏还没洗完澡,夏之衍已经把姜汤喝完了,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下,他接通了电话。 那头是梁生才,告诉他设计师说戒指已经设计好了,让他再看一遍终稿,如果行的话,就定稿了,拿这版稿子去做出来。真正耗费时间的是设计过程,真正的工艺反而不需要太多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月内就能拿到了。 夏之衍想了想,翻了下手机日历,道:“能尽量在四十天之内给我吗?” “那我让他尽量,不一定能赶工赶出来。” 夏之衍:“好。” —— 2008/12/07 薛疏日记:是时候去学点打针的医术了。 第86章 夏之衍虽然打过了退烧针, 但当天晚上还是高烧, 睡前喝了很多开水,被薛疏搂在怀里捂在被子里, 不停流汗。这种情况下全身都虚脱得很, 浑身汗津津的难受。夏之衍被薛疏贴着,他总觉得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汗水都弄到薛疏身上去了。 他忍不住问:“要不再抱一床被子来, 分开睡吧,我身上都是汗,你这样抱着不难受吗?” “不分。”薛疏不乐意,又把他往怀里按了按,道:“就这样睡。” 夏之衍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徐丽萍给他的关怀其实是极少的。他小时候也生过病,重感冒高烧三十九度多,在床上爬不起来的时候, 徐丽萍也不过是在他床头放了药, 让他多喝水,也就完了。 他半夜烧得糊里糊涂的时候,还得自己摸黑滚下床,去厨房接点儿凉水喝。 倒不是说徐丽萍不爱他,只是小时候要供起一整个家, 徐丽萍的精力有限,尤其是上一世家里那种情况,外头看起来倒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 但实际上,家里有可能十天半个月都没人说上一句话,气氛一直很低沉。 这一世很多东西朝着好的方向改变了,不过有些记忆还是留在了夏之衍一个人的心里。 他动了动,想抬手擦下额头,手还没伸出被子外头,就被薛疏按住了。 “脸上痒吗?”薛疏在他脸上摸了摸,说道:“你就别把手伸出来了,容易着凉。” 夏之衍道:“额头太烫了,难受。” “那换块退热贴?”薛疏轻轻掀开被子下床去了,过了会儿拿了条冷毛巾来给夏之衍把额头擦了下,然后换了块干净的退热贴按上去。 夏之衍躺在那里,看着薛疏,薛疏给他收拾妥当,又翻身上床,继续把他搂进了怀里。 薛疏本来伸长了手打算关灯,看了夏之衍一眼,手就顿住了,他道:“之衍,你笑什么?” 夏之衍把被子拢了拢,主动翻了个身对着薛疏,望着薛疏道:“我觉得挺好的,我们以后一直这样过吧。” “本来就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难不成你还打算跟别人过不成?”薛疏耳根红了下,小声嘟囔了句,然后把灯关了。 房间里瞬间一片漆黑,薛疏觉得刚才那一会儿自己心跳都变快了。对他来说,夏之衍撩拨人的功力简直出神入化炉火纯青,轻描淡写一句话,他就紧张得不得了,简直回到了第一次见面那会儿似的。 薛疏一紧张,就忘了接下来该说点什么话了,是说句晚安比较好,还是说点别的情话。说多了他又怕夏之衍嫌他腻歪,太不男人了。他这头心里想七想八,伸出手不知道是应该搭在夏之衍脖子上,还是放在腰上。 他和夏之衍在一起睡觉总共也没几晚上,加起来还不到几十个小时。不过以后每天都可以这样抱着人,从晚上闭上眼睛起,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就看见他。薛疏想到这个,居然有点睡不着了。 早知道夏之衍对自己纵容的态度,薛疏觉得自己应该在初中夏之衍从操场上看自己第一眼的时候,就跳下去表白的。那时候表白,就可以早恋了。说不定现在都亲过无数百回,早就上过好多次床了,也抱着睡过好多次觉了。 前面的人生,这不是浪费是什么?薛疏简直后悔不迭。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最后用力把夏之衍往怀里抱了一下。 而夏之衍已经沉沉睡着了。 一觉睡到天亮,果然已经退了烧。夏之衍这场病来得迅疾,恢复得也快。清晨一大早,两个人的电话都响了,夏之衍这边是姚遥打电话过来催他去公司,小刘早就开着车子在楼下等着了。薛疏那边也要去公司,先前出问题的那条船舶已经解决了,这回去公司,薛父八成要宣布将公司交给他的事情。 夏之衍挂了姚遥的电话后,就爬起来穿好了衣服,薛疏还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一头黑发乱糟糟,转动着头看着他。 “该起来了,再不起来要迟到了。”夏之衍打开衣柜,把薛疏的衣服找出来,扔给他。 薛疏丢开衣服,扣住夏之衍的手腕,说:“能不能再和我躺一会儿?” “起来。”夏之衍说:“我给你系领带,今天不是第一次参加董事会吗?” 薛疏一下子精神不少,他本来觉得接任公司没什么重要的,甚至要不是他爸一大清早找人打电话来催,他都快忘了这件事情。但是被夏之衍这么一说,他立刻重视起来了。 薛疏飞快从床上爬起来,拽住夏之衍的领子,和他嘴唇碰了碰,才微微红着脸跳下了床,去衣柜里翻找领带去了。 “……你先把裤子穿上。”夏之衍看他急匆匆地找来白衬衣穿上,然后把大衣外套给套上,把领带递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又看了眼他下面不着寸缕的两条大腿,简直不忍直视。他到处给薛疏找裤子,刚才被薛疏掀被子给压到下面去了。 夏之衍找出裤子,扔给薛疏穿上。 薛疏低头去穿裤子,夏之衍走到他面前,用领带往他脖子上一套。他比薛疏矮了几公分,刚好是抬起手来最好系领带的身高。等薛疏抬起头来时,他已经专心地给薛疏打着领结。 “之衍……”薛疏垂眸看着夏之衍,总觉得这一幕又有些似曾相识,可却说不起来在哪个场景中见过。只是依稀能够描摹出夏之衍给自己打领结时,自己的感觉。那种感觉和此时甜蜜温馨的气氛截然不同,甚至令他觉得有些涩意。 夏之衍把领结往上推了推:“怎么啦?” 薛疏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走到落地镜面前照了下,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下。 夏之衍抱着手臂在后面看着他,也笑了下。薛疏平时穿运动装休闲装居多,即便穿衬衣,也从没这么正式地系过领结。第一次便这么落在夏之衍手上了。这令夏之衍有种错觉,仿佛陪着薛疏从少年长成了大人,以后的时间,就是两个大人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了。 即便薛疏想时时刻刻和夏之衍待在一起,但是两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业,还都在上升期,也没办法真的把人变成厘米那么小,揣进口袋里。 在一起吃了顿早饭,夏之衍上了小刘的车,薛疏自己开着车走了。 夏之衍去了公司一趟,开始筹划《斩风2》上映宣传的事情。一旦开始宣传,就得跑好几个城市,连续两周都在路上连轴转。这部片子,无论是公司那边,还是夏之衍自己,都是非常重视的。毕竟整个剧组从导演到演员,所有人的咖位和配置,都比当年的《敌意》有过之而无不及。 姚遥也指着这片子能够帮助夏之衍在娱乐圈再上一层。 在H市宣传时是刚好是年底,元旦节前后,所以待的时间长了点。夏之衍和剧组一行人在酒店里住下来,刚住进去的时候,就听剧组的策划说酒店里也住了另外一个剧组,在H市取景,因为宣传期早出晚归的,所以前两天都没见着,夏之衍也没太在意。 在这里待了五天后,正值新年第一天,一大清早薛疏打电话过来索要红包的时候,夏之衍打开门,正巧碰上了。 陈沉刚好从走廊那边走过来,把一件价值不菲的外套扔给助理,转过脸去不耐烦地说些什么。 夏之衍顿了下,下意识地打算把门关上,末了又觉得没必要,于是径直走了出去。 他看到了陈沉,不过陈沉正教训助理,没看见他。 初中分别之后,夏之衍和陈沉基本上有四年多没见过了。两个人都在娱乐圈里,按道理来说,同一个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但事实上,无论什么节目访谈、颁奖典礼,两人也没碰过一次面。夏之衍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什么,或许是陈沉有意避开他。 毕竟中学时期突然的分道扬镳,对陈沉而言,也是一种折辱,不想再见到莫名奇妙丢下自己的老朋友,也是情有可原。 而夏之衍本来就不愿意看见这个人,便乐得碰不着。 电话那边薛疏敏锐地感觉他停顿了一下,立刻问:“怎么了?遇见谁了吗?” “没有。”夏之衍说:“还能遇见谁,我现在只想遇见我男朋友。” 薛疏声音一下子软下来,就算是隔着一根电话线,夏之衍也能听见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隐隐透着面红耳赤和心花怒放。 过了会儿,薛疏问:“要不我今天飞过去?” 夏之衍真是怕了他了,知道薛疏说得出,便没有什么事做不到,便笑着说:“我没两天就回去了,你在家里等我。” 薛疏无意识地抠着手机,说道:“好,你快些,工作结束了就赶紧回来,别有事没事多逗留了。” 本来他还想说,如果超过两天还没回来,他就要过去了。但他又觉得这样说,完全像是甩不掉的臭鼻涕一样,一点儿也不成熟,便把话咽回了嘴里。 夏之衍和薛疏打着电话,打算从走廊这头下楼去,陈沉也听见他声音了,神情变了变,登时转过头来,但是已经只能见到夏之衍消失在楼道口的半个背影了。 夏之衍挂了和薛疏的电话,打开停在酒店下面的剧组的车,弯身进车时,还感觉酒店楼上窗子那边似乎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一抬头,那边却空空如也。 夏之衍知道是谁,但他也不在乎了。 接下来两天宣传期顺利无比,剧组原本安排了一场聚餐,聚完餐之后大家一起的航班飞回W市。但夏之衍还没等到聚餐,就先自己回去了,让小刘提前给他找了个借口,说是有些不舒服。 夏之衍已经下了飞机,不过他没有和薛疏说。薛疏还以为他明天才会回来。 夏之衍让小刘把车钥匙给自己,一个人去取了戒指。取到戒指之前,他去见了一趟薛疏先前的心理医生李恣。因为是早就预约好的,所以他径直开车去了大学,李恣在上次的实验室里等他。 “有空你还是让他过来看看。”李恣说:“我只见过他其中的一个人格,没有见过另一个,对分析会有所影响。” “我尽量。”夏之衍道,现在薛疏竭力回避这个话题,显然还是不大愿意提起来。他不能够确定,能不能说服薛疏,来进行一次心理疏导。 “不过我感觉,他好像有点记起来了,有好几次,他仿佛闪回了上一世的记忆。”夏之衍道。虽然薛疏什么也没说,也没在他面前表露过,但他就是能够感觉到。 —— 2009/01/03 薛疏日记:要去查查之衍在H市都见了哪些人,把这件事情记下,不能被之衍一哄就心花怒放给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完结。大纲全都完成了,接下来继续的话,就只是两个人的生活日常了。不会再有什么波折。 明天大概是求婚。这篇文正文结束的时候,大佬和可乐不会彻底融合,因为之前说过,他们会一直到27岁(上一世时间停止的那个地方)才彻底成为一个人嘛,在这之前,就是漫长的可乐和大佬记忆互通的时间。所以在完结的时候,大佬和可乐都还是并存的……(我废话这么多干嘛,反正明天那章都是要写的…… 这么话唠可能是因为正文快结束了有点舍不得吧嘤嘤嘤QAQ 思考了下,有读者讨厌薛可乐,原因大概是因为,太作了。至于讨厌夏之衍,原因大概是因为,觉得他不够喜欢薛疏,付出的感情不及薛疏付出的。至今为止,大概是因为大佬出现字数比较少,所以讨厌大佬的没有几个(大佬冷哼脸)! 总而言之,写薛可乐的人设从头到尾没有变过,虽然有点作,但他也就是这个性格,我也认啦!至于夏之衍的话……我觉得到了后面,应该写出了他对薛疏的感情,是对等的吧。 所以我到底再说啥,总之感谢大家对薛·可乐·金刚萝莉·护疏宝·大佬·疏(谢谢你萌取的名字)和夏之衍的一路陪伴。按着他俩头强迫他俩给你们鞠一躬(算是结婚时给各位亲妈拜一拜???) 今晚把之前没发的红包补上,么么哒。 第87章 李恣握着钢笔记录的手指顿了顿, 他有些意外, 按照他原本的猜想来看,主人格能够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并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这还是两个人格融合所必须经过的漫长过程。但是这个记忆融合的过程必将十分缓慢, 因为就目前来看,两个人格的思想是不一致的, 且还互相排斥。 “如果你没有感觉错误,他真的记忆有所复苏的话,只能说明他对第二人格的排斥开始减弱了。”李恣转着笔。 夏之衍怔了下,说道:“他现在还否认他们是一个人,不过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钻牛角尖了。” “这是好的迹象。”李恣分析道:“这个点很重要,说到底关键还在于他的心理问题, 他如果能够真正意识到他们是一个人的话,那时候问题就解决了。” 两个人格融合的必要条件,就是记忆互通。 如果这一世的薛疏能够一点点想起来上一世的事情, 那么他就能认知到他和上一世的他其实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经历了两段人生而已。而上一世的薛疏从一开始,就拥有少年的他的记忆,他现在无法随意地掌控身体,是因为他和主人格尚未完全融合。 可是,即便是不同的人生轨道, 某些写在骨子里的基因是不可能改变的,一个人成长到一定岁数时,可能会否定过去的自己, 但无论怎么否定,都不可能把一个人的十五岁和二十七岁当成两个人看待。 夏之衍也并不着急,反正还有的是时间。等到薛疏自己彻底想通,或者要等两三年,五六年,但是他觉得没有关系。反正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人的这一面,就不喜欢这个人的另一面。 他和薛疏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可以说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了。除非薛疏有一天先要离开他了,但是夏之衍觉得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从李恣那边离开后,夏之衍就开车去取了戒指。戒指的款式很简单,没有镶嵌任何东西。夏之衍没什么设计观念,但是第一眼看到这对戒指,就觉得很好看。他用深红色的锦盒装起来,揣进了裤兜。 因为他是提前一天回来的,薛疏还不知道他回来了。中午薛疏照例打电话过来问他吃饭没有,夏之衍正好站在家门口,掏钥匙开门。 那边薛疏听到开门的声音,就问:“你开什么房间的门,是回酒店吗?” 夏之衍把行李扔在玄关那里,脱鞋进屋,往沙发上一躺,笑着说:“是啊,上午跑了个通告,中午让小刘送我回酒店休息会儿。” “注意安全。”薛疏道:“小心有粉丝追着跑到酒店,看你脱衣服。” 话没说两句,薛疏已经把自己给酸到了。他猛然发现夏之衍的粉丝有很多自己没有的照片,夏之衍参加采访或者节目的时候,很多应援的粉丝会扛着大炮凑上去猛拍。这几天夏之衍外出跑宣传,从粉丝手里流传出来的机场照、路透没有几百张也有好几十张。 这几天薛疏想人想得要命,又不能飞过去把人抓回来,只能关上办公室的门,在手机后面刷微博,看夏之衍今天穿了什么,又是什么造型,又在宣传上说了什么机灵话。 “你今天穿的黑色大衣,里边儿一件皮夹克是不是?”薛疏问。 夏之衍低头看了眼自己刚脱下来挂在一边的黑色大衣,问:“你怎么知道?” “从你粉丝拍出来的路透看到的。”薛疏竭力不酸溜溜的,但是忍不住:“我这活得还不如你粉丝呢。” “不。”夏之衍顿时笑了,一本正经地说:“我又不会和粉丝抱在一起睡觉。” “是吗?”薛疏脸红红的,捂了下手机,才继续若无其事地说:“我看你宣传时候和上台的粉丝拥抱,抱得挺开心的,你还公主抱一个一百六十多斤的阿姨粉丝。” 夏之衍说:“我都不记得她名字。” “真的吗?”薛疏有点儿开心,抱着电话不松手。 夏之衍又问:“你记得你公司女员工的名字吗?” 薛疏卡了下壳,他好歹也去了公司有大半年了,说不记得任何一个女员工的名字是假的。 “看来是记得很多女员工的名字了。”夏之衍敲了敲手机,嘴角的笑意几乎掩饰不住:“回来跪搓衣板。” 薛疏耳根有点红,他简直觉得恨不得现在就买块搓衣板冲到夏之衍身边。 “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薛疏说。 夏之衍胡诌了个下午四点的时间,然后又和薛疏说了两句话,笑着把电话给挂了。 挂完电话,他冲了个澡睡了一觉,这一阵子在外面奔波不停,几乎没睡好觉。夏之衍有点认床,不在熟悉的床上睡觉,他几乎没法入睡。 他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房间里就有些乱糟糟的,衣柜敞开着,床上也皱巴巴的,看得出来薛疏一个人过日子过得很乱。不过夏之衍记得之前每次回家时,家里都整整齐齐,焕然一新,大概那几次,都是薛疏在他回来之前,提前收拾过了。 要不是这次没告诉薛疏就提前回来,还不知道薛疏都是临时抱佛脚的。夏之衍有点想笑,他觉得他和薛疏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薛疏怎么每次还跟情窦初开的少年人一样,在他面前这么注意形象。 没睡一会儿就被手机铃声吵起来了。不是姚遥和小刘,因为结束了一段繁忙的工作之后,他已经向公司请了个假,休息一段时间,反正宣传结束后,接下来就是电影正式上映的事情了,和他也没太大关系。 打电话过来的是他妈。 前一阵子W市这边下了暴雨,整个城市都被淹没在电闪雷鸣中,徐丽萍担心得不得了,不过还是按捺住了没有过来。她学会了上网,这两天在网上刷新夏之衍的新闻,就看到了粉丝说前段时间夏之衍生病进医院的消息,顿时急得直接买了张高铁票,来这边了。 这会儿给夏之衍打电话,已经下了高铁了。 “你怎么不和我说一下就跑来了?”夏之衍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出门去接人。 徐丽萍听见夏之衍的声音好好的,人应该是健康的,便松了一口气,但听夏之衍这语气,顿时有些不高兴:“我就不能过去看看了?我就是早上炖了点儿汤,用保温桶装着了,现在下车还是热的,待会儿去你那儿让你喝点儿。”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夏之衍语气也软下来了。 本来生他和夏星竹的时候,徐丽萍已经三十多了,现在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体力身体状况都不如当年,再加上到了这个年纪,有些更年期综合征,到了晚上经常猛地一遭汗,辗转反侧睡不着。 其实夏之衍也早就该把她接到身边照顾了。但是一来他自己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忙得连轴转,二来他和薛疏这情况,他开始还没想过怎么跟徐丽萍坦白。 但既然现在徐丽萍已经知道他和薛疏的情况了,夏之衍也便不再顾忌了,就道:“我就是怕你跑来跑去累着,你早说要来,我就让人去接你了。” 徐丽萍道:“我不累。你生那么大场病怎么也不跟我说,还非得让我从网上找你新闻。再说了,你生病了身边也没个人照顾,我过去炖炖汤给你养养身体也是好的……” “我身边有薛疏。”夏之衍进了电梯,说道:“我生病的时候,他一直照顾我。” 徐丽萍被他打断了,沉默了会儿,又无奈地问:“就没办法喜欢别人吗?两个男人,我总觉得不是回事,而且隔壁那家老梁那家丫头雨佳一直跟我打听你,她现在也在W市上大学,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你考过去的……” 渝水路那一带拆迁的时候,得了赔偿款之后,徐丽萍一家搬到了市中心,又和老梁家成为了邻居,也算是一种缘分。夏之衍高中回去的时候,已经在娱乐圈小有名气了,梁雨佳一直找他出去玩,还跑来他家里找夏星竹借书。 头两回夏之衍没在意,第三次就直接挑明了说了。因为前头有万玲为鉴,所以他不想惹事,也没管人家女孩子到底存了几分心思,直接状似无意地说出自己有个善妒的小女朋友了。 那之后他再回家的时候,邻居梁雨佳就没来他家玩过了。 “妈。”夏之衍问:“你怎么又提起她来了?” 徐丽萍道:“我这次来,老梁还托我给她捎点儿东西,你待会儿开车出来,载我去一趟她的大学。”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见她吧?”夏之衍蹙了蹙眉,按了车钥匙,打开车门进去。 “见一面又能怎么样?人家一个姑娘在外地读大学,也挺辛苦的,咱们好歹也是邻居,你连探望一下都不肯一起去吗?” 夏之衍说道:“算了吧,我去看望一个女大学生,你是想让你儿子上明天的头条?” 徐丽萍倒是没想到这茬,想了想,便也放弃了让夏之衍同她一起去的念头了。 夏之衍说:“我开车送你去大学,你自己去探望就行了,我在车子里等你。” 徐丽萍没有办法,不死心地问:“她长得也挺好看的,你那圈子里也有那么多好看的女明星,你怎么就一个都看不上呢?” “妈。”夏之衍开车往车站赶,更加无奈:“上次你来的时候,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已经和薛疏在一起了。” “我知道。”徐丽萍叹了口气,说道:“只是你现在还小,还年轻,你不知道人的这一生很长,以后改变心意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夏之衍沉默地听着,徐丽萍没有薛疏的父亲那么开明,在她的观念里,儿子还是得结婚生子,找一个相伴一生的伴侣才能过好这一生。在夏之衍读高中的时候,她千叮咛万嘱咐要专心学习,不要招惹女孩子。哪里想到,夏之衍没有去招惹女孩子,那是因为早就被个男孩子给招惹了。 现在徐丽萍简直后悔不迭,早知道会这样,就该在夏之衍生下来的时候,给他定个娃娃亲,从小和女孩子培养感情。那么也不至于被薛疏捷足先登了。 夏之衍知道,她虽然心疼儿子,算是默认了他和薛疏的事情,但是在心里,还是期盼着夏之衍有一天能突然悔悟,突然对男人失去兴趣,喜欢上某个女孩子。 夏之衍也没有必要非得去纠正她的想法,因为随着时间过去,她总有一天会彻底接受。在这之前,夏之衍只要坚定不移地站在薛疏这一边就好了。 “我不会改变心意的。”夏之衍想了想说:“上次我出车祸的事情你也看报道了,要不是薛疏把我按在身下,给我挡住了玻璃,说不定现在你就见不到我了。” 徐丽萍的喋喋不休一下子安静了,她瞬间被吓得心惊肉跳。上次车祸的细节她根本不知道,只以为夏之衍是坐在没撞车的那一边,所以幸好没受伤。而且她也不知道车子上还有薛疏,竟然住了小半年的院。 过了会儿,徐丽萍眼皮子还直跳,问:“这事真的假的?” 夏之衍道:“我骗你干嘛?” 徐丽萍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过了好半晌,才有些心虚地道:“那晚上要是薛疏回来的话,也给他盛一碗鸡汤好了。” 夏之衍听见她这么说,也松了一口气,道:“好。” 夏之衍倒是不担心徐丽萍会对他和薛疏有什么阻碍,她虽然观念较老,但总有一天会接受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没必要逼着她一次性接受。 夏之衍去接了徐丽萍,然后送她去大学探望梁雨佳和夏星竹。当天晚上,徐丽萍也没有回夏之衍那儿住,她听说了车祸的事情后,开始对薛疏多了一分其他的复杂心情,也不打算留在夏之衍那里,打搅两个人,于是当天晚上买了八点钟的高铁票,回A市去了。 夏之衍送她走以后,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钟了。 家里还空无一人,薛疏居然还没回家。 夏之衍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又看了眼日历,他分明记得这天是薛疏生日,所以才提前一天回来的。但是这一整天,薛疏居然只字没有跟他提过生日的事情,还没有索要过礼物。 前两年薛疏在生日之前的一个月,就已经开始拐弯抹角地提醒夏之衍了。 今天是怎么了? 夏之衍本来已经买好了蛋糕,铺上了桌布,点了蜡烛了,结果在沙发上等到了晚上十一点,薛疏还没回来。夏之衍便抓起钥匙,开着车子往他公司飞驰。 薛疏还在办公室里。夏之衍从电梯里出去后,一整层楼就只有他的办公室和外面助理的桌子亮着了。薛疏助理正在打着哈欠收拾文件,他在山上泥石流时见过夏之衍一面,所以见外面进来了个人,立马张了张嘴巴打算跟夏之衍打招呼。 夏之衍竖了根指头,让他不要开口说话。 助理疑惑地看了夏之衍一眼,又往办公室里看了眼,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了文件,出去了。 夏之衍站在办公室外面的饮水机和落地绿植物那里,往落地玻璃里面看。 薛疏在偌大的黑色实木桌后面,蹙眉翻一份文件,身后是高楼林立霓虹灯亮,隐隐约约从落地窗那里透进来,灯光在他脸上仿佛变成了流动的实质,勾勒出他脸部轮廓。 夏之衍静静地看了会儿。 然后薛疏突然听见旁边的手机“叮”地响了一下,是微博上特别关注的人发微博了的消息。他放下手中的钢笔,拿起手机,飞快点开特别关注,里头只有夏之衍一个人的头像。 夏之衍发了一条微博,是转发了一段他前两天的采访。这段采访薛疏还没来得及看,因为这两天太忙了,他都先下载下来了,等着回家后和夏之衍一起看。 那段采访里,主持人打趣着问夏之衍对理想型有什么幻想。 夏之衍:喜欢黑色短头发类型,个子要高,有时候撒娇脸红,有时候冷酷迷人。 下面粉丝的评论,纷纷觉得夏之衍的喜欢类型未免太过古怪,一部分粉丝表示要为夏之衍剪掉齐腰长发,从此留黑色短发。只不过这个又撒娇又冷酷的,难不成是精分变态吗? 主持人的另外一个问题,是问夏之衍,最想和理想型做一件什么事情。 夏之衍说:从十五岁到八十五岁,谈一场恋爱,然后在二十七岁时结婚。 主持人对他这几个数字感到不解,问为什么,为什么是十五岁和二十七岁的年纪。 夏之衍说:因为觉得十五岁是初恋的年纪,到了二十七岁,还是会因为同一个人产生初恋的感觉。 薛疏看着夏之衍的访谈,隐隐约约又觉得那种感觉来了,他觉得自己似乎在二十七岁时和夏之衍发生过什么。他能够抓住那一闪而逝的某种感觉,但却暂时无法记起来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 他只能够肯定的是,他总有一天会记起来,因为那种快要破土而出的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 他低头盯着夏之衍的采访又看了好几遍,有点儿心花怒放,他觉得夏之衍说的这个理想型简直就是自己!自己完全和夏之衍描述的理想型一模一样!就是撒娇脸红这个坚决不承认,倒是冷酷迷人还有个差不多,说的就是自己。 薛疏喜滋滋地在夏之衍的微博下面留了评论。 AK小超人:我觉得这位理想型说的完全就是我。:) 果不其然,立刻遭到了夏之衍粉丝的炮轰:“层主又是你?我反手就是一个意大利炮砸你脸上!”“为了抢热门连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口了。”“我恨层主为什么每次都能上热门?” 过了会儿,薛疏手机又“叮”地震动一下—— 后台收到了提醒,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夏之衍赞了他的评论了。 薛疏悚然失惊,还没来得及去搞清楚夏之衍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昵称是他了,就见玻璃门被推开,一只修长洁净的手伸进来,拿着块纸牌子,上面写着字迹熟悉的几个大字:还没到二十七岁,可以先求婚吗? 薛疏见到夏之衍走了进来,表情柔和地看着他。 夏之衍还拿着一个红色锦盒,打开的盒子里,一对男式戒指。 已经快深夜十二点了,外面在下小雪,两个人即将在一起度过又一个新年了。 —— 2008/01/03 薛疏日记:天呐!!!我要下楼跑圈!!!我愿意!!! 大佬日记:以前一直觉得如果上一世二十七岁的时候,夏之衍就能这样待我就好了。但是现在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错过了也就算了,幸好我还有另一个二十七岁可以等。我也愿意。 —— 【正文完】 这一章请大家看下作者有话说,会提到番外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会有日常和车,但是不能在jj开,大家都知道的。所以会在微博开,还是上次那个号@此事与清梦无关。 一个专门开车的小号,请大家不要举报我(捂脸) 薛疏用了两世,得到了夏之衍的等价喜欢,所以到了这里,故事该结束了。 谢谢大家一路陪伴,鞠躬。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